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带有花蕾的树枝回家插在有水的瓶子里，它隔天便会绽放……”
“到了清明节前后，山上开放的杜鹃花更是迷人。远远望去，整座山像是用一张大红毯子盖了起来。那花是能吃的，酸中带甜。小时候，我们不懂得美，记挂地是那花嚼在嘴里的味道。和桃花一样，折几枝放进瓶里，随便放哪里，它仍然会很好地开放……”
“到了秋天，山上的枫叶红了，那红色不是整片整片的，因为枫树零散着。星星点点红艳点缀着青黑的大山，虽然没有枫树林那壮丽的红色，却别有一番韵味。”
“腊月末至真月初，一般会下雪，雪不会很大，却是每年都有的。如果天气骤然变冷，而且连续几天的灰暗，雪肯定会来。一般都会先下一场‘米沙子’（比米粒小的透明的颗粒），然后天上会飘起柳絮般的雪花，不知不觉中，整个世界都变白了。这时走到雪中，踩在松软的雪地上，看着白茫茫的世界，听着那来自天籁的声音，任飞舞的雪花飘在身上、飘进脖颈，你会觉得大自然对你真的不错。雪总不是很厚，没到脚跟而已。没有北方大雪那种接连几天的纷纷扬扬，更不会一两个月不融化，很短暂的，两三天的存在，你会更加地珍惜它的美。这时候，小孩子在野地堆雪人，打雪战，玩得不亦乐乎，即使全身沾满雪花，甚至是污泥，脸和手都冻得通红，回家被大人打骂一顿，他们也是绝对不在意的……”
兰儿静静地听着，黯淡无神的眼睛发着亮，脸上带着无限的神往。
“这些，每年都能看到吗？”兰儿仰起头看着林枫，轻轻地问了一句。
林枫点点头，将怀里的兰儿紧了紧，“还记得我说过要带你去看雪吗？”
“记得，可惜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北方还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从北方看雪回来，我再带你回家乡去看杜鹃，折很多的杜鹃回来插在瓶里，放在房间，让房间变成红色。”
“那肯定好漂亮，比那玫瑰还漂亮。”兰儿抬起头，指指桌上那已经变色的玫瑰。
“杜鹃不会这么快枯萎的。”
桃花是美丽的，杜鹃花也是美丽的，兰儿也是美丽的，林枫希望兰儿能像桃花和杜鹃花一样，充满生命力。
服了药，兰儿很平静地睡了过去。林枫猜想呆会她的梦里肯定会出现桃花、杜鹃花，还有飞舞的雪花。他只求兰儿的梦里不要出现那可恶的罂粟花。
兰儿在中午醒来时，又重复了第一次的痛苦，她不再捶打林枫，也不再央求他放她出去，她只是不停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捶打着自己，一会儿躺倒在床上，一会儿又躺倒在地上，不停地点烟，却总是抽上两口就丢掉。
林枫用力地按住她。今天白天药是不能再给她吃的了，她必须要忍受住今天这最大的痛苦。
兰儿因痛苦而累得瘫软的时候，林枫也觉得双手发麻。
兰儿终于又在痛苦中昏睡了过去。
不到一小时，兰儿又醒了过来，照例又是一阵翻滚，仍是不停地抽烟，抽一两口又丢掉，并且开始捶打自己的腿。
林枫知道，此时的兰儿除了肚子火烧火燎外，全身都在发胀，发酸。将兰儿放在床上，他不停地为兰儿按摩，籍此减轻她的些许痛苦。
反复了两次，在下午四点钟时，兰儿又开始央求林枫放她出去。望着全身被汗湿透的兰儿，林枫真有些不忍心了。
“我不要戒了！你让我死了吧。”
兰儿猛地站起来，向墙上撞去。
林枫一把拉住她，他知道兰儿带有威胁他的成分，照理说，兰儿是不至于如此痛苦的。他必须要强迫兰儿坚强自己的意志。
没办法，林枫只有将她卷在被子里绑了起来，任凭兰儿哭喊，叫骂，翻滚。
这痛苦不会死人，却能折磨人，直到将人折磨得精疲力竭。待兰儿无力了，疲倦了，自然会平静，自然会在痛苦中昏睡过去，反复之后，痛苦就会越来越小。如果放弃，以后的痛苦会更大。
捱到晚上，林枫给兰儿加倍服了药，一般剂量的药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也许是心理作用，晚上的痛苦总是比白天要强烈。
兰儿沉沉睡去已是晚上十点。
十一点多时，阿三忽然打了电话来，这正是林枫担心的，他既不能拒绝阿三，又暂时不能离开兰儿。
他还是去了“中豪”，他只希望兰儿能够睡上三四个小时，希望阿三能够早点离开“中豪”。
阿三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枫心急如焚。到三点的时候，看见阿三已经熟睡过去，林枫爬起来，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告诉他阿雄有事找他，他先走了。
匆匆打车回到小巷，来不及给自己“充电”，他奔到兰儿楼上。门虚掩着，兰儿不见了！
兰儿是穿着拖鞋出去的，电话也丢在桌上。林枫想她肯定不会走远，目的一定是为了拿到毒品。摸摸被窝还是热的，林枫赶紧冲下楼。
在小巷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兰儿的踪影。林枫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门反锁上。其实他知道，即使把门反锁了又能怎样？他见过不少被家人锁在房间的戒毒的人，不惜以身体为代价，从窗户上跳下去。
林枫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颓然地坐在兰儿楼下的地板上。像想起了什么，他又匆匆跑上楼。
拿起兰儿的电话，林枫发现半小时前，她打了一个电话。照着那号码打过去，传来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林枫问刚才打电话给他那女孩回来没有。那男人想也没想就答道：“已经走了”。
兰儿定是去拿毒品无疑！
在楼梯口又等了十几分钟，兰儿还没回来，林枫猜她此时一定正躲在某个角落贪婪地吸食。他由愤恨转为了担心，担心她虚弱的身体因自己的贪婪而发生意外。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不少吸毒（一般是注射毒品的）者在极度的发瘾状态下因为过量而死亡。
林枫觉得这样坐等着根本不是办法，只能让自己越来越焦急和烦躁。跨上车出到巷口，他在空寂无人的街上转了起来。其实他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
每个巷口，每个他认为兰儿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之后，林枫开始恨起那个拿毒品给兰儿的男人来。
林枫又拨通那男人的电话，骗那男人说他是兰儿的男朋友，兰儿还没回来，他已不能再等，要那男人马上帮他送货过来。那男人回绝了他，说这个时候他不出货，刚才经不住兰儿一再央求他才破例。林枫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央他再破回例，说不能看着他死，不用送过来，他可以去他那里，而且会拿很多。男人终于同意了，或许兰儿经常和他打交道，男人根本没有戒心，最后一句“拿很多”的话让他动心了。
林枫在那男人说的那阴暗的路口等了约两分钟，一个瘦瘦的男人出现了，左右看了看，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林枫迎上去，男人朝他伸出手。
林枫猛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拖，右脚迅速抬起在他胸前狠狠地抵了一脚。男人蹲下去，痛苦地看了看他，挣扎着站起来要跑。林枫冲上去，将他摁倒在地，在他身上猛踢，男人的哀求声弱得不能再弱的时候，林枫住了手。
将男人从地上提起来，林枫从他身上搜出一个大纸团，塞进衣兜，他将那男人推倒在墙上，问他是不是阿九的手下。男人点点头。林枫指着自己的鼻子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让那男人告诉阿九。
将男人放下来，林枫又给了他一脚，要他在天亮之前离开小镇，以后永远不要出现。
跨上车，林枫涌出一股莫名的快意。不久之后，他又颓然起来，如果兰儿戒不掉，走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人给她供货，镇上没有，其他地方有，他根本是无可奈何的。
迈着无力的双腿上到兰儿楼上，他发现兰儿已经回来了，埋头坐在门口，似乎睡着了。
钥匙他带走了，门被他后来锁上了，兰儿进不了房间。
凌晨的空气清冷，只披了一件外衣，汲一双拖鞋的兰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打开门，抱起一身冰冷的兰儿，林枫将她重重地丢在床上。
兰儿被惊醒过来，睁开迷朦的眼睛看了看，认出是他，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样子甚是惊恐。
林枫阴沉着脸走上前，在她兜里掏了掏。
看着从兰儿兜里掏出的小纸包，林枫掏出烟点燃一支，尽量克制着要冲上去暴打兰儿一顿的冲动。
兰儿跳下床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我实在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兰儿在地上坐下来，仰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枫，“相信我，以后我再不出去了！”
看着她那带着内疚和悔恨的样子，林枫长叹一口气，起身将兰儿抱到床上，帮她盖上被子。
“希望你能做到！”
七十四、七十五
七十四
又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兰儿比以前更瘦了，眼窝深陷，脸颊削了下来。不再哭喊的她，除了发瘾时的翻滚和撕扯之外，其余时间便是蜷缩在床上不安地蠕动着身体，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林枫真的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兰儿的瘾竟然如此之大。昨天翻看她的抽屉时，他发现给她的四千块钱只剩下几百块了。他也终于明白连阿军给她钱也不要的她为什么接受了他的钱。造成兰儿瘾大的原因，绝对是她不知道控制自己，为了麻木，她会整天不停地吸食，漠视着自己的生命。
一天一夜里，林枫根本不敢睡着，他担心兰儿再次出去。兰儿瘦了，他也瘦了。兰儿带着内疚，疼惜地要他休息一会儿，一再保证她不会再出去。林枫口头答应，却一直不敢休息，至多是靠在沙发上打个盹。兰儿一昏睡过去，他就马上进到厕所，吸上几口，以维系自己的精神，只是几口，他怕吸多了，自己会沉沉睡去。
阿雄打来电话问林枫去了哪里。两天没见到他，阿雄以为他出事了。听他说自己没事，阿雄才放心下来。
下午，趁着兰儿服了药昏睡的空隙，林枫想自己该回去看看，免得让阿雄替他担心。
上楼时，阿伟正匆匆地跑着下楼。见到他，阿伟马上站住叫了一声。林枫应了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已没心情理会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走到门口，林枫听见自己房间里有响动，并伴随着咳嗽的声音。听声音他知道是阿雄。他敲了敲门，连叫了两声。阿雄也没有来开门，像正在做着什么。
房间了安静了好一会，林枫想可能是阿雄和阿芳都在。刚要离开时，阿雄开门了。
阿雄朝他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林枫怀疑他刚才一定再做什么见得人的事。
房间里并无他人，床上被子也叠得好好的。林枫盯着已经坐在地上的阿雄看了一会，看得阿雄很不自在，问他怎么那样看他。
林枫笑了一声，问他刚才一个人在搞了什么鬼。阿雄连声说没有，他刚才在找一样东西。林枫问他找什么东西，阿雄支吾了一声，又说下来看看房间脏了没有，他好叫阿芳下来打扫。
林枫更相信阿雄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瞒着他。不知怎么，他一下子又想到了毒品身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兰儿而变得太敏感了，随随便便又往那上面去想。
林枫刚坐下，阿雄又干咳起来。林枫问他怎么像个痨病鬼似的咳嗽起来。阿雄边咳边朝他摆手说可能感冒了。
林枫心里的怀疑又多了些，这咳嗽分明不是感冒的症状，完全是喉咙里痒而发出的干咳，与他当初刚上瘾的干咳差不多。
莫非阿雄也那样了？林枫尽量要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
阿雄见他好象怀疑着他什么，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问他这两天在干什么。
林枫没回答他。他注意到阿雄从他一进来后就一直靠着桌子坐在地上，而不是坐在沙发上，并且他还反手擦了两次桌子。
林枫不声不响地走到桌子边，桌子上有少许白色粉末！
林枫用手沾上一点，放进嘴里。
阿雄站起来，要走。林枫一把拉住了他。
“这是什么？”林枫心沉了下来，那白色粉末苦苦的，正是毒品。
阿雄转过身，无所谓地笑了笑，之前的不自然完全没了。
“既然你知道了，就没必要瞒你了。那东西是白粉，我刚要搞上几口时，你回来了，匆忙中掉下了不少。”
“你……”
林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兰儿已经让他伤透了心，阿雄又来了，看他的样子，绝对不是像以前那样吸食几口去找开心的了。
阿雄坐下来，干脆将身上的纸包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而且从身上拿出一张刚才揉皱了的锡纸。
林枫伸手欲将纸包抢过来，阿雄伸手挡住了他。林枫瞪着他，将他的手拨开，抓起桌上的纸包往地上一丢，一脚踩了下去。
阿雄又无所谓地笑笑，从兜里又掏出一包来。林枫伸手又抢，阿雄站起来，用力将他一推，“你有完没完？”
林枫怒视着他，又抢上前去，伸出手，“拿来！”
阿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吗？我还有几天活头？”
林枫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
阿雄打开纸包，青烟在锡纸上冒了出来。
“什么都不要说了。”阿雄贪婪地吸了一口，看了看咬着牙齿的林枫，“每天睡不着的日子你尝过吗？每天晚上做噩梦你试过吗？你就让我快活地过上一段日子吧！”
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林枫忽然发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渺小得像一粒浮沙，只能随风而动。他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左右别人。
阿雄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又下来了，身后跟着一脸笑容的阿芳。
“走，吃饭去！”阿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对着靠在床头的他叫了一声。
看着阿芳灿烂的笑容，林枫摇摇头，要是她知道阿雄这样那样的事，她是否还会和阿雄在一起，跟了他们这样的人的女人真的是可怜之极。
林枫朝阿芳笑了笑，对着阿雄摇摇头。
“别想多了，我们都管不了那么多！”
阿雄出门时，回头朝他说了一句。
林枫忽然记起兰儿，赶紧跳下床。
兰儿仍在昏睡着，脸上再没以前那淡淡的红晕，苍白得可怕。
在兰儿脸上抚摸一下，林枫长叹了口气，他绝不能看着兰儿如此走下去。
七十五
阿三打电话来时林枫正靠在沙发上打盹。
兰儿也被电话声吵醒了。
林枫看看号码，没有接。
电话过一会又响起来，林枫按下通话键。阿三要他马上过去“中豪”。容不得他说什么，阿三挂了电话。
“你有事就去吧。”兰儿将头靠在林枫身上，“你放心，我好多了，我会坚持住！”
林枫捧起她的脸吻了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梨子削了皮，递到兰儿嘴边，兰儿咬了一口，然后将梨子接过，“你去吧，快点回来。”
阿三并没有责怪他那晚上偷偷溜走，只是不满他刚才不接电话。
见到林枫颓废的样子，阿三摇摇头，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如此无精打采。
林枫笑了笑，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开心不起来。
“明天再叫个娘们来陪你玩玩，让你开心开心！”阿三将林枫从沙发上拉起来，动手解开他的衣服，“听说阿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