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党- 第48部分

　　　　
　　　　“出了这档子事儿，你们这几个天家的阿哥们见着下人就阴沉个脸，再一开口，还不把她们都吓死啊？拉这个去问，拉那个去审的，你们就给我这永和宫留几个用得顺手的奴才吧。再说璇玑护主有功，连皇上都夸了，还要赏呢。只不过她现在伤势严重，好好的脸都给毁了，你们就放过她吧。就算一定要问，也等过一段儿好了些再问啊。老四啊，这事儿不急着查，至少永和宫里的奴才我都保证没有问题，其他你们爱上哪儿查上哪儿查去。”德妃有点不高兴，瞪了多事的十四一眼。她可是见过被老四和十三盘问后放回来的奴才们，差不多都是股若筛糠着爬回来的。

　　　　“皇额娘这是心存仁厚呢。”兰慧连忙打圆场。玉徽突然不省人事，胤？不能跟任何人讲，只能憋闷在心里，还得强撑着查火烧报国寺的事儿，已经心力憔悴了，自然对谁都没有好脾气，更是拿那些受审的奴才们撒了一通气。

　　　　胤？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下，挤出个微笑，转头对德妃说：“额娘，你就让儿子见一见那个璇玑吧，只有几个问题，问完了就走。更何况，查案这事儿也是皇阿玛给儿子派下来的任务，您总得协助儿子完成，不是？”

　　　　“唉，老四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整天铁青着脸，比平日里还要冷。就你这口气啊，璇玑那个心细如丝的丫头都未必受得了。”这个长子自幼没有养在她身边，又早早分府出宫去了，她总觉得摸不透这个孩子的性子，多少有点疏离的感觉。本来前几年还好好的，这几天突然又变了脾气。看似又不光是为了这次失火的事儿……听兰慧说李氏又诞下了一个小阿哥，本该高兴的啊，又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让他整天冷着一张脸呢？

　　　　“哎呀，我看这样得了。”兰慧偷偷捏了捏胤？的手指，朗声笑着对德妃说：“额娘，我代四爷去问，您看成不成？”说完，她又转向胤？，笑着看着他。

　　　　“嗯……”德妃有点犹豫。那天要不是璇玑那孩子，不说性命不保，恐怕被毁了容的就是她了。而且璇玑十三岁进宫，跟在她身边已经一年半了，不仅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而且什么都一点就透，做事又周全，所以她一直都很喜欢她，而且在刻意培养她。可如今出了这事儿，一下子德妃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想先把她的伤治好了再说。实在留不在宫中的话，就找个清白的人家，送出宫去嫁了。

　　　　“也好。兰丫头啊，你就代他去问。我允许了。省得老四又交不了差。”
　　　　
　　　　看德妃终于松了口，众人也都欣然附和，点头称赞。年少的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更是仰慕地看着四嫂，希望有一天她们也能如此周全应对，为各自的丈夫分担些什么。

　　　　虽然兰慧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见到被细棉纱包住整张脸的璇玑，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来永和宫请安，常见到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也记得德妃娘娘常常夸奖她。那个时候，她虽然肤色微黑，却是个健康有朝气的人儿，可现如今却……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调整了过来，走到璇玑的床边，轻轻问她关于那场大火之前的事情。问题是四爷早已列好的，她只需要代问了，然后记着璇玑的回答就行了。

　　　　璇玑大概是被烟熏坏了嗓子，语不能言。和她同屋的一个小宫女连忙拿来了纸笔，以笔代言。看着她用同样包着细纱布的手颤抖着写字，兰慧于心不忍，快快地问完了问题，便准备离去。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霎那，那个躺在榻上的小宫女璇玑竟挣扎着撑起了半身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裙裾，唯一还能看得到的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似乎含着期待，可又那么绝望。

　　　　兰慧拿起她的手放到手心中，轻轻拍了一下，笑着安慰她道：“你好好养伤吧，千万别胡思乱想。这只是例行公事，听娘娘说皇上还要赏你呢，四爷怎么会为难你呢？”

　　　　手中璇玑的手猛地一颤，兰慧内心暗笑：“四爷在奴才们面前留下的印象就那么可怕么？”她又安慰了璇玑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宫女住的房舍。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回身的那一霎那，复又躺下的璇玑泪如泉涌。



　


四爷党　第二部　第59章　决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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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草长莺飞，柳吐新絮。在德妃的授意下，璇玑得到了良好的治疗，她的嗓子已经恢复了正常，而她的烧伤也有了好转。这天，终于可以拆下了棉纱：比较严重的地方，结着厚厚的血痂。原先只是起了水泡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死皮。伤势更轻的地方，甚至已经褪去了痂皮，长出了一层嫩嫩的新肤。特别是那双手，褪去一层旧皮后，竟然连以前不小心留下的疤痕都不见了，越发出落得细白。

　　　　德妃问明了太医，太医虽然称奇，但也觉得完全复原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德妃就更加下本，调用了最好的烧伤药，护肤药，来给璇玑治疗。

　　　　四月，百花纳蕊，初露芬芳。璇玑面上的死皮和血痂已断断续续脱落了大半，除了左颧骨上还残留着一块比较厚实的鸡蛋大小的痂块外，其他的地方竟然都长出了幼嫩细白的新肤，仿佛又回娘胎里重生了一道似的。永和宫里的宫女们都拿她开玩笑，说以前只道是璇玑不会长，露在外面的脸啊手啊的都比较黑，不露出来的身上却是细白细白的。现在可好了，一场火下来，老天倒赐了一张粉面给她，这真是塞翁失马，焉之非福。连德妃也忍不住赞道：“呀，咱们永和宫原来出名的小黑脸儿，竟然因着一场灾，越发出落得象南蛮子般水灵了！”

　　　　四月中，好得已经差不多的璇玑领了皇上的赏——一匹上好的江南豆青团花绸子，一只翠绿的岫玉镯子，还有一些银两，德妃又亲自赏了两套新做的宫装，和两瓶护肤用的玫瑰花露水。这些东西着实让那些永和宫里的小姐妹们羡慕不已，甚至恨不得当时那场火烧的是自己。
　　　　
　　　　那场火的起因，终究是没查出个什么。最后只抓了几个报国寺附近素来逞恶的地皮无赖，以他们有滋事放火的嫌疑为由，狠打了一顿，留了半口生气儿，又扔了出去。不过报国寺里那些平日里受过这些无赖欺辱的小沙弥们为此可乐得不行。
　　　　
　　　　宫里的日子依旧，德妃也渐渐消去了对火的惧怕。璇玑的好转让德妃感到开心，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更令她开心的是，因着她的那次火里逃生，皇上竟然在这些日子里常往永和宫走动，虽然多是散心解闷拉家常，不一定会留宿，可德妃的脸上心里还是开了花儿似的，没想到后宫每年都有年轻佳丽加入，皇上竟然还挂念着她这个旧人。主子一高兴，永和宫里的嬷嬷、宫女和太监们也都跟着欢天喜地。

　　　　可唯一不见笑脸的，只有被众人艳羡的璇玑。她此时已恢复了当值。因救了德妃，德妃更是把她比别人高看一等，只分派些端茶打扇捶背的松散活，所以闲散时间自比别人多些。也就是这样，宫人们才常常看到她独自坐在僻静处，抚着脸上的那块血痂子叹气。德妃感觉璇玑的性子稍有变化，猜测也是因为破了相的缘故，所以也由着她去了。而幸亏小莜以前穿越成过宫女子琰，这一切规矩自是还记得，又处处当心，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你呀，终究还是怕着我那三个皇儿么？怎么他们一要来请安，你就躲啊？”德妃笑盈盈地注视着璇玑，问她。

　　　　“回娘娘，奴婢不过是怕这个样子吓着阿哥们。娘娘留璇玑在身边，那是娘娘您对璇玑的大恩，可璇玑万万不能持宠而有失永和宫的门面啊。”璇玑指着脸上那块迟迟不肯消退的血痂，一脸的苦笑。

　　　　“怕什么？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若是怕这个，还不被人笑话？没事儿，一会儿你就站在我身边，我倒要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呢。”德妃说着，脸上竟然闪现出一种少女恶作剧般的坏笑。
　　　　
　　　　“娘娘，还是换舒兰姐姐来吧……”璇玑又想退缩。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就站这儿！”德妃的口气不容置疑。

　　　　璇玑正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就听到外间的小太监通传，说是阿哥们一起来请安了。眼看自己退不下去，璇玑只得低头站在德妃身边。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不知在哪儿碰到一起的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齐唰唰地撩起袍子，给坐在朱色雕花红绒椅上的德妃跪下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都坐吧。”德妃一扬手，说道。

　　　　三位阿哥一站起来，正准备就座，就听到十四阿哥胤？大叫了一声：“哇，好大的一块疤！”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叫喊转到了站在德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脸上。十三阿哥也“嚯”的一声低呼，估计也是被一个女孩子脸上有那么一大块黑红凸凹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璇玑满脸涨红，只是拼命低了眼睛，却偷偷朝四阿哥那边飞快地瞟了一眼。四阿哥似不曾看到她这个人似的，径自坐了下来，用手指掸了掸袍子上的浮灰。

　　　　“瞎叫唤什么啊？”德妃笑着嗔怪了小儿子一句，然后转过脸来对璇玑说：“璇玑啊，抬起头来让他们看看，看他们还认得出你不。”

　　　　璇玑无奈，只好稍稍抬起头来，眼睛却仍低垂着。

　　　　十四阿哥端详了一下她，突然笑道：“吓，这不是小黑脸儿嘛，”他看了看十三阿哥，又对德妃笑道：“平日里我和十三哥来，都管她‘黑妞黑妞’的叫着，倒是忘了她的大名了。我说平日里额娘提起的那个璇玑，我总对不上号呢，竟然是小黑脸儿？哈哈！”

　　　　十三阿哥也忍俊不禁地看着璇玑道：“呀，些许日子不见了，怎么变得这么白？皇额娘赏了你什么神仙粉、仙女露了么？额娘，赶明儿也赏给儿子点儿吧。”

　　　　璇玑正羞恼得满脸通红，却听德妃打趣道：“你要粉儿啊露的做什么？想要回去问你媳妇要去！”

　　　　“哎，皇额娘这里的东西肯定比她的好，要不‘小黑脸儿’怎么变‘小白脸儿’了？我是想要来些啊——”胤祥说着转头看了看他四哥，仍转向德妃，一板一眼地说道：“给四哥脸上涂涂。省得他天天青着一张脸，让我们兄弟看着也怪吓人的！”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十四阿哥一边笑一边赞同地捶了一下十三阿哥的膀子，连四阿哥本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德妃笑着看了看大儿子，问他：“你呀，被弟弟们取笑了不是？这么些日子来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让额娘看着也心疼啊。今儿你一定得跟额娘说说，到底怎么了？”

　　　　胤？有点不好意思，轻声道：“儿子不孝，本不想让额娘为此操心的，没想到还是让您担忧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家里小娃娃的事儿。”

　　　　德妃“哦”了一声，关心地问他：“上次听兰慧说李氏现在病得没法带孩子，请大夫看了么？她身子骨那么弱，没有传给孩子什么病啊灾的吧？”

　　　　“弘时倒是没事，是弘晖。前几天他拉肚子，到现在还虚着呢。”

　　　　“唉，我说上次兰慧来怎么不见她带弘晖来啊。让大夫给他好好瞧瞧吧。老四，不是说你，你府上人丁就是太单薄了。”

　　　　四阿哥苦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胤祥在一旁插话了：“四哥最近潜心学佛呐。不过千万不要哪一天弟弟们上门去拜访时，发现府邸变成寺院了呀。”

　　　　“就是就是，”胤？也在旁边笑着附和，“学佛归学佛，我可不想有个出家的哥哥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璇玑看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她身上移开了，便微微低垂着眼皮，目光时不时地扫向四阿哥。

　　　　母子四人说了会儿话，开了会儿玩笑，三位阿哥便告退了。德妃让璇玑送他们出门，谁知刚出了门，十四阿哥便说要到十阿哥那儿去一下，一个人跑走了。刚才跟十四阿哥走在前面的十三阿哥转身对四阿哥说：“四哥，一起走一段儿吧。”

　　　　“好！”胤？爽快地答应了，正准备迈脚快走几步赶上在前面的十三，就听到身后轻轻的一声：
　　　　
　　　　“瘦多了，要保重……”

　　　　那种语气……

　　　　他猛地转身，只看到小宫女璇玑回永和宫的背影，便以为出现了幻听。他自嘲地摇摇头，赶紧几步走过去和十三弟并排。

　　　　两兄弟默默地走着，胤祥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四哥，十三弟自小就跟着你，你信得过十三弟么？”

　　　　胤？好笑，望着胤祥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胤祥撇了撇嘴，有点抱怨：“四哥这样的脸色也不是三天五天了。谁都看得出你在难受，可是为着什么，你又不肯说。刚皇额娘问你，你说是弘晖的事情，可我看不象。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失去甚至是死了什么重要的人或朋友似的。”

　　　　胤？看着胤祥，叹笑了一下，却并不语。

　　　　胤祥看胤？还是一脸不准备告诉他的样子，有点急：“四哥，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有什么难受、委屈就告诉我吧，让弟弟也帮你分担点儿。我小时候不总是缠着四哥当我的苦水篓子么？现在我也大了，也当你的一回苦水篓子。”

　　　　胤？看着弟弟一脸的诚恳，又叹了一句：“只怕告诉了你，你会瞧不起四哥的。”说着，他兀自往前走去。

　　　　“怎么会呢？”胤祥追了上来。“四哥一向心思缜密，遇事不惊的。能让你色变的事儿，一定是大事。我又怎么会看不起四哥呢？”

　　　　胤？方才明白胤祥大概是会错了意，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为上个月太子在南苑被皇阿玛臭骂了一顿却不知悔改的事儿担心呢。胤？大笑了两声，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肯定地告诉他：“不干别人的事儿，只是为了个女人……”

　　　　“啊？”胤祥一愣，可又跳了起来，“四哥，你别诳我。不是为着别的，就是为了个女人？”旋即还给了胤？一个“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的表情。

　　　　“没有诳你，是为了个女人。”胤？一边走，一边轻声低语，仿佛又是只在对自己讲。
　　　　
　　　　“四哥……”胤祥还没把话说出口，却被突然站住了的胤？打断。

　　　　他转过身来，看向胤祥的眼睛，面色平静地问他：“十三弟，若是一个本来活生生活在你身边的人，一个和你曾经青梅竹马，一心照顾着你，一心想着你，一心为你开心，好不容易才成了你的福晋，又给你生了孩子，让你以为从此可以和她白头的女人，突然从你的身边消失了，你会怎样？”
　　　　
　　　　“呃？”胤祥一下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脑筋转的飞快，觉得四哥提起的这个女人不象是现在四哥府上的任何一位嫂嫂，虽然他也只见过兰慧嫂嫂而已。难道，是四哥在外面的红颜知己？
　　　　
　　　　“怎么会突然消失呢？”胤祥追问。

　　　　胤？苦笑了一下，说道：“就是突然消失了……就象她每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每次？”胤祥更加不明白了，“那就去找啊，她一个女人家走不了多远的，京城又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总会找到的。”

　　　　胤？摇头：“你不知道，十三弟，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事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不明白啊……”说着，他径直往前走去。

　　　　胤祥站在原地望着四哥的背影，满脸不明白地搔着光光的脑门，自言自语道：“青梅竹马？突然出现？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