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莜记得水镜告诉自己要朝着光亮的地方走,便叹了口气,抬起了右脚。
抬起的脚却不敢轻易踩下去,似乎她心中明白,这一上路,便再也不可回头。
然而那一步还是踏了下去。
或许,现在已是放手的最好时间。伴了他一世,爱了他一生,足亦!足亦!何苦贪恋?
她慢慢地走在那条看似漫长的小路上,并没有察觉出,每走出一段路途,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就被抹去一段。没有能够察觉,实在是因为,记忆中的细节太多太多。
“嗯哼!”
在这完全静寂的空间里能听到这样一个声音,着实让小莜又惊又怕。她小心翼翼转过身去——
一颗豆大的汗珠滑过脑门。
一幅一人多高的康熙老爷子画像正飘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彷佛是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一人、一画正诡异地对峙着,小莜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画像那边传来:“丫头啊,走近点让朕瞧瞧。”
“呃……”小莜觉得背上的寒毛正在一片一片地竖起。
“啊!朕认出来了!你就是胆敢占据朕龙体的那个丫头!”对面的画像忽然提高了声音一吼。
“啊!”小莜连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终于让朕找到了!大胆的丫头……”画像一边继续发出着声音,一边向小莜靠近。
小莜一边倒退,一边摇头摆手地解释:“误,误会……我不是有心的……”
“可恶!给朕站住!”那画像明显加快了飘动的速度。
“您想怎么样?”小莜一边转身逃跑,一边忍不住问它。
“你先给朕站住!”那幅画像怒喝了一声。
小莜一边加快步子,一边大喊:“老爷子饶命~~”
“再不站住朕砍了你!”那幅画像又一声高喝。
“有路不逃,那是草包~~”小莜全当自己是奥运百米跑道上的刘易斯。
由于那幅画像连恐带吓地在后面穷追不舍,小莜眼看着那团似乎就是出口的光越来越近,更是加了一把吃奶的劲在脚上。
就在离那团光亮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小莜忽然觉得背上似乎被贴上了什么东西。她扭头一看,画像上老爷子那张眉眼愤怒成“十点十分”状的脸正紧挨在她的脑侧。
“妈妈呀~~”
小莜一个仰身后挺,便如坠崖一般跌入了那团光亮中……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小莜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露在毯子外的脚丫子。她睡眼惺忪地抓了抓乱发如鬼,里面正轰轰作响的脑袋,又挠了挠脖子。
床边书桌上的手机仍在忠实地履行着闹钟的义务: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小莜一伸手抓过手机关了闹铃。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咳,什么事儿嘛,才早上八点半!
她又抓起毯子蒙头倒下。心里却在纳闷:怎么腰酸背疼的?啊,对了,好像梦到家里遭了小偷……脑尖儿怎么都是疼的?昨天做好梦了么?怎么没什么印象?好像有一大群人……在打架?打游击?打猎?……又好像什么人死了,给自己留了……遗产?遗物?遗嘱?……自己好像还抱过几个小孩子……呸呸呸,梦见被小孩子缠住是要倒霉的……最后好像,呃,被一幅鬼画猛追……
“叮咚~”
听到门铃声,小莜郁闷地起来下了床,顺手拿起桌上的皮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向大门走去。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她嘟嘟囔囔道:“催命鬼!”
打开门,小莜透过防盗门的纱窗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戴着深蓝色棒球帽,身穿同色短袖T恤衫,背后背着一个迫击炮炮桶式包裹的年轻小伙子。
那小伙子冲她一笑,一扬手中的个文件夹,说道:“同城快递。”
“呃?”小莜愣愣地打开了门,反问道:“给我的?”
小伙子一愣,也反问道:“天海家园3幢1栋4楼8号荆小莜?”
“啊,是我。”
小莜连忙接过他手上的单子,签了单,又从他手上接过了那个从他背后取下的“迫击炮炮管”。
关好门,小莜坐在沙发上撕开封条,从那个硬纸桶里取出了一卷东西。竟然是装裱好的一幅画。小莜心中纳闷:“咦?我买过什么画么?”她一边想,一边展开那幅画。
“啊”地一声惊叫,小莜把手中的画扔了出去。
竟,竟然是一幅康熙老爷子的画像!
心惊肉跳的小莜坐在沙发上屏着呼吸,死死地盯着被她扔在了茶几上的画像,忽然记起:梦里那个快把她追了个半死也吓得半死的鬼画正是一幅康熙皇帝的全身像!
自己绝对没有买过这种东西!小莜一把抓过那个硬纸桶去查看贴在上面的邮寄单。
是寄给自己的没错。发出的地址是某大街某某号一个叫“古意斋”的商店!发出的时间正是昨天:2006年5月18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叫天,天不应,叫鬼,十分灵”?
小莜又抓了抓脑袋,再次确定自己肯定没有购买过这样的东西。思度了一下,她迅速把那幅画卷好塞进硬纸桶,飞速地冲去洗漱完毕,抓起一片面包,撕下硬纸桶上的邮寄单,背上硬纸桶便出了门。
“吱呀吱呀”——平时开得飞快的公交车今天比抬轿还慢。
“咣当咣当”——地铁里的空间比沙丁鱼罐头里的缝隙还小。
“叮叮当当”——路上的自行车比过境的蝗虫还多。
“嘀嘀叭叭”——塞车的队伍比八达岭长城还长……
小莜好不容易折腾到邮寄单上的商店所在地,却被眼前的那幅场景惊呆了。
一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城建工作人员正不慌不忙地拿着一枝大毛刷,沾了沾手中拎的一桶白漆,稳稳当当在那堵墙面上画了一个大圆,工工整整在圆里写了一个“拆”字……
他一边写,还一边回答着小莜刚才问他的问题:“这家啊,听说店主亏欠货款,连夜清了东西跑路了……”
小莜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清搬一空的那片小店,万分震惊地盯着仍挂在墙上的那个门牌号,心中哀号:“大白天见鬼啊~~~~”
失魂落魄地折腾回家,一向既来之则安之的小莜干脆把那幅康熙老爷子的全身像挂在了客厅里还未放上电视的那个矮桌几上方的正墙上。挂好后,她转身进小厨房洗了根黄瓜,一边啃一边走到对着正墙的沙发上坐下。
忽然,她觉得那幅画哪里不对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却见那画上康熙老爷子本严肃、庄重的脸部表情已变成了眼、嘴呈“九点三十五”状的非常不屑……
被吓傻了的小莜愣愣地把手上剩下的半根黄瓜朝那幅画像晃了晃,恍惚间觉得那画像上的康熙老爷子点了点头……
小莜一声惨叫冲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袋黄瓜……
自此,这副画像便在小莜家客厅里开始正式享受水果供品。仍在万分震惊中的小莜还发现:只要摆放的水果质量不好,康熙老爷子的那张脸必然转“九点三十五”;只要摆放上质量好的水果,康熙老爷子的那张脸就会复原。
灵机一动的她还举一反三,经多次测试反复验证后发现,这幅画像竟然有去伪存真、辨真识假之效用:只要摆上无良空心肉包、造假注水蜜瓜、假冒伪劣白酒、欺童骗叟奶粉、冒充水货假名牌、粗糙劣质盗版书、高度仿真假美钞……康熙老爷子的表情一律会变成“九点三十五”……
小莜几乎要拜倒在那幅明察秋毫、火眼金睛的诡异画像前:他老人家简直比质量监督局还灵!
自此,小莜虽然对这幅异常诡异的画像还有惧怕,可惧怕中又多了一份敬畏。
然而让小莜觉得丧气的是,自从这幅画像进入到她家,她就似乎被衰神上了身,那简直是:走路被车蹭、骑车暴内胎、逛街遭贼偷、散步被狗追、进故宫被人踩、翻圆明园被人逮……
衰神当头,表情越来越“八点二十”的小莜最终接受了死党的提议:去比较灵验的寺庙拜拜,熏熏佛香。
刚下地铁转了个弯,就有一中年阿姨靠近小莜,低声说:“姑娘,看你印堂发暗,拿一把香烧烧吧?”
小莜没好气地快步甩开了她。
再往前走,坐在其中一个香火供品店门口的大叔拦住她,说道:“姑娘,看你印堂发暗,来详批一下面相?”
小莜拔腿就跑。
进了雍和宫喇嘛庙,拜了天王殿里的布袋尊者,转到后面正殿雍和宫里刚给那三尊现在佛释迦牟尼、过去佛燃灯和未来佛弥勒拜完起身,就看到一位年长的喇嘛正在对她使眼色,要她过去。她随着那老喇嘛走到一僻静处,那老喇嘛开口道:“姑娘,看你印堂发暗……”
小莜绝倒。
“你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小莜一听,几乎扑跪在老喇嘛面前大喊了一声:“大师救命”。于是便向他讲述了那幅诡异的康熙画像的来龙去脉。
老喇嘛听完,把手放在她的头顶,闭上了双眼,良久,才又睁开眼睛,对她说:“阴差阳错、诸行无常、宿命已定……”
小莜很是不明白,正等那老喇嘛再详细解释,却听他接着说道:“你曾经得罪过画上的那位尊贵之君……这样吧,我送你些真正的法物,你回去每日净手净脸后为他供上,然后跪在他面前诚心悔过,你就这么,这么,这么做……便可消去他宿积的怨愤。”
出了雍和宫,抱着一个香炉外加四五把香,手腕上被套了念珠,脖子里被挂了平安符的小莜更加郁闷: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康熙老爷子了?顶多也就是笑过那些清穿小说里他的某某秘史或某某八卦……可这也算是错么?……
但是心中惶恐的小莜还是按照老喇嘛的指示,回家摆好了那些法物,每日净手净脸后跪在康熙老爷子画像前三省其身,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俺错了,俺对不起您……俺错了,俺对不起您……”
时间一天天过去,本来对老喇嘛将信将疑的她发现自己的运气果然有了很大的改善:夏天没蚊咬、秋天肠胃好、冬天不感冒、过年拿红包……
她很是感激老喇嘛,所以她转了运后仍然每日烟雾缭绕、莫名其妙地在康熙老爷子画像前反省。直到2007年的5月18日这天,一大早起来的小莜忽然接到老喇嘛发给她的一条短信:今晚10点21分准时到北大①某处施工现场挖地基时偶然挖出来的那个不知何时修成的涵洞里,把老爷子的画像埋到洞中一堵挡住去路的墙前……
小莜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可还是拿了手电,揣了小铲儿,背着老爷子的画像动了身。
10点10分,她躲过了值班工人的巡视,打着手电由洞口的台阶走进了那条地下涵洞。
里面黑黢黢的,静得慎人,甚至还有隐隐的风声。小莜一边念着六字箴言一边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遇到了一堵墙。她用手电照了照那堵墙,发现是很厚实的青砖所筑,透着一股森森的古意。
她转身在墙前向左走了几步,想寻个好地方挖坑埋画,谁知脚下的地面却一塌,“哗啦”一声,小莜的身子就掉进了一个不知谁人所为的暗坑中……
“又是谁挖的坑~~~~~~~”
小莜凄惨的叫喊声被黑暗吞没……
落在坑边的的手电滚动着,光柱来回扫射在黑黢黢的洞壁上,“滋滋”两声,手电射出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①北大处在畅春园原址上。
四爷党 结局1 第121章 梦醒记(终章)
章节字数:4516 更新时间:07…08…21 21:35
“醒了,终于醒了……”一个女人欣喜的声音念叨着。
他怔怔地从一片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一个女人模糊的脸。
待终于看清了,他吁出一口气,低低地唤了一声:“母妃……”
坐在床边的母妃俯下身来,抚了抚他的脸,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转头对身边的一个宫女吩咐道:“冬梅,快去把那碗乌鸡汤给四阿哥端来。”
“是,娘娘。”
小四阿哥转头看了看冬梅出去的背影,轻声问道:“子琰呢?她去哪儿了?”
“子琰?”佟贵妃疑惑地看着四阿哥那张苍白的小脸,摸了摸他的额头,摇头问道:“谁是子琰?”
“嗯?”这下轮到四阿哥疑惑了。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解释道:“就是,就是母妃从母妃宫里派来照顾我的宫女啊。”
佟贵妃轻笑了一下,拍着他的身子说:“什么子琰,是蕙云。你忘了?她早就被调到你皇阿玛那儿去了。”
佟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冬梅捧来的乌鸡汤,喂了他一口。
“那,玉徽呢?”
佟贵妃盯着小四阿哥片刻,忽然一笑,又喂了他一口鸡汤,问道:“跟母妃说说,谁又是这个‘玉徽’呢?”
小四阿哥看着母妃那一脸好奇外加探究的神情,一时里脑子乱乱的,便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什么。儿子只是忽然想起好像认识这么一个人,又不能确定……母妃,儿子这是怎么了?”
佟贵妃一边喂着他鸡汤,一边轻声细语地念叨着:“你呀,调皮,在御花园中跟三阿哥比赛爬假山呐,结果脚下没站稳,一个跟头摔了下来……倒是只有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可一连昏睡了三天呐,着实吓坏了你皇阿玛和母妃。你额娘也担心得要命……”
小四阿哥涨红着脸,嗫嚅道:“母妃,儿子知错了。”
佟贵妃腾出一只手,又抚了抚他那清瘦的面颊,心疼却带着些许严肃地说道:“小四阿哥是天家的阿哥,今后要知道保护好自己,别去做那些让自己身处险境的事儿,记住了么?”
四阿哥点了点头。
等母妃走后,躺在床上的四阿哥身心俱疲,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似乎有他的一生,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他并不明白,醒来后也记得不大清了。可他却清楚地记得,梦中,有一个奇女子,爱了他一生,却不似母妃、额娘这样的爱。
可,那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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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躺在康熙怀里的佟佳氏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儿,忽然一笑,道:“小四阿哥,可能是长大了。”
康熙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笑道:“才十一岁的孩子,说大不大的年纪……怎么,他摔了一下把那喜怒不定的坏脾气给摔没了?”
“皇上,臣妾是跟您说正事儿呢。”佟佳氏用胳膊撑起身子,嗔笑着轻拍了一下皇上的胸膛。
康熙一把抓住她那纤细而修长的手,笑道:“好,好,朕仔细听着呢,你说吧。”
“昨儿小四阿哥醒后,提起过两个名字,一个是蕙云,不过她曾经在阿哥所服侍过小四阿哥几年,小四阿哥曾挺依赖她的,所以这次突遭意外后忽然想起她,也无可厚非。可是,小四阿哥又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另外一个名字,‘玉徽’……皇上,您觉得这会不会也该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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