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第28部分

　　　　回到小巷，林枫把夹板取下来，换上一套西服，活动了一下，腰部的肋骨接好之后倒不怎么痛了，只是不能扭动，其他地方倒不要紧了。

　　　　闻闻身上的药味，他想什么时候也得买瓶好点的香水回来，再遇到这样的事也好去去味道。一有这想法，他马上“呸”了几口，真他妈的不吉利，还想着再受伤。

　　　　天仍下着细雨，打了电话，林枫在兰儿楼下等着她。

　　　　可能这两三天兰儿一直呆在家里睡觉，眼睛有些浮肿，精神看上去很不好。不过有了那身打扮倒看不出来，她总是穿一些鲜艳的颜色。这次穿了件淡黄色的夹克，虽然脸色不好，却仍是活泼可爱。

　　　　兰儿向他笑了笑，把手上的伞撑开，向他伸出手。林枫微笑着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拿过她手里的伞，将她往怀里拉了拉。

　　　　拥着兰儿柔弱的身子，走在雨里，头上是一把红色的小伞，林枫觉得有些惬意的味道。

　　　　和女孩子一起出去，怎样才能让她开心，他是不知道的，兰儿说先去吃麦当劳，他就去麦当劳，只要她喜欢。

　　　　走出小巷，林枫要坐车走，兰儿不让，她说要尝尝雨中漫步的感觉，并且马上走进雨里。

　　　　街上的人比平时天气晴朗时还要多很多，触眼尽是五颜六色的伞和慢悠悠的脚步，连一些中年夫妻也牵着手依偎在小小的伞下，更多的是一些相互依偎着走在雨中的情侣。街旁的树都被装扮成了圣诞树，店铺门口大多摆上了从商店买回来的圣诞树，更别谈贴在门口那些圣诞节快乐之类的纸张，看来这圣诞节的确让国人青睐起来。

　　　　林枫把伞撑在兰儿头上，说容易着凉。兰儿把伞抢过去收起来，要他也不要撑。挽起他的手，走了几步，兰儿问他这样的感觉好不好。

　　　　街灯明亮，细细的雨丝伴着冷风不时地飘在脸上，凉凉的，对于少有闲情散步的人来说，感觉的确不错，如果是一对恋人，那的确说得上是浪漫。

　　　　林枫笑着说他只是觉得冷，其实有兰儿偎在怀里，即使是倾盆大雨，他也不会觉得冷。兰儿说他根本不懂得浪漫，看别人多会享受。

　　　　林枫心里苦笑一下，无奈的人在这样的冷雨中何来浪漫可言，不快乐的人，即使给他制造再多的浪漫，他也不会感觉得到，徒增感伤罢了。

　　　　走了不远，林枫还是拦停了一部的士，兰儿一直不让他撑开伞，这样走到麦当劳，两人都会被淋湿。

　　　　人说吃麦当劳，穿牛仔裤长大的一代，懂得享受生活，看来有些道理，他们会随时把忧愁去掉，又随时把伤感找回，就像兰儿一样。林枫觉得自己这个穿喇叭裤听革命歌曲长大的人早已经落伍了。一进到麦当劳那嘈杂的餐厅，他便想起了阿乔强迫他吃薯条的样子。而兰儿早已融入了所有人那快乐之中，脸上放着光，和别人相互道着祝福。

　　　　林枫坐在旁边笑着看着兰儿，在别人，特别是兰儿的感染下，他心里也舒畅起来。

　　　　雨变得稀稀疏疏，霓虹照耀下的马路闪着亮光。一走出餐厅，兰儿蹦跳起来，拉着林枫往街两旁的小摊跑去。

　　　　挑了两顶红红的圣诞帽，兰儿自己戴上一顶，也帮林枫戴上一顶。

　　　　见兰儿盯着他怪笑，林枫想他此时的样子肯定是不伦不类。而兰儿戴上那尖尖的帽子之后，显得更加可爱，要是此时有雪，她会是雪中的一个小精灵，只可惜这南方的天气是始终没雪的，如果她一直没有外出的话，真实的雪她是没见过的。他想什么时候一定要带她看雪去。去北方看，家乡虽然每年有雪，却太小了，三两天就会不见踪影。

　　　　付了钱，林枫取下头上的帽子，抓在手里。看别人戴着那帽子的滑稽样子，他觉得好笑。有个中年男人给女儿和老婆戴上一顶后，自己也戴上一顶，身材肥胖的他，看上去显得那样的滑稽可笑。

　　　　兰儿指着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中年男人非但不生气，反而又买了一顶送给她。

　　　　兰儿把两顶帽子套起来戴在头上，一边走，一边将头不停地摇来摇去，使得帽顶的小球不停地摇晃着。有个肥胖的女孩也照她那样子摇晃起来，林枫看来看去都不太顺眼，看她和她男友的穿着，像是工厂做工的。而她男友戴着圣诞帽的样子，林枫觉得应该比他戴起来更显得不伦不类。看来，这圣诞节真让人疯狂了，再过几年，可能连老家的农民也要戴上圣诞帽了。他并不是看不起厂里打工的，只是觉得那两人都太做作了，做作得让人恶心。

　　　　好在兰儿在身边，能让他开心起来，要不然，他心里肯定是有悲哀涌上来。他一直自嘲自己是个非常“爱国”的人。一个有几千年文化的中国，对于引进来的西方文化竟这样的热衷，这对于一个“保守”的“爱国”的人来说，无疑是很大的刺激。不自觉地，他又想起阿乔来，想阿乔一定会赞同他的思想的，可是这以后她一定也会融入到这生活来的，社会在不停地将人改变着。

　　　　兰儿说今天平安夜，要他一定不能打退堂鼓，一年只有这么一天，她一要好好尽兴。忍着腰部的微痛，他即使讨厌这个节日，他也得舍命陪美人了，只要她开心就行。

　　　　好在雨大了，兰儿终于停止在街上转悠，拉着他往迪吧走去。

　　　　还没到十一点，迪吧已经拥挤起来，门口两颗高大的圣诞树上的彩灯亮出“圣诞节快乐”，几个大大的字，进门的台阶上撒满了白色的颗粒状泡沫，踩上去软软的，松松的，倒有那么一点踩在雪上的感觉。而迪吧里面更是铺满了，舞池里起码有一尺来厚，保安正转来转去在阻止那些抽烟的人。

　　　　阿雄和阿芳早来了，正与阿伟、阿娟等几个人围在一起玩着色子喝着啤酒。

　　　　阿雄穿了件宽松的衣服，把纱布遮住了。见到林枫，阿雄迎上来问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林枫赶紧向他眨眨眼。看到他身边的兰儿，阿雄赶紧住口。

　　　　阿伟也跑了过来，殷勤地招呼他俩坐下，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着阿雄混了。

　　　　除了阿雄和阿伟他们四个，还有两个好象是阿雄的小弟，两人枫哥枫哥地叫着要敬林枫两杯。

　　　　林枫不好拒绝，喝完两杯后他决定不再喝。阿伟站起来又要向他敬酒。林枫瞪了他一眼，说老相识了，搞那些干什么。阿雄叫住了他们，要大家继续玩色子。

　　　　阿雄根本不在乎身上的伤，输了就喝。医生的告诫林枫还是记得，他不想参加，却耐不过阿伟他们的起哄，特别是兰儿好象对他不玩很不满。他只有加入进去。谁知，他运气却相当不好，越怕喝，就越是输，又不能耍赖，哪还能容他去顾及腰上的伤。

　　　　兰儿运气还好，玩了两个小时，只喝了几杯。看到林枫每次举杯都好象很痛苦的样子，她不再跟着别人起哄要他喝，她要帮他代了。

　　　　阿雄是知道的，他同意兰儿帮林枫代，而阿芳和阿娟两个女孩子不准，却拗不过兰儿的霸道。偏偏林枫手气总是差，十几圈下来，兰儿也有了醉意。

　　　　跟着音乐声摇了几下头，兰儿拉了林枫下到舞池，阿雄他们也跟了下来。

　　　　舞池里的人比平时多，也比平时疯狂，林枫不得不小小心心，既不敢扭动，也不敢乱挪动，稍不注意就会有人撞上来，害得他不时地用手挡在腰间。

　　　　阿雄看出了他的窘态，走过来拦在他身边。阿雄也不敢乱摇动，附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着他妈的什么鬼节，要不是阿芳和阿伟他们，他才不会出来。

　　　　林枫笑了一下，说他更难受，连笑一下都痛，哪还能动得了。

　　　　在人群中挤了一圈回来，见他仍站在原地没动，兰儿把他拉到中间。

　　　　被兰儿抓住腰，林枫只有随着她扭动起来。兰儿的手正好放在他的伤处，加上激烈的扭动，林枫疼得脸上不停地冒汗。好在灯光昏暗，兰儿见不到这些。

　　　　旁边有人抓起地上的泡沫洒向空中。兰儿也从地上抓起泡沫不停地往他身上洒，并拉开他的衣领往衣领里放。林枫笑着闪躲着。不料，兰儿竟拉住他的皮带，抓起一把泡沫从腰间用力塞进了他的裤子。

　　　　那一下，林枫蹲了下去，凭感觉，刚接好的那根肋骨因为兰儿的突然用力已经松动了。

　　　　兰儿赶紧蹲下来问他怎么了。林枫吃力地站起来，说泡沫进了裤裆，想掏出来。兰儿站起来，嬉笑着抓起泡沫继续往他腰里放。

　　　　林枫忍住痛站起来和她嬉笑着，也吃力的弯下腰抓起泡沫往她身上洒，他不能让兰儿看出他的异样。

　　　　看兰儿尽兴的样子，他附在她耳边大声地问她想不想在这样的夜晚见到漫天飞舞的雪花。

　　　　兰儿睁大眼睛，说做梦都想。林枫大声地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明年的今日一定会让她见到那晶莹的雪花。

　　　　兰儿终于闹够了，也累了，阿雄他们四人都被她弄了一身的泡沫。几个人抖落身上的泡沫，回到座位。

　　　　林枫是阿雄拉着才走出舞池的，他疼得有些受不了了。阿雄叫他回去算了，林枫指指兰儿他们三个女孩说不能坏了她们的兴致。

　　　　兰儿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仍显得意犹未尽，又抓起酒杯要大家喝酒，好在阿芳阻止了。

　　　　迪吧门口仍不停地有人进来，台上的DJ煽动着人群，说什么平安夜，大家都要好好疯疯，把头摇起来，直到他妈的摇死了去。

　　　　阿雄走出去又搞来了几颗药丸。兰儿从他手里抢过一粒，林枫刚要阻止，她早一口咽了下去。

　　　　林枫想这下可有得受了，真不知道阿雄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两个男人都有伤在身，并且他自己也吃了一颗。

　　　　兰儿又拉了大家往舞池走，疯狂的人群和疯狂的音乐让她简直忘了自己是谁。要不是因为伤，林枫想他绝不会输给她。

　　　　药性发作之后，他们五个也顾不上他了，站在几个人围成的小圈里，他们不停地喊着，摇着，抓起地上的泡沫不停地向上撒着。

　　　　林枫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他们。看他们的疯样，他真担心他们的头摇飞了去。

　　　　慢慢地挪到座位上坐下，他想着兰儿在雪中起舞的样子。他相信，童话里那些小公主，也未必有她那样可爱。

　　　　待阿雄他们来叫他时，他竟睡着了。

　　　　迪吧里的人开始往外走，大家都疯够了。林枫吃力地扶着兰儿往外走，兰儿靠在他身上，全身软软的，已没有了力气。阿雄和阿伟他们两对相互搀扶着，头仍在慢慢摇动。

　　　　林枫是背着兰儿上楼的，她在车上睡着了。

　　　　林枫想以前有朋友老能在迪吧捡回“死鱼”，现在他知道了，那些“死鱼”一定是吃了摇头丸到最后不省人事的。他那时老说他们运气好，他们说他不留意罢了，其实每个迪吧都有那样的人。不过他从来没有去留意过，他不喜欢和没有感觉的女人做那事。

　　　　看来这摇头丸和白粉一样是害人的，怪不得新刑法把它和白粉同等对待。

　　　　兰儿睡得死死的，林枫的腰部一直隐隐作痛。他想待天亮后一定要回去医院，或许那肋骨是真的又移位了。

　　　　像在迪吧里一样，疼着疼着他又睡了过去。

　　　　林枫是被冷醒的，兰儿把被子踢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兰儿已把衣服脱了，只穿着一件内衣，看着她那起伏的胸脯和光滑的皮肤，林枫忍不住将手放了上去。

　　　　兰儿一下子醒了过来，他赶紧将手拿开。

　　　　睁开眼看了林枫一眼，兰儿笑了一声，抱住了他。

　　　　他妈的，连做那事也不好过，林枫不停地骂着自己。几下剧烈的运动，他觉得腰部痛得实在受不了。身下的兰儿看到满头冒汗的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忙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林枫笑笑说没事。兰儿四处看了看，终于看到了他腰上的青紫，用手按了按，林枫疼得呲起了牙。兰儿忙爬起来，拖了他要马上去医院。

　　　　林枫告诉她他是从医院跑出来的。

　　　　听说他从医院跑出来陪她，兰儿很是感动，猛地抱住他，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腰，说他去住院应该告诉她，更不应该从医院跑出来。还说哪天她一定要把打他的那两个东北仔王八蛋给活剐了。
三十六、三十七
　　　　三十六

　　　　去医院的路上，林枫叫司机在一超市停下车，要兰儿去帮他买一个大的布袋熊。兰儿问他买那干什么，林枫说他答应了送一件礼物给医院的护士小姐的。兰儿一听马上阴起脸不悦地说她不去。林枫把骗那女孩的经过说了，说要是不骗她，他肯定走不了。而他走了，那女孩肯定会挨骂，送她礼物也让她心里好过点。兰儿瞪了他一眼翘起嘴不情愿地去了。

　　　　兰儿回来时，林枫见她脸上带着鬼笑，手里什么也没有。

　　　　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熊丢给他，看到他哭笑不得的样子，兰儿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那女孩只能配这样的，大的只能是买给她兰儿的。

　　　　林枫把装饰钥匙用的布袋熊抓在手里看了又看，苦笑着，凑合着吧，谁叫让兰儿知道了呢，他知道兰儿对于他送礼物给别人心里很不舒服。

　　　　兰儿心里不舒服，他心里却甜滋滋的。

　　　　一回到病房，兰儿急急地把医生叫了来。

　　　　医生冷着脸看了看林枫，林枫忙向他陪着笑脸。兰儿看医生冷着那张脸，忍不住了，喝问医生怎么还不快点给他看病。林枫忙叫她住口，陪着笑脸叫医生别生气。

　　　　医生重重地摸了摸他的腰，林枫疼得又呲起牙来。兰儿一把拖开医生说是不是想要了人的命。

　　　　医生不舒服起来，问她还要不要看。兰儿叉起腰瞪着他，要他好好地给林枫看，要不然她就不客气。见到医生那样子，林枫也来了火，想想还得靠着他们治疗，赶紧又叫住兰儿，要她别再出声。

　　　　被兰儿凶了两句，医生出手没有再那样重，轻轻摸了几下，他出去叫了两个人进来把林枫放在担架上抬了下去。

　　　　兰儿跟在后面大声地问医生到底怎么样。

　　　　林枫腰上又被打上了厚厚的夹板，医生说那条肋骨错位了，问他以后还跑不跑，再跑那他们医院就把钱退给他算了，免得说医院治不好。林枫又陪着笑脸说以后再不跑了。

　　　　兰儿要守着他，林枫问她是不是也担心他跑，叫她回去休息得了。她说她才不会担心他跑，只是还没见到那女孩之前她肯定不会走。林枫想笑又不敢，一笑腰上就疼，说或许那女孩今天不上班呢。兰儿说她不管，她一定要等，说完她就伏在病床上闭起了眼睛。

　　　　林枫叫护士拿来一张被子，要她把陪护床撑起来。护士做好之后，他叫兰儿睡上去。兰儿站起来把陪护床搬过来，紧靠着他的病床，她才爬上去睡下。

　　　　那小护士是下午来上班的，一见到林枫就没给他好脸色。

　　　　林枫不好意思地向她笑笑说对不起了。女孩没理他，走过来板着脸给他输液。摸摸兜里那小小的布袋熊，林枫却不好意思拿出来。

　　　　小护士输好液刚要走，兰儿正好从外面打饭回来。见到小护士不高兴的样子，她问林枫是不是这个女孩。

　　　　林枫点点头，兰儿马上拦住她，问她收到林枫的礼物没有。

　　　　小护士瞪了林枫一眼，低头就走。

　　　　兰儿要拉她，被林枫叫住了。兰儿鬼笑着问他那小护士是不是嫌那布袋熊太小。林枫从兜里将布袋熊掏出来，说这么小的东西哪好意思送人。兰儿抢过去揣进衣兜说她留着得了。

　　　　阿三来的时候，兰儿已躺在床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