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话难以开口,秦昱言发现自己瞬间起了抵触的心理,胸腔中升起一簇鬼火似的冷光,寒意森森却又好像烧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秦昱言压不住脑子中的那一点点,怀疑的念头,百般不情愿地任由它将血液给凝固。心中留给穆林洁的那一个角落突然迸裂开一条细缝,从中散发森冷的黑暗,堵都堵不上。
秦昱言对着电话匆匆道:“我在丽景轩,你直接带孟语过来吧。”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比这大半个月以来的任何一次都寒心决绝。
秦昱言在甜品店找了位置坐下,冷清的上午让她有些惆怅,似乎是有一点点怀念过去的时光。
比如刚刚认识时的那个穆林洁,十七岁是最美好的年纪。
中间穆林洁打来两个电话让秦昱言“等等”,因为孟语还在上课,要出来需要批假条,盖年级章,比较麻烦。昱言等到该吃中午饭了,想不出来一张假条是不是真的要批一上午,那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穆林洁刚出了月子,人看着还是虚。她以前就是丰腴类的,怀孕时增了将近七十斤,卸了货之后体重依旧超标,更是白白胖胖的。
一见秦昱言,穆林洁顺手在拖拖拉拉的孟语肩膀上推了一把,孟语明显不高兴地躲了一下,干脆站在原地跟穆林洁叫开板了。
秦昱言等得满心不高兴,出言叫穆林洁的名字,孟语往这边看看 ,才不情不愿地被穆林洁给拖了过来。
穆林洁把孟语按到座位上,自己跟着坐下,先嗔怒地瞪了孟语一眼,回头跟秦昱言说:“死丫头拿到假条还非得去换条裙子才肯来——又不是相亲你打扮个什么劲儿!”
孟语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喜欢我的人那么多,看见我穿丑死人的校服像什么话!再说,要是碰见我男神、女神们,那就是毁我终身幸福的节奏,说不定还要影响我的婚姻大事!”
穆林洁气结,不想跟她讨论什么“男神”、“女神”,反正都是一群神经病,要不然就是电脑屏幕里的纸片人或者是小说里连形象都没有的描写。
穆林洁对着秦昱言开口:“宝宝好不容易……”
“孟语,你最好说实话。”
两个人一起开口,秦昱言却是直接对着孟语说的。穆林洁的话被堵在喉咙间,看着她隐忍着不爽快,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突然有些愣。
好像有点震惊,也有无所适从。但是想法一股脑涌上来,穆林洁反倒抓不住重点了。
秦昱言转头扫穆林洁一眼,将撞到一起被压下去的话重新说一遍:“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荣江?——别瞎糊弄,要是你不说我就只能报警来查了。”
穆林洁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想劝秦昱言别急,一瞥见她冷硬毫无和缓的侧脸,话头就抖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你,你别啊,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报警了!”
“好好的?”
穆林洁在旁边拉孟语:“小语!不是问你话呢!昨天你在哪儿呢?”
孟语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瞥一眼,看起来傲慢自大,眼神里的闪躲却清晰可见:“我能去哪儿?你说我半夜跑出去现实啊?难道不是你们的什么小护士扯谎,半夜自己摔个大马岔嫌丢人非得找个体面点的说法?”
“是啊!”穆林洁在一旁帮腔,“不是,我是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小语她到底年纪小,没那个胆子。再说,她要念书,晚上出不来的。”
“她把书念成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秦昱言从跟穆林洁通完电话就突然没有跟孟语瞎掰扯的兴致了,是收到重创之后所需要的疲怠休整期,漫长不可忽视,她转头问穆林洁,“你为什么替她说话?”
孟语的妈跟穆林洁的婆婆是堂姐妹,两个人算半个嫂子与小姑的关系,穆林洁向着自家人也无可厚非。
但秦昱言这一句问的好像有深意在其中,穆林洁迟钝地感觉到她今天哪里怪怪的,前两天两个人出来逛街的时候话题还始终围绕在小宝身上来着。
哦对,从穆林洁怀孕开始,两个人一见面必定先讨论一番孩子的问题。惯用的开场白没了,难怪穆林洁觉得心里咯着似的,有点失落。
穆林洁神不在焉,拈了一句:“她还小呢,我……”
秦昱言突然就不耐烦了,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随便承认不承认吧,这事儿我只跟你妈说。你最好没有下次,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孟语从头到尾都在望窗外风景,听到这一句突然拍桌子急了起来:“你跟我妈说?你……”
“你要是没鬼怕什么,去跟你妈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秦昱言一句话噎住了孟语,她烦躁地抓乱一头短发,也不怕碰到什么男神和爱慕者了。穆林洁给她买了两块儿蛋糕打包,加了酸奶让她赶紧回学校。
剩下那两个成人,端坐着有了少见的尴尬。
秦昱言想到自己念初中时的事情。
穆林洁大她四岁,自己还是个傻屁妞的时候,穆林洁上高二,已经奔上了少女到女人的道路,并初具成果。她自小就在身体发育上早熟,心智却落后半拍,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个傻大姐。
两个傻屁落到一起,倒也玩得开心。穆林洁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一个学姐该有的体贴和关怀,对秦昱言好得没有限制。
虽然穆林洁是对谁都好,但秦昱言坚信,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然后秦昱言在心智早熟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前行,等周围的人都夸赞她像个大人了的时候,穆林洁还是那副傻屁样。见谁都自带三分熟,依旧对谁都好,被人伤害也不知道,活脱脱一个现世圣母。
秦昱言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甘愿为了这份爱慕让自己像是被打了催化剂一样,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迅速成长,好强大到给她庇护。
那时候的感情简直纯粹,美好得根本没办法形容。
哪像现在……
现在这个闪闪发光的形象在心里蒙了一层灰,底座裂了细纹,踟躇着网上蔓延。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吃午饭,坐下之后穆林洁略显无奈地开口:“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啦?”
“十七了还小!?办的那熊事儿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啊?”
秦昱言口气冲,穆林洁也听得出来,问她怎么了。秦昱言突然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直白地问道:“这事儿你知不知道?事前。”
穆林洁没转过弯儿,眨眨眼一脸茫然:“我怎么会知道啊?我要知道能不跟你说么!”
秦昱言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道:“她只是因为你生孩子那天记了仇?不是……你也想报复杨瞳?”
穆林洁终于明白她对自己的怒气是因何而来的了,瞬间腾起一股委屈。她一贯不是大吵大闹的人,心里的情绪翻腾的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更学不会撂板凳走人这一套,竟然被自己的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秦昱言看着她,狠了狠心开口:“别打这个主意。我要跟杨瞳如何这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你不要来干涉。现在我还能跟你保持目前的关系,你要是动了歪心思,我……”
“我没有!”
穆林洁一句话终于憋了出来,胀得脸红脖子粗。
她因为肤白且嫩,总是很容易脸红,吃顿饭热了也是粉扑扑的。秦昱言看着就又有点伤感,叹了口气道:“没有最好。”
说得漫不经心,并没有把穆林洁的话真正听到心里边去。
一顿饭不欢而散。
秦昱言又拐去电子城挑打卡机,回医院时,杨瞳已经下班回家了。留给她的云南白药还放在原处根本没动,放出一份消极被动退避但无比坚决的抵触心理。
秦昱言有点愣,觉得这一天怎么净是点糟心事儿,小姑娘的气性居然这么大。
杨瞳这边报了警,事情就闹大发之后家里边自然蛮不住。杨妈妈拧巴着一张脸揪着杨瞳问东问西,又听她絮絮叨叨地对着侄子说了半天“见到陌生人不要乱跑”之类的嘱咐。好不容易捱到半下午,杨瞳借口上班为由,彻底溜了。
到了医院杨英老师还在班上,杨瞳跟她打了招呼之后自己坐到小马扎上摸手机,上了企鹅。
“吃薄荷”同意她的申请之后一直没反应,杨瞳偷空给她发了两个表情也没人回。不知道这人是惯常当面才能说正事儿,还是存心要套杨瞳的话所以第一次加的时候才会那么多废话。
杨瞳跟她的聊天习惯完全不同,不管人在不在,简明扼要地说重点,等对方什么时候看到了什么时候想回复就行。
杨瞳说自己刚发工资了,想要那块儿怀表。
一直等到晚上,“吃薄荷”才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是V了之后大家弃文了么?
评论好少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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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争吵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怀表已经出掉了”
【T°】:“其他东西呢?那个手办还在不在?”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没了”
颜文字没有了;一句话加一张的表情也消失不见。杨瞳见她说话这么正儿八经;自动脑补出一副敷衍的态度出来,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情绪这么低糜,八成是已经被她爹给修理得很惨。
这样我就放心了。
杨瞳回一句“那好可惜啊!”;等了两分钟没见回话,跑去刷了会儿微博。回来一看对话框还停留在之前那个页面。
“吃薄荷”,应该说是孟语,突然从一个欢脱的话唠直接变成失语症患者似的,对于杨瞳的感慨就是以沉默回应。
杨瞳暗自觉得意犹未尽;整理好这一天的处方之后,又重新坐下来找孟语聊天。
【T°】:“说起来;你是在理工大上学?”
杨瞳以为她不会回复的时候;消息突然进来;这熊货竟然说“是”,又立刻补了一条“大一”。
会撒谎就说明是有防备心。杨瞳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双向卧底似的,都不想让彼此察觉到自己已然知情的事实,故弄玄虚地开展侦查与反侦察。
不过杨瞳好歹有优势。她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对方完全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孟语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不敢确定杨瞳是不是已经识破自己了。
杨瞳想了想,跟孟语反着来。
【T°】:“真好,还是上学好。工作之后就想回去上学。”
【T°】:“你还有朋友有那块儿怀表么?”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淘宝上多了去了”
【T°】:“哦……我不经常买这些周边,不太懂。你能帮我代一个么?”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有专门的日代”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连接'”
【T°】:“好的,谢谢你。”
杨瞳收了链接大概扫一眼,看看那个熟悉的名字,随手点了收藏店铺就关掉了。
她上大学的时候混过一段时间动漫论坛,跟着瞎胡闹,见到别人收集的手办心痒得狠,看到别人成山的漫画书也眼红。后来觉得群体性娱乐并不适合自己,她跟一大帮人玩在一起把自己玩的无比寂寞,就退了企鹅群,清了微博,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论坛。
彻底远离一个圈子,连从那边带来的习惯也跟着改掉了。到现在杨瞳看见周边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感觉,觉得那些玩意儿除了浪费钱之外,就是用来落灰的。
再说孟语发过来的那家淘宝店主,杨瞳曾经和跟他在一家群里呆过很长时间,算是见证了一家代购从零做起,到逐渐壮大,没一点新奇了。
那边孟语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问杨瞳怎么突然又想要了。杨瞳觉得这小姑娘其实是想试探自己,但试得完全不得章法,根本不会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T°】:“发工资了呗。”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你在哪里上班?”
【T°】:“小地方,没什么可说的。”
【T°】:“这家日代靠谱么?不会是什么厂货吧?”
【T°】:“现在猫贴不是也有假的了么?”
【T°】:“你在这家买过么?”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你不是要买钢炼?怎么跑到海贼上边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杨瞳之前表现得太冷淡,突然连着说这么多话让孟语有些吃惊,还是单纯惊讶于杨瞳一边说着自己不懂周边还能讲出来两个比较靠谱的名词。
孟语一扫先前的沉闷,发了表情过来,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这蠢货起先还想拿钢炼来跟自己建立共同话题,由此可以看出她那简单明了的思维方式。杨瞳反之去套近乎,跟她说她喜欢的东西,也算有点成果。
孟语说自己的手办都是在这一家买的,杨瞳说自己先去看看,就不再说话。
原本就是忽悠孟语随口一说,根本没打算在这上边浪费钱。丁点工资还不够塞牙缝,隔天晚上一顿的宵夜都快吃不起了……说起来宵夜,杨瞳的心情瞬间又落了下去,爽快一消而散。
像是一条风水岭。
其实理智点来思考,从秦昱言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但杨瞳就是觉得有一道被天斧劈出来的沟壑横在两个人中间,生出今夕不同往日的惆怅。惆怅完就开始想,不知道这一晚还有没有宵夜了。
逻辑思维很清楚地告诉自己,人秦昱言还跟两天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有没有宵夜不全看你自己的态度。
但是态度就是好不起来。一边摆冷脸一边懊恼,有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么,心里有疑惑就去直白的问啊!谁会能忍得了这么臭的脸啊,人都要被烦走了!
答案是没人会忍,但有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陷入矛盾的折磨中,烦秦昱言的同时,杨瞳也开始有些自我厌弃。
杨瞳抱着这种心情看玻璃窗外的鱼缸发呆时,秦昱言进来了。杨瞳转头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发呆。秦昱言挤到她身边,弯腰趴在电脑前查这一个月的门诊量。
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一般都在收费处活动。那边都是年轻人,四台电脑也都是新机子,平日里要报销个几十块钱也要去那里直接拿现金。不像药房,只有英老师一个固执的老家伙守着一台大块头笨重的旧机子。
秦昱言一边看一边问杨瞳:“你胳膊好了没?我见药还放着,忘记带了?”
杨瞳闷闷地胡乱“嗯”一声,明显敷衍起来:“好了。”
秦昱言保持着那个手撑电脑桌的弯腰姿态,侧头笑道:“这么快就好了?你基因里有非人类的物质?”
她还是笑意莹然自在的样子,听到杨瞳耳朵里就有些灼烧感。杨瞳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生闷气,到最后对方连自己生过气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问理由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只有自己在受煎熬,对方轻轻松松跟没事儿人似的。一旦有这种想法,杨瞳就觉得很不平衡。
然后杨瞳就更生气了。
大厅的挂钟秒针又走了两圈,有个男人拉着小孩儿去收费处划价。院长助理溜溜达达来串门,往收费处瞥了一眼,撇撇嘴低声道:“又是这个男的,说话真麻缠啊!明知道院长下午一般都不在,还偏下午来,来了就要吵吵。”
秦昱言笑笑:“你跟他解释一下。”
助理:“说了呀!我说院长去外地开会了,他才让我给看了,老大不乐意的。”
正说着,那个男人已经刷完医保卡,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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