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错误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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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错误的季节-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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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给远蓉的吗?」杜文怀收起支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从雄狮集团弄走几千万美金,却只给远蓉这区区五百万?」   
「那些钱我另有用途,」杜洛捷淡淡的回答。「给远蓉的是属於我自己的钱。你走吧,爸,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最好不要和我太接近,以免被我连累了。」   
杜文怀的眼神里有丝丝的担忧与无奈。「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论如何你总是我儿子,不管外界说什么,我相信你拿那些钱绝对不像台面上所显现的那么肤浅。我是你父亲,要记得,有任何需要我的时候不要迟疑!」   
父子三十几年,杜洛捷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亲的关怀,他有点辛酸,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父子间的默契於焉开始。   
远蓉累坏了!   
下午的记者会几乎将她扒层皮,耗尽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她虚脱到无法自己开车,Rose送她回来之后还在车内等了好久,确定远蓉开门进到层内才放心离去。   
室内一片黑暗,厚重的缇花窗廉将夜色全然隔绝,雕梁画栋的豪宅像座坟茔般死寂,既无光明、也无生气。   
远蓉没有费力去开灯,这栋房子她已住得太熟悉,当初虽然憎恨,如今却是她这游魂唯一的归栖。离婚之后她已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这里,她不愿扮演一个眷恋财富的阔少奶奶,只是分离在即,远蓉却对房子充满不舍,毕竟这间屋子曾伴她多少寂寞的岁月啊!   
正因为远蓉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於当她穿过客厅打算回房间时,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坐著一个黑色的身影。当那个黑影轻轻的开口时,远蓉呆滞了五秒,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远蓉。」   
是错觉吗?远蓉不敢置信的转头,眼泪马上不争气的飙上眼眶。她日以继夜思思念念的男人,真的、真的就出现在她面前。   
杜洛捷扭开桌灯,柔和的光线投映在他的脸上,漂漂浮浮昏昏沉沉,宛如梦境一般迷离。   
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她有无尽的关怀要问候;及至见面,百转千回竟是开不了口,只有一句老的不能再老的习惯问话。「你怎么会在家?」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也是他的家啊!该走的是她而不是洛捷。她的眼光落到洛捷脚边,一只大型的旅行袋解释了所有理由。   
远蓉的胸口一紧。「你来收拾行李的?」   
洛捷微笑。「我来时是这样的来,我走也是这样的走!」   
多洒脱!远蓉无言,无法像他一样自在。洛捷站起来,低头凝视远蓉。「我看到你的记者会了,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太难为你了!」   
远蓉勉强一笑,克制想要往前抱住他的冲动。「我是朱家人嘛!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我只是厌烦他们每天从早到晚守在公司外,反正他们也不见得要真相,不过是满足一下外界对於豪门恩怨的窥伺罢了!」   
转身就走……洛捷在心里提醒自己。你不过是来道声再见,不要再牵牵扯扯徒留遗憾。   
「那你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看到你也在收拾东西,其实你可以住下来的,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以你的名义买的。」   
「我并不想住在这里,」远蓉摇头。「好累、好压迫!我想出去走走避避锋头……不,别说道歉……」看到洛捷启齿欲言,远蓉急忙打断他。「那不是你的风格。你没有欠我,你还给了我……」远蓉虽然很想保持平静,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浮上眼眶。「你所不知道的礼物。」   
不能再说了……如此多情下去,他要如何从远蓉身边走开呢?   
「那……」离别的话比他预期的还难以说出口。「就再见了!你要……要保重!」洛捷弯身拿起地上的袋子,迟疑著,还是转身走向大门。   
远蓉石化般僵立在原地。洛捷要走了,这一走,就是彻底的从她的生命中走开。洛捷厚重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地踏在远蓉的心里,一步一步,踩踏得她的心好痛。看见他在门口停住,他在叹息,他打开门,洛捷……   
她不能让他走!远蓉猛然一惊。不能让他这样的走!   
她为什么要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要装作温柔贤慧?她答应成全他,可是并没有承诺不留他!这么多年来她的生活始终操控在别人手中,如今她自由了,为什么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就算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要去尝试。她听到洛捷的车声,他已经发动车子了……她不能让他这样走!远蓉疯狂似的冲出家门,冲向象徵光明的那一道光。 
第十章 
亲爱的远蓉:杜洛捷出事了你知道吗?Peter说他从雄狮集团弄走好几千万美金(也有说是上亿)。没人知道他把钱弄到哪去了,外界议论纷纷,一说他到澳门豪赌赌掉了;也有说他把钱给了反对党做竟选经费(选个总统需要这么多钱吗?);更有人说他根本就中了廖筱懿的美人计……不过不管哪一种说法都只是外界的猜测,雄狮集团硬是把消息压了下来,再加上他们还有个银行可以周转,短期间还看不出有什么危机。   
杜洛捷被杜狮软禁了,住在一栋破旧的公寓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Peter有时在健身房遇到他,只能点头打招呼却无法多谈,现在所有的人看到他都像看到瘟神一样,就怕被怀疑是共犯。   
我已经回到公司上班了,这里的一切安好,你只要好好照顾该照顾的,其余不要烦心。有什么最新的状况再告诉你。聆   
☆   
远蓉:你的前任公公、杜洛捷的父亲杜文怀前几天到公司来找我,给了我一张五百万元的支票,他说是杜洛捷的心意。我考虑很久,决定告诉你这件事。当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要任何金钱上的慰藉,但就现实面来说,这些钱的确是必要的,有些事我想洛捷也该尽t些责任吧?我问杜先生关于洛捷被软禁的传闻,他说洛捷的确行动上被看管,但情形没有像外界想得那么糟。因为洛捷虽然弄走一些钱,但他显然是精心策划过,只会伤雄狮t些元气,并不会有大碍。董事长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过一阵子应该就不会有事的。   
他也问起你,我只说你很好,找了学校重新念书,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也很喜欢你。Rose   
☆   
远蓉:你妈今天到蓉衣来闹了一场,逼问我们你的去向。我猜她是知道了洛捷从雄狮弄走钜款的消息,想要问你知不知情。我告诉她杜洛捷那家伙只给了你t张五百万的支票,要是你有分的话,他干么还小气巴啦送这些钱来?更何况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们感情不好,他背著你干坏事又怎么可能告诉你?我请她以后不要再到公司来闹了,讲得她火冒三丈,直说我目中无人,以为朱家落败了就打落水狗……天晓得他以前对我和Peter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你的关系,我才懒得理她咧!你走的时候她不闻不问,如今为了钱财又想到你,简直让人生气!洁聆   
☆   
远蓉:今天和我的大女儿馨怡去逛画廊时巧遇杜文怀,原来他是这家画廊的股东,当他知道馨怡对这方面有兴趣时,一老一少谈得高兴的把我都给忘了!他还答应馨怡让她去那里打工,馨怡简直乐翻了。   
当然我也没忘记问他关于杜洛捷的事,他说公司现在由他的哥哥在管,真正的状况他也不清楚;唯一可确定的是杜洛捷丢了一颗大炸弹,溅起的水花虽然壮观,杀伤力却不强。他还叹气地说不晓得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却非得这样作茧自缚。唉,除了叹气我选能说什么呢?Rose   
☆   
远蓉:杜洛捷的事爆了。听说是雄狮集团内讧,有人存心不让杜洛捷好过,故意向媒体爆料。如今政府想要装聋作哑偏袒也不成了,只得信誓旦旦的说要「追查到底」。媒体沸沸扬扬热闹了好几天,终於者董事长出面把整个事情画了完美的句点,推说问题是出在原先由杜洛捷负责的子公司明达企业,因为转投资错误而造成「小幅」的亏损,完全不影响集团体系的运作。   
虽然看他白发苍苍、拖著带病的身躯还要出面善后,颇为同情他;但反过来想,今天弄到这种局面,难道他不是始作俑者吗?当真怪不得小狮子反扑!   
我最纳闷的是,杜洛捷到底把钱弄到哪里去了?洁聆   
☆   
远蓉:Peter今天在健身房终於利用淋浴的时间和杜洛捷说上话。问他缺不缺钱,他只是笑一笑摇摇头;当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转达给你时,他挣扎很久才说:「请她要好好保重,我会熬过去的!」看来你们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存在。你真的知道什么内情吗?还是杜洛捷正瞒天过海的进行什么计划?Peter说他看来很冷静也很骄傲,并不像被骗了或是输了赌债,葫芦里卖什么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洁聆   
☆   
远蓉:我得跟你说对不起!因为馨怡不小心露了口风,把你怀孕的事说了出来。杜文怀特地将我约出去询问这件事,我虽然想否认,但看他震惊交杂悲伤的模样,竟是否认不了!   
虽然他没明说他要怎么做,但事情好像有了转圜的余地,也许你和杜洛捷真的会有奇迹出现是不是?Rose   
☆   
远蓉:原先我还纳闷为什么你要如此匆忙离开台湾,知道真相之后才发现你的用心良苦。孩子,这段时间当真是委屈你了!   
为了成全洛捷的心愿,你不惜配合他作戏,还挺身为他辩护……洛捷外表看似冷酷,其实心思细腻,只不过他善於伪装隐藏,不肯让人看透他的想法;但是从你离开后他的种种反应,我相信他是爱你的。   
你还爱他吗?在他对你做了这么多残酷绝情的事情之后,你是否还会愿意重新接纳他?   
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后,我如大梦初醒,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认真的去当一回父亲,否则我的孙子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尽责的父亲呢?   
我会去请阿公放手,不论阿公答不答应,我t定会想办法让洛捷赴美与你和孩子相会。看在未出生的孩子情分上,看在你曾爱过他的情分上,能不能再给洛捷t个机会?父杜文怀   
「你爱我吗?」远蓉在哭,她的眼泪在车灯的照映下格外的明亮剔透,像两行闪烁的水晶,炫目得让他无法张开眼。   
「我可以抛下所有的自尊与骄傲承认我爱你,可是你爱我吗?」她的表情如此哀伤、如此绝望,像是用所有生命的力量说出这些话。「……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我的爱不是只有一厢情愿的付出?告诉我我没有爱错人,告诉我……告诉我……」   
她哭倒在地,哭泣的声音像那天夜里刺骨的寒风,让他的心冰冻在无数的噩梦里,醒来的时候,脸颊上总不自觉的挂著泪水。   
眨眨眼,远蓉忧伤的面容矗立在昏黄的光线中凝视他,迷蒙的景色让杜洛捷以为他还在梦中。如果不是看到画架旁站立一个身影,他真要以为这是一个醒不了的梦。   
杜文怀很专注的打量著杜洛捷宋完成的画像,几笔简单的炭笔素描,却传神的勾勒出远蓉脸上的愁思与眼中的无奈。杜洛捷从沙发上坐起身,狠狠的灌了半瓶的矿泉水,但喝再多的水,也滋润不了他枯乾的心;他没有办法把远蓉的画像完成,正如同他无法对她作出具体的承诺。   
「你几时来的,爸?」他沙哑的问:「怎么不叫醒我?」   
出事之后,父亲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和父亲如此接近,这算不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我在看你的画,」父亲没有回头,仍目不转睛的凝视画像。「你画得真好!」   
「我这算什么!我看过你帮妈画的画像,那才真叫做好。后来那些画像呢?」   
「我收起来了。逝者已矣,在生的时候负了她,死后又何必靠画像来凭悼?」   
不知道为什么,杜洛捷觉得父亲今天言谈中带著说不出的心事。「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阿公那里有什么坏消息吗?」   
「阿公还会有什么坏消息?」杜文怀笑一笑,这才转头望著他。「你不要把阿公想得太坏,你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孙子,难道他还会对你赶尽杀绝不成?」   
杜洛捷默然无语,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水,父亲从西装的内袋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看,惊讶的差点被水呛到。   
「我的护照?阿公他……」   
「阿公决定放手了!楼下的保镳也已经撤走了,这表示你自由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杜洛捷还是不敢相信。「阿公为什么会突然放手呢?」   
杜文怀微笑。「因为你爸爸我良心发现,决定不让自己的儿子毁在终身监禁的日子里。我跟阿公说,难道他真要把你关一辈子吗?就算关你一辈子,你也不会告诉他钱在哪里!不如就当那些钱是投资失败亏损了。阿公或许也想到这些年你帮雄狮赚了不少钱,功过相抵,还不是那么罪不可恕,所以心也软了!」   
杜洛捷无意识的翻动护照,护照上密密麻麻盖著各国的签证,多年来他在海内外游走,每一次都有理由、有目的。阿公没收他的护照之前,他也没有逃跑的念头,如今重新拿回象徵自由的护照,他竟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   
彷佛读出他的心事,杜文怀又递给他另一样东西。这次杜洛捷更加惊讶,那是一张机票,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   
他不解的抬头,父亲眼中尽是安详与温暖,毋需多言,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远蓉?」   
父亲微笑。「这不是个目的地,只是个中间点。那些女人的口风很紧,怎么都不肯说远蓉在哪,我想她们大概是想修理你,故意不说明地点。所以飞到纽约后,你得向全美航空的柜台拿你的机票,远蓉会在那个机场等你。」   
杜洛捷并不想在父亲面前掉泪,但是,他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涌了上来。他仰头眨眨眼,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远蓉……在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之后,她还会爱我吗?」   
「要相信,要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远蓉,她在等你。尽管去吧!不管结局如何,总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用言语无法表达,杜洛捷站起来,生平第一次,他张开手臂和他的父亲深情的拥抱。   
二○○○年秋天   
即使在睡梦之中,远蓉还是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初时她总会困惑於这样的噪音,心惊胆战不知所以;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下意识翻过身,熟练的抬手轻轻拍抚著哭泣的婴儿。   
小婴儿作了什么让他哭泣的梦呢?没有人知道,但在母亲温柔的安慰下,他停止了哭泣,又沉入梦乡中。   
远蓉仍是困倦的,但不知为什么迟迟无法再入睡,迷蒙中,她感觉有人走进房里,并且轻悄悄的在床边坐下。远蓉张开惺忪的眼,看到洛捷正专心的拨开儿子冲天的发丝,不禁吓一跳,睡意顿时消失。「你怎么会在家?」   
洛捷不解的笑道:「怎么?我来这么久了,还不习惯我在家吗?」   
远蓉也对自己的反应觉得好笑,急忙找话题来掩饰。「我的意思是……天气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去运动了呢!」   
「本来是要去的……」他扬起另一只手,手上拿了好几张纸。「突然看到有爸传来的消息,又听到宝宝的哭声,心想你大概也醒了,干脆印了出来,过来和你讨论。」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远蓉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问。拜网路之赐,这一年来他们虽然远居美国,对台湾的消息却依然灵通——百年大地震、政党轮替、经济萧条……每一个传来的消息都令人心慌不已!   
洛捷的回答和他的表情一样怪异。「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也有……不知该称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怎么说?」远蓉奇怪的问。   
「阿公又中风了,你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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