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一仰而尽。
“莽古尔,祭祀法阵一旦成功之后,神魔的力量真能如你所说,蛊惑整个京城的人民,不论是上流的皇族贵戚,或是下三层的贩夫走卒,都要听命于你吗?”她好奇地问。
权财谁不爱,即使她是一介女流,谈到这些,眼睛依然会发亮。
“当然。我所用的祭法乃是师承外族,并非一般的奇门遁甲,别说贩夫走卒了,就连当今的皇上,一旦让我接近他,要迷惑他易如反掌。”
“天啊,那你篡位当皇帝,岂不太容易了?”小梅高拔音叫道,顿时眉开眼笑。“莽古尔,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我,我跟在你身边好些年了,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是我的心腹之一嘛。”他狂浪地哈哈大笑。
“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了。”她媚笑地贴近他,毫无顾忌地将婀娜的身躯黏在他身上。“来,我替你斟酒。喂,你们这两个没姿色的女人滚一边凉快去,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莽古尔仰天狂笑,气势磅?。“原来你不只是个善妒的女人,还是个善变的女人,你不要你的贝勒爷了吗?”
“他啊,现在的魅力不及你了。”她现实得很。“吃点菜,你一直空腹喝酒是会醉的。来,张开嘴,我喂你吃。”
她夹了一些菜放进他嘴里,正拿起绢帕要抹干净他嘴边的油渍时,房门突然被一阵鼓噪推开。
“是谁?”她恼火地问。
“禀报教主,大事不好了!农舍外被八骑兵团团围住。”
“什??”莽古尔一把拉开身上的小梅,愤恨瞪着来禀告的手下。
“?首的好像是多府贝勒,其中包括了雪贝勒、教主,他不是教团的人,他根本就是朝廷走狗,我们都中计了。”
莽古尔怒涛一扼,冷不防地扣住小梅的脖颈。“这是怎?一回事?你告诉我他没问题,?什?现在他带军剿除农舍?”
“莽古尔,你……松一下手,我快室息了……”
“说!”他非但没松手,反而钳制她的颈部,悍然地将她压在桌上,痛得她快要无法讲话。
“我……我不知道。他一直跟……朝野交恶……步军统领甚至于誓言摘下他的脑袋……我真的不知道……你饶了我吧!”
莽古尔瞪着她战栗的面容,露出狠毒的凶光。“我不能饶你,因?你的疏忽,拖垮我半年来费心的经营,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他的瞳中一片冰漠。
“不要……不要……莽古尔……我不是有心的……给我一次机会……”
“去跟阎王说!”
他大掌的手指骇然拧动,小梅推着他的手臂浑身哆嗦起来,不一晌两眼空洞直瞪天花板,了无声息地瘫在杯盘狼藉的酒桌上。
“教主,我们现在怎?办?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还是赶紧撤退?”
手下见外面军势浩大,八色旗迎风飘荡,不免惊慌失措起来。
“杀。”
“可是教主,教团里虽然有一定武力在,但终究只是一群乌合之?,势必难抵精勇的朝廷骑兵,不如……”
“嗦,他们既然将农舍包围,我们根本插翅难飞,现在除了杀出重围别无他法。你传令下去,召集所有教员,人手一刀,誓死杀出一条血路。”
“是。”
手下信以?真,领命退下。
“你们去拼死拼活吧,本大爷要走了。”
莽古尔漠然瞪视手下离去的背影,再眺望外头紧张的情势。随而疾步走出房间,朝农舍的院落后门逃离,与他口中的“血路”背道而驰。
“杀无赦,一个都不许留!”
“是——”
暮色渐浓,一场歼灭战役在岚旭一声号令下,全然陷入惨烈杀戮之中。
血流成河,嚎声四起。
清廷大军气势雷霆,势如破竹。
战海之中,邪教余党完全处于劣势,他们确实杀出一条血路,唯铺陈在地,血流成河的全是他们一方教员。
雪、歌玄、岚旭纵身其中,手起刀落,刀光剑影,其中更以在沙场叱吒惯了的雪与岚旭尤是。他们就宛如索命的死神,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一个接一个地砍,一个接一个地杀,绝不错留任何余孽。
“说!你们的教主人在哪里?”
岚旭逮住一名瘦弱的教员,蹙起两道浓眉,就凶恶地逼问他。
“擒贼先擒王”向来是他的座右铭,宰了一窝的兔息子,没揪出幕后的乱臣贼子,就是一场败仗,他绝不打这种乌龙仗。
“不……不知道,没看见教主的人影,可能……跑了!
“跑?好一只缩头乌龟。”他急速环视一下四周环境,范围不大的农舍己是一片混乱,要藏匿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看来恐怕真逃了。“休想,他的脑袋本贝勒订了!”
他甩开瘦男子,拉开嗓门对玄歌叫道:“我去提莽古尔的项上人头,这里交给你们了。”
语毕,他刻不容缓地跃上屋顶,循着可能的蛛丝马?,飞速追捕莽古尔。
歌玄挥下一剑,冷酷地划断敌方的喉咙,迅速移动来到雪身边。
“雪,宁儿人被软禁在哪里?我们得去救她!”
“内院的厢房。”
雪回道,寒着脸色,挡开一波攻击后,不顾歌玄的存在,拉开步伐朝宁儿所在的厢房奔去。
歌玄看着他疾行的背影,注意到他左手臂上雪白的衣袖,已划开一道颇长的刀伤。
他低头观察地面上的血渍,只见斑斑血?,由院外直线地蔓延至院内。
“又是一名痴心汉。”歌玄调侃他一句,遂尾随他过去。
破门而入的声响震得房内菱花窗嘎嘎作响,忧心如焚的雪快步冲入房中。
“宁儿,我来救……”
几乎是同一瞬间,营救的话语才刚出口,他手中的大刀就已不觉地掉落在地,沈凝的死寂冻住了他全身的血液,亦冻住了时间。
那个挚爱的人,苍白如雪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的胸口直挺挺插着一把木钗子。
木钗子被渗出的鲜血染红,这片红,染了洁白的绸衣,染了床铺,更触目惊心顺着床沿,在地上染出一大摊的猩红。
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的意识差点被胸中一波急涌上来的剧痛溺毙。他想都没想过,他不得已的离去,换来的竟是这般不堪的下场。
宁儿!
强硬的纠结哽在喉咙,他的世界在瞬间转变?黑暗,迟疑着,他步步艰涩地向她缓缓欺近。
“宁儿……醒醒……我来救你了。”
他的心揪成一团,咬紧牙关逼下懦夫的情绪,慢慢地握住她那双冷凉的柔荑。
宁儿听见了,她困难地睁开眼皮,在朦胧不明的视力下,深深地望着他,喉间溢出了微弱的轻喃。“……雪……”
“是我。你忍着点,我马上替你处理伤口,你必须止血。”依言,他动手要拔掉木钗子。
宁儿眨着涣散的眼帘,挥手挥开他,紧握木钗子,艰困地说:“你走开……不要碰我……”
“宁儿,不要这样!你不能再失血。”
他动手。偏偏他一触摸她的手,立刻引来她更用力的反抗,逼出更多的鲜血。
宁儿哀痛地说:“你一定很失望……精心调教出来的妓女,却不能伺候你的莽古尔……去请罪吧、去奉承他……拿开你的脏手,我恨你!”
她的话比刀锋更*我……不想……再被你践踏一次……”
她愈来愈虚弱,狼狈地哭着,一声声哭进他的心坎里。
“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但请你相信我,将你送到莽古尔怀里,我比谁都痛苦。”他轻喃,以手擦拭她的容?,感觉她的体温好冷、好冷。“我要救你,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逃走,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记得吗?”
他狠心抓开她防御的小手,猛然拔出她胸口的木钗子。
“啊——”
宁儿痛苦万分的哀号出来,心脏一瞬间几乎被拧碎。
雪撕开衣袖捂住她的伤口,倏地环抱起她的小身子。
“我们走吧,离这里不远有个小镇,那里有药材行,一到那里,我就能治疗你的伤口。”
他以脸颊摩挲她冷凉的泪容,小心抱起她步出房间。一到外头,随即健步如飞地冲出农舍,跃上他的坐骑。
宁儿无力地垂头靠在他身上,由他护着自己以闪电般的速度驰向远方。
紧依在他的怀中,她很容易就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雪,你受伤了……”她温柔地?地小手探视他的伤处。“到了药材行先治你,而我……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根本不想活……真的……”
“你没有权利说不!”
雪的眼神十分坚决,搂抱她的臂弯更加收紧,疾驰的速度更加快。
在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霸气冷悍,重得令人无法喘息……
宁儿在他怀中沉静不语,她忍不住掉出眼泪,却咬紧唇瓣不让哭声发出来,她好无奈、好无措、好不平,他?何要对她残忍之后再对她好?他想得到什??
是他亲手将她逼入绝境,任由她孤苦伶仃地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不是吗?
?什?还来对她好?
够了……够了……她已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再多的抚慰与关怀,对她而言都是虚情假意。到此?止吧,够了……
她完全沦陷在黑暗与孤寂中,心已冻结。
到了药材行,雪迅速地抱她下马,她安然沉睡在他臂弯里,幽白的娇?宛如平时一般香甜。
他无暇探知她的状况好坏,重声传喝。“大夫,准备干布、热水、止血药!”
“雪!”
他的话还在舌尖,肩上忽然有一只大掌自他身后往前伸搭。
歌玄所骑的骏马,在不久之后追赶上来,此时此刻他就站在雪后方,顺着宁儿纯美安详的容?往上?眼,直到与他一瞬不瞬对望。
才静静低语——
“太迟了。”
二日后,法场。
犯人处以斩首的平台上,今天多了一根粗厚的木檐柱。
柱上悬着一颗人头,柱下洒出点点滴滴的红雨。
?恶多时的邪教乱党,党首——莽古尔,终究难逃一死,惨遭杀头的命运。
整个摄魂奇案,在一场八旗铲乱的战事后完美落幕。
由雪贝勒动手摄取的五条女魂,连同教团早先搜集的十五条女魂,在其施行“反摄魂咒”之后,幽魂全自封印的麒麟血玉内释放出来,如数获救。
二十位姑娘除了多日来,由于精神痴呆,以至于不能正常吃睡,导致身材略微单薄瘦弱外,其他一概恢复正常,一如摄魂前的俏美模样。
至于整件案子的策动功臣——歌玄贝勒、岚旭贝勒、雪贝勒,及参与行动的骑兵们全部论功行赏。
骑兵们各得白银二千五百两、米一千五百石,乃是“贝勒”爵位每年所得俸银及俸米数。
然,皇上圣明,以?他们惩奸除恶的手段过于极端,以无辜少女?范畴,使京城百姓如置水深火热之中,终日不得宁心,此乃罪加一等。一道圣旨下来,原本封受之行赏全盘没收,并且罚款白银二千五百两,米一千五百石以?惩治。
三府贝勒,除了记上一笔功绩外,不赚反赔,?“邪教摄魂案”画下一个?人讽笑的句点,成?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京城人认?——罪有应得!
10
今天是三月几日了?白天?晚上?
她想知道。这里什?都没有,没有白昼、没有黄昏,除了黑夜外还是黑夜,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周围的环境像一颗圆形的黑球,走到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黑幕。
不知道身处何地,只觉得身体像飘浮在一定的高度,怎?走都不觉得累,无所依归地停留在这里面……
她蜷曲着身子,将头依紧着两膝,缩坐起来。
她在等……等什?呢?等……有人念书、说话给她听的声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她听都没听过的声音。不过,她最爱听的仍然是那个低柔而磁厚,附在耳边……她猜可能是附在耳边……宛如催眠曲一样,念着一本本女德的书,催她心安入睡的声音。
不过,鲜多时候,在那声音响起时,她喉咙就涌上重重的压迫感,一阵苦涩几乎要胀破她的胸口。
……
她才正想出声,却发现泪水已抢先冒出来,她只有苦苦咬唇逼回声音。
“宁……宁儿……宁儿……”
啊?在叫我吗?我在这里,你要念书给我听了吗?
“我先替你换药,再帮你沐浴,这几天天气热,你流了不少汗。”
帮我沐浴?不要、不要!丢死人了,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在你面前脱光光,咦……啊——你在脱我的衣服,对不对,我有感觉,不要啦!走开!
“呵,你的嬷嬷是怎?搞的,肚兜肩带的结打得这?紧,怕我非礼你不成?”
你……你还笑得出来?不要脸、不要脸!
“宁儿……”
呃?什?事?
“你何时才要醒过来?我想你。”
一只粗犷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那一瞬间,她发觉她的心软化了,缓缓的、情不自禁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存在。
额上的手柔柔拂开她的刘海,顺过她的眼帘、鼻子、唇瓣,停驻在她的下颚,这是一只很温柔的手。
“你已经沉睡了半个月,皇宫里的御医说你身体上的伤势已无大碍,早该清醒过来,?什?没醒?”
可能是……我想留在这里,不想走的关系。在这里是孤单了些,却没有人欺负我,在这里……很好啊。
事实上,她心知肚明,她绝非“不想走”,而是没有勇气走。
“是否因?当初歌玄?救近乎气绝的你,强将你的魂魄摄入麒麟血玉内,先救你的身体再还魂,违逆天理的结果,便是你仍然回天乏术,而我加倍的痛苦下去。”
他以手指轻触她的嘴唇,丝丝柔情地抚着。
她听得出他的期待与恳切。
……雪……我……我们不要谈这个了,谈了只是徒增伤悲。
知道吗?你教我“女儿经”的开头语我已经会背了,我背给你听:
女儿经、女儿经、女儿经要女儿听。
第一件,习女德;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谨女言;第四件,劝女工。
我今仔细说与你,你要用心仔细听……
“丫头,你睡了整整十七天了,舒服吗?”
喜葳把刚熬出来的人参鱼汤捧在手上,亲自一匙一匙地喂她喝下去。
流出嘴角的汤汁远比她喝下肚的来得多,喜葳*
沉迷在淡淡的花香味里,宁儿在私人的境地中浅浅而笑。
你的好我记在心头,不过呢,你服侍人的技巧太差了,我的耳朵里现在湿淋淋的,你的鱼汤八成全进我的耳朵了。
“宁儿,我到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我被二哥骗了,雪贝勒一表人才,俊得不得了,才不像他说的那?丑,二哥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实在坏透了!”
嗯,这点我同意。格格,你……该不会迷恋上雪吧?你……该不会想跟我要回这个丈夫吧?我……我……
她心头笼罩一片乌云,小脸沮丧地低了下来。
“不过呢,你放心,我跟你说这个,绝不是跟你要丈夫,你安啦!”喜葳眉飞色舞地嘿嘿笑。
真的吗?你愿意割爱?
喜葳的绢帕适时掩住那张小红脸,轻咳两声,她轻声细语地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从来不晓得我这个坏透了的哥哥,身边的朋友竟然全是一些‘秀色可餐’的家伙,比如:你的雪贝勒啦、武喜郡王啦、凤青贝勒啦……”
不对、不对!歌玄贝勒跟雪不是朋友,他们是天敌……
咦,话说回来,他们如果不是朋友,那天雪?何提到歌玄贝勒?而且口气很好,还说他?救我,将我的魂摄入什?玉里,歌玄贝勒也懂摄魂吗?他不是要捉讳雪吗?
这是怎?一回事?
还有、还有,凤青贝勒是谁?
“?,就拿你八年前的救命恩人,岚旭贝勒来说好了,简直是人中之龙,豪气干云的不得了!”喜葳低头点点她的小鼻子。“你在这里睡死了,一定不晓得法场里莽古尔那个大脑袋,就是他摘下来的。京城里的人,虽然笑他们三人办案办到‘罚银惩治’,不过对他啊,还是挺崇拜的。”比如她本人是也!
莽古尔死了?
这……这是真的吗?
你、你刚说他们三个人办案办到罚银惩治,“三个人”是什?意思?格格、格格,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事情?什叫他们三个人办案?他们辨什?案?
她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