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摔倒在地上。
一条通身纯白色的大蛇正盘在福惠阿哥的身上!
闻声冲进来的太监宫女们一时慌了手脚。有大胆的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把帐子挂好,他们才看清那条仍盘在福惠阿哥身上,正抬起头来也向他们这边张望的大蛇。
“怕……救命……救我……”已经醒来的福惠阿哥被吓得不轻,想要动却不敢动,想要大声呼叫,却也不敢放出声音来。
有太监转身就要去找救兵,谁知却被一脸惨白的安嬷嬷一把拉了回来。
“去,去禀告皇上,就说天降祥瑞,福惠阿哥被小白龙绕身了!”安嬷嬷一边哆嗦着,一边嘱咐被她拉住的那个小太监说。
那小太监眼珠一转,恍然大悟般地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去。
安嬷嬷往福惠阿哥床边靠了靠,颤颤巍巍地安慰他道:“阿哥啊,忍,忍着点,别动,等会儿给皇上看了,您今后就可以成真龙了……”
“嬷嬷……救,救我……”福惠拼命侧着眼睛,想要转头看向安嬷嬷,却不敢动。
“别,别动,阿哥,您不动,惊不了白龙,它,它就不会伤您……”安嬷嬷又靠近了一点,看到了福惠阿哥被吓得已经没了血色的小脸。“您千万别动,这,这是祥瑞,别,别的阿哥想求还求不来的……”
过了良久,刚才跑出去的小太监才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安嬷嬷说:“安嬷嬷,皇上不在寝宫,据说是傍晚时有事回京了。”
“啊?”安嬷嬷急得直跺脚。忽然,她轻声叫了起来:“去,去请皇后来!”说着,她又抓过另外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快去禀告管理大臣,让他带着抓蛇的奴才也赶紧赶过来。”
那边又传来福惠阿哥哼哼唧唧的声音,可明显放低了很多。安嬷嬷一边焦急地等着皇后主子来,一边低声安慰着福惠阿哥。
这座院子里的闹腾自然吵醒了另外两座院子里的小主子。弘昼听说在福惠那儿发现了一条大白蛇,便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披上了一件单衣就往外走,径直闯到四阿哥的院子里,正看到也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院子中央听一个小太监回话的四哥。
“四哥,你也听到风声了?”弘昼笑盈盈地问他。
弘历遣退了院中的奴才们,才对弘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可他还是不安地又问了一遍:“那蟒,确定不会伤人吧?”
弘昼笑了笑,轻声说道:“确定不会。能被大耗子咬伤的胆小家伙,哪儿还能伤人啊?!真正能伤人的,也只有人了!”说完,他转头向着福惠阿哥院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继续道:“听说那个不能安分的老婆子又开始做千秋大梦了呢!咱们丢失的白蟒倒成了他们的祥瑞了……”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弘历捂住了嘴巴。
弘历压低声音,异常严厉地对弘昼说:“不想皇阿玛责罚你,就不要声张!记住,咱们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白蟒,你也从来没把什么白蟒弄进园子来!”
弘昼瞪大了眼睛看着弘曆紧锁的眉头。很快,他便明白了他的好意。
“可是四哥,”弘昼看了看四下没人,也压低了声音,对弘曆说:“这么一闹腾,可能会对你不利啊。”
弘历微微向上翘了翘嘴角,但很快收敛了表情,也轻声说道:“据说,皇阿玛今晚不在园子里,他们便跑去请皇额娘了。这样的一件东西在皇额娘眼中,可绝不会是什么祥瑞……”
弘昼听了,噗哧笑了出来:“是啊,原先咸福宫传言皇阿玛身边的璇玑是个妖女,皇额娘就够烦的了,如今这儿又冒出这么一条‘祥瑞白龙’来,还真不好预料皇额娘会怎么看待这事儿。”
弘历笑了笑,说道:“等皇额娘去了,咱们兄弟俩也得露露面。你敢抓那条白蟒么?”
弘昼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你抓住了它,救了咱们的小福惠,再在皇阿玛、皇额娘面前回话的时候灵光点,不仅你不会受罚,你原先养的那些玩意也就能被保住了,而且说不定皇阿玛还会奖赏你。”
弘昼立刻明白了:他若能抓住那条白蟒,再巧言令色一番,就表明他平日里养这些东西不光是玩,还长了本事,自然就不会被惩罚,而他的那些小宝贝们也不至于在皇阿玛的一怒之下全部送了命。
“那,四哥,我先回去了,等一会儿皇额娘过去,咱们再露露脸。”
弘曆一把拉住他,道:“记住,咱们从来没曾找过什么白蟒!你跟你那儿的奴才们说死咯,这事儿谁透出去,绝不轻饶!还有福彭他们几个,明儿见着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封嘴!”
弘昼笑着拍了拍弘曆的肩膀,说道:“四哥放心,弟弟我知道怎么做。”说完,他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弘昼一边暗笑:还在藩邸时,年氏就仗着阿玛对她的娇宠而对自己的额娘和弘历的额娘不好,小兄弟俩那时虽小,可已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她被封为贵妃后,虽然有所收敛,可依旧从骨子里看不起两位地位较低的妃嫔,时不时把她们当丫头一样呼来喝去。弘历哥早看她不顺眼,可因着从小曾在她处被养着的尊长关系,一直忍着不和她计较。最关键的是,弘历一直相当讨厌宫廷中的谣言制造者和散布者,而她生前却一直乐此不疲地充当着这样的一个角色。弟弟福惠身边的那个安嬷嬷更是可恶,虽然大主子已去,可她仍阴魂不散地按照原先大主子的嘱咐千方百计教福惠讨好皇阿玛。福惠弟弟还小,可能不会懂得这些。可他身边的人、背后的人在希图着什么,自然不言而明,毕竟失恃的弟弟是皇贵妃的儿子,又是皇阿玛现在最宠爱的小儿子……一切皆有可能……
闻讯赶来的兰慧一进到福惠的卧房,就看到已没了声音脸色惨白的福惠和那盘在他身上的大白蟒。安嬷嬷跪在皇后面前,压低了声音轻呼道:“启禀皇后娘娘,阿哥被白龙绕身,这是祥瑞降世了啊……”
“啪”的一声,安嬷嬷只觉得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懵懵地抬眼看向皇后,却见脸色煞白的皇后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努力压着声音斥责她:
“祥瑞……好个祥瑞……要是小阿哥有什么闪失,就等着皇上发落你吧!”说着,她转身问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嬷嬷:“有没有去通知管园大臣?”
“回娘娘,已经去了。”那嬷嬷哆哆索索地答道。
兰慧焦急地朝门外张望了一下,又向福惠那儿看了一眼,忽然又问道:“这事儿惊动了皇上没?”
“回娘娘,安嬷嬷先是让来顺儿回禀皇上的,结果皇上回京办事去了,并不在园子里,才又慌忙请了您过来……”
“皇上不在园子里?”兰慧一惊,心中暗想:“这个时辰了,皇上不在园子里,难道真是回宫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可她来不及多想,也并没有表露,而是继续指挥着奴才们该去找太医的找太医,该去找护军的找护军。
留在院子里的奴才们都被告知要绝对安静,绝不能惊扰到那条大蟒而使它出口伤了福惠阿哥。整个院子于是陷入到一片可怕的沉寂中。正在此时,兰慧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脸色凝重的弘历和弘昼两人。
两人默不作声地给兰慧请了安,兰慧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安全。”
弘历轻声道:“就是因为这里不安全,万万没有让皇额娘独自守在这儿的理,所以我们才来的。”说着,他悄悄拽了一下弘昼的衣服。
弘昼立刻接嘴道:“皇额娘,儿臣平日里养过一些类似的小东西,对它们也算有个了解。能否让儿臣先去辨认一下那蛇是何种类,是不是毒蛇,以确定弟弟可能遭遇多大的危险。这样等捕蛇的奴才来了,也好心里有个谱,尽快找出解救的办法。”
兰慧看着弘昼,有些犹豫不决。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并嘱咐弘昼说:“你离得远点看看就行了。事已至此,能不能看出是否是毒蛇都不要紧,千万别轻举妄动激它伤了你弟弟。”
弘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福惠的床边走去。
弘曆看着弘昼装模作样、探头探脑的背影,心中暗笑到内伤。这个弟弟最会惹事,可耍宝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忽然,弘昼径直向福惠床边靠近。兰慧禁不住低呼了一声要扑过去拉回他,弘曆却一把把她拦住,轻声惊呼:“皇额娘不可涉险!”说罢,他向弘昼那边也轻呼了一声:“弘昼,别胡闹……”
背对着他们的弘昼却抬起手对他们摆了摆,轻声道:“没事,没事,我能应付得来。”说罢,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走到福惠床边,弯腰慢慢向那条白蟒伸出了手。
屋子里的人紧张得都只有进气的份儿,没有出气的胆儿。那条白蟒见有人向它伸出了手,一下盘紧了身体,把头埋在了其中。背对着众人的弘昼忍不住笑了一笑,一边抓起它,一边在心中对它言语道:“怎么,不认识我啦?晌午还在我身上缠来缠去玩呢。”
看到弘昼平安无事地抓起了那条大白蛇,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可谁知被弘昼抓起的它忽然缓缓抬起了头,好像有灵性般地正视着弘昼。兰慧想要尖叫,却拼命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一点响声会惊到那条大蛇,伤了弘昼。
谁知那条大蛇却又低下了头,缓缓地绕着弘昼的身子盘绕了起来,最后还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乖乖地把头栖在了弘昼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中似乎还盈着闪闪的泪花儿。
弘昼心中悄悄对它说:“乖宝宝,认出我来啦?我这就救你出去。”
看到那条缠在弘昼阿哥身上的大蛇没了动静,众人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此时,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管园大臣带着捕蛇的奴才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正要惊呼,却被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没事没事,这个我认得,是条蟒,不是蛇,没有毒,也很温顺,只要不吓到它就成了。”弘昼小声对身后的人说。
弘历看了一眼只顾跟那条白蟒耍着玩的弘昼,忽然想起床上还躺着福惠呢。他连忙对兰慧说:“皇额娘,我看弘昼这儿没事,赶快叫人看看福惠吧。”
经弘历这么一说,兰慧才想起来,连忙叫平日里服侍福惠的嬷嬷、宫女过去看。可众人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人敢靠近。
弘昼看着众人恐惧的模样,心里笑翻了。可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来,来,我把它带开,你们快看看福惠弟弟怎么样了。”说着,他就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管园大臣小心翼翼地对弘昼说:“五阿哥,您小心着点儿,让奴才们把它逮下来吧,别让它伤着了您。”
弘昼一笑,道:“让他们这几个懂蛇的人看看,这是毒蛇么?!”说罢,就侧身给那几个在园子里专管逮虫蛇的奴才看。那几人看过后,都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不是。
“这条白蟒本阿哥收了,正愁小青没伴儿呢……可不,这可是‘祥瑞’呢。”正高兴,弘昼忽然觉得有人在瞪他。扭头一看,果然发现站在福惠床边的弘历正严厉地瞅着他。
弘昼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该提起“祥瑞”这两个他们本不该知道的字眼。可环顾四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被吓晕了过去的福惠阿哥身上。除了弘历,还有不知情的管园大臣和那几个捕蛇奴才外,没人听到他刚才的话。弘昼冲弘曆吐了吐舌头,嘀咕了一句“我带它出去”,便快步溜出了福惠的房间。
侧躺在胤禛身边正给刚刚睡熟的他打扇的璇玑忽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苏培盛小声的叫喊声。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了件单衣打开门。苏培盛看到是璇玑,便伸头往里张望了一下,问道:“皇上睡着了?”
璇玑点了点头:“嗯,好不容易睡熟的。他怕热,一到暑热的时候就很难入睡,晚上休息不够,白天还得撑着,最是熬神的时候。”
苏培盛为难地又往里看了一眼,轻声对璇玑道:“奴才也想让皇上好好睡个囫囵觉,可刚才李升派人从园子里传来口讯,说是园子里出事了。”
“出了多大的事儿啊?不是有管园大臣的么,还非得惊动皇上?”璇玑有些吃惊。
“说好像是福惠阿哥那儿出事了。”
璇玑愣了一下,连忙吩咐苏培盛叫跟来的人备好马车,又转身走回到床边。掀开帐子看着胤禛那睡得正酣甜的面孔,她有些不忍叫醒他,可最终还是坐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胤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璇玑,有点埋怨地嘟囔道:“这夜好短啊,怎么就该起了么?”
璇玑摇了摇头,扶他慢慢起身,轻声道:“园子里传来口讯,好像说出了点事,我已经叫他们备马车了。”
胤禛摸着还晕乎乎的脑袋,对璇玑说:“叫苏培盛进来回话。”
璇玑把苏培盛叫了进来,胤禛问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来传话的人说,好像是福惠阿哥在住处里被一条蛇给惊了……”苏培盛小声答话。
“什么?!”胤禛反问了一遍。
“哎呀,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先赶紧回去看看啊。”璇玑连忙给胤禛穿衣。
胤禛一边穿衣,一边问苏培盛:“哪儿来的蛇?阿哥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蛇?等等,是不是五阿哥养的那些东西跑出来了?!”
苏培盛抬了抬头,嗫嚅道:“这个,来传话的人没说……”
璇玑拍了一下胤禛的肩膀,轻声劝道:“回去调查清楚了再说,别冤枉了孩子。”
胤禛冷笑了一下,道:“除了他,还会有谁能捅出这样的篓子?!尽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会儿回去,怕是连供词都串了好几遍了,还能调查出什么!?”
“弘昼的事儿先放放,福惠要紧,先看看他怎么样了……要不,我陪你回去?好歹我也是懂点医术的。”璇玑一边帮胤禛整理衣服,一边劝他。
胤禛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留下休息吧。园子里有刘声芳,你放心好了。”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璇玑把他送上马车,目送马车消失在黑幕中。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暗自思度:福惠这孩子,也要离开胤禛了吧……
“九月初……”
“嗯?”璇玑回头,发现邬祠稔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福惠是九月初殇的。”邬祠稔轻声说。
璇玑转头,下意识地看向清阳的院子所在的方向,喃喃道:“若是能改变历史,为所欲为,咱们这些穿越者,还有那些历史当事人,都会活得轻松些吧?”
邬祠稔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答了八个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
璇玑笑着摇头。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女儿的哭声,她抬脚往回走,却听身后邬祠稔轻声问她:“小思梁,该怎么办?”
她转身看向邬祠稔。邬祠稔耸了耸肩,说道:“她是个历史的意外,我不清楚她的命运。”
璇玑低头失神了片刻,再抬起头时已是微笑。她拉起邬祠稔的手,肯定地说道:“好好活着。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福惠因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直高烧不断。刘声芳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