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念头你竟也想得出来,——只怕你到头来一头都得不到。”这句话真是点中了他的要害,同时也让石洋认为她仿佛是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暗示他从感情上走回去,而事实上,仿佛又不是他判断的那样,前些时候他不就像那样试着做了,遭来的却是鄙视和那种无声的嘲笑。
其实,这时候黄雅兰能稍微底一下她那高傲的头,收起她倔犟的个性,或者说她这时候哪怕能通过手机给他来一个稍微关切的问候,或许整个情形就完全改变了。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这时候的王笑梅虽说感情上倾向于他,却见他虽同黄雅兰离了婚,却在态度上对她非旦没什么好转,反而冷落了许多,反倒对黄雅兰或家里照顾得更多了些。
前些日子里,石洋在她俩之间左右摇摆,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在石洋看来,他曾几次三翻地把自己想走回去的信息传递给了黄雅兰,她却反而捏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这让石洋在心理上产生了疑虑;他吃不准黄雅兰的肚子里究竟揣的是什么药,他甚至想:“看她那副轻松得意的样,搞不好她在外面早已和别人拼上了也难说呢。”总之,是现实把他逼到了这一步,最后,石洋决定把王笑梅和黄雅兰的事暂时放开,让学校的事搞定了后,再看她们的反应;——再说,究竟成不成还得打好大个问号。
回过头来石洋开始推敲起他对学校的初终来。他对学校的地理位置并不看好,从心理上,他是怀着最后一搏的打算;之外,对钱的事他也没什么把握。他是怀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理在做这件事;他想:“假如这件事真是像张得光那样说的,那么,只要自己前期能拿出万把块钱来,别的事情就等以后再作打算。”
东边的天已经开始有些发白,雨已经停了,背面那条山沟里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
第三章 从访旧友(16)
已是农历九月的天了,昨夜那场少有的秋雨使山庄后面那条曲折陡峭的山沟一下子暴躁起来,昏浊的山水带着泥浆顺着陡峭的山沟飞泻直下,如一条暴跳的黄龙带着虎啸般的声音直奔几十米开外的白沙河而去。沿着公路的两岸,山峦叠嶂,云遮雾绕,到处散发着潮湿的空气,江里的水陡然长了许多,平常在江心里掏挖沙石的各型机械早已消失得没了踪影。
石洋一觉醒来已是临近中午,太阳淡淡的挂在中天,一场秋雨将大地凉了个透,山区的气候就是这样,这会儿说凉就凉。
石洋出得门来的时候,张得光十分关心地朝他喊着说:“来,洋洋,很冷吧?给你找了件夹克!”
石洋也不客气,走过去随手接过来套在身上后打趣的说:“真是哩,这天说变就变。我他妈的咋就没想到来的时候多带件衣服?看来啊,自己还是磨练少呐。”说完他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正说着,天娃已在桌上放好了饭菜。吃饭的时候,石洋习惯的问:“李思秋呢?”
“不管她。”张得光说着,见石洋有些不解,就补充说:“你看,你已经前后来过几趟罗,应该很少见到她吧?——她,白天都是在睡觉,到了晚上——不是去上头砖厂那个点上,就是到白沙街上打麻将去呐!”
石洋从不过问别人两口子的事,只是自从他第一次来到这儿就很少见作她。这使他在心静的时候,不得不朝她身上走走神;这种走神,不是说他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道是对她们俩的关系感到有些好奇,或说是感觉出有点不正常的地方。
李思秋在石洋的脑子里,——也就是说从李思秋的外表看上去,虽说人生得不怎么样,却也没什么明显的缺陷,只是在她那幅深度镜片的背后、那双看不见底的眼里、那张不冷不热的表情里,留给他的印象是深沉和难已琢磨。别外,还让他明显的感觉到,从她倘存有几分少女时期留下的那么一种风韵,仿佛在不停地从她躁动的骨质里不安份的向外溢。
听他这么一说,石洋也不往深处想,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吃吃喝喝,让自己在她的跟前多少有点扫自己的面子,他担心她会把他同张得光混为一谈。随后,他如同为自己找安慰似的想:大概张得光应该在她跟前介绍过自己的为人,就像他在这儿的别人跟前介绍我一样,把自己介绍得很体面。石洋想到这里,才为自己在心理上找到了一点安慰;不过他心里头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因为他心里明白,他在别人面前介绍我自己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又是一回事——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李思秋。
石洋想这些只是一愣神间的事,不觉间,话早已转到了正题上来。据张得光说,这事他预先就同乡上讲好了,今天下午,石洋只是同他一道上乡政府去同具体管事的人碰个面,大致事宜在这之前都是由张得光按照石洋的想法和乡政府方面管事的人谈清楚了。——没说的,下午去,只是由他牵头,大家先混个脸熟,随后再将先前的约订走个过场,这件事自然就不是张得光能够代替的了。
午饭过后,石洋同张得光来到山庄下面的公路上,随后直接上了从虹口过来的班车,到乡政府的时候,恰好遇上乡政府“画猫”的时间,——不过,在这样的时候,那位乡上主管三产的副乡还是过来热情的接待了他,并把他和张得光领到了他的办公室。石洋坐在办公桌前望着这位身材瘦屑的副乡长;他给他的第一映像除了练达外,年龄同张得光差不多。两人在办公室商谈当中,时不时地总会有人不停的到办公室向那位副乡请示或汇报一些芝麻大的事儿,每一次当来人出去过后,他总会夸张地用他那双很少干活的手捎捎快要捎光了头发的头,随后瞅着他歉意的干笑过几声后才兴致勃勃地对石洋说:“你看,没办法?这些人凡事都不愿担风险,芝麻大的事也上这儿来!真烦人!”
一阵寒宣过后话转入了正题,张得光在中间充当“B”角,整个商谈过程半个来小时便结束了,分手的时候和先前一样,大家草草的寒宣几句,好像这是分手时必不可少的一种形式,仿佛不这样分手的话,彼此都会觉得对对方不礼貌。
石洋同张得光客气地向那位管三产的副乡道过别之后,从乡政府大院里走出来,一路回了他的九荫山庄。
山庄上早来了一泼游客,张得光只好上厨房忙他的去了。石洋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仅有的彩棚下早让客人站去了一个角儿,且在那里闹得震天响,本来就不大的坝子里,经几辆小车塞了后,好像就没了多少空间。石洋闲着没事干,只好来到山庄后面的一棵棕树下独自喝起了闲茶。他悠闲地望着满山的翠绿和幽幽的山色。昨晚上从这里由上而下的山沟里那股山洪般的咆哮这时已消失得没了踪影,涓涓清泉在夕阳下闪着好看的光,它们一路欢快地潺潺轻跳,然后汇入到山庄脚下的一汪清潭里。清潭波光粼粼,七彩斑斓。
一条清清楚楚的道路现在已展现在想亟于给自己找条新的出路和为此苦思冥想中的石洋面前。这条路确实不完全是他原先为自己设想下来的;他想什么都成,却没想到过到这山里来。他现在看似镇定自若,但是,却让他觉得在他的灵魂深处默默地怀着一种深刻的怨恨,这怨恨一直潜伏在他自认为很糟糕的内心里。现在仿佛他看到了丝丝新的前途,并迫使他那股从来不服输的劲儿终于激活了。
石洋想起了刚才在乡上的那一幕,他寻思在整个商谈的过程中,从总的来看,气氛是好的;在合同的细节上也瞧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他甚致感觉刚才在镇上所拟的那份合同,差不多堪称合同中的典范;不过,他后来还是隐约的感觉到在商谈的内容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不对劲在哪里呢?他不停的在心里问着自己,揣摸了好一阵也没能找出答案,却在揣摸中将黄雅兰的身影再一次的勾现了出来,接着王笑梅近来对他那充满哀怨的面容也深现在他的眼前。开始时他想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个莫名其妙的闪念一担进住你的大脑,哪怕这个闪念与你丝毫无关,一经进入了,它就会占据你的思维,且总让你会沿着这样的闪念思考一会儿;它就像有人说起的灵感或者是思想上开了小差的人;这种闪念有时对人是有益处的,有时却对人有百害而无一利。——一次又一次,最后石洋在沉思默想中,为了能使自己能极时的摆脱他在家庭中那种寄人篱下的、黄雅兰那双厌恶得几近恶毒的眼中钉、肉中刺的眼神中逃脱出来;——还因为他生性里的那种冒险精神和在利益的驱使下,受到了这个想法对灵魂的诱惑,并让他认为自己应该以热切的姿态去抓住这次机会。——不过,他至始至终对自己的这一想法还是深感怀疑。但是,他只是让自己将要进行的,将学校改造成为休闲山庄的这样一个大胆的设想或计划的能力和怀疑的闸门只开启了忽儿,就急忙将它关闭了;他几乎没有多想,也不愿意仔细掂量,就敢快把它关闭在内心深处,并迫使自己相信,——最后,还用种种理由说服自己,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将山庄建成;钱也自会有着落;不过,他大脑深处的别外一个灵魂同时又很清楚的在告诉他,要建好或改造好这座山庄,难!
石洋这会儿是因为钱的事在犯着愁,因为这学校租赁的问题已谈妥了,按照刚才他在乡上和那位副乡的约定,他估摸这会儿他们大概以开始在按照他和那位管三产的副乡所商定的内容在起草合同了。现在只要自己不出现什么意外,签字划牙就只是明两天的事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石洋在对待黄雅兰手上那笔钱而产生的忧虑,可以说完全是多余的,理由是既然两人在一起总那么窝火,这时候由他自己主动题出来到外面去干点别的,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再拿黄雅兰到彭山参加婚礼那件事来讲,随口问一声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石洋就这么个人,或说他现在起码就是这么个人,至于他从前在外面做人做事,那只不过是从前。以至到了现在这种非说不可的时候,他才对他过去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不过,现在他才想起这些却一切都迟了。他现在担心的是真要叫她拿钱,她会拿吗?以至他发现上次从他二姐那里不假思索的到这儿来是多么的荒唐,无知,可笑!
他记得上次从他二姐那里上来,本来心里只是抱着那种来看看的想法。照他二姐的说法,就是上来吃他龟儿子一顿漂勺,解解闷。到如今,他仿佛真的发现自己有了那种让张得光牵着了鼻子走。
他还记得,他曾多次向张得光申明,自己对他仅仅是作为老朋友,上来看看他,且自己现在已早不如过去;他甚至把他同黄雅兰和王笑梅的事也向他滩了牌。张得光听后,反道更激动地摆出得意的架式,先把自己这多年来的离婚——还有离了婚之后的等等好处和心得也一股脑儿的、沾沾自喜的吹了个天晕地转。他说:“离了好啊!离了后就可以随便到处耍女人!连逛窑子的时候让警察捉住了也奈活不得!”总之让石洋感觉假如他今天不抓住这个机会,或者说若是不领他这份情,倒真对不住了他这位仁老弟。
石洋的思路在肠子里绕着圈,最后还是又绕了回来。钱的事他对黄雅兰这会儿实在没有底,他想,事到如今,只好先给她去个电话,试试口气后再着打算。
他心里在暗暗地做作这样一个决定,只要黄雅兰这次在钱上面真的不答应他的话,——那吗,他俩的日子可能真的就到了头。然而,这只是他现在在心里面这样想,一切都要等打了电话之后,结果才会出来。——那么,当结果肯定下来后,——也就是说,假如她真的就不愿把钱拿出来;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再往下想了,紧接着,王笑梅的身影又在他的冥思苦想中再一次牵了出来。这么多年来,黄雅兰和王笑梅总是在他的脑海中交替的出现,在这样的交替过程中,黄雅兰总是在前,王笑梅在后,极便是王笑梅在他的跟前也是这样。
石洋在心头暗暗的下着决心,这件事既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咋说也要干下去。大有——有了同黄雅兰彻底拉豁,然后死了心地同王笑梅一起过的决心。
石洋这样想,是因为他坚信,只要他甚么都向王笑梅讲清楚了,她一定会跟着自己;之外,他还坚信,在他把事情对她讲清楚之后;过去,也就是当初当自己的公司在即将倒闭的最后关头,他交给她的那两万块钱,到时候她一定会拿出来的,——如果再加上自己手上那些还没有上市的股票;凭他的能力,他想:“只需要有个两三万块钱,前期应该说不成太大的问题,——总之,只要能将这合同签下来,办法总比困难多。”
现在的石洋,从心理上看,以完完全全的、又一次的变成了一个充满赌徒心理的人;之前尽管他对自己已经有些警觉,但这时候的他就像踏上了战车,早已止不住了。
石洋面对着下面那一汪清潭,复想联篇的回了好一阵子神,浓浓的一杯茶早已淡如清水,不知不觉地,太阳已隐入了一团烟云的后面,山那边起了一阵风,人就飕飕的凉。
晚饭过后,石洋运足了勇气准备给黄雅兰打电话,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心里又打起了小鼓,并感觉手机仿佛变成了一坨生冷的铁饼,一下子重了许多。犹豫过一阵之后,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并将手机给黄雅兰打了过去。
自认为酝酿了很久,又酝酿得很成熟的石洋,现在准备同黄雅兰在手机里开始正式交谈了;却由于他担心他所谈及的事情提出来后,会遭到她的异议或提出和他相左的看法,话语间就显得有些口吃;这样的情形在一般人身上都会发生,——假如说,对方本来是你的一位朋友,却因为彼此早已有了某些陈鉴的话,要勾通是非常难的;这话特别适合用在夫妻之间。换言之,及便是一方能做到,能把握住自己的情绪,而另一方不加以认同,也会造成交谈的失败。现在的石洋就由于知道黄雅兰的脾性,在无意间早就给自己增添了思想上的压力;也就是说,在精神上他已先就打败了自己。
石洋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石洋把电话打过去了。他好几天没和她通话了。黄雅兰在那边接电话的时候,听上去口气比先前好了些许,并让石洋从心理上感到了些许安慰。可是,——当问题刚谈到点子上来,黄雅兰的口气却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石洋心里一急,话一下就谈崩了,最后,石洋在手机上狠狠的说:“你不拿钱?好!黄——黄雅兰!你听着!你不拿钱!——我,我就不回来了!而且连娃娃,——还有那些债务,我也一概不管啦!”
过去石洋对她恨是恨,在他的记忆中,好像还没发过这样大的火。
手机里,黄雅兰的话听起来虽然恶毒,口气却和石洋大不一样,她仿佛朗诵诗歌般的在手机里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你死在外头也无所谓,告诉你,女儿不用你管。钱,——我一分也不会动,——我是留给女儿读书用哩。”
石洋仍然被愤怒的情绪支配着。这么多年来,他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眼光受了她外表的欺骗,必然会起反感,性情也变得乖戾和更加固执。然而,在这种情感的底层,也潜伏着他对她这种做法产生有某种认可的暗流,这时候假如黄雅兰能够再老练些,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使他回心转意;可惜她这时候同样让乖戾和固执支配着。
对石洋来讲,如今这样那样的不遂心的事已经历多了。在他看来,这事儿本来也早在他的预料当中;在这之前,他的心里只不愿承认罢了,当事实真的摆在他面前的那一瞬,多多少少确实在他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