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祠稔盯着胤禛的双眼看了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玉徽那孩子,绝不是希望你安于现状的人。她若在,定也会对你说我今日所说之话的。”
胤禛苦笑了一下,低下头来轻声道:“邬先生,您始终不说,可是我能感觉得出,她就在这里,可惜没有现身罢了。我知道的……”
邬祠稔非常吃惊地看着胤禛。
“我一直觉得她就在身边,很强的感觉。那日,就是我突然晕倒的那日,突然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恐惧。我竟然在白日,睁着眼睛就看到了梦境。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切,仿佛我就置身其中,却无能为力一般……”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邬祠稔好奇地问他。
“狼,一头巨大的狼扑向了毫无防备的玉徽……”胤禛说着,仍后怕地觉得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邬祠稔骇然。他若有所思了片刻,拍了拍胤禛的手臂安慰他道:“四爷不必担心。老夫向你保证,只要老夫这里安然无恙,玉徽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胤禛疑惑地看向邬祠稔,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
邬祠稔笑道:“四爷也不必弄明白,只需相信老夫就是了。”
胤禛望着邬祠稔,最终放心地点了点头。
四爷党 第二部 第80章 一废记(上)
章节字数:8279 更新时间:07…08…16 21:34
小胤介的病情时好时坏,并没有痊愈的迹象。康熙不仅率领全体随行回到永安拜昂阿亲自照料过他,还急令胤祉等从京城迅速派御医来给他治疗。然而,在一个帝王心中,即使他再爱这个孩子,也不会因为他而耽误国事。所以虽然小胤?有好转,康熙却再次回到了木兰围场的布尔哈苏台,并且把御营扎在了那里。
胤祥仍与太子走得很近。康熙虽然疑惑,却仍默不作声,只是更加依赖于皇长子胤?。看来他对于太子,已经产生了很深的忌惮心理。
自那次从胤祥处得到了警告,璇玑就尽量保持群体行动,不再敢单独跑出去。隋景也时常故意换班跟她在一起,好保护她的安全。对于隋景,璇玑非常的感激,可这种保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隋景,作为璇玑的师傅,一起做事的时候唠叨自是不用说,可他的要求也太高了,常弄得璇玑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恨不得在他指手画脚的时候突然变出一只平底锅来敲晕他才能耳根清净。
这些日子来,晚上换班的时候他们常见到不远处太子的营帐里灯火通明,却没什么声响。后来偶尔从一个跟隋景关系好的御营警卫那儿听说最近太子常在夜深时来查他们的岗,一下让璇玑想到了历史上有名的“帐殿夜警”。御营的安全一向是大阿哥胤?负责的,太子的这一举动显然不仅多此一举,而且令人生疑。不过令璇玑更加疑惑的是,那个军士竟然还说见到十三阿哥胤祥也常常跟随太子出现在御营旁。
这个十三阿哥,难道准备把这道混水趟到底么?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三的夜,是惊心动魄的一夜。那晚康熙照往常的作息睡下后,本来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可刚过子时不久,突然从御帐中传来了皇帝的一声惊呼。顿时,整个营盘内外乱成了一片。一直和衣而眠的璇玑一个激灵从褥子上蹦起来,冲出了所在的帐篷。首先看到的就是打着火把的护军把御帐包围了个严严实实,整个大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她本能地朝太子的营帐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一片漆黑,过了片刻才有灯火。此时呼喝声、脚步声、犬吠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一时让人内心惶惶。她本想直接奔到康熙的营中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一想这个时候未必能够进去,便和其他闻声而出的宫女们一起立在帐篷前一边观望,一边等待命令。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太监从御帐中奔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块金色的腰牌,见到候着的宫监们就尖声叫道:“皇上命隋景、璇玑入帐伺候!其他人一概留在自己的营帐,不得私自走动!”
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璇玑和隋景相互看了一眼,便急急跟着这名太监进了康熙的大帐。帐内亦是一片灯火通明,坐在龙榻上的康熙正大口喘着气,李德全在旁边急得手忙脚乱,却毫无办法。帐内已经跪着四名太监宫女了,是今晚上夜的那一班人。
两人跪下,高呼了一声“奴才给皇上请安”,便把身子平平地俯到了地上。康熙抬眼看到隋景和璇玑,眼睛猛地一亮,连忙叫他们到身边,同时让李德全把其他的奴才都打发了出去。
“皇上,发生了什么?”隋景问康熙。
康熙看了璇玑一眼,又看向隋景,低声说道:“有人潜入御帐。”
“啊?”隋景压低了声音惊叫了一声。“皇上,您确定么?御帐戒备森严,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潜入?不会是梦魇吧?”
经隋景这么一问,康熙也有些疑惑了。他低头回想了片刻,又抬头说:“这个……朕在睡梦中突然醒来,看到昏暗中一个漆黑的人影正伸手朝朕摸来。朕这边一动,那边那个黑影就‘噌’地一下往后撤。朕隐约中还听到有人呼……他的名号……”
“太子?”隋景试探地问道。
康熙点头。
隋景看了看李德全,又看了看璇玑,然后对康熙说:“皇上,怕是您近日来过于提防太子,被噩梦魇到了,才会以为看到、听到那样的景象吧?”
康熙突然怒喝了一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龙榻上,惊得他们三人立刻跪了下来:“不可能!朕明明就是看到了!绝对不是什么梦魇!再说,大阿哥已经跟朕密报过,最近太子这个不孝儿常常深更半夜出现在朕的御营旁,鬼鬼祟祟。甚至有军士看到他从帐上的一道裂缝处往里窥视朕的一举一动。只因他们都碍着他太子的身份,不敢明讲。朕也派李德全暗地里查过了,御帐上是有一个裂缝,看样子是被用利器割开的,这又作何解释?”
“那道裂缝已经被补上了,而且皇上加派了守备的警卫……所以如此森严的守卫,别说是一个活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啊!”李德全小声嘟囔了一句。
“嗡嗡嗡……”一只苍蝇不识时务地从他们当中飞过。三个人外加康熙顿时愣住了。李德全瞠大了眼眶,连忙把身子俯到了地上,低声喊着:“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璇玑拼命憋着要爆发出来的大笑。她知道,若是此时笑出来,无异于活得不耐烦了。
康熙瞥了一眼地上的李德全,烦躁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不是你的错。”
扑倒在地上的李德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扬着脑袋对康熙说:“刚刚皇上惊叫的那会儿,正是换防的时候,会不会是有人乔装成换防的兵士,趁无人看见,就混了进来?”
隋景看了李德全一眼,对康熙说道:“皇上,李谙达分析得有道理。若是有人乔装成来换防的军士里应外合,那么事发后逃出御帐,然后趁乱隐蔽自己,就易如反掌了。不过,奴才还是建议不要胡乱猜测。毕竟事关太子,而此地又不是京城,为着大清的国威君尊,也不能轻易有所举动,您以为呢,皇上?”看到康熙点了点头,隋景接着建议道:“其实若皇上想核实太子的举动,只需问一个人就可以了。”
“谁?”
“十三阿哥!”
璇玑一听到隋景提起胤祥,脑袋里轰地一声,不禁心里不住地念叨起来:“完了,十三这次可是完了……”
“十三阿哥?亦是一个不孝子!朕临行前暗示他和胤?一道儿护卫圣驾,可看看他一路上都干了什么?除了跟太子厮混,就是为虎作伥,真真跟朕的本意对着干!”
“皇上请息怒。您想想十三阿哥平日里的为人,再想想他此时的反常举止,这其中必定有文章。所以奴才觉得十三哥并不是那样不忠不孝之人。他这样做会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
康熙沉吟了片刻,突然对李德全命令道:“传十三阿哥入帐!朕要亲自问问他!”
一身秋色皇子袍的胤祥应传来到御帐内。他衣着虽然齐整,可发辫却有些松散,一看就知道也是刚从被窝里跳出来就急匆匆赶来的。他面色平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进帐,他低头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了个跪礼,然后就杵在原地,似乎早已明白为何叫他进来,也似乎早已做好了被传进来的准备。
康熙眯着眼睛,在通明的灯火中细细打量这个儿子。而胤祥也一脸坦然地看向他的皇阿玛。一瞬间,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首先打破这与帐外的骚动成鲜明对比的沉静。可他又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好像把话硬吞了回去,等着他皇阿玛先开口。
“胤祥啊,今儿你跟太子在一起么?”康熙问道。
“回皇阿玛,今儿晌午的时候儿臣跟几位蒙古王公狩猎打到了一只獐子,一时高兴就烤来下酒了。结果喝上了头,一直睡到戌时才醒。喝了解酒的茶后,就在帐中躺着养神儿呢。并没有跟太子哥哥在一起。”
“你今儿可见到了他?”
“回皇阿玛,今儿早上见到过他。可太子哥哥似乎今儿挺忙的,儿臣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哦?他可曾说起在忙什么吗?”
“这个……儿臣因跟几位蒙古王公相约进山打猎,所以也没详细问。不过太子哥哥似乎对大哥的御营守备布置不大满意,似乎要去找大哥说道说道什么的……”
康熙听了没有作声,他怔怔地盯着龙榻前的那块脚踏良久。
又一阵沉默后,康熙终于开口了,他意味深长地问胤祥:“胤祥啊,除了狩猎,最近都忙什么呢?”
“回皇阿玛,儿臣不过是循规蹈矩地在做儿臣份内的事而已。”胤祥回答的语气也颇为深沉,似乎在等着康熙挑破最终的那件事情,所以现在干脆陪着他玩文字游戏。
“嚯!”康熙面部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笑意,却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闷笑。他转头看向李德全,手指向胤祥,说道:“嗯,出息了,也学会讲话了。李德全,你看他这是跟谁学的呢?”
李德全那边陪了个勉强的笑脸,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十三阿哥,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知道为什么单单叫你进来么?”康熙换了个问话的策略,不再拐弯抹角,反而直截了当问胤祥,却仍是想逼他先开口。
“回皇阿玛,儿臣知道。”胤祥朗声答道,却没有接着往下说出康熙想要听到的内容。
康熙有些不耐烦,一挥手,说道:“既然知道,你就说,看是不是和朕的意思一样。”
“皇阿玛方才受到惊吓,您叫儿臣来,是想让儿臣来给您确认一下现在大营是否安全,是否有人潜入。若是有人潜入,是否有抓住那些贼人的线索。”
“那些?你怎么知道潜入的人不止一个?”康熙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儿臣方才在外面询问了一个从御营中出来的太监,是他告诉我的。”胤祥沉着气,应答着。
“哦,这样啊。那,御营的守卫一向是由你大哥负责的,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会叫你进来么?”康熙又问。
胤祥微张着嘴看向他皇阿玛,一脸诧异的表情。可他又立刻恢复了常色,轻声回道:“大哥是带兵之人,皇阿玛倚重大哥是要靠他的武力保护秋?中御体的安危。可皇阿玛又不放心大哥一向鲁莽的心智,所以您又在随行的兄弟中选择了儿臣。因为从诚孝上讲,儿臣不输给任何一位兄弟。从骑射上说,儿臣自小深得皇阿玛的亲自教导,自是不曾输人一等。而从计谋上讲,不是儿臣自夸,大哥是不如儿臣的。所以皇阿玛是要倚重儿臣的智谋。这样,有武力的大哥和有智谋的儿臣就能相辅相成,保卫皇阿玛您御体的安全了。如果儿臣没有理解错的话,临行前和皇阿玛相处习剑的那些日子,实际上就是皇阿玛在测试儿臣的能力,看儿臣能不能担当此重任。”
“对,你理解的对!”康熙冷冷地笑道,他又转向李德全,说道:“看来这孩子不傻呵,朕的用意还真被他揣磨出来了。”
李德全不知康熙到底是什么用意,只得躬着身子应声点着头。
胤祥也一时被康熙的语气给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把康熙身边的人从李德全到璇玑挨个儿看了个遍,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些线索。可这三个人都拼命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他也只得放弃,低下了头,自己思索起来。
“好!好!好!”康熙点向胤祥跪着的方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突然加重了语气,呵斥他道:“你既然知道朕对你的期望,为何却不履行你作为儿子,作为臣子的职责?你道是了解了朕的心思,那你说说,朕忌惮着谁?又要你们帮着朕提防着谁?”
璇玑内心大呼不好!老爷子在言语中不声不响给胤祥设套儿,一步步激胤祥先说出自己不愿意亲自挑明的事情。可这个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事关太子,是国家大事!万一老爷子哪天一个喜怒不定,改变了心意,胤祥岂不成了这场天翻地覆巨变的始作俑者?而如果历史能够照常轨行进的话,太子是必定要经历复立和二废的……难道……
璇玑偷偷斜眼瞄了胤祥一眼,一个大胆的猜测陡然在她心中产生:难道胤祥就是被康熙认定为太子“无常”的始作俑者,因此才失了宠,在历史上留下了那一段令人猜疑重重的空白时期?
果然,此时的胤祥已经被康熙那令人畏惧又琢磨不定的态度给弄得乱了阵脚。他大概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儿臣知道,皇阿玛忌惮的是太子!要我们帮着提防的也是太子!”话一出口,胤祥也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说了他本想让他皇阿玛先说出口的话。可是既已说出,又不能收回。他只有赤红着脸,低了低眼睛,又抬眼,直盯盯地望向康熙,以显示他的自信和正义。
康熙叹了口气,语气也有些缓了下来,说道:“你既然知道朕和太子之间产生了嫌隙,知道朕忌惮索额图在朝中为他建立起的党羽,知道朕恐一下折其羽翼而使整个朝廷陷入混乱,所以至今不能有所举动。那你为何还要和太子走得那么近?你的职责是保护你的皇阿玛,而不是忙什么乱七八糟其他的事情!”
“回皇阿玛,”胤祥听了康熙的话,反而来了精神,一抱拳回禀道:“儿臣正是为了帮助皇阿玛摆脱这种困境,为了使皇阿玛从此高枕无忧,才会如此行动的!”
“哦?你解释来给朕听。”
胤祥低头想了一下,才又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康熙。转而,他给康熙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后朗声道:“太子哥哥虽然是皇阿玛您花费了无尽的心血培养的接班人,可在这些年里并没有按照皇阿玛您的意志行事,而是对您的旨意阳奉阴违。其一,您不许结党营私,可他却依靠索额图为他笼络朝臣营造声势。索额图倒台后,他继续依靠索额图的残余力量,通过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等人网罗羽翼,不曾放松过对‘太子党’力量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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