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竟然在没有利益妨害的今天,我才开始真正的讨厌她。以前我以为她是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人,即使不值得太夸奖也让人有些欣赏,因为敢作敢当。可现如今我才发现,她并不是为了爱情的人,或者说她不是全为爱情的人。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样的人,穆焰品依然是可怜的,他背叛而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如此的人,一个爱自己远胜于他的人。可也不能责怪其他,因为他自己本就是那样的。
“吃饱了,想回家了!”我用餐巾擦干净嘴,起身,离开。大家很熟不需要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事实上我是如坐针毡。
离开餐厅后,我走的很快。并未顾及他们的反应。
夜色已深沉,雨渐止。伞收起来,鞋子踩在湿漉漉的有积水的地上,叮咚的响。通往我公寓的那条小道上晚上并没有什么人,所以听着自己发出的脚步声,有若二重奏。
二重奏?我猛回头,发丝扬起弧度如珠帘散开,那帘外的人是立在前方微笑的男子。海螺色的套头毛衣,并未因走在雨中而有所污迹的米色棉长裤。双手闲闲的插在口袋中,他跟在我身后,一直的!却并不因我发现而踌躇,怡然自得宛若就该这样做。
“南木,你一直在?”我问,语气平缓。问只是过程。
“是,我一直在,自你走开。便一直在你的身后。”他上前,站立在我的身旁,近的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伸出手,理所当然的为我顺头发!
我低头微笑,想要建设心理,得以再次抬头承受他璀璨的笑容。
“不看别人的脸说话,很不礼貌。”他笑着说。
我闻言抬头,不让他再次讥笑我的胆小。却直直的撞进他的眼眸,在未做好心理建设之下,撞了进去。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无法自那汪深泉中游出,我似乎听见自己将要溺水的急促呼吸。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扣着他的双臂,在寻求救命的稻草,却被他挣脱,然后一把抓住。
他笑的更深,仿佛在说,你不光是陷入深泉,更落到深泉中龙的口。
已不能挣脱。
可我真的亦不需要挣脱吗?
我提醒自己的理智,‘你是个刚离婚,逃出一场曾经刻骨铭心的却已渐渐淡去的爱情,而他亦是个有沉重故事的人。在一起有什么结局,好坏参半,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已无心力再次经历感情的失败。’
我平生只是爱的逃兵!
失去得到
挣开他的手,我笑着摇头,然后离开。
“去哪?”他伸出手僵在半空。
我指指旁边的那幢小楼:“我到了,天色已晚,已没有出游的兴致。”
“你在隐喻什么?”他皱了一向展开的眉。
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只说:“我可以隐喻什么呢?在内心我们其实都不是自由的人!”
我扬起嘴角,只有自己知道我是在嘲笑自己的不甘愿。但依然离去。
…………
浑身不自在。
将最后一桌客人的杯子收拾好后,无奈的看坐在阳光最充足的位子上的南木。
他见我看过去,立即展开笑容。
似乎他总是可以凭借那笑容无往而不胜。
我低咒了声,将杯子递给明明,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
“老板南木……对你有意思哦!”明明一脸暧昧。
老板南木……我对明明的称呼一直觉得比较奇怪。不直接叫老板,也不叫南木,甚至不叫南木老板,只叫老板南木。好像南木有很多种适合他的称谓,老板只是其中的一个。
“去,小孩子,懂什么!”我装出很在行的样子。
那天,可能只是意外,可能是我心灵又一次出现划痕时,临时寻找的寄托。
我……并没有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
“他从未那个样子的。”明明凑过来,和我一样的角度看过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一直不都这个样子。”我转头,把他拍开。
明明忽然变得很认真的看我:“老板南木的条件不错,但是从未有过乱来男女关系的记录。他对你很特别。”
我回头重新看南木,问:“你知道他的过去吗?关于初恋,关于阿紫?”
“青梅竹马的女孩,有明亮笑容的人。像怒放的蔷薇,任性,还有充满生命力。就是这样的女孩,却选择了最极端最直接的结局。”明明低头说,肩膀微微的抖。
…………
拿起杯子泡了杯桂花乌龙,向南木走去。
他见我过来,合上手中的书。
我把茶递给他,看了眼封面:“古兰经?你信回教?苗族人信回教吗?”
他摇头,抚平有些皱的书角:“只是读读,觉得语言美丽。”
翻至一页,他朗读出声:
“誓以上午,誓以黑夜,当其寂静时,你的主没有弃绝你,也没有怨恨你;后世于你,确比今世更好……确比今世更好。”
他读的从容,声音平稳,在读最后一句的时候一直看我。
我跟着他又读了一遍:“确比今世更好……”
我们相视而笑,开怀,放松的。
…………
这天的客人很多,收拾的腰酸背疼。
南木来了,便卷起衣袖。开始帮忙。他的身手倒是利落。看他的样子,我会觉得很好笑。
没有要求的话,这样的生活便是很好的了。他很聪明,从未说过什么。这样相处,让我很放松。
“阿紫,电话!”
我愣了一下,随即去接,怎么会有人知道这里的电话。
…………
“喂,你好,我是何浅紫。”
“穆焰品。”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南木,他也正看过来,微微的皱眉。
“什么事?”
“姆妈的老家来电话……她的情况不好,一直在想着你……”
穆焰品尽量叙述的冷淡,我却忽然失去了声音。不知道要怎么去回话。
我张了张嘴,无法将话语说出。
“浅紫,你还好吗?”话筒中穆焰品发觉不对的喊:“你在南木的店里不要走,我这就过去。”
……
放下话筒,找了个就近的凳子坐下,手在发抖,紧紧的握住,希望让自己冷静。
南木走过来,蹲在我的身前:“阿紫,怎么呢?”
“她是我的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阻碍下寻找一个突破口,我希望有人听我说说这些。
忽然间,我慌乱无比,站起来,向外面跑去。她不能够死,她死了,我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恍惚间,我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顺着路跑,街道行人……无人入眼!
“浅紫!”手腕被抓住。紧紧的,迫使我看向来人。
“穆焰品……”我看着他,腿脚发软的往下滩去。
他一把扶起我,往停在一边的车走去:“我送你去看姆妈,你要振作,她并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点头,由着他把我放进他的车里。
…………
车行驶的很快,也很平稳。我无意去和开车的人说话。只是觉得心就像是忽然是失去了依靠。她……是我家的佣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有父母等于没有的我,自小被她带大。
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父母是孩子身边的卫星,你也是一颗星星,却因为太过明亮,父母便显得不重要。不是他们不要你,而是你不要他们……
她只是个农村来的妇女,来我家也只是为了养活他们孤儿寡母。但她却那么无私的爱着我,每天每年,直到半年前,我因为和穆焰品离婚,而让他送她回家。
就像她说的一样,我不要她了。
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我何尝又想过她是多么的伤心。
忍不住,眼睛湿了。我发狠的掐住手臂,迫使眼泪收了回去。
我不哭!不会哭!她总没有死,没有死,我就还有机会,我要把她接回去,为她治疗,让她享福。
穆焰品把车停在一边,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拿出手机,向我说道:“接个电话,很快,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但是神志却是清醒的。这种时候,我无法睡。
“南木啊!对,她和我一起……我们正在赶去。在这个地址……你要过来?我在就可以了。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他顿了一下,将声音压小。
“即使我们已经离婚,她依然在我生命中是最重要的女人。我们一起那么多年!我警告你,你不要去招惹她!你要是伤害她!我发誓,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你即使是连天的首席也没有用!我说到做到!”
通话声中断,我微微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穆焰品狠狠的捶着方向盘,脸色很狼狈!
这种神情自他成功以来,便从未出现过。
我很高兴,即使我们的爱情不再,他对我依然关心,而且不关乎爱情,只是一种长久而来亲情。
可是我无法去认同他的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没了就是没了。我很矛盾。
将眼睛闭的紧紧的,翻转身对着窗。
车子继续启动。
迷迷糊糊中,我梦见了很多东西……
大学校园中那条长长的种满法国梧桐的小道;那破旧的宿舍楼;当初,穿白衬衫,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的穆焰品。
……时空渐转,穆焰品的头发渐短,面容越来越僵硬清瘦……我们的相处永远冷嘲热讽……我们用感情伤害彼此,直到渐渐消失。
然后离婚,后来遇见南木……我们就这样对我们的爱情诀别了!
“到了。”
我被轻轻的摇醒,怔了一下,用手抚上额头,满头的汗。
穆焰品轻皱着眉头看我。
我勉强自己对他笑笑,再转过头看窗外。
是一家农户的小院子,车子周围,围了一些孩子好奇而惊恐的看着我们。
我钻出车子,对刚出门的一个中年农民问:“请问,姆妈……”我顿了顿,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
身边的穆焰品跟着说了个对我来说非常陌生的名字。
中年人点头,迎我们进去。
领着我们走进院子中顶旁边的小屋子。
我走进去,看见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板床和一个木箱子。
姆妈躺在床上,只有一丝阳光透过褪色的窗帘照在她的脸上……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蜡黄蜡黄的。
看的我很心惊。
“……姆妈……”走上前坐到床沿上。
她用尽力气似的睁开眼,看着我笑起来:“小姐……姆妈总算是等到你了。姆妈以为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你……”
我抱起她,她的身上应该很久没有清洗,有股难闻的味道。可我不在乎。
“你们还在等什么?她病的这么重了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我怒吼,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
“我们是穷乡下人,没有钱去帮她治疗。”那个男人看了我们这里一眼,便要离开。
我冲上前,拦住他:“姆妈这么多年来一直省吃俭用把钱都往乡下带,这次她回来,我们也给她养老的钱!你怎么没有钱为她治疗!”
“那钱给我大儿子娶媳妇用了,再说,我帮不帮我妈治病管你什么事?现在她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佣人,就算是,也轮不到你管。她给人当佣人让我们多没有面子,我们愿意收留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那男人一把把我挥开。快步走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气的手脚发凉。
看向姆妈,她闭上了眼睛,有泪水从紧闭的眼睛中流出来。
“姆妈……”
我上前抱住她:“没关系,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这样的儿子,不要要了。我们不要了!!”
穆焰品打了急救电话。
…………
姆妈终于还是在去医院的车上死了,只留下一句话。
她不放心我……
穆焰品在上车之前接了个电话,离开。
姆妈死的时候,刚刚赶来的南木在我身边。
那时候我终于无法忍住痛哭出声,不知道哭了多久。
然后昏睡,醒来的时候,姆妈已经安葬入土。
我在她的墓周围种了一些风信子,蓝色和白色。是她最爱的花。
这期间,穆焰品一直未再出现。
那天他带我来乡下就像是我的一个梦。一个怀恋以往的梦……
原本无心
这里青山碧水,微风和煦。
在这里为姆妈安置了一块小小的墓地,生时,少年守寡,从未有家。死了巴掌大的小地……也算是有了个归宿。
……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总算是可以休息了,为自己的儿女劳累了一生,逝去了,总算是断的干干净净,如果说是前世的债,她也已经还清。余下的请善待下一辈子的自己!
…………
“谢谢你了,南木,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我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南木说。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恩,我很好!”我对他笑,自姆妈死后的第一个笑容,我并不吝啬给他。
他也笑,轻握住我的手,将我带离。
我没有再回头,希望下次见到姆妈的时候,她可以在梦中告诉我,她放心了!
…………
我还是留在了阿紫,对南木的感情并不能因此理清。
如果我从未有过穆焰品,我可能会爱他。
如果他从未有过阿紫,他也可能会爱我。
可是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清涩少年的我们了。
…………
我用白色的毛巾擦透明的玻璃杯。一点点的擦去。纯净无暇。
透过杯子看南木,他的脸朦胧,眼朦胧。
“阿紫,我们在一起吧!”他说的很小声,像是怕被不知名的人听到。
我微愣了一会,并不答话。
放下擦好的杯子,同时头也垂下!然后再次拿起另一个。重复一样的动作,并不为他的话感到十分的悸动。
曾经有个人也对我这么说过,可是已经过客匆匆。
现在又有个男人对我说,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心。他说我的感情束的太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将桌子上的一排杯子挨个的擦好,摆放整齐。
抬头看一直等在一边的南木:“你爱我吗?”我问的无意。
“你要爱情吗?”他问的诧异。
“我为什么离婚呢?”我好笑的反问。看他渐渐思索,重重的叹气。他在爱情上并不是个老练的人。
“我以为你离婚这么久,总可以看见现实。穆焰品重新获得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他沉思着说,看到我询问的眼光也不隐瞒。
“我和穆焰品已经相交多年,知道点,不是问题。”
“我与穆焰品的时间更长!”我笑道:“你可能会说你看到的是女人们看不到的男人的内幕。但是我想说的是,穆焰品比你诚实,至少他对感情,不爱就不爱了,他并不强求我还待在他的身边。南木,我以为你是个懂爱的人,爱一个女孩爱的那样的深,几乎无法再去接受另一个。是什么让你改变的?”
我看了看排在那儿的玻璃杯,它们擦拭便净,人的心,痕迹就是痕迹。擦拭会越深,无法纯净。
他沉默的看着我不懂得变通。
伸出手贴在他的胸膛,触感温热坚强,心脏跳动的整齐规律。
“你看,你与一个连你的心都触摸不到的女人说在一起,是多么愚蠢的事啊!”
他也伸出手,贴在我的手上。手掌暖暖的,但是指尖微凉。
“我喜欢你……”他终于只能这样说。
“喜欢而已,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而爱情,因人而异,可能一生一个,也有可能一生数个,但是不管什么人,一个时期只有一个而已。”我摆脱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长,整洁,艺术感十足,可是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连自己的指尖都已经无法温暖了。
“你甘心吗?难道你要继续在这里仰望穆焰品?等他回心转意?”他忽然有点生气。
不懂得他生气的理由,他与穆焰品有很多地方相像,有时候分不清彼此的脾性。因为我的拒绝吗?还是因为我是穆焰品也看似保护的人,所以他要与我一起,或者是,他要得到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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