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第22部分

　　　　“我现在很开心！”阿乔拿起刀划开，递一半给林枫，虽然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这颗心，你应该尝尝！”

　　　　两人看着手里的蛋糕，都没有咬下去。

　　　　广场上的钟响了起来。

　　　　林枫带头咬了一小口，强忍着自己的眼泪，端起酒，“从现在起，我们都长了一岁……”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吧，图个吉利！”

　　　　林枫一饮而尽。

　　　　阿乔泯了一口，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放进他手里，“这是从小我妈让带在身上的护身符。”

　　　　小小的布包里鼓囊囊的，带着阿乔的体温，林枫小心地装进衣兜说了声谢谢，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了出来。

　　　　此时的两人，是泪眼相看泪眼。

　　　　有对情侣向他们走过来，林枫朝他们笑笑，切下两块蛋糕递过去。他们微笑着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对他们说了声“生日快乐！”走时，那个女孩推一把身边的男孩，撒娇地说，“看，人家多浪漫！”

　　　　蜡烛燃了一半，两人一直沉默地对坐着，酒没再喝，蛋糕都没有去动过。冷风阵阵，两人没有觉得到冷。

　　　　蜡烛将熄时，两人站了起来。

　　　　烛火熄了，将会有人永远记住它的美丽。林枫想自己会记住，阿乔也一定会。

　　　　阿乔睡在床上，林枫睡在沙发上。林枫一直睡不着，他听到阿乔也在床上不停地翻身。

　　　　两人回来后，也没有说话。林枫整理好床铺，拿了条毯子叫阿乔睡床上，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阿乔坐起来，把灯熄了，然后下床打开音响。那首熟悉的歌低低地又吟唱了起来。

　　　　“……我以为你给了我一点希望，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

　　　　“我明天要走了。”阿乔回到床上坐下，幽幽地望着林枫。

　　　　“决定了吗？”

　　　　要走，这是林枫意料中的，而且是去那男人那里，这是他十分不希望的。

　　　　“恩。”阿乔叹口气，“我下了决心！”

　　　　林枫沉默了，他能说什么。问她去哪里？还是说自己不愿意她走？去哪里就算自己问她也是不会说的。留下她，有可能吗？她既然已经选择好了，况且已经和那男人在一起了，自己的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双方都隔远了，这距离是不能拉近的了，说要她留下，只能使两人更难堪。

　　　　“……如果现实能让我更加勇敢，就让我在地狱里等待天堂……”

　　　　歌声萦绕在房间，林枫更感到悲哀。他起来把音响关了，点起烟，看着手中红红的烟头。

　　　　房间静静地，听得到闹钟的滴答声，阿乔还在幽幽地望着他。林枫叹口气，避开她的眼神，躺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乱乱的。

　　　　“上床来睡吧。”

　　　　林枫转过头，看见阿乔已蜷缩在被窝里，正对着他叫。

　　　　从一进门，林枫一直克制着自己，他受不了阿乔那幽幽的眼神，他是一个凡人，不是圣人，更是一个男人，有血有肉有欲望，特别是她说要走了，他的冲动更加强烈。他几次冲动得要过去抱住她。

　　　　他必须要在她面前强忍着，她要走了，他更不能再做出令双方难堪的事。

　　　　“天冷，上床来睡吧。”阿乔又在叫。

　　　　林枫拿起毯子，走到床边，把被子往里推了推，躺到床边上。

　　　　一阵体香传来，阿乔把被子搭在了他身上。被子热热的，那是阿乔的体温，林枫强忍着再次涌上来的冲动，侧过身子，背对着她。

　　　　阿乔翻了几个身，林枫的手被她抓了过去。

　　　　林枫一阵发抖，身子发热，心咚咚地跳着，咬牙忍住，一动不动。

　　　　阿乔贴了上来，并抱住了他。隔着毯子，林枫感觉到阿乔火热的柔软身体和强烈的心跳。

　　　　林枫终于忍不住了，掀开毯子，反身抱住阿乔。

　　　　他发现阿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衣服脱了。

　　　　那一下，林枫觉得自己肩膀被阿乔用力地咬住了，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他发现她脸上的表情痛苦之极。

　　　　望着床单上的那一滩殷红，林枫明白了。

　　　　他没有悔恨，只有感激。原来她并没有和那男人真正地在一起，她在他面前仍然是那个纯洁的阿乔！她在向他证明，她根本不想跟着那男人走，她仍然那样的在乎着他！

　　　　明天她就要走，明天她就会投入那男人的怀抱！

　　　　“我决定了，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看着林枫露出的痛苦表情，阿乔好象很坦然，似乎突然之间轻松下来，“我是心甘情愿的！”

　　　　天逐渐放亮了。好象即将要走的是林枫，阿乔始终紧紧贴着他，抱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他胸膛上，脸上没有了那忧郁的表情。

　　　　林枫也一直揽住她的头，抚摩着她光滑的背脊，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心里有着揪心的疼痛。很快，他怀里的人就将远去，去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打击和耻辱！他原来是爱她的，不是因为感激而爱，是一直都爱！

　　　　阿乔微微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窗外，身子动了动，揽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不顾她一直摩挲着的被她咬伤的地方，脸上回复忧郁。

　　　　林枫的肩膀痛了起来，那被阿乔咬过的地方，乌黑了一大块，上面有几个清晰的齿印。昨晚阿乔心疼地帮他擦净血迹，擦药时，他真希望阿乔能再咬上几口，留下更多的纪念。

　　　　阿乔坐了起来。

　　　　“可以不走吗？”盯着阿乔，林枫有些悲哀，更多的是无奈。他想，自己此时的眼神一定是暗淡无光的。

　　　　阿乔摇摇头，朝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再次转过来时，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林枫猛地坐起来，一把揽过她，疯狂地向她脸上吻去……

　　　　窗外有了阳光，阿乔收起眼泪，慢慢穿上衣服，神色变得坚强。

　　　　林枫靠在床上，定定地望着她，穿衣，穿鞋，走开……

　　　　林枫伸出手，阿乔没有回头把手给了他。

　　　　林枫用力紧紧地抓在手心，把阿乔向后拖了回来。

　　　　阿乔仍然没有回头，迟疑了一会，又向前走去。

　　　　林枫无奈地放开手，闭上眼，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阿乔出门的那一下，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阿乔走了，连送她也不让。

　　　　他不知道她去向哪里，他只知道，不远的路口将会有台“宝马”开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会为她打开车门，然后她会慢慢钻进去，在他床上还留着她的体温，脸上还有她的唇湿时，她就会消失在小镇。她肯定会记住，这小镇上有一个男人让她付出了真爱，也让她受到了伤害，使她违心地走上了一条她一直来不想走的路，既然得不到所求的爱，她也就固守不了自己。她更会记得，那让他伤心的男人的床上留下的那滩殷红，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爱他。她离开他，因为他并不爱她，即使爱她，她也不能容许他同时爱着别人。

　　　　可是，她错了，令她伤心的那个男人也在爱着她，只是这爱来得太迟了。如果她能回头，这男人会放下所有，乃至生命。

　　　　林枫拨通了阿柄的电话。

　　　　阿雄开门进来时，林枫正处于麻木的状态，音响里在大声地重复地播放着那首阿乔喜欢的歌。

　　　　“她走了？”阿雄看看凌乱的房间，问佝偻着背坐在地板上闭着眼睛的林枫。

　　　　林枫睁开迷蒙的眼，看了阿雄一眼，点点头，又闭上眼睛。他没有听清阿雄说什么，此时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他只是想睡觉。

　　　　把林枫扶到床上，阿雄把音响关了。

　　　　阿雄一走，林枫便昏睡了过去。

　　　　阿雄再进来时，林枫已清醒过来。摇摇胀痛的头，他乏力地爬起来。阿雄把盒饭丢到桌子上，阴沉着脸看着他。

　　　　桌上放着一份早凉透了的粥，林枫问阿雄几点了。

　　　　阿雄指指墙上的挂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下午两点。没出息的家伙，为一个女人搞成这样，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林枫踉跄地走进卫生间，镜中的他苦着一张脸，神色黯然，眼窝陷了下去。洗了把脸，他拿起盒饭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阿雄开始冷笑着看着他。丢下饭盒，林枫颓然地躺回到床上。

　　　　“有个男人样子好不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阿雄甩下一句话走了。

　　　　脑子里满是阿乔和那男人在一起的影子，肚子里象有一团烈火在烧，比发瘾时更加的难受，林枫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恨不得把肚皮撕扯开来。

　　　　他一把抓起了电话，他需要阿柄过来。

　　　　抓起电话他看到上面有个未读信息。

　　　　“第一次，给了自己所爱的人，我已没什么遗憾！这一去，你不必记挂我，更不要找我，一个人要躲着另一个人，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对方电话是再熟悉不过的。阿乔用阿三给他的那个电话发到他自己那个电话上。阿雄有了电话之后，又把这电话还给了他。

　　　　发信息时间是凌晨五点，他上厕所的时候，两个电话当时都放在桌子上。

　　　　也是那个时候，阿乔上厕所时，他翻遍了她的口袋，却没有见到她的电话。一个人要躲着另一个人，她是不会让他知道她的电话的。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五

　　　　林枫三天没有出门，枕上阿乔的香味渐渐淡去，而心里的痛苦却越来越多。第三天，他没有再打阿柄的电话，他必须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阿雄每次来，都带着冷笑与不屑。他知道，阿雄是想让他振作起来。

　　　　兰儿曾来过一次，他记得好象是第二天，他打开门又躺在床上，没有理她。他刚刚放下锡纸，正处于半昏迷状态，音响里仍在重复着那首歌。兰儿坐了一会，走的时候，他听到门被重重地拉上的声音。那时，他心里除了阿乔，已容不下别的人。

　　　　六点钟时，林枫洗了澡，刮干净脸上乱糟糟的胡须，穿上西装，强打精神走下楼房。

　　　　他要去上班，他不能让阿三知道他一直不振作，他还得靠着阿三给他事做，他需要生存，需要钱！

　　　　走出小巷，林枫打了个冷颤，衣服穿了并不少，天气也并不见得寒冷，他竟是这样地弱不禁风，他真的成“病猫”了。

　　　　有摩的过来，他摆摆手，怕自己受不了冷风，他要等的士过来。

　　　　站立了几分钟，没有见到空的的士，林枫退到路边的绿化带下蹲了下来。

　　　　巷口出来一台摩的，向右转去，后面坐着的是兰儿。

　　　　林枫站起来，向巷口的摩的招招手。

　　　　林枫与前面的摩的保持着一百米的距离，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不自觉地跟上她。那摩的转过几个路口，停了下来，对面是小镇最有名的“丽都大酒店”。

　　　　兰儿从车上下来，向对面走去。

　　　　林枫呆呆地看着兰儿进了“丽都”大门。这么晚，她肯定不是来吃饭的，况且“丽都”并没有什么好吃的。

　　　　“丽都”出名的是里面的小姐，难道……

　　　　进“江南”时，保安带着惊异的目光地看着林枫。林枫马上发觉到了自己的失神，冲保安笑了一下，他挺直身子走进大门。

　　　　经理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埋怨他怎么不来个电话。最后经理笑地看着他叫他注意身体，别把身体搞垮了。

　　　　一进到酒吧，阿兰马上走上来交给他一封信，说是三天前阿乔托她带给他的。林枫接过，急匆匆地上到三楼办公室。关上门，他撕开信封。信上是阿乔那娟秀的字体。

　　　　枫：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想我没有机会这样亲口叫你了。

　　　　明天或者今天下午我就要走，离开小镇，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发现自己原来也很贱，你也一定会说我贱，但我已无所谓。

　　　　那次之后，对于爱情，我灰心了。一年来，我在矛盾中挣扎着。见到你，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满以为自己这次的付出能得到回报，却不料，你一直躲着我。你在爱着另一个女孩！

　　　　我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爱着别人，我也不希望我爱的人不开心，于是我选择了离开。而你的躲避，我把它当成自己改变的理由，来掩饰自己，来增强自己的决心。为这，你不必怨恨自己，选择那样的生活方式，是我不止一次的想法，最大的理由是我忍受不了贫穷，这样一个社会，我死守着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

　　　　假如你不躲避我，我想……

　　　　信不长，短短一页。

　　　　忍受不了贫穷，林枫有些相信，但是，假如他能够伸出手，她肯定不会也不愿走上那条路。

　　　　爱可以改变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阿乔终于固守不住自己的生活，因为找不到她的爱，也因为她的贫穷。

　　　　兰儿呢？难道也是为了摆脱贫穷？抑或是发泄自己？

　　　　刚走出办公室，阿三来电话了。三天里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这在以前是很少的。

　　　　听说他在上班后，阿三说他呆会过来酒店找他喝酒。

　　　　林枫陪着阿三喝了几杯，又醉了。

　　　　阿三说要他明天上午去“中豪”等他。

　　　　二十六

　　　　林枫差不多整晚没睡着，强打精神爬起来，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想时间应该不早了。

　　　　到了“中豪”，已经快十一点。阿三不在，阿莲也不在。服务员帮他打开门，他坐在沙发上等着阿三。

　　　　林枫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了房间，因为是长期包房，房间里摆设作了很大改动。看房间的设施，少说也得三四百块钱一天。

　　　　他不明白阿三为什么不买房子，而长期住在这样的娱乐场所，凭他的财力，买几栋别墅也是小菜一碟。即使是单身一人，总归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好。

　　　　阿莲开门时，林枫正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阿三还没有回来，阿莲手上提了满满一袋，看样子刚从街上回来。

　　　　一进门，阿莲就坐到他旁边，笑着往他身上贴，问他怎么瘦多了。

　　　　林枫站起来，坐到另一张沙发上，问阿三怎么还不回来。阿莲白了他一眼说他就知道问阿三，没好气的说她也不知道阿三去了哪里。

　　　　当着他的面，阿莲脱光衣服，进了卫生间。

　　　　看着她光滑的身段，林枫没有了以前的冲动，脑海里尽是阿乔的影子，他想即使现在是兰儿象阿莲那样站在眼前，他也会无动于衷。

　　　　阿莲围着浴巾出来，毫无顾忌的跨腿坐在她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又露出那挑逗的眼神。

　　　　林枫冷笑着盯着她，“你不怕阿三弄死你？”

　　　　“你怕吗？”阿莲笑着勾一下他的鼻子，往他脸上吐一口气，“他，又是男人，又是女人，顾得上我吗？像我这样的女人他不晓得有几个呢？”

　　　　怕他生气，阿莲补了一句，“我可没有说你。”

　　　　林枫竟然觉得今天讨厌起她身上的香味来，还有那柔软的身体也丝毫引不起他的反应，反而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令他讨厌。林枫漠然地把她推开，又换了张沙发。

　　　　阿莲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气冲冲地抓起床上刚买回来的睡衣穿上，打开电视，把音量开大。

　　　　林枫干脆坐到外间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阿三叫他来有什么事，既然叫他等那就只有等。

　　　　电视开始播出午间新闻时，他接到了阿三的电话，叫他马上下楼。

　　　　阿三的车停在门口还没熄火，林枫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