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不仁- 第5部分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从脑中钻出，沐霏雪顿时乱了心绪，直到稚嫩的声音冲破耳际，才将她从失神中唤回。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没事！”沐霏雪摇摇头，收了收散乱的心神，然后蹲下身，拉着儿子的小手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打量一番，最后一把抱紧他，激动道：“陌儿、陌儿，娘的陌儿，还好你没事，不然、不然娘……可该怎么办？”

女子身体在微微发颤，玄子陌感受到她的担心与害怕，鼻子不禁有些发酸，眨了眨眼睛，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回抱住女子，然后用小小的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拍抚，“娘，孩儿没事，没事了，娘~”

正当两人沉浸在浓浓的温情中时，却听见有人在一旁感叹：“皇妃娘娘和五皇子感情真好，羡煞旁人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二人都有些惊讶，一起扭头望了过去。

第九章　母亲的担忧

圆滚滚的身体，弥陀佛般的笑容，不是马得福是谁。

沐霏雪立刻站起身，双眼四扫一圈，当发现那人并不在时，在心中松了口气，拉起玄子陌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微笑道：“马公公，是皇上有什么事要传达吗？”

马得福笑呵呵回答：“没有没有，皇上并没什么事，只是担心五皇子身体而已，所以特意吩咐奴才前来贴身侍候。”

“哦，这样啊！”沐霏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勉强的笑了笑，“那真是辛苦马公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奴才份内的事。”马得福一听连连摆手，笑容可掬的胖脸上，那本就不大的豆子被挤成了一条细缝。

猜不透那人的心思，但却明白他并不想让自己与陌儿独处，沐霏雪内心开始烦乱，而在此时，宫女小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娘娘，午膳已准备好，您和小皇子现在就用吗？”

一听这话，沐霏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只见她微微一笑，对马得福说：“马公公这跑来跑去的，想必一定还未用午膳，不如这样，今日就在芝华宫随意用些可好？”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开始吩咐，“徐福，立刻去给马公公备桌好酒好菜。”

“是，奴才领命。”四十有余的老太监徐福匆匆离开。

沐霏雪转过身，又看向一个长的圆头圆脑、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吩咐道：“小豆子，你带马公公去偏厅好生侍候着，千万不可怠慢，明白吗？”

“是”小豆子领命走了出来，微弓着身子站到马得福身侧，陪着笑脸，“马公公，小的带您去偏厅，请这边走。”

“这、这……”马得福结巴半天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在心底寻思了一番，便接受安排跟着小豆子走了。

并非他想违抗那位大人命令，只是想起那人说让他跟着五皇子，并未说要时时刻刻都跟着，再说他真的饿了，一向贪吃的他根本抵不住饥饿，想着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也没什么，而且还能卖个面子给沐皇妃，因为他看得出她们母子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若自己非要跟上前反而尴尬，而现在这样，一举两得、多好。

…………

秋日高照，天气炎热，母子二人用完午膳便在湖中小亭休憩。

享受着从湖面吹来的凉风，玄子陌半靠在女子怀中，眼睛半睁半阖，似乎就要睡着。

“陌儿，睡着了？”

怀中孩童半天未动，沐霏雪低下头正待查看他是否真的睡着时，他却突然‘咯咯’笑出了声，伸出小手使劲在耳朵上揉了几下，然后扬起小脸，拽住女子垂到额前的发丝，非常孩子气的嚷嚷着，“娘坏，娘欺负人。”

见儿子撒娇耍赖，她忍不住想笑，先摸了摸那被弄的通红的小耳朵，然后将发丝从他手中抽出，祥怒道：“你个淘气包，明明是你骗娘，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该打！”

玄子陌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可想起什么似地小脸突然垮了下来，他转身抱住女子纤细的腰，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闷声闷气道：“娘，孩儿一定得去凤阳宫住吗？不能留在这里吗？”

听见这话，沐霏雪没有再说话，而是一遍又一遍的摸着他的脑袋，沉默不语。

其实玄子陌明白在这事上女子根本没有办法，毕竟那人的命令就是圣旨，在这赤炎国有谁敢违抗？他只是觉得有些憋屈，所以想对最亲近的人发发牢骚，但见到女子不开心的模样，顿时有些后悔了。

挤出笑脸，他抓住女子的手臂轻轻摇晃，“娘，孩儿给您说笑呢，其实住凤阳宫跟住这里差不多的，父皇对孩儿非常好，不仅给孩儿吃最好的喝最好的，还对孩儿有求必应，您看，孩儿今日一说要回来看娘，父皇想都没想就立刻答应了，所以您别担心，即使孩儿不住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回来看娘您的。”

抚着他柔嫩的小脸，沐霏雪眼圈微微发红。

孩子离开这里明明很不情愿，自己未哄劝安抚他，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有这么一个懂事贴心的孩子，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求的？

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沐霏雪有些伤感的低喃，“陌儿、陌儿，娘的陌儿，娘的好陌儿……”

母子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待情绪渐渐平稳，才分开。

“娘~”

玄子陌轻唤一声，然后伸出小手贴上女子的脸颊信誓旦旦道：“等孩儿长大有本事了一定保护娘不再受人欺负，谁敢欺负娘。”他突然顿住，眨眨眼，然后咧开小嘴，“孩儿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只能天天喝稀饭，无齿（耻）下流。”

孩子的话让沐霏雪感动不已，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伸指点点孩童的额头，嗔怪道：“你啊，从哪里学的这些，真是。”想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半天才停住，随后一脸正经道：“陌儿，这些浑话跟娘说说没事，在外可千万不能说，尤其在你父皇面前，知道吗？”

“孩儿懂得的。”玄子陌晃晃小脑袋，笑嘻嘻的看着她。

“淘气包！”沐霏雪刮刮他的鼻子，眼里满是疼惜和爱怜。

“对了~”玄子陌似乎想到什么蹭的跳下凳子，拉住女子的手就开始往外拽，“娘，你答应孩儿吃饭完就可以去看翠姨的，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们快去吧。”

沐霏雪犹豫了下，才站起，然后将他拉回面前，摸着他的脑袋问，“陌儿，还记得娘用膳前与你说的话吗？”

玄子陌抬头看向她，然后点头，“娘，您不必担心，您说的孩儿都明白，放心好了，在事情没弄清楚前孩儿不会多想，孩儿现在只想看看翠姨，看到她没事孩儿就放心了。”

听见他这番话，沐霏雪内心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孩子太过懂事其实有时候让人更加担心，因为明明知道他心里很苦很不好受，但对着他的笑脸却什么也说不出，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感觉很挫败，忍不住会想，他单纯点、任性点，也许会更好。

在心中叹了口气，沐霏雪牵起儿子的手，“走吧，去看你翠姨。”

第十章　短暂的平和

绕过正殿，到达后方的一间别院，两人进入房间，沐霏雪挥手禀退屋内宫女，然后走到床边。

玄子陌心情很是激动，张口就要喊‘翠姨’时，却看到床上女子紧闭的双眼和苍白憔悴的面容，顿时忘记了说话，只感觉到心猛地吊起，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握了握拳，他扭头看向身旁母亲，小声询问：“娘，翠姨她……真的没事？”虽然极力压制，但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慌张。

沐霏雪暗自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转而又觉得这样挺好，想着他只有五岁，与其强撑着装没事，还不如像普通孩子一样表现出害怕来的好。

笑了笑，她抚上孩童的脑袋安抚性的揉了揉，然后轻声开口，“放心，你翠姨虽然失血过多，但得到太医及时诊治已经没事了，只要好好调理修养，就会慢慢恢复的。”

再一次得到确认，玄子陌这才完全放下心，长长舒了口气，同时也在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翠姨没事，不然，自己可要愧疚难过一辈子，即使死也安心不得。

感觉到孩童周身的紧张气息消散，沐霏雪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忍不住调笑，“这下放心了吧，其实娘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连丝帕都准备了好几条呢！”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条颜色各异的丝巾在他面前晃了晃，弄的玄子陌面红耳赤，一头撞进她怀里，不好意思的大喊：“娘~~~”

就在二人嬉笑间，隐隐听见有细微的呻吟声从床上传来，他们一起回望，脱口唤道：“翠姨（翡翠）~”

床上之人并未睁开眼，但眉头却因伤痛而渐渐皱起，让人知道她已恢复知觉，就要苏醒。

“翠姨、翠姨……”玄子陌趴在床头连声轻呼，乌黑的双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似乎听见他的呼唤，冷翡翠眼皮滚动了两下，随着睫毛的颤动终于睁开眼，却因视线模糊和大脑空白而茫然的望着房顶，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两人，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娘娘、和陌儿啊！”

女子虚弱不堪的模样让玄子陌心中一阵阵刺痛，忍不住又开始在心中自责起来，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他低下头，“翠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青涩稚嫩的声音、悲伤低沉的语调，屋内一时陷入沉寂，沐霏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床沿，而冷翡翠则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孩童的眼中满是疼惜和爱怜。

“傻孩子~”仅仅只说了三个字，却包含了女子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玄子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望着她，张了张小嘴最后又只唤了声‘翠姨’，而一直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惊的女子抬手就想要去擦，却因此拉动了伤口而痛呼出声，“嘶~”

看着女子秀美的五官扭绞在一起，玄子陌顿时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站在床边，语无伦次的说着，“别、翠姨、你、你……”

沐霏雪看着这二人，无奈的摇摇头，迅速拉开玄子陌，然后俯下身子问道：“翡翠，是不是疼的厉害？太医有留止疼的药丸，要不要吃一粒？”

“不用了，娘娘~”疼痛逐渐散去，冷翡翠弯弯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听说那药吃了、会困，刚才动了下，才疼的厉害，现在，已经没事了。”

沐霏雪点点头，眼睛却不放心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似乎真的无大碍，这才拉过旁边呆立的孩童，掏出丝巾擦掉他脸上未干的泪水，嗔怪道：“你啊，明知道你翠姨最怕你哭，你还在她面前掉眼泪，真是……”

“没事，刚才只是一时激动。”冷翡翠插话，却因说的太急而咳了起来。

沐霏雪急忙轻抚她的胸口，当看见她有些干涩的唇时，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你看看我，只顾着高兴竟然忘了你一天一夜水米未沾，你等等，我叫人弄热茶和米粥来。”

“娘娘，不用……”

看着女子急匆匆离去，冷翡翠只能将说了半拉的话吞回肚中，转头就看见孩童仍旧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小傻瓜，你翠姨我、咳咳，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哪那么娇贵，好啦，别摆那、苦瓜脸，来，笑一个。”

似乎说话说的有些累，她停住歇了会儿，然后又继续说，“我啊，每次一看到、我们陌儿的、可爱笑脸，什么烦心事、病痛的啊，都一下子、不见了，所以，陌儿只要、对着翠姨笑笑，翠姨的伤、一会儿就全好了。”

听着女子断续费力的话语，玄子陌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但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忍不住就顺应着笑了起来，而这样一笑，紧绷的精神刹那间得到解放，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沐霏雪吩咐一通折身回来时，就看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忍不住调侃，“看看，我这当娘的一会儿不在，你们就亲热成这样，哼，我可是要吃醋的。”说完，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在给冷翡翠喂完饭、喝完药，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看她连打两个哈欠，一脸的疲态，沐霏雪开口，“翡翠，你身子虚要多休息才是，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就先到这儿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即便没有动，什么都是旁人侍候，但光说话就耗了冷翡翠不少体力，此刻她当真有些疲倦，便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应承。

“陌儿，我们出去吧，让你翠姨好好休息。”沐霏雪站起身，看向趴在床沿的孩童。

玄子陌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想了想，说：“翠姨，你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

虽然他想天天来，但一想到那人，就下意识的说了模拟两可的话，虽然那人看起来温和可亲，但他还是拿不准那人的心思，也不想让女子失望。

由于精神疲乏，冷翡翠并未注意到他话中的停顿，只是看着他微笑，“好，翠姨等你。”

…………

出了独院，走在石子小路上，沐霏雪抬头看了看天，然后问身边孩童，“陌儿，距离晚膳时间还早，你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会儿？”

玄子陌摇摇头，“孩儿不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开口，“娘累了吗？那孩儿陪娘回寝宫去休息下。”

孩子如此贴身，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感动？沐霏雪摸了摸他的脸，面上挂着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应道：“好~”

走过石子小径，穿过一小片竹林，刚走上通往正殿的廊道，就看见一名宫女慌里慌张的跑来，“娘、娘娘，不好了，那个庞贵妃，她、她又来了。”

第十一章　母子连心

闻言，沐霏雪猛的停住脚步，不由自主就将孩童往身边拉近，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时才静下心询问：“别慌，慢慢说，庞贵妃他们人到哪了，有没有说来为何事？”

小宫女摇头急喘几下，然后开口，“当时奴婢在前殿擦灰，去倒脏水时看见庞贵妃带着队人马直闯进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徐公公等人根本阻拦不住，奴婢看这可不好，就赶紧跑来找娘娘您了，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

顿了下，小宫女又补充了句，“看他们走的方向，大概是往正殿去了。”

一听这话，沐霏雪眉头紧锁，忍不住暗忖，那女人昨天被吓了回去，就算反应过来失了面子，按她急躁的性子应该一早就来芝华宫找茬了，偏偏一直等到这个时候。

眼角余光瞟见身边的孩童，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她顿时明白，庞婉婷那女人并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冲着突然被皇上接走、又送回来的陌儿。

无耻的女人，在自己这里占不了理，就想从陌儿身上下手，沐霏雪恨恨的咬了咬牙，同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按说那人送陌儿回来并未大张旗鼓，而庞婉婷那女人却把准了时间跑来，看来这芝华宫不是被人监视了就是里面有内奸，心中不禁有些愤然，但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愤怒渐渐变成了无奈，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世上哪有净土，即使有，也绝对不会在这人吃人、以自身利益为主的皇宫。’

想想都觉得好笑，沐霏雪暗自摇了摇头。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解决眼前麻烦重要，她立刻收回心神，看向站在身侧的孩童，从刚才起就见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想要询问，却最终没有开口。

悄悄松开了他的手，沐霏雪朝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朝前行了五六步，然后停下，她压低嗓音吩咐，“你立刻去偏厅找马公公，告诉他、”

若是直接告诉他庞婉婷来了，他定是会找理由避开，毕竟那女人是出名的难缠，除非……她头微偏向后看了看，接着说：“你就告诉他本宫有事找他，请他到正殿一叙，其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