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牧场的围栏上,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地、万里无云的晴空,却完全无法让他的心情开朗起来。
远处人声喧腾,今日牧场里一早就驶进了许多车子,有的送水果蔬菜,有的则是送酒类来,热闹得活像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派对。
虽然周围热闹滚滚,但除了夏竹,姜御风对眼前一切毫不关心。
俐落跨下木头围栏,他拍拍牛仔裤,少见的轻松打扮是他入境随俗的方式。
他开始在主屋、马厩间寻找她的踪影,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黑人胖厨娘。
“夏竹啊?她今天一早就跟赛门进城去了。”
跟着赛门进城?顿时,刚刚才下肚的美味法式蛋卷跟黑咖啡,突然乱七八糟的绞出一堆胃酸。
“他们去做什么?”他活像个捉奸的妒夫,锲而不舍地问道。
“买衣服。”胖厨娘一脸喜孜孜的表情,好像要去买衣服的人才是她似的。
“买什么衣服?”他更狐疑了。
“赛门拉着夏竹去的,大概是洋装之类的吧!”厨娘也不太有把握的耸耸肩,随即笑开了。“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吶!”
“什么特别……”
“唉呀,我的蛋糕烤好了!”不等他问完,厨娘立刻转身忙着从烤箱拿出一个香气四溢的蛋糕。
第一天来到牧场,看到里头几乎所有的工人、伙计全是黑人,俨然是标准的南方特色,着实让他担忧起夏竹的安危。
但几天后,他发现这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挺客气有礼,一扫印象中粗暴、犯罪的刻板印象,尤其胖厨娘的绝佳手艺,就连对食物向来挑剔的他,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看着厨娘快乐的哼着歌,径自忙着装饰蛋糕上的奶油,姜御风只能悻悻然地摸着鼻子离开厨房,一脸不乐地坐在门外生闷气。
当夏竹坐着赛门的车从城里回来,刚进牧场大门就见到姜御风倚在木栅栏边,一脸老大不爽的表情。
英挺慑人的身影与蓝天晴空相映,更显得耀眼而出色,连今天难得的灿烂阳光都为之失色,更让她的目光很难不看他。
他穿了件蓝色套头毛衣,身下一条牛仔裤,益加凸显一双长腿,轻松帅气的装扮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看起来像个性格潇洒的大男孩,而不是坐在豪华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的大总裁。
“妳去哪里了?”
赛门在旁,姜御风依然视若无睹地质问他身旁的夏竹。
“进城买东西。”为了不让场面尴尬,在人前夏竹尽量不跟他起冲突。
“买什么?”看到两人贴近的亲密状,姜御风的脸色更臭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即使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牛仔裤、白色羽毛衣外套,她看起来却是那么神采奕奕、美丽又动人。
“我买什么东西不需要向你交代吧?”她气得忍不住堵回一句。
顿时,姜御风的脸色更加紧绷,气氛僵得不得了。
赛门也立刻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
刻意让姜御风留下来,原以为夏竹会跟他有话聊,没想到打从第一天起,他们就谁也不让谁,言谈之间老是弥漫火药味。
“我带夏竹进城买洋装去了,好庆祝她今天二十九岁生日。”一旁的赛门赶紧出声打圆场。
“生日?”宛如一记最震撼的响雷,当头结结实实劈进他的脑子里。
今天是她的生日?脑子许久之后才从撼然巨响中恢复过来,姜御风猛然想起厨房里那香气四溢的蛋糕。
现在他总算知道,那个蛋糕不是今晚的甜点,而是她的生日蛋糕!
身为她最亲密、口口声声需要她的男友,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记不住?而这些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却都牢记在心。
紧接而来的震慑与问号,宛如汹涌潮水般向他涌来,但他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他忘了她的生日,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情绪首次涌现,姜御风无言以对,只能怔怔望着他们的身影相偕而去。
一整天,整个牧场弥漫着一股欢乐与期待的气氛,他这才发现夏竹的人缘有多好,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知道今天是属于谁的特别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置身在这片欢愉的气氛中,他却觉得--怅然失落。
毫不怀疑的,这是赛门为夏竹精心筹画的一场生日派对。
他邀请了牧场的每一个人,以及镇上的许多朋友,当然,还有来自台湾的新朋友--姜御风。
夜幕低垂,宽敞的主屋里灯火通明,里头传出热闹的谈笑声。
宴客厅长桌上,坐满了受邀而来的宾客。而今天的主角夏竹,正坐在平时赛门坐的主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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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打从一走进餐厅起,姜御风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她优雅美丽的身影。
一席黑色及地长洋装,肩上披了同色系的羔羊毛披肩,那是他所熟悉的夏竹,美丽娇媚依旧,却又充满着成熟女人的性感风情。
但挂在脸上的快乐笑容,却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陌生表情。
魂不守舍地坐在座位上,正好紧邻夏竹身旁,将她今晚的美丽一览无遗。
一餐饭下来,她笑靥如花,跟每个人轻松自若的谈笑,唯独不看向他,总是技巧的避过,像是压根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席间,坐在另一边的赛门不时拿食物亲昵的喂夏竹,而她竟然也大方的张嘴接下,而后递还一个甜甜的笑容。
两人看起来是那样相配,甜蜜景象刺痛了姜御风的双眼,令他妒火中烧。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两人,像是想在他们身上烧出一个大洞,好发泄满腹的郁闷与怒火。
对姜御风来说,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心爱女人与其他男人公然调情,更令他觉得羞辱的。
对他来说,这简直就像一种挑衅。
“夏竹,这是我送妳的生日礼物!”
席间艾达玛送上了甜点,这时年纪最小的美蒂,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心情,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谢谢,妳真好!”虽然不忍让美蒂花钱,但她还是忍住话没让美蒂扫兴。
“夏竹,这是我送的……”
“还有还有,我也准备了……”
顿时,每个人纷纷拿出预先准备的礼物,餐厅气氛更是热闹无比,众人群起起哄要她拆礼物。
顺应大家的要求,夏竹移师到客厅的壁炉边,一一拆开堆满一地的生日礼物,晚餐成了惊喜大会,大家笑闹成一团。
坐在礼物堆里,两眼晶亮、粉颊酡红,笑得活像个孩子般快乐的夏竹,让姜御风几乎移不开眼。
一直以来,他从不记得夏竹的生日,事前也没有人告诉他今天的庆生计画,过去,这类送礼的“小事”全是由秘书处理,他从不需要为这些过生日、节日的小事费心。
有时是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有时是名牌的皮包、服饰,总之他自认出手绝不吝啬,她一定会开心。
但她离开时,却没把他送的那些高价礼物带走,而且看起来就像完全没使用过一样。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音乐盒、唱片、可爱的绒毛熊……他不知道,原来只要这些小东西,就可以让她开心成这样。
被众人围绕,她的世界俨然是他无法参与,也打不进去的圈子。突然间,一种荒谬的错觉袭上心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从来不曾参与过她的世界--
姜御风觉得自己成了今晚最突兀的人,怔立在一边,与眼前欢乐的气息完全格格不入。
孤寂感四面八方朝他涌来,慢慢将他包围。
身价逾百亿,拥有名望、权势与财富,他竟然还会觉得孤单,心口像是缺少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没有机会填满。
他终于体会到,置身在人群中却依然感到孤寂的感觉是什么了!
“夏竹,这是我送给妳的。”
在她终于开完所有的礼物,故作神秘的赛门总算是拿出他的礼物。
礼物不大,是一个别致的巴掌大盒子,姜御风用不着猜就知道里头肯定是项链、耳环之类的东西。
老套--他嗤之以鼻。
“谢谢!”
夏竹笑盈盈的接过礼物,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打开礼物。
一看到里头的东西,她先是一怔,随即拿起来细细端详,感动的红了眼眶。“赛门,谢谢你,它好特别,我很喜欢!”
看看她眼中的泪光,又看看她手中看起来朴拙不起眼的礼物,姜御风狐疑蹙眉,脸色开始往下沉。
那只是一个浅棕色椭圆行李牌,皮革在边缘刻出别致的图案,中间刻了她的中文名字,另一面则是一个迷你相框,放了一张热闹的合照。
他过去送给她不知多少比这个贵重、漂亮的东西,但她却从没高兴得热泪盈眶,这让他实在很不是滋味。
“赛门,你怎么会写中文?”他连中文都看不懂,怎么会写她的名字?
“我练习好久。”赛门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中国字真是不好写,我只好依样画葫芦。”
赛门说得轻松,但看得出来他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刻字。
“妳常跑世界各地,带着这个行李牌就像带着我们,就不会觉得孤单啦!”
这番话,让夏竹心头一阵温暖,忍不住伸手拥抱他。
霎时,周围又开始鼓噪起来,每个人都乐见老板跟美丽和气的夏竹迸出爱的火花,尤其是美蒂,更是开心得手舞足蹈。
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姜御风面无表情,冷眼看着他完全无法融入的两人世界。
胸口莫名的紧绷纠结,他困难的大口吸气,转身朝门外仓皇离去。
从眼角瞥见一抹英挺身影转身而去,夏竹脸上挂满的笑容,转瞬间迅速褪去。
一整个晚上,她没有忽略他那双紧紧跟随、专注凝视的黑眸,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的在乎与心慌,她只好假装忙碌的笑、忙碌的说着话。
虽然知道他肯定不记得她的生日,但他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去,还是让她倍感心痛。
但夏竹没有料到的是,匆匆而去的身影全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大步跨出有空调的温暖房子后,姜御风冲入无边黑暗中,浓重的黑暗与袭人的寒意迅速将他包围。
他怎么会觉得这么冷?好像连最后唯一的希望都被抽空。
今晚天气特别冷、夜色深浓,更让他感觉世界之大,他却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真实感,夜空中连一颗星都没有,像是在奚落他的孤单。
他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孤寂、伤感这些从来跟他沾不上边,但曾几何时,他竟觉得自己像被世界遗忘。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感觉冷得几乎冻僵,但知觉依然那么清晰,剧烈扯痛他的神经。
沉重跨出脚步,他返身沿着小径走回自己的木屋,却在木屋前意外遇上刚散会的夏竹。
刚结束一场欢乐的庆生会,她的眼底还残留着快乐的痕迹,红扑扑的双颊、闪闪发亮的眸,看起来更让他心痛难受。
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离开了他,她竟然过得比以前还要快乐、还要幸福!
盯着她动人脸蛋沉默许久,他突然阴郁开口。
“妳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快乐?”
闻言,夏竹倏的一怔--是啊,她为什么会这么快乐?
来到这里的第一年,她失魂落魄,心里牵挂的全都是他,为了让自己从自怨自艾中抽离,她只好假装快乐。
直到她开始学会用镜头看人生,捕捉别人的快乐、别人的笑容。
日复一日,过了四年的充实生活,这才发现心痛跟悲伤早已离她好远好远,甚至让她忘记离开他,她的生命根本不会有快乐可言。
“我拥有那么多珍贵的宝物,还有不快乐的理由吗?”她定定望进他眼底。
离开他的那一天,她给自己许下的唯一承诺是:她要让自己活得快乐!
※※※
四年的岁月时间,不但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一个女人。
望着夏竹熟悉却又陌生的美丽脸庞,姜御风再一次哑口无言。
即使不愿相信、不想承认,但残酷的事实却是:如今她已经完全不需要他了!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寒凉夜风拂过,世界像是陷入永无止境的沉默。
这是夏竹第一次在总是意气风发的他脸上,看见黯然落寞的神情,她的心无来由地一阵拧痛。
明知跟他不该再有瓜葛,该立刻转身离开,但她的双腿却像是被定住似的,怎么也跨不开。
这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独立坚强,却总是在他面前,不争气的泄露出自己的软弱。
“我忘了今天是妳生日……”许久,他终于艰难的再度开口。
“我习惯了。”她不在乎的一笑,心口却还是莫名抽疼。
过去她已经习惯被他摆在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位置,现在,她更不会在乎,即使心底还有淡淡的感伤抹灭不去。
“妳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吗?我可以--”
“不必了,我对昂贵的东西没兴趣。”她嘲讽的一笑。
他总是这样不是吗?用钱来收买她的心,以为昂贵的高级礼物可以为她买来快乐,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他依然如故。
只有傻瓜,才会冀望世界上出现奇迹!
“小竹,妳到底要我怎么做?”
哪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姜御风,突然之间气焰全失,神情痛苦的耙梳着发,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开口。
“你什么也不必做,我们有各自的人生,何不干脆放手,让彼此都好过?”
“放手?”他喃喃重复这两个字。“我找了妳四年,却只等到这句话?”
蓦的,她心口猛然一悸,几乎说服自己相信他有那么一些在乎她……
傻夏竹,两年的时间还没让妳学会心碎的教训吗?
除了事业,他永远也不会在乎、更不会爱任何人,心里始终只关心他自己,永远也学不会付出。
“其实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需要我,世界上比我好千百倍的女人何其多,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就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夏竹悲哀的发现,说这些话竟还会让她感到心痛。
神情复杂而迷乱的望着她,姜御风就像个迷失在荒野中的旅人,历经了千山万水的追寻,只渴望找到一个方向、一个释放自己的出口。
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他明明可以拥有全世界的任何一样东西,但为何他就是执着的想要她--只想要她?!
“放弃,不如想象中的容易。”他语重心长的深深叹息。
“你还是这么骄傲。”她苦涩一笑。“你还有庞大的事业,不必为了放不下的骄傲赔上大半生的心血!”儿女情长不适合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男人。
“我不是为了什么骄傲,而是……”
“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挫折地再度耙梳起已经够凌乱的黑发。
忍住胸口隐隐作疼的痛楚,夏竹转身背对他。
一轮银白明月缓缓自天际升起,洁净清明得宛如不沾一点尘灰,让她几乎遥望出神。
记忆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明知道不该任由纠缠,却难以割舍它的牵绊,终其一生都得为其束缚。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过去的点点滴滴,以及四年前那个说再见的心碎午后。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坚定自己的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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