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了探璇玑的鼻息,发现她还有气。又去探了探那两人的鼻息,已经死了。他皱着眉头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璇玑,抱着那个真遗诏匣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出了门,他把那间小杂物间的门用随身带的一把铜锁锁住。
一踏进清溪书屋,他不着急进内间,反而在外间对隋景招了招手让他出来。隋景走出来,隆科多小声在他耳边说:“有人去偷换遗诏,不过没有得逞。”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份假遗诏。隋景吃惊地接过来看了看,一脸不屑的冷笑。
“可,璇玑姑娘怎么也会在那里?”隆科多不解地问道。
“什么?”隋景低呼了出来。“李谙达刚才派她去后院的库房拿貂皮毯子去了,正说她怎么还没回来呢!如今她在哪儿?”
“现场很混乱,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换遗诏,便把她和两具死尸锁在那间小杂物间里了。”
隋景一跺脚,奔了出去。隆科多正愣愣地看着隋景的背影,却听到里面传来李德全的声音:“隆科多大人,皇上命你把遗诏匣拿进来。”
四爷党 第二部 第98章 传位记(下)
章节字数:8589 更新时间:07…08…1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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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身的酸疼中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那明黄色的福寿帐子。
怎么有些眼熟?
刚动了动手,却看得一个人影出现在昏花的眼前。
竟然是李德全!!
“皇上,您有何吩咐?”李德全躬着身子,轻声问道。可下一刻,他看到的却是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皇上猛地瞪大了双眼。老爷子的这一举动吓得他往后猛退了一步。
皇上?李德全称呼自己是皇上?!
抬起手来看看,好干瘦的一只手。咦?这手上的念珠好生眼熟!低眼一扫,好像看到了下巴上的胡子……
再环视了一圈身边的摆设——这果然是清溪书屋老爷子的寝宫!
天呐!什么时候跑到老爷子的身体里了?!
小莜内心一声凄厉的干嚎!
“皇,皇上,您,您哪儿不舒服了么?”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看着有些异常的老爷子问道。
遗诏!小莜忽然想起刚才在小杂物间发生的事情。
“快,遗诏……”果然,一开口,出来的是老爷子的声音。
“隆科多大人刚拿回来,正在外面候着呢。”
“快,让他拿过来!”说话好费力气。
“隆科多大人,皇上命你把遗诏匣拿进来。”
隆科多把遗诏匣拿到了皇上榻前,只见皇上异常灵活地撑着坐了起来,对李德全命令道:“小桌、笔墨……再加个靠垫。”
李德全连忙去张罗了。隆科多看着皇上急匆匆地打开遗诏匣,竟然比病前还利落一些,心中暗自一阵难过:怕,这就是所谓的夕阳返照吧……
李德全把一切布置好,在老爷子身体里的小莜立刻摊开那份折子样的遗诏。果然,真正的遗诏后面还未写出传位于谁。
“皇上终于决定新主的人选了么?”隆科多小声问了一句。
“嗯。”
隆科多和李德全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皇上会写上哪位阿哥的名字。谁知皇上正准备下笔时,却突然顿住了,皇上的手和手中的毛笔都在颤。看来皇上还是在犹豫……
老爷子身体里的小莜内心又一阵哀号:虽然跟着隋景习过老爷子的字体,可就自己那破字,一写出来保准能被精明的李德全一眼认出来……
隋景?!
“我……朕的手抖得写不成字……隋景,隋景哪儿去了?”
“隋……”隆科多还没开口,就听外面有人跑了进来。
“皇上,璇玑她……”隋景还没说完,便诧异地看着坐在榻上握着毛笔,一脸涨红的老爷子。“皇,皇上,您,您怎么起来了?”
“快,朕要完成这份遗诏!朕的手抖得写不成字,你来扶着朕的手写!”
隋景扑通跪下,连说不敢。
“我……朕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老爷子体内的小莜很着急。再过一会儿,那些忙着来奔丧的阿哥们估计就会到了。
跪在地上的隋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榻上的老爷子。忽然,他起身走到榻旁,脱了鞋子,上到榻上老爷子的右边,握住了老爷子的右手,低声说:“皇上,请口谕。”
幸好这几年来小莜在璇玑的身体里,常能听到老爷子念叨什么“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之类的言语。
于是她仿着老爷子的语气念叨着:“雍亲王皇四子胤?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画上最后一划,老爷子身体里的小莜暗暗舒了口气。这时,隆科多从那匣子的一个暗层里又掏出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遗诏,翻开来摆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这份满文的也还未完成。”
看着眼前这一纸的蚯蚓文,老爷子体内的小莜大呼不好!却觉得右手又被紧紧地握住。
“皇上,可还是要写刚才一样的内容?”隋景仍低沉着声音问道。
小莜看着隋景如同见到了大救星,点了点头。
看到最后一只蚯蚓被完满的画完,她终于舒了口气,身上顿时有些轻飘。这时,隆科多再次从那匣子的最底层掏出了第三个一模一样的遗诏,翻开来摆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这份蒙文的也需要完成。”
隆科多,香蕉你个芭乐⑤……小莜心中狂汗……
仍被隋景握着手,画完了所有该画的东西,看隆科多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份遗诏,小莜知道应该没有差错,终于算是全部搞定了!
“朕累了,想躺下了。隆科多,你把这三份遗诏贴身收好,等朕百年之后,新主登基之前,在诸王、诸阿哥、众大臣面前宣读……”她还没嘱咐完,只觉得手臂上被轻捏了一下,就听得隋景说:
“皇上,阿哥们一会儿就来了,您先躺下歇歇吧。”
刚躺好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回报说在京的众阿哥都到了。李德全看了一眼皇上,皇上点了点头,他便代宣众阿哥进见。
他们一进来,就听到乱糟糟的一团抽泣声。
老爷子体内的小莜转头看向这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哥们,忽然觉得替老爷子不值:人都还没死呢,你们可倒好,已经赶着来哭丧了!
这一气,小莜气沉丹田,长吐出一口气,清晰地说道:“诸阿哥听旨!”
顿时屋内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皇四子胤?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一口气说完,下面仍是一片寂静。
忽然,胤?的声音传来:“这不可能吧?皇阿玛,您要说的是十四弟胤祯,对不对?”
可他刚置疑完,就见老爷子两眼放着愤怒的精光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对他说:“朕说的是皇四子!你四哥!”
惊恐之余,他仍坚持:“皇阿玛,您莫不是病糊涂了?大将军王十四弟走的时候您明明说……”
看来,这个胤?明摆了是想趁乱搅混水!
还没等老爷子再度发话,就听跪着的胤祉低呵了一声:“九弟,在皇阿玛面前不得放肆!”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却也一个个呆若木鸡,没一个人再表示赞同老爷子的。
老爷子体内的小莜看着眼前老爷子的这群倒霉儿子,真替老爷子难过。她一气之下,又发话道:“都到外面跪着去!”
这群人又悉悉嗦嗦地退了出去。此时,小莜才闭上老爷子的眼,心中越发的轻松起来。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声怒呵:
“你是何人?!竟敢侵占龙体?!”
小莜一睁眼,只见一团白乎乎,面貌上有些象老爷子的东西正快速地在明黄的绸帐顶部旋转,那速度越来越快,似乎非常的愤怒。
“啊!”小莜大叫了一声,连忙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轻飘飘的往上飘起来。扭头向床上看去,老爷子的身体还安祥地躺着……
“我,我纯粹是路过……”小莜的魂魄拔腿就要往外飘。
“站住!”
小莜的魂魄打了一个寒战。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变了魂也会害怕……
“朕怎么感觉认得你……”
“您老没戴老花镜,肯定是认错人啦~~”小莜一边喊,一边往飞速往外飘。
咦?就在屋内的李德全他们竟然全无反应!也是,他们是人,估计看不到灵魂的状态。小莜正得意,忽然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一个人的目光正一直追随着她。她一回头,正对上隋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妈妈呀!怎么忘了还有这个开过天眼的家伙啦!
小莜的灵魂只顾夺路而逃,“噌”地直接扑向那厚厚的棉帘子……
眼前猛地一黑。失去意识之前,小莜强烈怀疑是自己的魂儿被卡在那棉帘子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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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刻,胤?被一等侍卫拉锡护卫着入澹宁居。在这之前,他已经遵照拉锡带来的皇上的密旨,安顿好了一切加紧京城防卫和稳定京郊绿营军的事物。他一入院,便看到跪在屋外的兄弟们,他们静静地跪着,几个年幼的兄弟仍在低声啜泣。他们的前后还摆着四个大炭盆以供取暖。胤?脚下有些踉跄,心中忽然大悲。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压顶的天空,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路过众兄弟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和胤祥交换了一个眼色,胤祥微微对他点了点头。他一下愣住了。
“四阿哥,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拉锡小声提醒道。
“哦,好。”胤?随他走进了清溪书屋。
胤?注视着胤?的背影,侧身小声对胤?说:“哼,刚才皇阿玛一定是说笑呢。等宣读了遗诏,才能确定新君。”
“哼,九哥,你方才没听清,可大伙都听清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怎么了?十四弟也是胤zhen,皇阿玛那会儿说不定是病糊涂了,才把十四说成了四……”
“九弟,你少说两句!”胤?低喝了老九一句。然后他转向胤祥,说道:“咱,咱们等遗诏吧,现在谁说什么都没用。皇阿玛定会在遗诏中有个确定的交待。”
胤祥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不一会儿,胤?从书屋里出来,和其他皇子一道跪着。众人皆有些吃惊。老九忍不住笑了出来。
“四,四弟,你这是……”三阿哥胤祉望着胤?问道,“皇阿玛说了什么?”
“皇阿玛讲了他以前擒鳌拜、平三藩的事情,然后就叫我出来和你们一道呆着。”
“是啊,咱们还得等十四弟回来呢。”胤?冷笑着嘟囔了一句。
“那,咱们要跪二十多天吗?”才十七岁的贝子二十阿哥胤?小声地问了一句。
“九哥说笑呢,你还真信啊?”胤祥笑道。
“谁说笑了?咱等着瞧!”胤?白了胤祥一眼。
“九弟,你就少说两句!”胤?使劲拽了胤?一把。
忽然,隋景从清溪书屋里出来,身后跟着四个抱着棉垫子的太监。他说道:“皇上给诸阿哥赐棉垫就座。”说完,便让那几个人把棉垫分发给诸位阿哥。
胤?一边放好棉垫坐下,一边说:“看,改跪为坐了。咱们可都坐稳咯等吧。”
胤祥给了他一个白眼。
胤祉问隋景:“我皇阿玛现在如何了?”
隋景笑道:“皇上刚才跟四阿哥说话说得有些累了,说是要小睡一会儿。”说完,他朝诸阿哥点了点头,便又转身进了清溪书屋。
“哼,讨好也没用了。”胤?低声嘟囔了一句。
胤?看着隋景的背影,才忽然想起他在里面并没有见着璇玑。他左右看了看,院子里除了门口的几个小太监,就是他们这些皇子们,空当当的。怕刀剑气冲了皇上,所以守卫们都在外院。可这时的璇玑在哪里?他有些疑惑,却也无处可问。
天色一直灰白灰白的。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德全出来,说皇上召四阿哥进见。胤?又一次走了进去。过了大约三刻钟的时间,他又出来了,继续坐到他的棉垫子上。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他疲惫地笑了一笑,说道:“皇阿玛训诫我为君不易,并告以平治天下之要。”
“哦。”众阿哥点头。事已至此,事情大致已经清楚,这个新君应该非老四莫数了。
可胤?仍不紧不忙地小声嘀咕了句:“遗诏,遗诏才算为准。”
天渐渐暗了下去,天空中慢慢开始落雪。开始还是小雪粒,夹杂着些雹子。风刮得并不紧,却是刺骨的冷。整个澹宁居在落雪中愈发显得寂静,只有炭盆里烧炭劈劈啪啪的燃烧声,和偶尔一两只鸦雀的寒鸣。
胤?见不到璇玑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十分的不安。可如今在他心中更重的是方才皇阿玛两次召见他时对他所说的话。为君,治国,如同两把双刃剑,把国君夹在中间,哪一面做得不好,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漓,遗臭万年,都会愧对用血肉创下祖业的祖先们。沙场征战,杀生夺命,血肉便是最低微的,勇猛无畏的巴图鲁的精神才是最崇高的。可如今天下太平,为君治国却要以血肉为重,让子民们有血有肉,让他们血肉无失,让他们血肉丰满,让他们血肉无恙。安逸造顺民,这才是稳坐江山之道。皇阿玛又提到了“戒急用忍”这个词,可他也明确告诉他锐气不可失,勇气不可灭,人君的巴图鲁精神,放在太平盛世,就是明察、亲躬、果决、稳进……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咕噜声,一转头,发现胤祉正不好意思地向他瞧了一眼。紧接着,又一阵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咕噜声。胤?抬头,已经成片状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却因着脸已冻僵,早已感觉不到冷了。
屋子里有人出来,是李德全。胤?第三次被带进清溪书屋。这一次,他一进屋就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氛围,那种在他养母孝懿皇后离世前充满了翊坤宫的氛围。胤?心中越发的忐忑,可他不敢有所表露。
他来到皇阿玛榻前跪下。这一次,皇阿玛比前两次更困难地睁开了眼。看清了是他,皇阿玛抬了抬手,有些费力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念珠”。
“是要取下来么?”李德全小声问皇上。
老爷子点了点头。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从皇上脖子上取下这串他一直戴着的念珠。
“给四阿哥……”
胤?愣了一下,接过念珠,看向皇阿玛。
“这是先皇临终前赠予朕的念珠,伴随了朕六十余年,如今朕也要成先皇了,转赠予你,好生收着吧。”老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胤?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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