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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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尘埃-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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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象是猜到了苏颜的想法,眼珠转了两转,主动解释:“我不是来抓你的。”
苏颜瞥了她一眼,神情似信非信。
这女子不知该如何取信于苏颜,一着急便抓起了她的手腕:“你瞧,你戴着我们掌门的信物。我怎么还敢伤害你呢?是掌门派我来保护你的。”说到这里,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冲她抱拳一揖,十分干脆地说道:“血衣门江水,见过殷夫人。”
“我们掌门?”苏颜心中又是轰然一响,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把我从山神庙里带走的人……是顾血衣?!”
江水微一迟疑,便爽快地点了点头。
苏颜呆呆地望着她,心中乱成了一团。那个将自己带走的人竟然是他……
可是,真要是他的话为什么又要以吴王的名义将她送回长安呢?他在整件事里究竟在玩什么花招呢?尤其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大事,竟然彻头彻尾没有得到过他的一句解释……,那个人的存在对她而言,有点时候离得很近,可是更多的时候,依然是一片茫然。
“在想什么?”江水推了推她。既然她是需要自己保护而不是看押的人,江水对她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变化:“我看你很害怕的样子。”
苏颜没有回答。对于一个一直对你示好,却又完全摸不到底细的人,如何能不怕?只是,这样的话题跟他的属下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苏颜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这事有蹊跷。在长安的时候,我是人犯,是被下在牢里的。”
江水垂着眼眸想了想:“这事我去打听。”
江水混进梁王宫的时间并不长,又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的家世背景。到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然是被派去做粗话。宫里的女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去内宫贵人们的身边伺候。因此,象这样被拨去照顾人质的活儿自然没有人会跟她抢。 
可是真的混进了夜昀轩,她这个宫女的身份就越发的低微。能够出入的地方也就越发得有限,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外边跑腿的杂役。朝堂上的大事更是连门都摸不到。两三天下来,江水自己都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夜里连着潜出来几次,都是刚摸到刘武的书房外面就被人发现了。江水保命要紧,只得趁着乱劲先摸回来再作打算。
如此这般,几天下来倒也陆陆续续地打听到了一些传言。再见到苏颜的时候就一股脑都说了。
“外面的传言多着呢,”江水扳着指头算:“你要先听好一点的,还是先听差一点的?”苏颜不相信到了这样的关口,还能有什么“好一点的。”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就按你打听的说吧。”
“有说荣安侯殷仲的夫人半路上就病死了的……”江水留神看她的反应,见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接着说道:“还有说殷夫人已经被下了死牢的。”凝神又想了想,“还有,就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梁王要纳妃,宫里有头脸的人都在忙这件事。听管事的说,那妃子出身平民,闺名似乎是叫做苏颜的……”江水看到她的脸上骤然间现出一种震骇的神色,却不明所以——她所知道的殷夫人是周家的小姐周之妍。
而苏颜直到这一刻,才算明白了自己何以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地牢。自己始终都是一个饵。既然踩在脚下践踏的方法并没有钓出预期中的那条大鱼,到了这里自然要及时地换一种方式……
一丝寒意慢慢地顺着苏颜的后脊爬了上来。她很突兀地拉住了江水的袖子,急切地问道:“江姑娘,你有没有法子联系到顾爷?”
江水还在纳闷梁王纳妃用不用造出这么大的声势,听到她的提问,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苏颜立刻松了一口气:“请你,帮我传个口信。一个很重要的口信。”
江水再度点头。
苏颜正要说话,江水却十分机警地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人也十分麻利地垂着头退到了屏风之后。
从窗外传来了男人的低语,似乎正在和什么人下命令,语气却很柔和。很慢的语速,带着慵懒的尾音。声音里却又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十分意外地让苏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苏颜第一次见到梁王。
梁王的年纪不大,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很专注。唇边总是挂着温和的浅笑,可那温和却无法到达眼底。苏颜觉得这个人和他的声音一样,都给她一种隐约的熟悉感。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
苏颜站在窗边没有动。甚至容裟冷着脸厉声呵斥她的时候,她也只是颇有些怜悯地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容裟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聪明。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给什么人装傲气,她不过是一介囚犯罢了。既不是这里的主人,也不是这里的客人,无论在梁王的面前拿出什么样的姿态来都是不合适的。索性什么也不做。
梁王不动声色地斜了容裟一眼,回过头来却只是不介意地笑了笑:“殷夫人初到睢阳,睢阳的气候还适应吗?”
苏颜也笑了:“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对于囚犯来说,适应两个字有些太奢侈了,犯妇当不起。”
梁王似笑非笑的眼波闪过去又收了回来,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口吻:“离开长安这么久,夫人也想家了吧。”
苏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梁王又笑了:“今日来打扰夫人休息,实在是本王打听到了一件天大的好消息,特意来告诉夫人的。”他停顿了一下,看到苏颜的视线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扫了过来,唇角一挑,笑微微地说道:“有相熟的朋友说,殷将军现在正在吴王宫中作客。本王想请夫人亲自修书一封,如果能请到殷将军亲自来睢阳迎接夫人,岂不是……”
苏颜垂眸一笑:“是吗?真是太好了。”
梁王眼一亮,满怀期望地望住了她微微扬起的下颌。其实看久了他也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瓷器一般的质感。明明只消他一伸手便会“啪”地一声摔个粉碎,可是摸上去却还是硬的。不但硬,还凉冰冰的。多少让他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苏颜还是笑微微的样子,不冷不热地望着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再谦恭不过的一个问句:“可惜的是,犯妇出身微寒,自幼便不识字啊。这可如何是好呢?”
梁王的脸上还刻意保持着刚才的表情,眼神却迅速地阴沉了下来。容裟迅速转过头,借着这样一个动作飞快地压下了眼中不恰当的惊骇。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殷仲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也要以正妻的身份迎娶这个女人了。 
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呢。他想。
梁王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眼神渐渐锋利了起来。苏颜却还是笑微微的样子,微微带了一点谦恭的神情,仿佛在真心实意地向他求教。
梁王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对于不识抬举的人,他一向杀了了事。只不过,眼前的这一个暂时还杀不得——否则还真会搅乱一些事。
容裟神色复杂地瞥了苏颜一眼,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
苏颜在目送他们离开夜昀轩之后,慢慢地软倒在膝榻上。不知何时,冷汗已经爬了满身,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因为她头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了梁王想要做的事。 
这个认知令她遍体生寒。

第六十二章
    长刀紧贴着地面旋风般飞掠而过,带起了一道强烈的气流,将地面上的沙土草屑都带到了半空中,顺着殷仲的刀势上下游走,宛如凭空出现了一条矫健的游龙。强烈的罡气笼罩在庭院的上空,纵然站在庭院的门外,顾血衣还是感觉到了当胸迫来的沉沉压力,竟然令他无法靠近。
   长刀蓦然间脱手而出,闪电一般刺向了古槐树下的巨石。“当”地一声溅起一片细碎的火花,便深深没入了巨石之中。殷仲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淋漓的汗水顺着额头鬓角一直滑落进了敞开的衣领里,将薄薄的上衫浸得透湿。
殷仲知道门外有人,却懒得加以理会。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存在:被需要的同时又被暗中防备。有时想起薛陈那日所说的“去属于我们的地方……”,心里便会无端地茫然起来,隐隐觉得这里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着冷水冲洗过后,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殷仲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负手立在庭院中的顾血衣。殷仲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这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到广陵来。然而经过了昨夜那样的一番谈话,他不认为顾血衣还会屈尊来找他。然而此时,望着他在晨风中挺拔如松的身影,殷仲心头的惊讶当中,不自觉地混入了极强烈的忐忑。
顾血衣象是猜到了他心头中所想,头也不回地说:“是她求我来找你的。她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他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她让你保住自己的性命,静观其变。她说这桩误会总有解开的时候。到那时……再一起回武南去。”
最后几个字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殷仲察觉了,却没有任何表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为他的失意感到抱歉。同样身为男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做为对手,怜悯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而对于苏颜所说的那句话,殷仲则刻意地忽略了过去。这个傻傻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自己做打算。却不知道她所做的那些打算在大人物们的阴谋算计之中,压根就没有可能会实现的一天……
  殷仲竭力地压抑着心潮的波动,客客气气地冲他点了点头:“有劳顾门主了。”顾血衣挑眉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拿出一个可以带走的的回答。然而殷仲却只是垂着头,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顾血衣等了片刻,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这样?”
殷仲被他打断了沉思,如梦初醒般抬起了视线。微微一愣,便又补充说道:“顾门主侠义心肠,殷某感激不尽。日后……”
“谁要听你说这个?!”顾血衣眼里闪过一抹几乎是憎恶般的神色,只一瞥便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闷声闷气地说道:“我马上要走。你有什么话要说?”
殷仲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回去找苏颜,一时间心如刀割。呼吸之间都仿佛带了刀尖划过般的锐痛。目光不知不觉越过了顾血衣的肩头,他看到垂花门外垂手而立的侍卫和更远一些的地方,隐约可见的巡丁们的身影,再一次提醒自己:这里不过是另外一个牢笼罢了。殷仲费力地别过了视线,艰涩地说道:“请你……带她走吧。”走到更远的地方去,到再也看不到朝堂上的种种肮脏交易的地方去,到他和她曾经梦想过的远离尘嚣的地方去,安安静静地生活。生儿育女,颐养天年……
顾血衣目光复杂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唇边微微挑起一丝苦涩:“殷仲,我不需要你做好人。如果她肯跟我走,我早已带她远走高飞了。”
殷仲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透出了金属般坚冷:“那就劳烦你转告她:我会打出一片新天地来,亲手捧到她的面前。”
顾血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了丛丛绿荫的后面再也看不到。他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殷仲,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她苦苦央求我来找你的时候,我是多么地……想杀了你。”
  薛陈看到了顾血衣离开的身影。他怀疑顾那是因为血衣压根也没想要偷偷摸摸离开的缘故。在吴国的王宫,他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除非吴王先说起这个人,否则没有人会主动提起他的名字——包括他的儿子们。
  薛陈相信吴王也一定知道顾血衣出现在这里的事,只是不知他是被朝廷削减封地的事情占去了过多的精力,因而无暇顾忌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子。还是因为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这样随心所遇地来去。然而不管怎么说,父子总归还是父子。也许,只要他能想到要回来,对于那个当父亲的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谁都知道所谓的伤痕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
薛陈就是怀着这样的一种心态,略略有些好奇地目送顾血衣离开。然后他又看到了殷仲。殷仲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和他一样正目送顾血衣离开。
他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交集,薛陈自然是毫不知情。所以他看到殷仲的眼睛里漂浮着那么一种又似伤感又似自责的古怪神情,薛陈不禁微微地有些吃惊。不过,殷仲很快便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微一垂眸,再望过来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薛兄,”殷仲微微颌首:“你是来找我的?”
薛陈摇了摇头,殷仲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无端地令他有些不快,却又不能再深究下去。只能若无其事地抿嘴一笑,有意无意地转开了话题:“今日倒是有一件大事呢,不知殷兄听到了没有?”
“我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事能让我先知道?”殷仲淡淡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说吧。”*
  薛陈也是一笑,两个人无意识地顺着林荫道慢慢地向前走。薛陈指了指远处只露出一角飞檐的和泰殿,低声说道:“石东艺今天一早送来的消息,朝廷要对咱们下手了。”石东艺,就是替殷仲送来长安消息的那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在吴王面前,他甚至比薛陈更加受到吴王的厚待,就连他的俸禄也远在薛陈等人之上。原因只有一个:这人手眼通天。吴王想要知道的消息,他都可以第一时间送到吴王的面前。
殷仲还在想着石东艺的事,一抬眸却看到薛陈正带着奇怪的神情打量他。这才反应过来薛陈等着的,是他对后半句话的看法。于是垂眸一笑,不在意地说道:“楚王戊的东海郡,赵王遂的常山郡和胶西王的六个县都已经被朝廷收回,只怕皇上最想对付的便是这里。这个消息……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薛陈摇了摇头:“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真的下诏……,又是另一回事了。”
殷仲心头一动,迟疑地反问:“已经下诏了?”
薛陈点了点头:“旨意已经出了长安,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送到广陵了。”他看了看殷仲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说道:“殿下正在和泰殿里和那帮子文臣商量对策。听说还有个书呆子千里迢迢地让人送了封书信,劝谏殿下以天下苍生为重,万万不可存着不臣之心起兵作乱……”说到这里自己也是一笑,摇了摇头:“这人原来也是吴王的文侍,文采斐然,只是书呆子气太重。你不一定认得的……”
  殷仲听到“这人原来也是吴王的文侍”一句,已经知道他所说的这人定然是枚乘无疑。这人离开长安之后就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此时此刻,只怕他虽是自由身,恐怕一颗心也不得自由吧。
殷仲不由微微叹息。当年在霸上邂逅,把酒言欢的时候,只觉得此人胸襟抱负都令人肃然起敬,而且生性纯良——果然,太过纯良了便不容于这污浊的尘世。
殷仲不愿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想,便主动移开了话题:“我的小兄弟,现在怎样了?”他说的人是丁基。丁基逃离长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要投奔吴国的打算。因此薛陈找上门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便随着他们一起前往吴国。只是,这位大少爷几时曾过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不上两日便因为和侍卫们大打出手而被薛陈关了起来。算起来,已经七八天过去了。
薛陈听他问起丁基,不觉一笑:“你只管放心。那小子一天到晚好吃好喝的,日子过得比你舒服。我是怕他出来再给你惹事,索性多关他两天。等回头你有了职位,放出来跟在你身边,至少不会再受那些侍卫的闲气。”
殷仲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穿过了林荫道,沿着石径慢慢走到了湖畔。远远望去,巍峨的宫墙掩映丛丛绿荫之中,红墙绿树,一派旖旎风光。
那里便是重兵把守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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