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冷而清的空气扑来,林枫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在这样的清晨走在大街上了,这样的城市里,或许只有清晨是最干净的。往身上摸烟的时候,他觉得衣兜里多了一样东西,像是信封之类的东西,厚厚的。掏出来,是一个大红包,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装在里面,上面的封条还在。
林枫掏出电话,按下了阿莲的电话,关机了。
“这骚妮子,把我当成了什么?”
林枫忽然之间觉得他自己有些贱。
五十八、五十九
五十八
年三十中午,所有阿三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四五十号人聚集在一家中档酒店,多数人是在他厂里和财务公司隐蔽着的。作为老大,开餐前阿三在这场黑社会集会上“发表”了讲话。
“兄弟们,一年来大家跟着我阿三辛苦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们要继续努力,团结一心,争取干得更加的漂亮!”
在一片欢呼声中,阿辉叫人将红包发到了每个人手里。阿辉、大头强,林枫等几个人的红包是阿三发的,林枫接过来觉得有些沉。
阿三、阿辉、大头强、林枫他们这一桌以饮料代酒,下面的兄弟们没有限制,照阿三的说法,醉了才能有气势。
“比赛”(阿三的说法)的地点选了镇上最大的一条马路,阿三说也就是十来分钟久的时间,到时叫十几个小弟在两边把所有的车都拦了就行。
“比赛”定在三点钟准时进行。两点多钟时,那条马路两边早已围满了人。林枫他们驱车赶到时,“鬼子”和阿九也到了。过来和阿三打了招呼,又和阿辉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他们说什么弟兄们都放下手头的事来捧场了。
在比酒店大几倍的欢呼声中,阿辉和林枫驾车到了马路中央。阿辉那台车早早地去了修车场检修了一次,阿军帮林枫骑来了上次兰儿骑出来的那台红色“雅马哈”,说是兰儿的车,这台是改装过的,新车处于磨合期,跑不快,其他的车根本没法和这台车比。
场面是盛大的,林枫觉得自己突然就风光起来,特别知道车是兰儿的后,他心里那股拼劲上升到了极点,他不能给她的车抹黑。
戴上头盔,林枫发动车子。这次的“比赛”既比速度也比技术,三公里的路上有三个近九十度的转弯,往返就有了七个转弯。而且是临时定的地点,两边都是楼房,左右各一绿化带一条人行道,中间没有隔离带,在一个十字路口完成转向。他和阿辉都没有驾试过。他只有靠摩托车比小车转弯灵活的优势,借用那七个转弯才能甩下阿辉。
随着一面红旗一甩,林枫冲了出去。
车果然是改良了的,比以前他骑过的车都要好。第一个转弯,林枫将速度降到了130码,觉得慢了点。看见第二个较宽的转弯时,他放松油门,稍稍点刹了一下,斜着身子飞快地掠过,速度指针指在150码。第三个转弯,他听见了阿辉那改装了的大排气管沉重的声音。第三个转弯他更快了些,油门一降,身子一侧,连刹车也没用他就过去了。第三个转弯一过,他见到了事先插好的路标,离十字路口的转向还有800米。
路上挥舞着衣服大叫着的人群,让林枫感到非常满足。快转向时,阿辉已经快和他并排起来。因转向范围比上次和阿光赌时要大不少,以第一个转弯的速度,林枫在被小弟们把守住的十字路口顺利完成了转向。摆正车头,刺耳的刹车声在后面传来,阿辉也正在转向。
返回时的第一个弯道由左转弯变成了右转弯,林枫顺利的通过。接近第二个右转弯弯道时,阿辉逼上来并超过了他,因路面较宽,他见阿辉的车身猛地向右一甩,以极速顺利通过。将油门松了松,捏下离合,他跟在后面用超过160码的惯性斜飞而过。一放开离合,提起油门,他看见了最后一个右转弯弯道,这是阿辉那左方向四轮车高速转向的致命弱点。路旁插上的路杆标明,过了这弯道,离终点就只有800米了。800米,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阿辉首先抢先占据了大弯道,刹车声更加刺耳,只要他先通过弯道,这“比赛”就成定局了。
林枫急速逼近弯道,一咬牙,将欲点刹车的脚板提了上来,将身子迅速一斜,将车把往右一偏,右腿紧帖到着地面,头盔碰上了路边的绿化带。这一极速的小转弯为他赢得了时间,将车把摆正时,他抢了阿辉约1米的距离,有这距离就足够了。
“比赛”以两人同时到达终点结束。这样的结果令林枫相当满意,劳力士和项链都会物归原主。
摘下头盔,林枫甩甩头,突然看见了阿紫正站在人群中望着他笑,旁边站着阿芳和阿雄,想不到她也来了。
林枫将车朝那边驶了过去。
阿紫又跟他握了握手,林枫笑着拍拍后座,“走,兜两圈。”
阿芳将阿紫推了上来。
五十九
林枫载着阿紫在路上兜了一圈,然后将速度降下来任车慢慢溜行。
两旁的人群逐渐散去。来往的车辆开始了通行。远处散去的人群中,林枫蓦然发现一辆摩托车后座上有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林枫猛地提起油门,阿紫“啊”了一声,差点摔了下去。
那摩托车一下子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对后面的阿紫叫了一声“抓稳”,林枫猛摁喇叭,挤进车堆里,旁边的摩托车慌忙让道。待他穿过车流,拐进那条街道时,那红色身影已不见了踪影。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停了停,林枫随便拣了一条街道拐了过去。街道出了小镇时,他返回来,又拐入另一条街道。后面的阿紫像是被吓着了般,抱紧他的腰一言不发。
十多分钟后,所有街道都被林枫转了个遍。明知道是徒劳的了,他仍然不停地转。后面的阿紫终于发话了,问他怎么了。
林枫没回答她,将车驶进小巷,在兰儿楼下停下。
飞跑上楼,林枫发现兰儿房门上他做的记号不见了。擂了几下门,没有人应,打兰儿电话,还是停机。
林枫一脚又把门踢开,房间里还是上次的来样子,不过柜子却没有上锁了。
下楼时,他拨通了阿军的电话说他看到了兰儿,不过没追上。阿军说他马上就去找。
下到楼来,见到傻站着的阿紫那被风吹散的一头乱发,他抱歉地笑了笑,说刚才让她受惊了。阿紫笑了笑说吓得她胆都差点破了。林枫又抱歉地一笑,说他看见了很久不见的一个朋友,竟然没追上。
阿紫问他还要不要去找。林枫摇摇头,“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在巷口,阿紫叫他别送了,她自己打的回去。林枫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小饭店关了门,老李他们肯定在准备年夜饭了。阿雄打来电话问他去了哪里,说阿辉他们还在等着他。
林枫返回到“比赛”地点,大头强、阿辉、阿雄他们都还在。林枫笑着问他们还有什么活动。
大头强手里拿着个大红包,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载着女人兜风,害我们傻等。”
林枫笑着看了他们一眼,“都快四点了,大过年的,没活动,我们该散了!”
大头强撇撇嘴,“回什么家,谁他妈的有家?我们还得等着你这当事人评论评论。”
“评论?”林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旁边一直不出声的阿辉一眼,“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们是并排冲过终点线的。”
“我把手表给他,他不要,叫他把项链给我,他也不给。他说这赌不算数!”大头强有些忿忿不平,“明明是是不分胜负嘛!却又说不算数。”
阿辉没有理他,把林枫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心里像很是不爽,“你为什么要让我?”
“我哪有啊?”林枫轻声地叫屈,“把项链给他算了,免得让阿雄他们笑话。”
阿辉笑了起来,照样轻声的,“你小子卖的这个人情我记住了。不过下次我们再赌过,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林枫也笑了起来,揽住他,附在他耳边,“到时,怕你没了面子。”
阿辉将项链取了下来,大头强又不干了。林枫没办法,把他拉过去说了一通好话,他才把手表取下来。
将那大红包放在林枫手里,大头强站过一边似乎仍在怄气。
林枫将红包递给阿辉,阿辉又推回给他。最后是一旁怄气的大头强走了过来,将红包又拿到他手上,掏出钱给了林枫和阿辉一人一半。阿辉仍不要,林枫说这“奖金”是冲喜的,他才勉强收了。
林枫问阿三是什么时候走的。阿辉说他在“比赛”一完就走了,他得赶到深圳陪他老婆和儿子。又说阿三走时骂了他一句“贼性不改”。林枫笑了笑,他知道阿三这话的意思,不过听阿辉说阿三对他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
阿辉说他这次好不容易才骗来他的儿子来陪他过年,他一定得回去。大头强也说他答应过他“女人”要回去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阿雄问林枫把阿紫藏哪里去了。林枫说她一个人回去了。阿芳嘟起嘴,说他太那个了,阿紫的男朋友回了美国,是准备来和他们一起过年的。
林枫张大嘴巴,拍拍脑袋,“啊”了一声。
阿芳拿出电话,说遇到他这样的人真是没办法,最起码也要送人家回去啊。
林枫问到阿军,阿雄说他接了电话就匆匆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知道阿军去找兰儿去了。
六十
六十
阿芳要林枫五点钟时去“龙祥花园”接阿紫。林枫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怎么又是“龙祥花园”?
打电话给阿军,阿军说他也没找到兰儿。这是林枫意料中的事,她要不躲着他们的话,早就出现了。
兰儿露了面,而且回过小巷,这证明兰儿没事,不用担心,她肯定是还要回来的,林枫觉得舒心了很多。
阿军问林枫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兰儿,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阿军也说现在不用那么担心,她总会回来的,只是大过年的,兄妹不能团圆,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军心里不是滋味,林枫心里则更多的是失落。
说到要阿军一起去吃年夜饭,阿军说算了,说他早约好了人。这样倒让林枫轻松了,因为有个阿紫,他怕引起阿军的误会。
既然阿三回了深圳,林枫就把阿雄带到了“中豪”,让他和阿芳也享受一下那里的蒸汽浴。
听阿辉说起,林枫才知道阿三是有老婆孩子的,而且是住在深圳,搬去那边住,想来他是为了老婆孩子的安全。
走进房间,阿雄直骂林枫不讲义气,住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不告诉他,好歹让得他也来住一晚上过过瘾。林枫说既然这样,那晚上这房间让给他和阿芳住得了,他去阿三那一间。
趁阿芳在洗澡的空隙,林枫掏出阿三中午给的红包看了看,有六千块。他顺手丢给阿雄,阿雄推辞不要,也掏出一个红包来,说阿军也发了红包的,不过没他的多,两千块。林枫把钱丢在沙发上说他不想看到他要阿芳的钱。
把钱揣进衣兜时,阿雄说他上午打了电话回去。见林枫瞪着他,阿雄说他不至于那么没脑壳,他从小弟那里弄了一张外地“神州行”卡,打了就丢了。他实在是想和父母通通话。
叫阿雄在“中豪”等着他,林枫又去了小巷。他把兰儿那刚才被踢坏的门又修好了,走时他在房间里留了张纸条,说阿军和他都在等着他,叫她给他们电话。
五点钟时,阿芳提醒林枫得去接阿紫。和阿雄约好了在“丽江”等,林枫要阿芳打了阿紫的电话,叫她在门口等着。
看到“龙祥”那些漂亮的楼房,林枫就觉得悲哀,想想一个女人想得到什么还真的是容易,而一个男人却要拼上十来二十年。
对于先前的不快,阿紫像是不记得了,在门口微笑着朝他挥着手。
看样子阿紫刚才是特地去了美发店的,那发型让林枫觉得眼前一亮,刚洗过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看上多了几分艳丽。
林枫觉得无论身材、衣着、还是相貌,她和阿乔都不相上下,特别是那气质,兰儿和阿乔是比不上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阿紫并没有兰儿和阿乔那种让他心悸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难道是因为兰儿和阿乔,让自己已经容不下别的女人。
像是多年相熟的朋友,阿紫在两个保安色迷迷的目光下,跨上后座,揽住了了他的腰。
不知何时起,中国家庭也流行起了在外面吃年夜饭。或许是人们的腰包鼓了,抑或是人都变懒了。不到六点,“丽江”竟然爆满了,不再是以前中青年顾客居多,一个家庭一张台成了主流。爆满的大厅里竟然比往日安静了许多,喜气洋溢在人们脸上,却不表露在嘴上,说话者都是轻声细语,只有不懂事的小孩才有大声地说话。
因为事先没有预定,林枫他们在餐厅外的大堂里等了好一会儿,才有服务员出来告诉他们有空位了,但不是包厢。
林枫要了一桌四人980元的包席,属于中档的那种。
等菜的时候,林枫想起了家乡过年的热闹来。
这个时候,家里是应该开始燃放鞭炮吃年夜饭的时候。每年的年三十下午四点钟开始,小县城就开始了不间断的鞭炮声,虽然明文禁止县城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但总是禁而不止。这鞭炮声从年三十下午一直到年初一早上是不会间断的,年夜饭要放,晚上要放,年初一凌晨更是要放。在外面这两三年,过年这天,他很少再听见那么密集而又频繁的鞭炮声了,只能听到郊区有零星的声音。不过这边却总会有烟花晚会的,这是家乡目前为止没有过的。政府出不起那个钱,也没有企业出得起那个钱。想来这应该就是改革开放的中国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的又一显著特征了。
阿紫和阿芳吵着一定要玩通宵,不准他们喝酒。阿雄有意见了,说酒是一定要喝的,而且每个人都要喝,长久长久嘛。于是他们要了一瓶度数低的酒,掺了雪碧。其实阿芳和阿紫都是能喝几杯的,那场面上混的,免不了是要喝酒的。
从“丽江”出来,已是七点多钟,街上早已热闹起来。阿芳和阿紫非要去商场逛逛不可。转悠了半天,两个女孩只买了一两件化妆品。倒是林枫和阿雄各买了一套衣服,是她们帮忙挑选的。
今天下午林枫把那条牛仔裤又磨破了,阿紫帮他挑了一条喇叭式的,他觉得不好,但禁不住两个女孩的怂恿,他便买下了。
从商场出来,四个人去了广场,九点三十分将开始烟花晚会。这烟花晚会林枫每年都要看的,他喜欢烟花那瞬间的烂漫和绚丽,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留恋的。
往年是一个人,今年不是一个人了,他倒觉得少了什么。看着阿紫那被灿烂烟花映红的脸,他想象着兰儿在被烟花映红的天空下跳跃欢呼的样子。
见到阿紫那虔诚的样子,他又想起了阿乔,阿乔在这个时候也应该是阿紫这样虔诚的,某些地方,她有着与阿紫相同之点。
烟花晚会结束后,林枫忽然记起,酒店经理今天曾打电话叫他晚上去一趟酒店的,很久没去上班,他也没有向经理请假,不做了也应该去一趟,叫他和去老板说说。
和阿雄说了,阿雄说他们在迪吧等他就行了。阿紫一定要跟着他去看看他上班的地方,他便把她带上了。
进了酒店,听到别人称呼林枫为经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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