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老板让服务员领着走了进来,拉开电灯,走到潘玉龙床前,用手捅他:“咳,你怎么样啦小伙子,你可别死在这儿!你们家到底在哪儿啊?我们能不能跟你家里联系一下啊?你家有没有电话,或者你还有什么熟人朋友没有啊?”
服务员对老板说道:“您看,他光这么睡,两天没吃东西了,可能是没钱了吧。”
旅店老板好像也很无奈:“你是不是没钱了?有钱你得看病去,没钱你告诉我个电话,你告诉我找谁,你不能连个朋友都没有吧!”
潘玉龙终于艰难地开口出声:“大叔,你帮我打一个电话吧……”
“139……1707……汤豆豆。”
阿鹏骑着摩托车送汤豆豆回家。
阿鹏目送汤豆豆上楼,然后驾车离去。
汤豆豆微醉着走上楼梯,手机响了,汤豆豆接听:“喂,你是哪儿……什么,潘玉龙?”
汤豆豆的脚步在楼梯上蓦然停住,片刻之后,她返身跑下楼梯,向小院外面跑去。
夜深人静,潘玉龙梦见汤豆豆在跳舞。
舞步急促,踢踏震耳,天地间似乎都在同一个节奏中震动不停。
汤豆豆青春亮丽的脸上,偶尔露出迷人的笑容……
潘玉龙加入了汤豆豆的舞蹈,两人溶入了同一节奏,那节奏有如生命的脉搏,强烈得直击人心!
潘玉龙在舞蹈的高潮中蓦然惊醒,汗流满面,强烈的音乐和光线倏然消失,扑面而来的只有无边的夜幕。
天亮了,旅店的老板带了几个服务员走进潘玉龙的房间,房间里的客人大多已经出门。老板指使服务员将潘玉龙从床上扶起,强行把他架下床铺。
“小伙子,你不能再躺在这儿啦,你得上医院去!你朋友到现在也不过来,你在这儿出了事就不好办啦。你出了事我们可负不了这个责任,你还是上医院吧!”
潘玉龙没有力气挣扎,任由几个服务员连搀带架拖出小屋。
旅店老板喋喋不休:“你上医院出什么事医院负责,对不对。你要死在我这儿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儿做了,我这厢给您作揖了,给您作揖了……”
服务员们架着潘玉龙走向旅店走廊的出口,那个出口被窗外的一束阳光照得刺目。潘玉龙迷迷糊糊的视线被那束阳光吸引,他隐约看到阳光中站着一个金色的人影,那人影缓缓向他走来,缓缓向他跑来,他认出那就是他梦中的舞蹈女神,正用优美的奔跑迎面扑来。
潘玉龙伸出一只手来,像摔倒前想要抓住什么。汤豆豆伸开双臂,一把将潘玉龙瘫软的身躯抱在怀里。旅店老板和服务员们全都愣了,他们看到这对年轻人的脸上,全都淌下激动的泪水。
火车疾行,穿越平原和山岭。
面色苍白的潘玉龙歪在汤豆豆怀里,在火车的摇摆中昏睡。
汤豆豆用一只手臂搂着那个因病重而备显委靡的肩膀,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母性的温暖和怜爱。
火车呼啸,载着他们远远地离开了荒凉的玉海。
终于回到了银海,潘玉龙躺在汤豆豆的床上,沉睡依然。汤豆豆端着一碗中药从外屋走了进来,她放下碗,轻轻摇醒潘玉龙,然后扶着他,喂他慢慢将药喝下,又轻轻地让他躺好,为他盖好棉被。
白天,潘玉龙坐在床上,背靠枕头,慢慢吃着汤豆豆熬制的米粥。汤豆豆把一些肉松倒进潘玉龙的碗里,用匙搅开。她看着他把粥吃进嘴里,看着他脸上的气色渐渐回缓。夜晚,潘玉龙躺在床上,汤豆豆为他点着眼药。眼药象眼泪似的滚出眼窝,汤豆豆笑着用毛巾擦净。潘玉龙放松头部,尽量配合着毛巾的移动,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汤豆豆的眼睛。
汤豆豆顽皮地笑笑,用手把潘玉龙的眼皮抹下:“睡觉!”
汤豆豆的用心护理下,不出几天,潘玉龙已经能够大口大口地吃面了,汤豆豆欣慰地看着,看得出潘玉龙胃口已开,脸上血色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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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星饭店 四(3)
五星饭店 四(3)
病床上躺久了的潘玉龙特别心急,病刚刚有起色就开始用汤豆豆的拉力器做着扩胸运动,虽然拉力器上只挂了一根弹簧,但大病初愈的潘玉龙还是力不从心。汤豆豆在一旁帮他数着次数,数到七八下之后,潘玉龙已开始有些气喘,汤豆豆笑着将他手中的拉力器拿了下来。
汤豆豆:“得啦,歇着吧,就你这体力,要恢复早着呢。”
早上,汤豆豆扶着潘玉龙走出了房门。他们来到二楼的走廊上,潘玉龙使劲地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心里畅快无比。
这一天碧空如洗,空气透明得可以极目远舒。他们的目光越过安静的小巷,摇向那一片层层叠叠波浪一样的屋顶,摇向天边的万千高楼大厦。形单影只的白云和成群结队的鸽群把蓝天点缀得明媚而又开阔,潘玉龙和汤豆豆笑逐颜开,他们眺望着城市的远景,心情就像蓝天白云和振翅的鸽群那样,明快而又兴奋。
慢慢地潘玉龙的拉力器已经安装了三根弹簧,潘玉龙的体力显然接近复原。
汤豆豆从门外进来,潘玉龙停下扩胸运动,气喘嘘嘘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汤豆豆往里屋走:“拉多少下了?”
潘玉龙:“十八。”
汤豆豆拿出一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说:“继续拉。”
潘玉龙重新开始,嘴上也重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汤豆豆没答,她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换了一个杯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白纸黑字加红印的字条,字条上托着潘玉龙今天该吃的药。
她把杯子和托着药的字条放在桌上,说了句:“吃药。”
潘玉龙把字条上的药粒倒进口中,用水吞下。他的眼睛从字条上无意扫过,目光忽然凝固。
“这是什么?”他问。
“你的病也快好了,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份礼物,祝贺你大难不死。”说完,她转身走回了卧室。
潘玉龙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旅游学院的学费收据,他面含惭愧地走到卧室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听说你们学校还请了外教,专门给你们大四的班级讲课。反正学费我已经交了,交了就要不回来了。”她喝了一口水后又补了一句,“去不去随你吧!”
“我说过,我想要一个真实的奋斗过程……”
汤豆豆打断他:“你应该相信你自己,你得到的东西,一定是真实的!”
潘玉龙沉默了,他从汤豆豆的目光中看到真情,得到鼓舞。他慢慢地走到汤豆豆的面前,伸开双臂抱紧了她。
潘玉龙终于又坐在了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内,一名外籍教师站在讲台上授课,黑板上用英文写着“联盟与求异——中国饭店业的困境与出路”。
外籍教师用一口流利地英文开讲:“全球化使中国饭店业的发展趋势渐渐明朗,要么加入国际品牌的连锁,要么就必须追求差异。连锁酒店比单体酒店的经营成本要少百分之十二,形成难以弥补的压倒性优势!战胜连锁优势的最有效途径就是求异!就是要以特别的文化概念、产品品种和服务特色来吸引客人,文化差异和经营差异也能够对顾客产生强大的引力……”
潘玉龙听课的神态专注认真,阳光从透过教室的窗子,把空气中细小的颗粒镀得灿烂金黄。雾状的阳光在潘玉龙年轻的脸上,映出一派重生的喜悦与庄严。
“真实”舞蹈组合正随着编舞老师击出的节奏舞步昂扬。汤豆豆的红裙飞卷在四个男孩的身影中央,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快乐,仿佛眺望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打破夜晚的宁静。摩托车的声音停在了小院门口,潘玉龙走出屋子,随即听见了楼梯上一阵欢快的脚步。
汤豆豆跑上二楼,看到潘玉龙站在走廊上,她一句话没说就径直走进了潘玉龙的小屋。
潘玉龙也跟着走了进去,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汤豆豆仰面朝天倒在潘玉龙的床上,说:“累死我了。”
潘玉龙站在床前,看着她:“那你就早点睡吧。”
汤豆豆闭着眼睛:“我起不来了,我今天就睡这儿了。”
潘玉龙愣了一下:“啊?”他面露怯色,呆立床前,一时不知所措。
汤豆豆睁眼看了他一下,有气无力地说:“瞧你吓的,你叫我睡这儿我都不睡,我还怕你非礼我呢。”
潘玉龙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俯身关心地劝道:“赶快回去睡吧!明天你不是就要去拍广告片了吗?”
汤豆豆的眼睛彻底睁开,似乎想起什么:“广告?……”
盛元服饰的广告拍摄现场选在一座古老的西洋建筑的大厅里。华丽的吊灯,笔直的廊柱,巨大的落地窗,仿佛把时光带回了十八世纪。金色的窗幔随风舞动,被金色滤过的阳光雾般飘弥。大厅的另一端,一座宽大的楼梯向两侧伸展,两尊古罗马神雕守护着梯口,在阳光分割的阴影中凝重地沉默。
从大厅天穹的上方,传来强劲的舞曲,随即而来的,是雍容华丽的踢踏之声。盛装的“真实”舞者,开始用节奏和肢体歌颂着服饰的色彩。坐在升降架上的摄影师随着滑轨上下移动。数架摄影机在大厅的不同方向同时拍摄。在舞者的周围,灯光师们举着炽热的灯光和光板,导演和工作人员在监视器前全神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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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星饭店 四(4)
五星饭店 四(4)
镜头内的每一位舞者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汤豆豆衣着深红,始终舞在视线的中心,被强光照射的脸庞浓妆艳抹,忽而妩媚动人,忽而坚定刚毅。每一个表情都散发着未曾显露的艺术气质,让人忽然发觉,她已不再是那个穿着破旧的牛仔裤在楼梯中跑上跑下的女孩了,而是控制整个表演灵魂的舞蹈女神。
在盛元公司老板杜盛元家的一间放映室内,病容满面的杜盛元正陷在一个巨大的沙发里
,看着面前大屏幕上放映的广告影片。放映机的光束在他身后明灭不定,让他脸上的神色忽暗忽清。
在华美而又动感的乐章中,年轻的舞者们跳完了最后的舞步。汤豆豆清澈的目光,和舞姿的定格,占据了整个宽大的屏幕。
有人拧亮了沙发旁的台灯,幽暗的放映室亮了起来。可以看清在杜盛元的身边,还坐着一位魁梧的男子,他就是盛元银海公司的总裁黄万钧。
黄万钧微微欠身,倾向如塑像般一动不动的杜盛元,小心地说道:“对这个女孩我们做过详细的调查,我也亲自和她见过一面。她家还住在老城区,父亲母亲都已经去世了,她现在一人独自生活,日常社交也非常简单,主要的朋友就是她那个舞蹈组合里的几个男孩。从我跟她见面的印象看,她的个性比较简单,什么事都追求真实,和这个岁数的其他年轻人相比,好象还保留着更多的热情和幼稚。她现在的收入来源主要是靠在酒吧里跳舞演出,我们了解了一下,每个月大约在两千块钱左右吧。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支付自己的日常生活应该够了。”
杜盛元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始终仰视着汤豆豆定格的表情。屏幕上的女孩目光炯炯,俯瞰着这间空旷的房子,直逼沙发深处那个沉疴不起的虚弱的老人。
放映室的门忽然开了,杜盛元的独生儿子杜耀杰走进了这间光线仍嫌昏暗的放映室里。他站在父亲的身后,疑惑地看着屏幕上那位少女优美的造型。黄万钧或许没想到这位杜家的继承者会在此时突然闯入,神色尴尬地站了起来。
黄万钧对杜耀杰欠身问候:“杜总。”
杜耀杰点了点头,目光却继续盯着前方那个巨大的屏幕和屏幕上那个面目俊美的年轻女孩,良久才把视线移向沙发深处的父亲。他注意到父亲的双眼始终固定在大屏幕上,仿佛陷入了沉思。
杜耀杰的面庞再次抬起,迎住了屏幕上汤豆豆那道如炬的目光,他若有所疑地眯起了眼睛。
终于,杜盛元转过头来,侧目看了一下身后的儿子,面无表情。
杜耀杰这才叫了一声:“爸。”
银海市机场 一架飞机从天而降,落在宽阔的机场跑道上。
杜耀杰和黄万钧从机场大楼走了出来,坐上了一辆轿车。
黄万钧面色凝重:“老太太临终前要捐的那笔钱,我已经送到庙山观音寺去了。您看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
杜耀杰沉着脸,不答反问:“老头叫你回渝城有什么事吗?”
黄万钧答道:“啊……问了问银海分公司的情况。”
“没谈银海开发区的那块地?”杜耀杰又问。
“没有。开发区那件事,不是交给您全权负责了吗。老头现在的身体,恐怕也管不了这种事了。”
“银海开发区的这个项目,你们一定要抓紧办理,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项目给拿下来!”
黄万钧点了点头:“好。”
杜耀杰继续说:“另外,万乘大酒店股权收购的事,你们要和对方尽快签下一个文件来。暂时签不了合同的话,先签个意向书也行。”
黄万钧答道:“其实我们跟对方已经谈得很深了,双方只是在合同文本的具体条款上还有些分歧,不如再等些时间,把合同谈到差不多……”
杜耀杰命令道:“时间不能再等了,你先和他们签意向书吧。”
黄万钧似乎很疑惑:“意向书没什么法律效力……”
杜耀杰态度很坚决:“但对我们拿到贷款却有效力。”
黄万钧迟疑道:“现在……集团公司发展的速度……是不是过快了?以前,董事长曾经……”
杜耀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父亲那套原始积累的办法早就过时了!他们是大工业时代的思维,他们那一代人只懂得产品经营,只知道抓抓产品质量,抓抓销售渠道,抓抓售后服务,一点一点地挣辛苦钱。现在是资本和科技的时代,是金融的时代!要发展、要扩张,必须依靠资本运作。资本并购的规模越大越好做!咱们的项目越多,就越能从银行拿到钱。从银行拿到的钱越多,银行就越得听咱们的,就怕咱们破产!咱们一破产,那钱可就成了银行的坏账了。”
黄万钧仍然疑虑:“您的想法董事长支持吗?”
杜耀杰冷笑道:“现在总公司是我的团队在负责运作。”停了一下,杜耀杰又说:“他已经病了两年了。这两年一会儿住院,一会儿疗养。我妈去世以后,他基本上不大管业务上的事了。”杜耀杰说到这儿再次停了下来,转移话题问了句:“哎,他看了你们新拍的这个广告片说什么了吗?”
黄万钧答道:“没有。”
杜耀杰又问:“他为什么对这个片子感兴趣?”
“……啊,拍广告那个女孩是他过去一个老朋友的孩子,所以他让我把片子带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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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饭店 四(5)
“哪个老朋友?”
“以前的朋友,已经死了。”
杜耀杰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盛元集团银海公司的花园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花园一侧的主席台上,立着“盛元服饰新品发布会”的大幅背板。主席台两翼,摆放着两台大屏幕投影电视,会场内到处悬挂着新款服装的平面广告,广告上阿鹏和汤豆豆飞腾的舞姿光彩夺目。
现场嘉宾云集,每个人胸口都佩带着鲜艳的礼花。众多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跑来跑去,镁光灯的闪烁在各个角落此起彼伏。
盛元银海公司的工作人员则全都忙于记者的安排和嘉宾的接待。很快,主席台两则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盛元服饰的最新广告片。音乐起处,主席台上喷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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