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第4部分

　　　　不上班，又没有朋友可以在一起，林枫觉得日子是如此地难以打发。

　　　　没来这里前，他是不愁没地方消遣的。到了晚上，一帮人开着摩托到处兜风，然后吃吃消夜、喝喝酒，或者去迪吧里疯狂到天亮。就算每天花上几百块钱买毒品，他还是有足够的钱到处晃荡的，除了每月的工钱，赌场里有客人赢了钱总少不了要给他们“红钱”，另外出去收回了难收的高利贷还有抽成。

　　　　林枫想自己要是还在那边，现在该是在干什么呢？是赌钱，飚车，还是什么？现在的他在这里却是什么也没得干了，明天的两百块钱到哪里去找也不知道。早就听说镇上的迪吧很热闹，来了两个多月，他还一直去过。摸摸兜里仅剩的两块钱，他苦笑了一下。

　　　　正要往回走的时候，阿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见到林枫，阿伟赶紧走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

　　　　“枫哥，怎么有闲心出来走动了？走，我请你消夜去！”

　　　　看看阿伟那一身光鲜的西服，再看看自己一身的老行当，林枫心里不平起来，这世界真他妈的不公平，像阿伟这样的人，现在竟然混得像模像样了。那些女人真是太蠢了，辛苦赚钱来养这样的“小白脸”！

　　　　“谢谢！我今天不是很舒服。”林枫不想和阿伟多说话。

　　　　“看，今天好不容易撞上了你，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玩玩！女人还是什么的，任你选，我阿伟今昔不比往日了。”

　　　　林枫笑了笑，“还是算了，女人我不太感兴趣。”

　　　　“今天无论如何要请你一次，我有几个朋友现在在迪吧玩，我们过去！”

　　　　阿伟过来拉起林枫就往巷口走。

　　　　林枫跟着阿伟上了车。他自己刚才也是想去迪吧的，只是兜里没钱罢了，只是他不大情愿和阿伟一起去。

　　　　迪吧在镇中心，所在的一条街全是桌球室、电子游戏室等娱乐场所。听阿伟说，小镇靠女人才能赚钱，没有女人小镇不会热闹起来。林枫觉得他说的不错，两个月来，他在镇上见到的大多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打扮得艳丽妖娆。外面玩的男孩子也都是一些油头粉面的家伙。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小巷的生意好了。

　　　　迪吧门口停着几台250跑车。看到那车，林枫不禁手痒痒的，已经两三个月没有飚过车了，他真想跨上车跑上几圈。他曾有过两台跑车，都是几千块钱买的黑车。一台“本田”在一次飚车被交警没收后，他又买了一台“雅马哈”，出了那事后，他就丢在那边没要了。门口的几台跑车没有牌照，想来也是黑车，不过是在这样的夜晚才敢开出来过过瘾。在那边，他们飚车一般也是在晚上，要是白天，是经常要跟交警捉迷藏的。

　　　　林枫飚车是出了名的胆大，每次赌车差不多都赢，和他一起飚过车的人都叫他“拼命三郎”。这称呼他很是受用，觉得自己也的确是拼命的。他身上的十来处疤痕，一大半是飚车弄的。他一直认为他的车技虽然比不上专业赛车手，但是论胆子，他不至于输给那些赛车手。

　　　　迪吧真的很是热闹，小小的舞池早挤满了人。阿伟那几个朋友正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似吃了摇头丸之类的东西。随着阿伟下到舞池，价天响的音乐让林枫顿时激动起来，压抑了两三个月之久，他早想好好地放纵放纵了。看到他兴奋的样子，阿伟从兜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紫色的药片，自己扳了一半咽下，将另一半递给他。林枫摇摇头，不是他不吃摇头丸，而是沾毒品的人，吃这一颗半颗的根本没用。他是极易找到感觉的人，激烈的音乐一样会让他全身心的投入。

　　　　阿伟他们上了舞池，坐在吧台上喝酒，林枫仍在舞池中间疯狂。他一直觉得，除了毒品，蹦迪也是可以令自己得到暂时的解脱的，只是暂时的，和毒品一样，每次疯狂放纵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清醒的痛苦。

　　　　抬起转得发疼的头，林枫忽然在舞池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灯光暗淡，他还是认出来了，是那个”醉猫”。

　　　　林枫慢慢靠近她，浑浊的空气里，传来了她身上隐约的酒味。她又喝多了，正在旁若无人的疯狂扭动，似一头发情的小母豹。很多男人渐渐地围拢过来，跟着她一起扭动。林枫退到一边看着她，心里燃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他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醉猫”都是与众不同的，文静时清纯，疯狂时性感，有着一种介乎于野性与娴静之间的美。

　　　　良久，直到“醉猫”停下来，林枫才收回目光。因极度的专注，他感到眼睛有点发胀，而心里更有一种很久未有过的激情在冲撞。这个“醉猫”，自己非要缠上她不可，林枫暗暗给自己鼓劲。想起那天晚上背她上楼竟然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他又懊悔起来。转瞬，他又气馁了，自己这个样子，能行吗？每天连自己的精神也维系不了，只剩下一具躯壳而已，就算能行，又能长久吗？

　　　　哪怕是一天也行，林枫又给自己鼓劲。

　　　　“醉猫”向吧台走去，林枫跟了过去。

　　　　醉猫在吧台前坐下来，林枫也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

　　　　要了一杯啤酒，“醉猫”仰起头一口喝下，转过头她看见了身旁的林枫。睁大红眼，她瞪着他，“看着我干什么？”

　　　　林枫盯着她微笑着。

　　　　上下看了看林枫，“醉猫”笑了出来，“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有男朋友了！”

　　　　林枫继续微笑着，“是你说的，我在打你的主意哦！”

　　　　“别打扰我喝酒。”

　　　　斜起眼睛看了林枫一眼，“醉猫”又要了一杯啤酒。

　　　　林枫再次讨了个没趣，觉得没呆下去的必要，想走开又舍不得，或许她不再住那小巷了，以后再难得见到她了。

　　　　阿伟走过来叫他了。

　　　　“喝死你，哪天你总会被人强奸的。”林枫边走边嘟囔。

　　　　“谁会被强奸？”阿伟问他，“是那女孩吗？那女孩是个怪人，来了这里就是喝酒和跳舞，一副骚相，却谁也不理。”

　　　　林枫发觉自己失言了，赶紧撇开话头，“是不是回去了？”

　　　　“不是，出去看他们飚车！”阿伟指指走在前面的他那几个朋友。

　　　　一听飚车，林枫来了精神，一下子忘了刚才的不快。

　　　　迪吧门口早围满了人，阿伟的一个朋友和另外一个黄毛演主角。

　　　　黄毛嘴里嚼着口香糖，叼着香烟，对着阿伟的朋友冷笑着，一脸的不屑，“阿良，好久不见你，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了呢？哦，还换新车了。既然今天出来了，就赌一把，用女人的臭钱买一部好车，就想风光，没那么容易。”

　　　　话音一落，黄毛那边的人跟着起哄。

　　　　阿良气得满脸通红，“阿光，你别得意，比就比，大不了再输一次给你。老子总会有赢你的一天。”

　　　　“阿良，回去楼着你老婆睡觉算了，摔坏了这样的好车，摔伤了人，你老婆可要心疼的哦。”

　　　　阿良不再做声，跨上一台全新的“本田”跑车，狠狠地提起油门。

　　　　阿伟在身边忙着为林枫解说。

　　　　“阿光以前的女朋友就是阿良现在的女朋友，他们曾经为了这女人打过几次。后来经人调和，两人虽然没有再打，但彼此都不服气，特别是阿光占着自己车技好，而且有人罩着，总是找机会糗阿良。阿良以前的车不好，后来硬是逼着那女人给自己买了一台和阿光一模一样的车。好笑地是，两台车都是一个女人买的。”

　　　　阿光也跨上了一台“本田”，看着阿良又冷笑起来，“听说你老婆最近勾了个老头，很有些钱，我们今天意思意思，只赌一千，好不好？”

　　　　阿良犹豫了一下。

　　　　阿伟走上前，“阿良，怕什么，狗日的，那样嚣张，即使是输，也不能输这口气。”

　　　　阿良点点头，“好！什么规矩！”

　　　　阿光扫扫额上的那撮黄毛，“我想好了，我们从这里出发经莲花路口进入国道，在莲花桥收费站返回，看谁跑得快。”

　　　　“好”。

　　　　一时间，迪吧门口的摩托车全部发动起来，看热闹的，助威的都跨上了摩托车，一些摩的也闻风而来，在迪吧里疯狂的人差不多出来了一半。林枫看到”醉猫”也出来了，正歪歪斜斜地向一辆摩的走去。

　　　　早有人抢在前面往国道上跑，阿伟拉了林枫上了一台摩托车后座。一个小子把衣服脱下来向空中一甩，阿良和阿光冲了出去，后面的摩托车如飞蝗般跟在后面，道道光束照亮了凌晨的街头。车少、人少，正是飚车的好时候。

　　　　很快，林枫他们乘坐的这些“125”就被“250”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渐渐地，连“250”的尾灯也不见了。不少人停了下来，往前追了一阵，林枫他们也停下来，站在路边等着他们返回。

　　　　阿伟有些兴奋地问站在身边的林枫，“他们还可以吧？”

　　　　林枫摇摇头，“不敢玩命！”

　　　　远远地，四道光束射了过来，两旁的人在大声喊着“加油”。瞬间，一台黑色跑车从身边掠过，紧接着又是一台掠过，是阿光跑在前面。

　　　　阿伟沮丧起来，“他妈的，次次都输！”

　　　　返回迪吧门口，阿光正洋洋得意地拍着他的车，带着嘲笑看着泄了气的阿良，拉长他那蹩脚的普通话，“阿光，你又虚（输）了，明天把你的车收起来吧，哈哈哈……”

　　　　阿良一言不发，从皮包里数出一千块钱丢在地上。阿光后面的十几个人马上围上来，阿伟他们也围了上去，双方人马相当。

　　　　“X你老母，什么意思？”阿光从车上跳下来，“输不起就不要出来混！”

　　　　“捡起来！”阿光那帮人大叫。

　　　　阿良也不甘示弱，用他的四川话说了一句，“没啥子意思，就是输不起，你想怎样？”

　　　　有女人声音大声传来，“切，算个鸟男人！”

　　　　林枫顺声一看，是那”醉猫”，正站在一台摩托车上煽风点火，火红的衣服分外惹眼。马上有人骂起她来，“死三八，关你X事！”

　　　　阿光和阿良站在原地怒视着对方。两边的人蠢蠢欲动起来，已有人四处找来了木棒等物。

　　　　“捡起来！”

　　　　“不捡又怎样？”

　　　　双方人马各向前进了一步。林枫走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钱。

　　　　“别捡！”阿伟冲出来，拉住林枫，“要打就打！”

　　　　推开阿伟，林枫把钱抓在手里，盯着阿良。

　　　　看到有人捡起了钱，阿光更加地张狂，“算你们的人今天识相，以后输不起就别赌，最好是别出来混！”

　　　　有两个巡逻的警察走了过来，喝问他们围在一起干什么。人群安静了下来，持木棒的人马上把木棒藏在了身后。有个老板摸样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告诉巡警说没事，马上就散。

　　　　“别在这里搞事，要不然把你们全带走！”两个巡警看了看，说了一句走了。

　　　　待巡警走远，阿光将手伸出来，朝着林枫大声叫嚷起来，“把钱拿过来啊，老子没工夫和你们扯蛋！”

　　　　林枫没有理他，拉过阿伟问他身上有多少钱。阿伟看看他，迟疑了一会，“有两千多吧，明天准备买音响的。”

　　　　林枫向阿光走过去，将钱往手上一拍，盯着他，“钱会给你，我想和你赌一把！”

　　　　阿光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看林枫，“还有送钱来花的，你也要和我赌？赌什么？”

　　　　“当然是车，咱们这次翻个倍，赌两千，怎么样？”林枫走近阿光，挑衅地望着他，“玩不玩？”

　　　　“好，爽快！我阿光还没有不敢玩的。”

　　　　“规矩由我来定。”林枫指着迪吧下面一条胡同，“我让你走前面，咱们谁先通过胡同谁就赢！”

　　　　胡同一路贯穿过去，大概有千多米，宽度仅容得下三台跑车并排，每隔四五百米就有一条马路横穿。

　　　　阿伟慌忙跑上来，“枫哥，你疯了吗？那么窄的胡同，你也赌？还让他先走？”

　　　　林枫没理他，盯着阿光，“敢不敢？”

　　　　阿光看看胡同，脸色变了一下。阿良这边见有人出来杀阿光的锐气，齐声高喊起来，“敢不敢？！”

　　　　阿光又看了看胡同，咬咬牙，“好！”

　　　　林枫把手一招，阿伟把钱递了过来。林枫把钱拿在手上，“钱全在这里，加上你刚赢的一千块，三千块，有本事你拿去！”

　　　　阿光也从身上掏出钱扬了扬，“有本事你也拿去！”

　　　　阿伟有些担心地看着林枫。接过阿良的车，林枫看了阿伟一眼，“不相信我？”

　　　　人群呼啦一下全跑到了胡同口，已有两边的证人去到了胡同那头。林枫见到那火红的娇小身影也搭车过去了。

　　　　林枫潇洒地跨上车，拖长音调说了一声，“阿光，你先请！”

　　　　阿光毫不客气地进到胡同，林枫在他后面几米远。一小子的衣服又高高举起，两人都发动了车，提足油门。吼声在凌晨显得非常刺耳，胡同两旁楼房上被吵醒的住户，探出头向下张望着。

　　　　衣服往下一甩，阿良冲了出去。林枫不慌不忙地降油门，挂档，再提油门，然后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第一道马路，第二道马路，林枫干脆把车灯熄了。

　　　　第三道马路一过，胡同显得更为狭小，林枫已看到了胡同出口的路灯。阿光离他仅有一米不到的距离。阿光狡猾之极，除速度够快之外，一直占着胡同中央，林枫几次撞着了他的车尾。

　　　　离出口越来越近，人群的呼喊声竟越来越小了。在一稍宽处，林枫瞅准机会加足油门，将右脚一张，同时将身子往左一偏，阿良即被挤得歪向一边，差点跌倒，一个漂亮的侧身，林枫擦墙而过。

　　　　在惊呼的人群中，林枫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红色身影。

　　　　将车驶向红色身影，林枫盯着她，“这样算不算个男人？！”

　　　　阿伟跑上来，看到了他手上的鲜血，忙提醒他，“看，皮都掉了！”

　　　　林枫手上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着，他没有理会，继续盯着“醉猫”。

　　　　“醉猫”斜了林枫一眼，指着他的手，一脸冷漠，“别逞英雄了！”

　　　　阿光走过来，把钱放在林枫手上，“好样的，我阿光服了你，有机会咱们再比试比试！”

　　　　阿光一伙逐渐远去，阿伟看着林枫，一脸敬佩之色。林枫把钱递给他，跳下车转身走时，又看了”醉猫”一眼，“男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窝囊！”

　　　　阿伟追上林枫，把钱塞给他。林枫摆摆手，“拿去和你的朋友消夜，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枫哥，谢谢你！”阿良也追了上来，“这钱你一定要拿着，是你拼死换来的，我们可不敢要！”

　　　　林枫数出一千元，把其他的丢给阿伟，“我要一千，另一千给阿良修车，刚刚他的车被刮花了。”

　　　　林枫去医院上了药，手臂上被缝了六针。折腾完之后，已是凌晨四点多。

　　　　回到小巷，他打了个电话给阿柄拿了毒品，顺便还了昨天欠他的钱。虽然手受伤了，但他仍然觉得兴奋，一来赢了阿光，二来明天的钱也不用发愁了。

　　　　回到住房，他才觉得浑身象散了架似的。精神大爽之后，他又感觉到肚子饿了起来。看看已是凌晨五点，小店也应该开门了。

　　　　披了件衣服，林枫走下楼。

　　　　老李正在忙活，见到他很是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

　　　　老板娘接过话头，“还有比他更早的哩。”

　　　　林枫一看，果然有一个人坐在里面，学生头，穿着睡衣，正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