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不如先前那么利索。黄雅兰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尽力的揽着自己的生意。石洋的手就慢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活路就跟不上来。黄雅兰累得气喘吁吁地还是不催他,只时不时的阴着脸朝他盯。黄雅兰不叫,别人都不敢叫。
下午,石洋在市场里借上厕所的功夫给张得光去了个电话,只说要担过几天才能上去。
张得光在电话那边听得直发急,说话间的语气也表现异常激动,他说:“洋洋,这事拖不得,上午来不急向你细说。”
石洋耐着性子听,口头只哼哼着,心里却拿定了主意,搁他几天,随后再看看他的反应。
石洋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首先,至他随后那次从山上回来后,对这事他压根就再没过多去考虑过。至于当时他去山上的那些想法,只不过仅仅是在一时间产生出来的那种空穴来风的幻想,回成都呆过几天后,那种当时的热情跟着就凉了,至于他说的,那仅仅是他说的,随后他在上面呆的那几天,完全是碍着他那幅死缠烂纠的热情劲头,所以他才只好如他二姐说的那样,再多吃他龟儿子几顿漂勺罢了。
石洋一拖就几天,张得光无数次在电话里怀着殷切、期盼、焦急,甚至祈求的话语,催他赶快上去再仔细考察考察,并作重在手机里无数次告诉他这是难逢的机会。石洋却每次只对着手机哼哼哈哈,之后再不去多想。
黄雅兰连续几天都发现他有那么多的热线电话,态度上更变得直截了当。石洋心里明知她一定是误会了他,却由于他心里早已对她产生了更加刻骨的怨恨,最后竟将这样的怨恨转变成了一种心安理得的报复。另一方面,由于张得光在手机里不停的纠缠,使得石洋早以在他多年来的潜移默化当中练就了的那种冒险精神,步步的给唤醒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形下,石洋不得不开始意识到应该是该去的时候了;——就是说,在通过他这些天对张得光的观察,已使他开始意识到机会以开始在向他走来。
石洋是在第四天动的身,走那天他先去市场上忙了一阵,随后才对黄雅兰说起自己要到都江堰去走一趟,并告诉她可能要耽搁好几天。
黄雅兰头也没抬的听,态度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之后,他只好无趣地离开了市场。
石洋搭上去都江堰的班车后,给张得光去了个电话。
张得光在手机上叫他直接到山庄。中午时分,石洋到了。
石洋从山庄下面的公路旁朝坎上面走的时候,原以为山庄上早该有学校方面相关的人等他,所以他在即将进门的时候还特意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倒是几条狼狗旺旺的朝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朝他奔过来。
石洋犹豫地刚准备大喊,张得光却从旁边那扇铝合金门里快步迎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热情地朝他招呼说:“哎呀!洋洋!你终于来罗!”他边走边抻直了手臂用手指指向彩棚下早已放满酒菜的桌子,把石洋引了去。石洋不客气的坐定后,由张得光陪他喝过几杯酒,这才给他来了个开场白。
石洋还是惯有的老样。脸上汪着让人满意的笑,不失时机地打着哈哈,有机会也插上两句让哪趟人听来都觉得妥贴的话。给人一种凡事好商量和搞得定的真。
后来,石洋在态度上来了个大转弯,说话的时候就常常用那种审视的目光逼视着他。
他想从他的表演中看出点破绽来。
又过了一阵,从情形上石洋实在看不出什么,最后只好在心里带着诅咒地骂着说:“看来,张得光真把老子看透啦,我就是把自己说得‘精光’,他也不信”,后来他又想,“这样也好。不是说,船打烂还有三千钉嘛,何必一定要别人把自己看得一钱不值。”
回过头来石洋又这么认为,并感觉他那样做,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过多挑剔的地方,因为从表面上看,他还是在为自己办事。管它的,石洋这样想:“无功不受禄。只要他真能把这事给办好,办得能让我满意;”——看得出来,石洋心想:“他不就为了想从我这里得到点好处嘛。这没什么——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绿。”既而他又想:“——只是像他现在这样表现得媚颜悦色也未免太露骨了些,也真叫人感到厌恶,假如让换个在台面上见过些世面的人来做这样的事,那别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得十分体面,哪会像他那幅德性。不过,由他怎么说。钱在老子的兜里;话说回来,自己不也是在图利么。——唉,真无捺,”之后,他在心里为自己哀叹过一阵又接着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恒定,谁也改变不了的。然而,这事将来真要成了,还得感谢他呢?如不成,这事也就罢了。可是,假如自己真要是上了他的当呢,那也只好怪自己武艺不精。——唉,真不知这杂种究竟是装糊涂呢——还是真没什么……”
总之,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把张得光拿稳。
“我看这样吧,既然你已拿到了学校的钥匙,那吗——依我看,干脆等下把桌子上的家伙收拾后一道先去看看?”稍许石洋又补充说:“说真的,上次我和你从学校路过,当时竟只是在门外通过那道铁栏杆的门,看了个大概,里面的环境和真正的模样,到现在为止,我也仅有个模糊的映像。”
石洋这样说显然是带着些疑问,也有催促的口气,张得光却明显带着故意的、借着酒意在桌面上绕圈子。
李思秋这时从外面顶着少有的秋阳走了进来,虎子见女主人回来,呼的一下从张得光的脚下串到她的跟前,将头伸到她的两腿间不动了。李思秋见壮,只好弯下腰不情愿的淡然一笑,伸手朝它头上揉过几下。虎子表现出满意的神态一路摇着尾巴,扭起屁股很乖乖的走一边去了。李思秋来到桌前,朝石洋莞尔一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桌前多了个女人,“噻话”就收拾了许多。又挨过些时候,石洋心想:“这阵总该走罗哇。”却见他迟迟的还是没有走的意思,最后他只好在心里说:“看来自己得先表表态,要不,他那屁股一定是挪不动的。”于是只好趁着大家在不经意间将话递了过去。他说:“张得光,我洋洋的为人你该是再了解不过的哇?就拿这次学校的事来说嘛,——我的原则是朋友了朋友。总之,到时候,我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石洋在说话的时候,口气自然,婉转。让人信服不已。
“说远了,洋洋。你哥,我兄弟!”张得光老练的答上一句。
石洋听后只淡漠的笑过一声并稍微点了下头,起身离开桌子来到临向公路的木栏边上。从这里居高俯瞰出去。首先收入他眼底的是公路对面的一家土木结构的小卖点,一道古老的索桥晃悠悠地从它的脊背一直延伸到白沙河的对岸,几户人家散落在河对岸错落有致——或河岸边、或半山腰;左一丛、右一丛的丛林间;往它们的后面一直往上望,离石洋站的位置不远处;——那里,虽说不上斧削,却也称得上笔挺的山势,苍苍茫茫、巍巍峨峨。从那儿再把目光收回来,过去的白沙河以没了往日的咆哮,昔日的涛涛之水,仿佛以变成了老妇的泪水在河心中流淌。
第三章 从访旧友(14)
从张得光的九荫山庄到学校,要经过一段仰着的、弯溜溜的山道,山道左边的江滩上,一处沙老板的天然采石场哗啦啦的正在作业;一辆辆严重超载的“二手车”像虫子般的、艰难的在河心里将泪一样流淌的河水碾得稀烂。紧临公路右边的坎上面,一道褐色围墙后面,砖老板的爆破手们正在半山腰那陡峭的岩石上,——可以说是改造,也可以说是破坏的正和大自然亲吻着。坡尽头陡峭的岩石上同样立着一处小卖点,在对着它右面稍高的地方,便是张着大口似的砖厂大门,一条洒满砖粉的泥路,仿佛带血的舌头从里面一直添到外面的公路;小卖点的正对面,同样是在坎的上面,几户人家在葱郁的杂林间忽隐忽现。从这儿再朝前走几步,路虽然还是原来的路,整个情形却和刚才大不一样了。走在这样一段平坦而又弯曲的山道上,总让人感到阴霾和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特别是从那段最狭窄的路旁擦着岩石而过的时候,更让人心里悬吊吊;从远处往这里看,仿佛路到了这里就没了去处。两崖的山到了这里仿佛连成了一块,狭长的江心里,汩汩的江水同开始在下面那一段见到的相比,就有了点野性;两崖悬崖峭壁,岩石狰狞,数不清的丛林里,云遮雾障。这会儿大概是因为上午下过场秋雨的原故,两崖的山涧间哗声涟涟,合着江心里涛涛激流,即给人带来雄壮,也让人感到胆怯。从这里弯过去情形就好了些;对面的山虽然还是那么雄壮,右面的山却朝里面挪开了点;再朝前面走出百来步,经过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山庄,人就完全到了安全的地方,河在这儿也跟着弯开了些,这样才弯出了一个叫棕花嘴的地名来,——弯出了学校、弯出了学校前面和斜对面的一溜山居。
从两旁的山势和现在的地形上看,这里应该是不受山洪和洪水冲击的缓冲地带,以至才让这里的人们能在这儿世世代代,繁延生息。
石洋和张得光两人沿着这条朝山里不断延伸的公路朝学校走来。由于出门就跋坡,一路上都气喘吁吁,只在经过坡上那个点的时候,点里边的老板娘朝张得光打了声招呼,再就是石洋问过他一声,这条道究竟有没得尽头。
第三章 从访旧友(15)
依江而建的学校——青砖玄瓦,静静的趟在通向虹口的公路边上,透过铁栏的大门,首先映入眼睑的是校园里的一块还算比较规则的长方型坝子,两旁栽着城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梧桐后面悄无声息地躺着过去的两幢用作教学的平房;从它们的整个外表看上去,如说它几近衰败,不如说它更像躺着等死的老头,静卧在让世人早已抛弃了的老地方,随时等待着它轰然趴下;里面的四个角上仅有的几块极不规则的、小得可怜的草地上,疯长着毫不悦目的野草和别的植物,这些植物显然在那些泥土里汲取了适合它们的养料,仅在临近冬日的秋季里长得如此旺盛;在教室尽头朝两边凹进去的地方,左面是一段早已倾斜的围墙,围墙把校门正对面的三间(另加一间低矮的偏偏)过去的办公室连成了一体;右边除一间用着厨房外还紧挨着三间过去的校舍,再朝里延伸一点,就是过去学生洒尿的地方了;——在这个地方的两处当头上,同样有两堵围墙,有了这两堵围墙,才终于将整个学校艰难的、难看的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整坐学校坐西向东。从它的正面看,北边是紧临村民的家宿,并一家紧挨一家的朝上面弯了上去;南面,一条相对规则的、废弃了的卵石路一路沿着学校,形成一道九十度的半圆,随后延伸至河底,这样就给学校的这两个方向形成了两道陡峭的保坎;第一道坎的下面是生着一人多深杂草的那条废弃了的小径;小径下面,靠河的下游是一凹如小丘般不规则的山地,从学校里望下去,杂林中隐约地可见几处奶头状的坟头;同样的,河在这里形成一条陡峭的弯道过后就紧临公路一江而去了;学校背面只须几步之遥,便是早已干涸了的河滩,河对岸苍劲的山势崴嵬雄壮,即给人力量又使人高不可攀;学校的正对面,划得七零八落的几丫自留地——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在离校门一杆远的地方忽地拔地而起,苍翠间,它仿佛一道永不服输的巨垣,就这样几十亿万年如一日地盘桓在那里,非要与高天比个高矮。沿两崖的山脉抬眼望去,天空中恰似一道银色的空中走廊。从远处看这里,仿佛恰似一幅用笔精妙的立体画。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了几场秋雨的原故,里面的水泥地上已长满了苔鲜,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干褐色的残叶。颓败不堪的一间间幽暗的教室里,除布满了叫不出名的各种蜘蛛和蛛网外,还遗留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许许多多或留在人们记忆中、或被人们早已遗忘了的悲欢故事,这些故事随着时间的消逝,给过去的人们留下了忧伤;它就像随时萦绕在房子深处的幽灵;不过,就整个而言,这还是一处死亡尚未造访过的地方。
石洋同张得光在里面哗哗的踩着厚厚的残叶,随意的溜过一圈后,感觉同在外面看没什么两样。
张得光还在一间间的教室间穿梭,石洋在里面徘徊过一阵后,独自站在校园中央,聆听着从学校后面的河心里传来的阵阵涛声;那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仿佛一个即将出嫁的少女在哭诉她的忧伤——心里就横生出一丝凄凉;他想:“我现在面临的这所早已衰败了的、被抛弃了的学校,就如同现在的我,曾经的得意,只是过眼云烟;假如自己将来在这里真的生了根,我将有可能面临的是许多不可预见的艰难险阻——甚至是被世人彻底的遗忘。”
正在愣神的当儿,张得光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园子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褐色的残叶随着气流卷起老高,然后划着道道弧线飘得老远。
张得光一声大喊:“快跑!要下雨了!”
雨来得很快,两人刚出门,豆大的雨点裹着秋风已扎了下来,石洋走出一段路,再回过头来看,整座学校以在雨雾中显得厚重而缥缈。
晚上,石洋在山庄一夜没有合眼。人很多时候就这样,当一件在自己看来,认为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忽然出现在你的跟前,你就会凭着你的直觉去触摸和思考;这是一种智慧的闪念。随后你就会顺着这条藤一样的线索思索下去,在这过程中,你会不断的去试着推敲它、运酿它;这种闪念假若是在你所干的职业或能力范围之内,只要你去做。大概都会水到渠成;只是当你在身处逆境中求生存,生存中求机会的时候,往往会感觉出错,到头来自己才发现根本无力操作,更谈不上驾驭了,总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学校的事情他今夜一定得拿出一个决策来。
眼下,石洋要做出这样的决策真是太难了,却又觉得在他的跟前再没有别的道可选择,他想:“要么回去,在黄雅兰的跟前夹起尾巴做人,要么就在这个学校给自己重新扎一个根。”
石洋在床上翻来覆去,瞻前顾后的思考,窗外淅沥沥的雨合着山庄后面那条山沟里传过来的轰鸣声响个不停。这声音仿佛在向他预示着什么,却又更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石洋心里很明白,只要这学校一旦拿下来,那么,在他与黄雅兰和王笑梅之间,势必会彻底失去一个,或者说自己得舍去一个。这事对石洋同样的难。说王笑梅吧;首先,王笑梅小他二十岁,——另外就是他俩的事,一旦在她家里公开后,就她家里的压力,恐怕他俩都可能吃不消;之外,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王笑梅真的还会像过去那样跟着他吗?还能像过去那样一如既往的爱他吗?
这时候,尽管石洋对王笑梅产生犹豫,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王笑梅对他的爱其实是早就横了心的,近段时间里她对他产生的那些怨恨,其实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都一至和黄雅兰没有彻底分手的原故,真要分了手,她一定是会什么都不顾的。再说说黄雅兰那边,虽说目前他俩已离了婚,可黄雅兰却并没有从家里离开的意思,大面上还算过得去,只是私下给他拿脸色,之外他俩还要面对一大堆的债务,更重要的是还有共同的女儿石瑜,真要分开——难!他记得,前些日子黄雅兰同石洋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俩边都想要,这种慌唐的念头你竟也想得出来,——只怕你到头来一头都得不到。”这句话真是点中了他的要害,同时也让石洋认为她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