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我弯下腰,湿湿的草地,密密麻麻的。
“算了,也该掉了……”左叹息的说。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她正低着头,为了丢失的东西而难受。
我问:“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放弃了?”
左看着我,笑,说:“呵,很多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迟早要离开你。”
左竟如此消沉,我问:“你说的是我么?”
左转过身,说:“我只是说,借来的幸福”
我唤她:“左……”可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左僵硬的声音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不是么?本来……我们就不合适”
我不相信!我走上前,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我说:“左,看着我”
她低着头,眼睛不安的四处扫动,我听见左却生生的说着:“More,不要这样……”她那声音,让我的心在发颤,我看着她……她是在央求我……好像我在逼她?
我问:“为什么是昌明?”
她牵强的笑起,问:“为什么不能是他?难道要是若舒么?”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我知道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就是我了……
左又说:“对不起……”
她还心疼我,我摇摇头,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可是,左,你不爱他,你可以……”
左看着我,笑得比哭还凄惨!她总是懂得我的心思,她摇摇头说:“我不会把孩子拿掉,他是一个生命,这个生命的另一头,直接牵连着昌明的幸福。他很好……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心痛,是心痛,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左一直那么骄傲,我想起曾经,她拉着我去树荫下,告诉我她习惯了一个人时,那副面孔,心虚却还逞强骄傲。左一直说,感情不能迁就,所以她一直不肯为了迁就我而与我相爱,怕伤害我,她对感情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可是今天……她对我说:他很好。我不懂她了!她对某些东西开始屈服了。是被伤怕了吧?毕竟不爱的人,伤不到自己。那么我是不是伤她很深?
今天一眼见到她,是疲倦的笑容,失去光彩的眼神,我想起左曾对我说的话:老人们常说,眼睛哭久了就不亮了。左,哭了很久么?否则,何以这样憔悴?她不停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连歌也不唱了,她一直在躲避我,不敢靠近我。我一靠近,她就痛吗?是我吗?是因为我造成的吗?我后悔,是钻心的后悔,为什么我要离开?要给昌明有机可乘?我恨我自己给她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痛,她才这样的?
我靠近她,只是心疼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她胆怯的往后退……
左,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在发颤的疼着!
憋在心里说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挣扎着……
左轻柔的声音:“想问什么?问吧……”
想了很久,我小心翼翼地问:“左,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若舒回来了,你和她……你和我……还有昌明……我们……”
看着左的脸色我便后悔了,不知怎么的,今天跟左说的句句话好像都在扇着她的脸,抽着她的自尊……
左明白我想说什么,她惨淡的笑之后面无表情地说:“More,我已经不是我了,我只是不会让若舒一个人在地狱里受苦,我要做的,很简单,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仅此而已!”
左看着我,深深的看着,眼里噙着泪,这眼神,我看不懂……我不懂她了……
我问:“怎么算是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左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说:“面对现实!”
她跑掉了,是仓皇的逃跑,带着她的眼泪……
我呆呆的看着左潜逃的身影,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我看见了脆弱,左的脆弱。
我为她的话震惊,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左,没打算要若舒?她……是打算放弃吗?放弃一切?
我拿出那枚蝴蝶左翼,是属于左的那只戒指,她回来寻觅的就是这个,原本就是想试探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的爱了,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她便跑掉了。是我偷走的……在她口袋里,和她十指紧扣的时候,我偷走的,如果她在乎,发现不见了一定会回来寻觅……
我看着她的左翼和我手指上的右翼……左,我真的错了吗?这一次我们会不会万劫不复?这对翅膀……被太多世俗捆绑牵绊,似乎注定怎么都飞不起来,左,我们该怎么办?
我认识的左,那么骄傲,那么轻狂!从来没有这样落魄过,她又变回了那只刺猬么?不,不像,现在的她似乎比刺猬更糟,因为连她身上那些尖锐的刺也尽都脱落,只剩了一副光秃秃的空皮囊……
左不会是绝望了吧?!不!一定不能是这样!如果左绝望了,什么都没可能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带她走……去做一个恶毒的女人!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不要做她心中那个善良的人!让我去做一个老巫婆让我去做一个蛇蝎女人吧!天哪!我都做了什么!
六十四、对决昌明
“左呢?”我问昌明。
“回家了,在公司。”昌明答我,简洁明了。这个男人真的很酷。
“找若舒,她也不去吗?”见不到左,我很失望的说。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高翔会在X城与我们会合”昌明说。
对左来说,还有比找若舒更重要的事么?我在心里嘀咕着。
没等我答话,他直接拿起我的行李,进了检票口。无奈,我只有跟上。
上了飞机,我还在生左的气,她真的那么讨厌我么?真的那么怕面对我么?还让我单独面对昌明,PK还是单挑?左难道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吗?这么尴尬……如果是以前……她那么细心,总会为我考虑周全,她真的不在乎我了?
我看着前面正在安放行李的昌明,身材强健,人高马大的,左最讨厌男人了!这个男人竟然让左怀了他的孩子?他成了左的丈夫?左作了妻子?想想这些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忍受,我跟左的丈夫坐同一架飞机,远赴大西洋去找左的初恋!左啊!这是什么事么!
飞机快起飞了,我看见他在发简讯。
过了没一会儿手机响了,看样子是简讯得到回复了,这个男人,从我见到他到现在也没笑,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看简讯时,竟然咧开嘴笑了,笑的憨态可掬。
我问:是左吗?
昌明一边回简讯一边点着头,都没工夫抬头看我一眼,好像视线一离开手机,左的简讯就会飞走一样。
知道是左发来的简讯我很好奇,于是问:她说什么了?
昌明把手机关机,放进口袋,又回到了酷酷的样子,然后说:没什么。
我靠!
憋了一肚子气,心里想:左,怎么会这样呢?竟然给他发简讯,却不给我发。又想到,人家现在是一家人,夫妻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很不适应大家现在的关系,我得给自己找到一个正确的位置才行!就象读书时学的主谓宾!
才下飞机,我就看见昌明把手机打开,然后又在发简讯,应该还是给左发的吧……
一出来老远的看见高翔,宽衣大帽的,正朝我们挥手。
“More!好久不见!真想你!”高翔喜气洋洋的,露出两排大白牙。
“是啊,好久不见,还好吗?”我说
“好什么呀?你让我协助左管公司,自从你走的那一天之后,左就没出现过,后来还是我在大街上碰到她的。以后可别交给我这重大任务!真托付不起。差点没把你那公司给整垮了!”
我离开之后左就没出现过?我看着高翔想着。
昌明浑厚的声音出现了:高翔,机票买了吗?
高翔舞动着手腕,飞舞着机票,神采飞扬的说:那,都在这里呢!
昌明拿过去,看看机票再看看表,说:“还有时间,先找个地方吃饭。”
昌明带我们来了一家路边饭馆,点了几个菜,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说:“这是若心交给左的,左让我交给你。给……”
我接了过来,是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高翔问:能找到吗?
我说:找不找得到都得试试。
看着茶杯里的水,视线渐渐模糊。想着,左,等我们和若舒一起回来时,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呢?她到底在想什么?直觉告诉我:左肯定有什么计划,她一定有一套她的想法。她是怎么打算的呢?她又是怎么打算“我们”或者“我”的呢?我不知道……
高翔问:“小安呢?”
我说:“小安我联系了私家侦探去找。只能等消息了。”
我问昌明:“这个梁诺义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这样为所欲为,神通广大的?”
昌明喝了口茶,说:“梁诺义,是军人,大家都叫他军长,可是什么是军长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的地位挺举足轻重的。下边究竟能管多少人,还没人数过。”
我问:“听左说,梁若舒的死讯还是你传给她的,是吗?”
昌明点点头说:“没错”
我疑惑:“那怎么现在又没死呢?”
昌明说:“当时大家得知若舒出了意外,都一起赶去医院,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若舒还在急救,等手术结束了,我们等来的却是若舒持续昏迷的消息,医生说熬不熬的过危险期就看她自己了,半夜的时候,若舒的家人说,我们也累了,就打发我们回家了。第二天大家再去看若舒的时候,发现床位已经空了。问病人去哪了,医生说送国外治疗了。接着过了3天,就传来了若舒不治身亡的消息。然后就举行了葬礼。”
我问:“葬礼你们都去了么?”
昌明点点头说:“去了,还是若心拿着她姐姐的骨灰的。”
我问:“不是应该妈妈拿的么?若舒的妈妈呢?”
昌明说:“大家都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不了打击,在家里病倒了。”
我问:“左呢?”
昌明看着手里握着的水杯,不出声,沉默了许久,深深长叹,说:“左,当时,她的父母在另一家医院急救,她在忙她父母的丧事……”
我看着昌明哽咽的样子,震惊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想起了那晚,左仓皇逃跑的脆弱、落魄的身影,疲倦的笑容,失去光彩的眼神、颓废面容,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不觉眼眶湿润……
左,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是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我的不辞而别并不像我认为的这样微不足道,对左来说,是不是捅在她心尖上的一把刀?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实在受不了,眼泪夺眶而出,竟哭出声来。
昌明递给我纸巾,说: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这是左的命,她命里该受的。你不必太难过,她比你想象的坚强,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坚强。这样想,你就不会替她难过了。自责,本身对她,也是于事无补……
这个男人,心疼左一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否则他怎么懂得这样安慰我。我知道,他是在责怪我没有好好爱护左。
我闯入她的生活,我对自己说:我要爱她,我说别人给你的伤,由我来抚平,我说我不会像梁若舒那样,丢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说我要让你重拾幸福……可是我做的却背道而驰。我把她丢下了,她的旧伤才刚刚复原,我又在旧伤口上给她造了个新伤口。
我想起我陪左许下的诺言:齐眉举案,相守一生;要给左一个家;给不了她一个孩子我们养一只狗,左的饭馆儿、花园、黄金猎犬……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我一点也不熟悉的,却和我一样深深的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我想:除了左,或与左扯得上关系的任何芝麻大小的人事物,他对任何东西都是冷冰冰的。如果让他爱左,他是不是更懂得怎么保护她?爱她?疼她?他是不是会比我们都做得更好?他上一次飞机会给左发个简讯,下一次飞机又会给左发个简讯,一路给左报告行程,不想左担心,是啊,有他在,这样细心,左把我们交给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左凭什么好担心我,要给我发什么简讯呢?原来我这样失败,竟比不上一个男人的细心!体贴!
忽然想起左上次说的:他很好!
我的心,不寒而栗……
六十五、小歪
身边的人都走了,远离昌明,远离More,独自一人,哦,不,当然还有肚子里的“小歪”,我轻轻抚着他,很久没有好好享受一个人生活的静怡了。
中学时老师看着年少懵懂的我们,说:我很重要,你们很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那是毕淑敏的《我很重要》,那时,年少懵懂的我,坐在前排,从语文老师亮闪闪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的重要性,并轻易的就记在了心里,她的眼睛闪着光,我当时全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我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自己重不重要,重要在哪里。但那闪着光的眼睛它在告诉我,这句话很重要,很真实。是那双眼睛告诉我,一定要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仿佛是老师的叮嘱。那时我明白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可重复的生命个体。我学会了这句话,记下了这句话。随着年岁的增长,生活让我渐渐愈发的去领会它。毕淑敏说:重要,不同义与伟大,重要,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我思酌着,就像我对小歪的允诺。
我的生命,以及我肚子里正在孕育的小生命,都是……
曾经我以为小歪是我今后人生的一口枯井,只要一想到挺着肚子出现在More和若舒面前,我就想要呼天喊地,仿佛世界末日一般;而且认为这个孩子是我寻找若舒关键时刻的一个累赘,后来发现,要想让若舒回到她该有的生活中,要想在以后的生活中跟若舒正常见面,还得靠这个孩子,这些让我觉得生下他是一件好事。特别对昌明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大好事;
昌明自从知道我怀孕了,就偷偷的在斟酌着给孩子起名字,他硬朗冷酷的脸上洋溢的都是即将做父亲的幸福、喜悦和温存,这消褪了我的耻辱感。于是渐渐,我开始接受了这件事,接受了这个孩子,决定要好好孕育他,我知道他很重要,他将会是昌明以后生活的全部意义,也是昌明能愉快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牵挂,同时,他让我找到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和意义,我没有想过我会有做母亲的一天,他让我知道,我还是重要的。
小歪的存在,让我作为人,有了知觉。我知道,我不是鬼,不能活个鬼样,于是,我摆脱了堕落、放纵的生活,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小歪总能温柔的提醒我,我要做母亲了,我要爱护好他,所以,戒烟戒酒。
起先,这是我和昌明的约定。他帮我找若舒,我把孩子生下来。可是现在,他的意义已经并非如此而已了。
我喜欢他,我开始尝试着去体偿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的感受。最奇妙的,就在于多数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可我就是不感觉孤独,因为肚子里的小生命,我觉得自己像袋鼠妈妈,时刻带着自己的孩子。我会自言自语,跟他说话。我天天跟他许愿,希望他能健康成长。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感恩、全神贯注的走过每一天,走过生活。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又有了一缕阳光,一丝色彩。每天入睡前,我会摘掉助听器,闭目养神,享受充分的宁静,摸摸他,感受他。闲下来就会规划着他长大以后的梦。只是这个梦里只有我和小歪,并没有昌明。有一次,这个梦里突然出现了More的身影,我停下思绪,摇摇头,自言自语着“不可能的……”More不会愿意的吧,她接受不了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就算她愿意,她能接受一个聋子么?只有我和小歪的家庭,对小歪……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每每想到此处,也只好就此打住,我想最终我会放弃小歪吧……
我对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又想起了曾经那句话:我想最终,我会孤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