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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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尘埃-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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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嘱咐了她们两句就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苏颜不禁有些气闷,殷仲素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连他的手下也这样有城府呢?
尽管心里多少有点疑惑,苏颜还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洗漱之后,两个人早早就睡下了。
听着身旁的秀娘均匀的呼吸,不知怎么,苏颜反而没了睡意。躺在枕上静静的望着窗口一团模糊的光,思绪却不知不觉飘的远了。
阴沉沉的夜晚,风声呜呜咽咽。这样的天气总是让她难以入睡。小的时候是因为怕黑,长大之后则是怕冷。就算她盖着厚被,就算火盆就支在身边,心底里还是有一块空地是热力所无法到达的。
她翻了个身,小心翼翼的把冰凉的双腿蜷进了怀里,让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真冷。
这样冷的夜,又该怎样才能睡得着呢?
风声时近时远,将干枯的树枝拍打得哗啦哗啦直响。院子里有几个醉汉在大声的唱歌,跌跌撞撞的几乎撞到了她们的房门上,又嬉闹着离开了。
苏颜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隔壁的门扇发出了一声极轻微声响。似乎……石钎也还没有睡。苏颜侧耳去听,隔壁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耳边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猫叫声,微弱的混在风声里,异样的冷清。
苏颜微微一叹,身不由己的怀念起离园的那些静谧的时光。离开才不过一天,她竟然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地方了……
苏颜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无声的劝慰自己:“睡吧,跋涉才刚刚开始……”
还没走进离园,殷仲远远的就看到了默立在台阶下的少年。
东厢的门大开着,浅色的帘幕被北风高高的扬了起来。在薄薄的暮色里无力的飘摇。那满室的清寂,竟在一瞬间就灼痛了他的眼。
匆忙收回了视线,殷锦已经一步一顿的朝他走了过来。
殷仲微垂着头,视线不由得被他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所吸引。那两个拳头正随着殷锦粗重的呼吸越握越紧。
“殷仲!”殷锦顿住了脚步,胸口剧烈的起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轻微的嘶哑:“殷仲我讨厌你!”
殷仲的视线慢慢上移,暮色里他看不清殷锦脸上的表情,但那一双愤怒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还是让他有片刻的错愕。他竟然对他直呼其名?!
“殷仲你言而无信!”他仰着头的姿势令他的逼视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此刻的少年已经完全化身为愤怒的小兽,挥舞着爪牙肆无忌惮的咆哮:“你答应过要照顾她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还是把她赶走了,你……”
殷仲伸手将罗皓拦在了身后。
几日之前,就在傅府门前,罗皓因为没有尽到保护苏颜的责任,刚刚挨了六十鞭子。他原本觉得这女人是祸水,送走之后大家正好落得个清静。却万万没想到殷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和殷锦素来交好,此刻听到殷锦越来越低微的咆哮声里竟渐渐的带出了一丝呜咽,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
殷仲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淡淡的说:“你下去吧。”
罗皓走到离园的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浓重的夜色已经完全将庭院当中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笼罩了起来。他只能听到殷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已没有了最初的尖锐。
听到罗皓的脚步声迟疑的退出了离园,殷仲伸手拉住了少年紧攥的拳头,却被他用力的甩开。他甩的太过用力,几乎连自己都摔了出去。还没有直起身,拳头又被握住,这一次,无论他怎样用力,都再也甩不脱了。
“你又干嘛?!”殷锦红着眼睛瞪视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
殷仲却微微一叹:“闹够了就回去吧。”
殷锦气结,叫嚣还没有出口,殷仲却已经放开了他的拳头,意兴阑珊的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殷仲!你这个……”
“锦儿,”殷仲没有转过身,温和声音里却已沾染了前所未有的萧索:“你真的认为把她留下来就是为她好吗?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
殷锦怔住了。
“回去吧,”殷仲的声音里透出了淡淡的疲惫。
身后的人却固执的站着,纹丝不动。殷仲满心的烦乱里渐渐的滋生出一点不耐。他霍然转身,正要发作,却听到殷锦不无委屈的低声嘟囔:“那……至少让她跟我道个别啊……”
殷仲勃发的怒意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的反问他:“道别?你会让她走吗?”
殷锦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的瞪视着他。心里却无比诧异——他记忆里的殷仲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亲昵的小动作。
“回去吧,”殷仲淡淡的嘱咐。
殷锦怔怔的目送他转身离开,满心的愤怒都已经不知不觉化作了疑惑。这样的殷仲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呢?
一缕微弱的气流划过了半空,准确的落在了书案旁边的烛台上。一人高的七宝缠枝青铜烛台上刹那间爆出一团小小的火花,随即,两三支粗如儿臂的白烛幽幽亮了起来。
殷仲合拢了身后的门扇,不动声色的问道:“只有三支?”
门后的暗影里,白色的人影一边抚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自嘲的笑了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进步啊……”身材颀长的男子,有一张少年般略显苍白的脸,眉目清秀,斜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别人的时候,神情间总是带着两三分玩世不恭的佻达。
殷仲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闪过轻微的不悦:“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穿白衣的男子半真半假的行了个礼,不在意的轻笑起来:“银枪只是不解,将军日前不是已经吩咐过不许再追查这女子的底细了么?”
殷仲眼波闪动,视线不自然的投向了另外一边:“这次不同。”
“不同?”银枪喃喃的重复这两个字,眼眸里闪过极犀利的光:“她是饵?”
“不是!”殷仲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眼眸中已经跃动起薄薄的怒意。
银枪眉目敛动,后退一步垂首应道:“银枪放肆了。”
殷仲却已看到了他唇边一丝不羁的浅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事?”
银枪直起腰,偷眼打量他脸上竭力忍耐的怒意,眉目之间笑意浮动:“银枪虽然没有亲自跟随这位姑娘上路,但是却派出了无风无影。有他们在,再加上石钎,应该……”
“应该?!”殷仲冷笑。
银枪飞快的瞥了一眼他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洗砚阁有重要的消息,银枪必须亲自来见将军。是以……护送的任务就派给了无风无影……”
殷仲没有出声,目光却沉沉的望了过来。
“一共三件事,”银枪利落的说道:“容裟自从昨夜宴请将军,当晚就宿在红牌苏盈姑娘的房里。一夜一日,一直没有露过面,也没有见他离开过撷芳楼。”
殷仲眉头微微一跳,一丝异样的感觉极快的划过心头。来不及细想,就听银枪继续说道:“至于顾血衣,洗砚阁对江湖人物一向关注甚少,对于此人可以说一无所知。不过,此人目前似乎不在武南……”
殷仲心头猛然一跳,一股热流瞬间窜上了脑顶:“他不在武南?!”
银枪微微一愣,伸手拦住猛然站起的殷仲:“将军,还有一条消息。”
“什么?”殷仲急急的停住脚步,不耐烦的挑眉。
“石钎和苏姑娘三五日后到达南阳郡,”银枪面容沉静如水:“正巧有一个将军感兴趣的人此时也在南阳郡。”
殷仲心头微微一沉。
银枪沉沉说道:“骠骑将军——周亚夫。”

第十七章

“简单,”陌生的女声突兀的大笑了起来:“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主子也会交给我来做。真是……很没有面子啊……”
“到底怎么做的?”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森冷中透着些微的不耐。
“都说了简单。”女人又笑了,似乎全然不把他的不悦放在眼里:“在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赶车的那个男人前脚进了食肆,我的人后脚就把马车赶走了。然后,停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原来的位置……”
男人没有出声。
女人又放肆的大笑:“那蠢货恐怕要出了南阳郡才能发现马车被掉了包……”
男人冷哼了一声:“你所说的那个蠢货,马车还没有驶出槐树街,他就已经发现马车被掉包了。”
“哦?”女人停顿了一下,“是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恶意的挖苦:“你要是知道他随后做了什么,恐怕要趴在地上谢我给你安排的藏身之处了。”
“哦?”女人加重了语气:“不过就是几个同伙……”
“你既然这样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男人冷笑了起来:“那接下来的事,想必你更不放在眼里了。”
女人明显的一愣:“你不帮我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男人冷笑:“我生平最看不起的,一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二就是将平白无辜的人牵扯入局……”
女人冷笑:“你家主子跟我家主子可是一门心思的合作。你的态度……”
男人却放肆的大笑起来:“你竟想威胁我?!”恣意的笑声里充满了嘲弄之意,仿佛她说了多么令人捧腹的一个笑话。
“顾……”女人恼羞成怒,声音明显的拔高。
“黑纱!”男人适时的打断了她的话,貌似平和的话音中重又透出了若有若无的森寒:“不要激怒我。”
女人的气息明显一窒。
“我和你的合作,到此为止。”男人淡淡的说:“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武南,三天之内就会赶到南阳郡——你自求多福吧。”
“你……”
……
这个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可是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苏颜却丝毫也想不起来了。
昏昏沉沉当中,所有的感觉都已变得麻木。仿佛沉入了最深的梦魇里,无论怎么着急也无法睁开双眼。耳边絮絮叨叨的全都是陌生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大氅的领子茸茸的擦过了脸颊。这轻柔的触感不知不觉就勾起了记忆中某些温暖的片段。虽然难以捕捉,却还是让她感到了某种无声的安慰。
半寐半醒之间,有明亮的光线晃在她的脸上一晃而过。苏颜下意识的侧过了头,脸上一凉,一个女人的笑声咯咯响了起来:“醒了?”
这不是秀娘的声音,而是昏迷的时候听到过的那个女人——黑纱的声音。苏颜心微微一沉,一丝恐惧慢慢的爬上了心头。下意识的睁开眼,果然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正俯身在她的上方。明明是一张如花笑靥,却让她直觉地感到危险。
“醒了?”黑纱又笑,手里的东西再度贴上了她的脸颊。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一阵异样的寒意直透心底。苏颜忍不住向后一缩。
这女人却又笑了,顺手拿起了贴在苏颜脸颊上的东西,若无其事的举到了自己面前。原来是一面小巧的铜镜。她对着镜子很仔细的照了照自己的眉眼,视线越过了镜子的上方,似笑非笑的落在了她的脸上:“你的男人很在意你嘛,听说你出事,立刻跑出来找你……”
苏颜的心猛然一跳。一抬眼,黑纱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黑亮的眸子里神色复杂难辨。无声的对视中,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黑纱将手里的镜子伸过来,重重的在她的脸颊上拍了拍,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讥嘲:“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又是个腿脚不便的废物……那个男人竟会那么在意你?你说说看,他究竟喜欢你哪一点?!”
苏颜别过脸去。就这么一转头,她忽然发现自己还躺在马车里,只是触目一片艳丽的锦缎,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使用的车马……
“我问你话呢。”对面的女人明显的不耐烦起来。冰凉的铜镜用力在她的脸上一拍:“丫头,我在问你话呢。”
苏颜痛的一缩,侧过头时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平静了下来,“秀娘呢?”
黑纱微微一怔,随即危险的眯起了双眼。铜镜慢慢滑到了她的下巴,用力向上一抬:“没用的人,自然是杀了。”
苏颜瞪视着她,一阵轻颤飞快的掠过心头。
似乎感觉到了她皮肤上轻微的战栗,黑纱满意的笑了起来:“知道怕了?那就放老实一点,你现在可不是在荣安侯府……”
苏颜刹那之间若有所悟,再度睁开的双眼里一派澄澈:“你……你们到底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下巴上的铜镜微微一动,黑纱又笑了:“你果然聪明。”
“到底想要什么?”苏颜追问。
黑纱收回了铜镜,懒懒向后一靠:“大概是要一个承诺吧。不过,这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女人家,知道太多总是不好……”
“你若真的杀了秀娘,侯爷不会轻易放过你……”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苏颜的身体微微放松。心却一点一点揪了起来。
黑纱挑起了眉头,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我们不是有你吗?!”
苏颜的心一沉,下意识的追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懒懒的一笑,重又闭上了眼靠在软垫上假寐。黑纱的态度让苏颜有种挫败感。马车正在疾驰中,会是去哪里呢?她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支起了半个身体,一只手刚刚掀起了帘子,就听耳边“呜”的一声响,手腕上蓦然传来一阵剧痛。惨叫声未及出口,铜镜却已飞快的收了回去。
“女人家知道太多总是不好,”黑纱的声音懒懒的说:“你腿脚不方便,乖乖躺着,不要惹我生气。”
苏颜一头栽倒在车座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然而心头的震惊却在这一瞬间,远远大过了肢体上的疼痛。帘子掀起的一瞬间她所看到的景象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片荒坡,几株枯树,以及荒坡上方蔚蓝色的晴空……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她早已被远远的带离了南阳郡的附近——从武南出发,一路上那样厚的积雪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她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苏颜轻轻抽气,捧着受伤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在座位上坐了起来。
黑纱的一只手轻轻拨动着自己的鬓发,视线却越过了手里的铜镜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惹我生气。丫头,我可不会象你的男人那么好脾气。”
她说的应该是殷仲吧。苏颜想象不出居然会有人说他“好脾气”,若不是手腕上一团青紫疼得她开不了口,她几乎要笑出声来了。然而坐在她对面的黑纱却显然误解了她这样一个表情,很不屑的撇了撇嘴:“别以为你有个厉害的男人,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丫头,你最好乖一点,别动什么歪脑筋。”
苏颜轻轻摩娑着腕上的青紫,轻声反驳:“他……不是我的男人……”
黑纱斜了她一眼:“殷仲已经离开武南,此刻恐怕就追在我们的后面呢——你当我们是傻瓜吗?”
苏颜摇摇头,“侯爷离开武南,恐怕是正巧有别的事。我在侯府中时也不过是个下人,侯爷断断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下人……”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上已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苏颜猝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座位上。天旋地转之间,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半边脸颊已经热辣辣的肿了起来。
黑纱把玩着手里的铜镜,若无其事的浅浅一笑:“别跟我玩花样,丫头。若不是留着你钓大鱼,我这一掌就能要了你的命。”
苏颜坐直了身体,慢慢的用袖子擦去了唇边的血迹。
黑纱挑起眉头,饶有兴味的笑了起来:“你居然不哭?”
苏颜低垂的眼瞳里有幽暗的火苗微微闪动,脸上的表情却远比刚才来得平静。
黑纱于是又笑。她一笑起来唇边就浮起两个圆圆的酒窝,仿佛顷刻间年少了好几岁,细白的手指伸过来在苏颜的脸颊上缓缓抚过,轻声笑道:“不要总是想着怎么逃跑。乖乖等着你的男人来接你不好吗?这可是好多女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呢……”
昏暗的车厢中满是她身上的脂粉香,旖旎中绵延出寂寞的味道。她又举起了铜镜借着帘外一点幽光细细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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