《指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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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沙-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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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没有,市长还没有发指示。”
“今晚六点,史迪森,不见不散。”
“还有谁参加?”我问,“要不要找一下其他的同学?”
“弱智,依旧弱智。”他在电话那头肯定摇头连连,“今晚到场的,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你我厉害十倍,你喊那些教书育人的正人君子过来干啥?让他们给我们上政治课,还是扰乱他们的军心,让他们教出一堆小流氓?咱不能危害下一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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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森大酒店是海城前不久刚开业的四星级酒店。其规模、其档次绝不下于画廊大酒店以及娱乐中心。这里最具特色的不是由国宴退休厨师掌勺为你提供国级、甚至是国际级的膳食,也不是一场酒下来没有五千元的消费甭想出得大门,也不是楼顶十层从百家乐到老虎机只要是澳门葡京大酒店有的博弈项目这里一应俱全,更不是九楼上的迪厅灯光、K歌设备绝对一流,而是他们的老板别出心裁,从俄罗斯一口气引进了三十多名金发碧眼、身材火爆的服务小姐。据说,这些来自高纬度地区的女子酒量奇大,53度的茅台一瓶下肚,面不改色心还跳,兴致上来了,就地便来一个高加索民间舞蹈,踢腿伸脚,看得你眼花缭乱。如果你有性趣,手指一勾,一个火辣辣的香吻便盖在你的脸上。名贵的饭菜,知名的厨师,齐全的设施,外加异国风情的姑娘,史迪森大酒店想不火都不行。来自省城和周边地区的大款和大腕不约而同地食指大动,急火火地排队来这个销金窟,一掷千金连眼睛都不眨。对于眼皮子底下这个“五毒俱全”的场所,海城当初也不是不进行干预,几次派公安部门进驻,但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头天封了赌场,第二天封条便被揭走,老虎机照旧叮叮当吃进角子,哗啦啦吐出钢蹦,头天赶走了三个俄罗斯姑娘,第二天又有新姑娘敲着高跟鞋扬眉吐气地载歌载舞。一来二往,天长日久,海城人都知道了,原因不在海城管理不严,也不是海城愿意赚个“黄窝”、“淫窝”的名声,根子便在于这家酒店的老板神通广大。老板不是那位整天一脸媚笑的年方二八(二十八)开着一辆红色敞篷宝马在海城街头风驰电掣成为海城一景的女士,而是女士背后的一位神秘人物。这位神秘人物身居京城,除了开业那天来到海城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热闹外,好象还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总而言之,史迪森大酒店背景深深深几许,海城人只有猜测,却无人能去证实。
简攸敏选这样一个有争议的场所请我吃酒,我还真有些顾忌。一旦有熟人看到我在这种场合出没,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演绎给编出来,所以我没有让办公室的车来送。下班后便打上一辆出租,做贼一般溜进了史迪森。
简攸敏请来的人除了成达算是熟人外,还有一位也不算陌生。这位姓沙的哥们儿便是当初一路小跑迅速抢占事务局办公室副主任位置,一家伙将我到激发市府办的那家伙,现在的他已经是事务局办公室的主任了――庄主任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他顺理成章地顶了这个缺。不熟悉的还有两位,一位穿一身一本正经的西装、操一口京片子的瘦小男子,简攸敏介绍说,来自京城的倪老板,来海城搞房地产开发;另外一位,据简攸敏讲,我其实应该早就认识了――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夹克、留一小平头、其貌不扬、三十四五的模样,名字叫做闽尤亮,闵副省长的公子,也就是将安居工程八号楼搞成危楼的那人物。
看来简攸敏没有说瞎话。今晚这桌上在座的几位,一个个背景深深深不可测,随便拉出一个来跟我比量比量,基本上都可以把我比到地缝里去。
我一边“久仰”,一边假笑着落座――我倒要看看,这档子牛人到底比我牛在哪里。
“哥儿几个都到齐了,咱就开菜!”简攸敏依旧坐在主陪。叼着一根“中华”,他嘴角一撇,冲站在旁边一脸职业性假笑的服务员作了个示意。服务员按动手中的遥控器,左侧墙壁上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进墙里,一队浓妆艳抹的金发碧眼鱼贯而出。
“先生们,晚上好!”说着生硬的汉语,她们穿着低胸大开领的服装,却学着中国古代女子的礼节,怪里怪气地给我们福了福,然后各自摆出类似于模特的post,站在一边抿嘴笑着不说话了。
“挑吧,各位。”简攸敏笑道。
来自京城的那位倪老板挑中了一位硕乳,闵公子挑中了一位巨臀,成达冲一位圆脸的勾了勾食指。轮到我了,我心里乱跳着向一干金发望去。就像外国人看东亚人一色都是黄脸盘塌鼻子一样,我看着这群异国佳丽都是挺着高鼻梁、长着蓝眼睛,都好象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根本就不明白外国人眼中的美女到底是个什么标准。说句良心话,她们很漂亮,头发金黄、皮肤白皙,眼睛蓝得象秋天的贝加尔湖,高挑的身材不比世界上任何时装模特逊色。
“有没有叫喀秋莎的?”我问。
旁边的服务员冲她们呜呜拉拉一阵,她们摇摇头。
“那么,有没有叫谢廖莎的?”
又是摇摇头。
“我最后问一下,”我一脸恼怒的样子,“有没有叫卓娅的?”
还是没有。
“我的情人是健康纯情的喀秋莎、是温柔多情的谢廖莎、是美丽勇敢的桌娅,告诉她们,我的情人没有到来,我在等着我的情人。”我告诉服务员,“要是你能找到她们,马上让他们过来”。
俄罗斯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中,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们在高越地唱着火火的情歌,谢廖莎们跳着优雅的芭蕾舞,桌娅们面对敌人的酷刑和淫威从不低头。她们热情似火,她们敢爱敢恨,她们是一群光彩照人的白天鹅。可是,仅仅是在十几年间,曾经盛产过列宁斯大林们的俄罗斯,如今却成了世界上输出小姐最为著名的国家了。在澳门葡京大酒店地下室的咖啡厅里,有俄罗斯小姐在热切地问过路客“先生,作吗?”,在巴黎红磨坊里,有俄罗斯小姐告诉你可以开发票,如今在海城我的家门口,成群结队的俄罗斯姑娘排在眼前任人挑选。如此看来那片贫瘠的土地好象已经养不活她们了,于是她们就作了蒲公英的种子,满世界乱飞,成为各种场所的调味品,成为高档宴席上的一道别具风味的洋菜。我不知道叶利钦和普京对这种“资源外流”持何种态度,但是我知道如果斯大林重生的话,得知这种情况后,肯定立即马上被当场气死的。
看着挂在长满细细绒毛的白皙的脸上的媚笑,我心里一下子漾满了悲哀。俄罗斯阴盛阳衰已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了,女性的高出生率和男性相对缺货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许通过适当的与外族通婚能够改变这种现状,但是,跑出国门的俄罗斯年轻女性并不是为了婚姻。她们从事的职业――如果叫做职业的话,好象与繁衍生息有一定的联系,但是目的却不是繁衍生息。炫耀她们窈窕的身材,抛出一个个的媚眼,她们不是在钓一生一世的金龟婿,而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赖以生存的食物和金钱。
我掏出了手机,往耳朵边上一放:“喂,您好!哦,是高主任啊,有何吩咐?”
我注意到一家人的眼睛都往我这边看来。这正是我需要的效果。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我冲大家表示歉意,然后走出了房间。
在门前的走廊里,我装模作样地喂喂喔喔了一顿,然后回到房间,一脸真诚的歉意向大家道歉:“诸位,实在对不起了。刚接到领导的电话,让我立即赶回办公室,有急事必须马上处理。”
简攸敏脑子反应快,他冲我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替我圆场道:“人在江湖,王主任也是身不由己,相信大家都能理解。领导召唤,绝对不能耽搁。”
“诸位,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回请大家。”我边一脸不舍地跟在座的各位握别,边念叨个不休,“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管。扫了大家的兴,抱歉得很。”
“大家继续,大家继续!”我走出了房间,简攸敏要代表大家送送我,也跟着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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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拐弯处,我让简攸敏赶紧回去陪客人,简攸敏冲我肚子来了一拳。
“小子你越学越他妈的虚伪了。大家谁没有个破手机?连键盘都没亮,便无来由地接起电话一通瞎说,你认为他们都是瞎子?”
“我不是按了一下键盘,把键盘绿灯都亮了吗?”我笑道,回手给他一个大窝脖,“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要是我搂一个小姐的话,我会对不起自己的老婆,要是我不点小姐的话,又败大家的兴。所以我想我还是走开为上,这样既不影响你们发情,也不让自己难受。”
“说的也是。你们是官员,官员有官员的行事路数。”简攸敏安静下来,不无嘲讽地说,“我们一介小商,花自己的钱吃喝嫖赌抽,这是我们自己的爱好,谁也管不着。而你们堂堂的政府官员人前人后还要作表率,还要肩负着教化民众的大任,自然不能跟这种不为民众认可的事情沾边喽!”
“没必要跟我贫嘴。赶紧去伺候那些财神爷吧,你们完事后再打电话给我。我请你泡通宵酒吧。”
我自顾自走出了史迪森,搭一辆出租回了家。
     5
半碗米饭剩在碗里,半盘子清炒小油菜剩在盘子里,洁如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冲着电视淌眼抹泪。
“怎么啦,洁如?”我怜惜地抱住她。
她不好意思地抽出一块面巾纸擦擦眼睛,笑道:“看电视看的。”
电视里正在播出一个纪实报道。武汉抓获了一个卖淫的中年妇女,审讯中发现,这卖淫者其罪难赦但是其情可怜。人家卖yin是为了给自己挣钱获利,她卖yin也是为了挣钱,但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尚有几年寿命的傻儿子。无情的丈夫抛弃了落难的他们,而她自己又从一家五金厂里下了岗,母子二人艰难度日。傻儿子某日突发奇想,非要在宾馆里吃住。住宾馆需要大量的钱,母亲没有高收入的工作也没有大笔的储蓄,无奈之下便走上了出卖自己肉体挣钱,支付傻儿子开销的艰辛之路。
电视画面上,那母亲的脸被一堆闪闪烁烁的马赛克给覆盖住了,傻儿子嘻嘻傻笑的脸一半遮半掩。“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案子,这是一种伟大而又扭曲的母爱。”播音员的画外音有些哽咽。
怨不得洁如泪水涟涟,想一想那位母亲的做作所为虽然有一些荒谬,但是基于母爱,基于母亲为满足即将死去的傻儿子的愿望而付出自己――这种角度去思考,母爱的伟大、母爱的深沉,纵使石头人也会有泪溅落。
我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为洁如擦拭着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怀孕以来,洁如的情绪变得越来越脆弱了,动不动就泪流满面,须曳却又阳光灿烂。已经当上爹妈的同事都说,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不必太在意,孩子生下来了,也就正常了。我拍拍她的脸,说:“多年以前,朱自清一章《背影》将无言的父爱刷成一道风景;多年以后,省城一位母亲将自己肾脏换给肾坏死的女儿。欧洲有个故事说,母亲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了,儿子爱上了一位姑娘,姑娘患上一种奇怪的病,要用人心作药引子。姑娘不能死,儿子不能死,母亲就让儿子取了自己的心,连夜狂奔给姑娘送去。茫茫的黑夜、崎岖的道路,儿子不小心绊倒了,手中捧着的母亲的心摔了出去。等儿子摸回母亲的心时,手中的心说话了:‘我的孩子,你有没有摔疼?’中国的故事里,古代亚圣孟子的娘为了避免恶邻教坏自己的儿子不惜举家三迁,南京又出了这位为满足弱智儿子天天住宾馆的荒唐要求而不惜出卖自己肉体的母亲。古往今来,千万个故事,千万种形式,只是一个道理:我们的父母无不在用天下最无私最倾心的爱来营造世界,来延续生命。”
洁如抚摸着隆起的肚皮,一脸幸福地倚靠在我的身上,喃喃地说:“我们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需要家财万贯,我们只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我们会用心地把他养大成人,不让他受任何的委屈。”
“孩子渐渐地长大,父母渐渐地老去,此消彼长,一如自然万物,其实不必有太多的感喟。父爱无量,母爱无边,茫茫人海中只有父母在为你的痛你的热而寝食不安,红尘世界里只有父母在为我们真心付出而从不求回报,父母之恩必须铭记于心。”我道,“现下,你我只需善待我们的孩子,就是报答父母的最好的方式了。”
洁如抱紧我的胳膊,我的手放在她的腹部。隐约间,我们的孩子好象在踢腿弄脚。
对于我不在饭店吃饭却急匆匆赶回家来,洁如的确有些惊奇。因为工作的关系,迎来送往、应应酬酬间,十顿饭我至少有七八顿是在外边吃的,洁如对于我的这种生活规律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自从我们生活在一起以后,除了蜜月期间我还比较自觉,尽量抽时间回家陪她吃饭外,以后两年多的日子里,基本上就是她自己作饭给自己吃了,我偶尔要回家吃饭,还必须早跟她打招呼――不回家吃饭是正常的,回家吃饭倒成了异常现象。有些时候我也开玩笑说,我不回家吃饭倒省出了一个人的伙食费。洁如也微笑着说,我看解放宝岛,没必要动用什么导弹、什么登陆艇,只需把你们这些干部派到那里去,不需很多,五万人足矣,只需三年左右,便会把那里给吃空了,当局肯定会乖乖地举白旗,全国人民都会给你们送锦旗,上面写着:“不用枪,不用炮,一张嘴巴呱呱叫;左美酒,右美人,吃得台湾来投奔”。
“赞美”归“赞美”,谁家的媳妇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天天陪在身边?我曾多次劝洁如将她的父亲我的岳父接过来我们一起住,这样的话她也好有个照应,同时也好有个机会,让我们尽尽孝心。可是洁如总是说,咱爹舍不得那一亩四分地,再说在城里也没人陪他说话,会把他给闷坏的。老人家偶尔来城里住几天,不是我喝得醉醺醺的,便是根本就照不上我的面,反倒惹得老人挂心。两人世界的日子总是潇洒有余而计划不足,我的挂心事又多,洁如即使心里不认账,天长日久了没奈何也接受了大部分时间自己一人吃饭的现实。
挺着大肚子,她为我作了一大碗白菜豆腐炖粉丝,看我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洁如怜惜的目光看着我,轻轻叹息道:“大鱼大肉不去吃,偏偏回家吃大白菜。王良,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
“哈哈,今天的情况太特殊了。有人请我吃饭不假,可是这饭要是吃下去,回来后你非得给我离婚不可。”我给她讲了在史迪森大酒店发生的事情,以及我逃也似的离开那里的原因。
洁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一翘,道:“王良,我真为你感到惋惜!俄罗斯姑娘虽不敢说个个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尤物,可也是目前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美女啊。错过了这次览山阅水的机会,唉!你会悔青了肠子的。”
“这不是说嘛,我还真怕我的意志不够坚定,洋妞的丰乳肥臀一靠,把我的党性原则给迷失了,自己失身事儿小,要是极大地败坏了政府官员的形象,给社会主义抹了黑,那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小样!”洁如在我背上一巴掌,“其实,不用上纲上线我也明白你的心态。不是你洁身自好,而是怕影响到自己的形象和前途。因为一念之差,关不住自己的前开门,克林顿那么能的人都被莱温斯基给整得灰头灰脑的。一时的痛快换来没完没了的麻烦,怎么想怎么得不偿失。”
“再说了,男欢女爱那可是个人最私密的事体,大庭广众之下一家人上下其手,不是白日宣淫也胜似白日宣淫,至少我的心理上是承受不了的。”我说,抽出一根香烟,要到阳台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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