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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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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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是好朋友……”胜美温柔的声音还在规劝着,我却悄悄地扣上了电话。
颓然呆坐了半晌后,我开始拨打吴副市长的手机。
吴副市长开机了,同样也是懒洋洋的声音,却是明显地带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威严。
我沮丧地告诉她,我的胜美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帮助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过去一趟,有一些事情需要当面向她汇报。同样是沉吟了半晌,吴副市长慢慢地说:“你可以在今晚8点30分到我的病房来。”
心神不宁、食不甘味的一个白天过去了。这天晚上8点3O分,我准时去了吴副市长的病房,随身带好了那三万元现金。
病房里没有其他的人。吴副市长准备了冰水,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握住冰凉的杯子,我忐忒不安地坐在一边。
“王良,被人家给拒绝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吧?”吴副市长调笑道,“不要紧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嘛!”
“吴市长,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对于惨遭女孩子的拒绝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哭丧着脸说,“要命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您给我的那两条烟……”
“那烟有什么问题吗?是假烟?”吴副市长脸上露出一些诧异。给领导送礼送假货,这个送礼的人除非是脑子进了水,要么就是不想干了。把领导当傻瓜来蒙的人,其实他自已才是最大的傻瓜。这个道理地球人都知道。
“烟看来不假,只是里面……”我把烟打开,露出了那一叠叠的钞票。
“多少?”吴副市长面色凝重起来,手指轻轻地叩着沙发扶手。
“我点过了,整好三万。”看着吴副市长的脸色,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么大数目的钱,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在自己绝对不能将钱昧下的前提之下,我考虑到这事儿好象有点儿复杂,我觉得还是先向您汇报一下,看如何处理的好。”
“很好,王良,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妥当。”吴副市长拍拍我的手,“这样吧,把钱和烟都放在我这里,我找送烟来的人退回去。”
“谢谢你了,吴市长。”我如释负重――终于把这个烫手的山药给甩了出去了,虽然看着这么一大笔钱眼巴巴地从自己手里溜走不免心疼得如同刀割。
“好吧王良,你很诚实,也很有头脑。”吴副市长满意地看着我,“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请你不要扩散。记住,这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希望你出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就将这件事忘个一干二净。”
“谢谢市长的信任。”我心情有一些激动和兴奋,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这步棋总算是走对了。也许从今天开始,我与吴副市长才真正地给吴副市长留下了印象。
告辞出门的时候,吴副市长脸上的表情展示了她良好的心情。她笑吟吟地伸出右手的拇指和小指,放在耳朵边上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第五章 祸起萧墙
    漫长的夏季一如死水般郁郁地过去,我来海城后的第三个秋天悄无声息地到了。办公楼前的几株槐树潇潇洒洒地甩光了沉重的绿之拖累,在温暖的阳光中惬意地挥散着清爽的枝桠。平静地如一潭死水的日子里,品味着惨遭胜美婉拒的失落,再检点一下自己的年龄,感慨之余便有了一种感觉:二十四岁了,好像也该谈婚论嫁了。
检点自己走过的这二十多年,好象自己也不是个懵懵懂懂、没心没肺的孩子啊。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感情和婚姻,我从小从小便有过很多的设想。还在拖着两条鼻涕上小学的时候,我便对前排那个扎小辫子的小姑娘产生了强烈好感,曾经冒着被看园人胖揍一顿的危险偷来两个红红的大苹果,带着被荆棘划出的几道血痕我诡秘地在上学路上堵住了小姑娘,非常得意地将苹果献给她,小姑娘却一脸正经:“俺娘说过,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但是我明明看见,昨天她还吃过同桌狗蛋给她的花生。上初中的时候,我对隔壁班那个穿绿上衣的女孩非常投入,每日里最为快乐的事情不是听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也不是趁夜色去学校菜园里将嫩嫩的黄瓜扭子吃个大快朵颐,而是一早一晚间候在校园门口,看那绿衣少女袅袅娜娜的身影穿过初春的杨树林子,用一种朦胧而又温热的感觉来温养萌动的少年心情。上高中的时候,我的思路变啦,暗暗地为自己设想过这样一种人生:圈一小块土地,种上白菜、萝卜、韭菜之类的蔬菜,沿畦间小路再种上一片玫瑰。在土地一角,盖上三间平房。每日里我奋笔疾书,已经成为我妻子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女同桌便挑水浇园。一共要生三个孩子,一男两女,男孩子要有姐姐和妹妹,这样可以充分享受到被人呵护的人生。设计虽然美妙,结果却很不理想。当我把这美妙设计用纸条晓谕女同桌后不久,我便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差一点儿被冠以“小流氓”的美誉。再后来上了大学,更多更美丽的女孩子把我给晃花了眼。宽松寂寞的学习环境和青春期荷尔蒙的催促让男男女女早早便沉醉爱河,眼前身后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学生恋人,我虽然也寂寞难耐,虽然也对身边的美女们垂涎欲滴,但总在自己掂量过自己的斤两之后,把自己的一番燥热之心扼死在萌芽状态之中。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同学聚会上,班里的许多女同学都亲热地告诉我,当时女同学们一致认为,王良同志如果不是心理上有问题,那肯定就是生理上有缺陷。因为当时班里的男同学都一个个发情小公牛似的对包括最丑的女同学在内的女同学们发起了猛攻,而王良同志却只会幽灵似的在阴森森的校路上念念叨叨地造句,只会趴在红色的灯泡底下疯狂地造诗,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如云美女们山清水秀、秀色诱人,更有一番境界。女同学的说笑归说笑,但当时我好象的确是爱上了班里那个身材瘦削、眼角上有着一颗褐色美人痣的胜美了。尤其是在胜美拒绝了包括阿朗在内的大约十个男同学的疯狂追求之后,却在有意无意间主动地跟我接近起来,让我感觉到胜美对我还是有点儿意思的。谁知道到头来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还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依然落了一场单相思,就象尴尬的开始一样,最终也是以尴尬结束。
秋风起处,总能给人一些启发。大自然都在不断调整自己的节奏,作为大自然的一分子,我也必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了。
得不到的葡萄那不叫葡萄,忘了是那位高人的至理名言了。

那年初秋的那个傍晚,我的顶头上司庄主任笑眯眯地邀我到他家去吃晚饭。
刚毕业的那几年,到庄主任家蹭饭吃对于我来讲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对于我脸皮厚厚地前来混吃混喝,连庄主任七岁的外孙女都有自已独到的见解。那次又前去蹭饭时,小姑娘捧着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很谦虚地向我请教:“王良叔叔,你看这个字读什么?”我想我终于可以发挥一下专长了,便顺着她的小胖手看去,小小的指头赫然指着一个“蹭”字。我认真地教她读了两遍之后,小女孩又要我帮她组词。我先是组了一个“磨蹭”,小女孩还不罢休,非要我组一个“蹭”字在前面的不可。蹭痒痒、蹭肚皮……蹭饭!这时小女孩开心地哈哈大笑了:“对了,叔叔这次组得好,叔叔最会蹭饭!”闹得我哭笑不得,赶紧寻一个理由逃离了庄主任家,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再到处蹭饭。
这次庄主任又邀我到他家去吃饭,我心有余悸,忙问他外孙女在不在。庄主任会心地一笑:“放心吧王良,那小鬼头不在!但是却要让你认识一个大鬼头。”
庄主任告诉我,他家属有一个远房侄女,今年二十二岁了,大专学历后分在电台干记者,也是至今未婚。听其言观其行,庄主任家属认为倒可以将我们俩个给撮合一下,也许是佳偶天成也未可知也。
“不过,王良我可告诉你,我那外甥女性格挺内向的啊,你可别乱忽悠她。看不好不要紧,但是你小子可别当花心大萝卜。”庄主任不无担忧地说,“咱丑话说在前头,我的那外甥女别的毛病都没有,就是稍微胖了点儿。”
“胖了好啊,我最喜欢丰满型的了。”我一副欢欣鼓舞,跃跃欲试的样子。庄主任给了我一个大窝脖。
到了庄主任家,那小鬼头确实不在。庄主任的家属王大姨正围着围裙两手沾满面粉在张罗着包饺子呢。联想到来自小鬼头的惨烈打击,我无功不受禄的念头一起,便挽起袖子下了手,帮厨去了。
擀面皮正擀得手心发热发痒间,有人敲门。王大姨忙不迭地出去开门,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我知道,可能是今晚的女主角就要上场了。果不其然,就在我扎煞着两只面手漫不经心地忙活的时候,王大姨笑嘻嘻地走进厨房:“王良,这里不用你了。我那侄女来了,到客厅说话去。”
我洗干净双手,挽着袖子出了厨房。客厅里庄主任正陪着一个短发的女孩在说话。听到厨房的门开了,那个女孩急忙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也有些紧张,但是却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冲庄主任点点头。庄主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介绍道:“小王,过来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侄女,叫王芬,哈哈哈,还是一家子哪!”
“久仰久仰。”我边说边大刀阔斧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香烟就要望嘴里填。庄主任牛蛋子眼睛又瞪了过来,我急忙把烟放下,吐了吐舌头。
“会抽就抽吧。”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嗓音,是王芬在说话,“姑父管得就是宽,只许州官放火。”
“谢谢你替我说情。”我笑嘻嘻地说着,抽出一根烟点上,抬眼向对面望去。圆圆脸庞的王芬有着长长的睫毛,一双眼睛给遮挡得朦朦胧胧。的确是有点儿胖,我端详着对面的这位姑娘想。相对于同龄人,王芬有着一副过份强壮的身板,大手大脚的样子,看上去不象个记者,倒象极了大跃进年代领头推小车的邢燕子。
在一种异常愉快的气氛中我们吃完了水饺。那天晚饭间,我天南地北,云里雾里,一通胡吹海掰,从股票到楼价,从天文到地理,从今年的雨水特别多到明年的雨季不再来。我虽然不知道我的未来的爱人到底是谁,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芬好像不是我所向往和期望的可以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种类型。我希望我一通牛皮哄哄的乱吹,留给王芬一个流里流气、不着边际、不知天高地厚的痞子形象,将这第一次见面当成最后一次见面,从而圆满地完成庄主任交办的这次相亲任务。
我想王芬肯定是让我给侃晕了。那晚我跳跃着话题,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深究现实,一会儿痴人说梦,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侃了些什么,直说得眉飞色舞,简直拿自己当了竞选总统的克林顿,直把庄主任、王芬他们当成了选民,只不过我不是在拉赞成票,而是在拉反对票而已。王芬听得一头雾水,庄主任听得直瞪牛眼,王大姨听得摇头连连,一场本该严肃而又浪漫的相亲活动,就在我的喋喋不休中划上了句号。
第二天,庄主任非常“亲热”地照我屁股比划了一脚:“王良,你八辈子没见女人了吧?平日里还他妈跟我有礼有节,怎么一见女人就发了羊角风?简直就是西风大街上的那个神经病。”
――有一年的光景了,每当日落西山交警下班之后,西风大街与八平路交叉口的岗台上总会准时出现一个乱发飘飘的中年男子,除了不停地踢腿伸胳膊之外,还在滔滔不绝地喊着谁都听不明白的口号。那日外地的一辆大卡车趁夜色经由此处,正碰上红绿灯出现了故障。司机师傅正准备停车时却见岗台上的人正拼命地挥着手臂让他冲过路口,便急踩油门疾驰而去,不料那人从侧面也“招呼”来了几辆轿车。刹车不及,大家便来了个稀里哗啦。大家骂骂咧咧地下得车来,准备找岗台上的那位乱指挥的“交警”算帐时,却发现这位“指挥员”依然熟视无睹、指挥若定,双手还在不停地招呼车辆前来汇合。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揪下岗台来,准备教训他一顿,才发现这位仁兄仍在笑咪咪地念叨:“来了好,撞了好,死了好……”原来是神经病一个,大家只好自认倒霉,找保险公司掏钱了。
虽然庄主任把我比喻成那位仁兄有点儿未免有些不太妥当,但想起昨晚我不管不顾口若悬河的情形与那个神经病也委实没有多大差别,便嘿然一笑,该干啥干啥去了,相信庄主任也明白我的意思:没感觉吧。
没料到的却是,当下午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庄主任却阴笑着走了过来:“王良你他妈简直邪门,呶,电影票,王芬让我送给你的。”
那晚的电影叫做《凤凰琴》,一个老师含辛茹苦拉扯一帮子山村孩子的故事,很主旋律的一部片子。电影院里,黑暗中我们没有拉手也没有拥抱,王芬说了我很多好处,什么知识渊博,什么性格开朗,什么会包饺子会做家务的男人现在寥若寒星等等,反正一大堆都是恭维我欣赏我的话,我好象挖空心思也说了她不少好话。但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明确地告诉王芬,王芬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们不太合适,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更出色的丈夫。我注意到,一串泪珠从她眼中倏然滑落,暗淡的路灯下很晶莹很灿烂。哽咽着说过再见后,王芬那高高大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秋之夜雾中,很孤单很落寞。身前身后,到处都是飘落的黄叶,忽明忽暗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向迷迷茫茫好象永无尽头的远方。
几天后,庄主任明确地告诉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王良你小子错过了王芬也许会错过一生的最大幸福,不信你等着瞧。
庄主任说的也许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要是我就此和王芬结合了,也许我的一生会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但至少会平平安安。但话又说回来,要是当时我接受了王芬,以后的故事也就无从发生。这便应了那句话,叫做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
3
如果说没能听从安排乖乖地被庄主任收归“国有”已经埋下了不小的隐患,那么此后不久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彻底把庄主任给得罪“挺”了。
进入到90年代中期,中国的新闻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最大的特点是清者更清,浊者更浊。诸如央视《焦点访谈》之类的高端节目,充分发挥其舆论监督作用,将一干心里有鬼的官僚搞得灰头灰脸,一听《焦点访谈》四个字便象老鼠见了猫。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经曝光之后,当地的头头们便立即表态,马上整改,那些牛皮哄哄的人一经披露之后,该撤的撤,该抓的抓,老百姓大快人心。再如《新闻联播》等代表中国新闻最高档次栏目的记者,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是前呼后拥,备受尊重。但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一些没有被划到主流媒体的其他媒体,既没有强大的官方支持,也没有先天的经济优势,就只能在大浪淘沙中挣扎,只能在市场经济的夹缝中求得生存了。
那一次,南方某省一份节会的会刊为了在翌年的节会上大放异彩并乘机赚上一笔广告费,特意招聘了一批记者到全国各地收揽广告宣传业务。派到海城来的是一位名叫李忆莲的二十刚出头的女记者。
作为海城市政府的序列局,事务局在享受着财政拨款,搞好市府大楼、大院的服务的同时,还有自己的一份小产业,包括政府广场四周的部分商业开发,还包括一个效益不太好的接待中心。在旱涝保丰收的同时,还有点儿油花来点缀。所以李忆莲记者在某些高人的指点下,来事务局招揽广告宣传业务。
做不做广告、做不做业务先不讲,首先要搞好接待。兴许是太年轻,兴许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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