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这次东京是你们一起去的？”
陶小乐感到茫然的点点头。
“没想到你们关系还挺和谐，真不容易。”李晴莞尔的吐了口气，她走到门旁，做出准备离开的姿势。
占逆麟看着对方皱起眉头，仿佛料定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果然，李晴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你知道陶继理出卖过占海叔叔的事吗？”
平静的几个字眼却让整个世界都炸开了一样。
如有惊天的闷雷打在陶小乐的头顶，她错愕的望着他们。
“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说？”李晴表现的很是惊讶。
陶小乐一下子慌了神，“我爸爸……陶继理……”
他们难道不是认识多年的挚交吗？为什么他会陷害占叔叔？！
这个世界到底要不要如此的充满惊吓啊？！
她吸一口气，看到占逆麟垂下眼睑，本来还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一切。
陶小乐只觉得自己彻底蒙了，她面对着他，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原来所有美好的关于童年的回忆都只是她一个人强行拼凑出来的幻影，她还不知廉耻的在他面前不断的提及那些过去。
如果他爸爸曾经被陶继理利用，那么想到那些虚伪的面具，那些人心阴暗的另一面，他该有多难受。
……陶继理出卖过占海。
陶小乐好像还是不能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今天不是李晴对她说出这件事，他还打算瞒着自己多久？他到底在想什么？
陶小乐低下头，无措的看着自己的鞋子，已经自知没有容她之地，便抬脚冲了出去。
“陶小乐！”沉沉的男声在后面喊。
然而占逆麟身后的李晴抓住他的手臂，她不理解的问他，“你是想让她喜欢上你再甩了她？还是你真的要和她不计前嫌的做朋友？”
占逆麟知道她一定会告诉陶小乐这件事，他阻止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阻止。
他的表情隐约起了细微的变化，但终又归于淡漠。
李晴发觉眼前这个男子眼眸深处的寒冷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利刃般得苍凉简直入骨三分！
她像是要被他冻伤。
最后，李晴放开他的手，微微的发出嗓音，“对不起……”
她以为占逆麟会包容自己一定限度的任性，但这回他整个人都好像变了……
占逆麟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李晴咬了咬唇瓣，急忙跟上他。
13、息川往事
31、
离开占逆麟的家，坐在快餐店的某人脑袋已经呈现放空状态。
不过，脑袋虽然是空的，嘴里却没有闲着。
陶小乐的面前放着一大堆小笼包、烧卖、锅贴……
当李教授看到她时，她狼吞虎咽吃的很欢。
“乐乐……闺女啊……这是怎么了？”活像是被人饿了三天以上。
“我不高兴。”她头也不抬。
“不高兴？……怎么说？为什么不高兴？”
陶小乐愤懑的看他一眼，“我一吃东西就发胖，一发胖我就不高兴，一不高兴我就吃东西！”
“……”
…_…｜｜｜
终于，填饱肚子的陶小妞恢复了些精神，她擦擦嘴，小声嘀咕。
“我今天……碰到……李……李晴姐姐了，她说，我爸爸以前出卖过占叔叔……”
李教授一听，脸上的肌肉渐渐垮下来。
“哎，晴晴也真是……”
陶小乐低着头，心里觉得很挫败。
“李伯伯，你是不是知道全部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占……还要他带我去东京？”
“唉，乐乐啊，我们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当年你爸爸鬼迷心窍害了你占叔叔……但是、但是和你没有丝毫关系的嘛，更何况小占也清楚的很，我是……多管闲事，本来就想牵线搭桥，让你们两个孩子不要为父辈的事情闹僵。”
李教授说完，陶小乐在桌子底下纠结着自己的十指，关节微微泛白。
“那到底……我爸爸做了什么？”
李教授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到小吃店外，三月下旬，街上人世繁华，郁郁葱葱。
他喝一口服务生倒上的水，杯子里茶叶的残渣漂浮着苦味。
“你爸爸是‘华人黑客联盟会’的长老，但占海叔叔为政府工作，也就是国家的网管……那年他俩约好一起研究超级病毒，结果还真的研发成功，取名为‘惊蛰’，后来你爸带你回X市，他遇上意外不是去世了吗……过不久……有某国黑客侵略我国科研网络，占海发现他们用的就是杀伤力极强的‘惊蛰’！而且还将部分源代码修改，强化了它……”
“幸好占海参加过‘惊蛰’编译，所以没被对方得逞，这事了结后，他就心脏病发入院了。”李教授的语调越来越深沉，思绪也沉浸在一片对往事的追怀中。
“有秘密小组调查过你父亲，也证实他和国外黑客勾结的内幕……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你占叔叔极力要求对此保密，他说否则……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突然之间被戳到泪点，陶小乐承认自己被死死的虐到了！！！
他们说到底不过萍水相逢，可是占海叔叔竟然会死前都不忘要替她着想！
小乐眼睛泛红，语气也跟着犯急。
“李伯伯……占逆麟哥哥那个时候也就十二、三……等于说……他知道是我爸爸间接害死占叔叔的！我怎么好意思还要他照顾我！他还为我在地震的时候受伤了！”
陶小乐终于知道为什么占逆麟在那个晚上会说，研究惊蛰是最失败的决定——原来陶继理与占海真的都失去太多！！！
她甚至还告诉对方……自己感谢陶继理让他们认识。
那个时候，听到这句话的占逆麟，到底会怎么想……
“乐乐……小占那个时候……你别怪李伯伯实话实说，他当时知道真相……确实，也确实说过讨厌你们父女……之类的。”李教授见陶小乐的眼泪一串串掉下，赶紧又接上话，“哎，闺女你别忙着哭啊！小占也还小……你看这几年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恩怨，他还跟你计较？更何况小占他很不容易，我早和你说过的，你们能有这个缘分，他其实心里珍惜着呢。”
可占逆麟越是待她好，她反而越难受啊……
一时之间，仿佛是人心中最黑暗的部分被撕扯出来，鲜血淋淋的摊在陶小乐的面前。
她不敢去看，不想去看，但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好像被逼到一个死角处，只有生生的去面对这份残忍。
人，因为有心，所以吞噬；因为有心，所以抢夺；因为有心，所以背叛，所以想要得到一切！
从来没有假设过，所谓“上一代恩怨”会有一天与自己相关……
那些不能被消化的情绪在胃里、在肚子里、在心里翻涌。
“乐乐，你看……小占他是……没想过要和你算账的，要不他也不会答应陪你去东京，你们相处这么些日子，也该看出什么吧？”
陶小乐不愿再让李教授担心，开口说，“我知道占逆麟哥哥没有讨厌我。”
只是现在好像有一个果实的核，硬硬的卡在她的喉咙。
后来老头子叽里呱啦又说了些什么，陶小乐只好答应他不再胡思乱想，飘也似得来到大马路上。
她打算回家去打网游的，可大脑已经不受控制般……坐车又去到占逆麟的住所楼下，某人在石梯上托着腮发呆。
陶小乐离开的时候还没到正午，现在一来一去，天都已经快黑了。
走道上开始能闻得到主妇烧菜的油烟味，晚风轻抚，家家户户都像是和乐融融的，只剩她孤单一人。
隐约有熟悉的女子说话声传来，不稍片刻，陶小乐遇到已经不能单单用尴尬就能概括的场面。
李晴和占逆麟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而自己正莫名其妙的蹲在楼梯口……
—口—
看着他们并肩而站，一种难以启口描述的纠结从心口涌到喉口……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觉得委屈，觉得气闷，可不合时宜的难受还是驱不走！
陶小乐在这一刻无比的厌恶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摒弃过自己！……不会太矫情了吗？她凭什么觉得他非要像在东京时那样，仿佛她还是他小时候很宝贝的乐乐妹妹？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晴柔顺的长发在夜幕降临的天空下，微微的被风吹动。
“对不起……”陶小乐一个激灵站起身，拍拍屁股，很手足无措的往外走几步，“呃……那个……我……对不起。”
她也知道自己好差劲，爸爸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早前已经觉得无地自容的跑了，现在却又打道回府……算什么意思？
“哈哈哈，这个……其实，鸽子汤嘛……那个装鸽子汤的……我家还要，我来……”陶小乐越说越觉得离谱，越扯越收不回线！
她笑完之后就忍不住转过头，匆忙的一擦眼眶里掉出的泪水。
——陶小乐！你神经病啊！你装什么无辜！你装什么可怜啊！你需要被同情吗？！
“我说乐乐妹妹……”
“李晴，我找到她了，你可以回去。”占逆麟打断李晴的话，神情淡淡的回看陶小乐。
李晴还想争取和他对话，占大神却上前抓住陶小妞的胳膊，直接把她拉上楼。
“占逆麟……！”
他听到她的喊声，只是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其他动作，“李教授在找你，你先走。”
陶小乐不明状况的被占逆麟拽上楼，直到站在房门前，她才猛然想起这是什么情况！
“我去找过李伯伯，我已经全知道了……”
眼前的占大神却仿佛对她的不安视若无睹。
陶小乐憋屈的抿唇，深深的一吸气，再一吸气，然后才说，“所以……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她很老土的又想用“对不起”这三个字道歉！
“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是我爸爸对不起你们！”
终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终于把能说的都说完……陶小乐浑身的力气都被这坑爹的世界吸走，她不想在他面前狼狈的掉眼泪，索性蹲下来，用双手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在膝盖上。
等这股浓烈到令自己举步维艰的难受过去，一定能再站起来，然后离开。
五秒，十秒，安静的门前，谁都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
占逆麟只是看着她，陶小乐觉得自己一点一滴被凝结成雕塑。
她最终按捺不住，顺着浅色的牛仔裤……销魂的长腿……修长的身体……一直到英俊的面瘫脸。
陶小妞的表情和视线停格不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泪珠子从眼尾滚下去。
占逆麟忽然也蹲下来，还轻轻将手放到她的头上。
他比她高，所以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从她的头顶传来的。
“别闹了。”他说。
陶小乐转眼又要泪奔——干嘛还要对她这么好？！
“你骗我的？”占逆麟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像那些纷扰争端都与他无关。
陶小乐更加茫然，两个人蹲在地上互看。
在他脸上如冰封般的表情逐渐消失无踪。
占大神眼眸深处的，是不能被别人察觉到的微光。
“你说过……会一直和我玩。”
“……”
“……”
“……”
“……”
陶小乐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表情一定废柴到了极点！！！
但素这真的不能怪她啊！
因为、因为大神级别的占逆麟……居然会和她一样白痴的蹲在走廊上！还对她说出那种……那种莫名的自动散发出卖萌气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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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妞近距离的看着眼前那满脸严肃正经，但小眼神却又迷死人的年轻大神，整个人的心情都瞬间爆棚！
可似乎也因为自己那种无措的表情，占逆麟眼睛里的光慢慢沉下去。
他拍拍她的头。
陶小乐看着占大神站起来，重新恢复冷漠内敛的姿态。
就像初次见到他时，这个年轻人比落在泥土上的雨珠还要冰冷。
她不想他变成没有温度的物体……不想他那样……
终于一扫先前的低落，扶着后面的墙壁奋力挺直腰板。
占逆麟微微侧过头，他知道自己说那些话的目的已经达成。
但沉浸在忐忑中的陶小妞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不骗你！我会的……我保证！我一直会……那……那……那个什么什么的！”
尼玛的……要二十岁的她再说出“愿意和你一起玩”这样的话……太让人羞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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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占逆麟就能把这儿时戏言般的承诺说的比海誓山盟还要好听？
头上的应声灯自动跳起，温黄的光照落到他沉香如墨的眉宇。
“不走了？”
陶小乐灵魂回归，反应过来自己起初是在为陶继理的事内疚自责……然而，现在占大神已经摆出低姿态挽留她，如果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没有立场了吧。
她对着占逆麟乖乖点一个头。
“占逆麟……哥哥，对不……起。”末尾的发音都虚掉了。
眼见占大神很不满的瞪着她，某人机灵的补充，“保证是最后一次道歉……”
“……饿吗？”他轻描淡写的接话。
“不饿。”因为在快餐店吃的很撑。
陶小乐看占逆麟低头拿钥匙开门，气氛一安静就显得很尴尬。
蓦地记起先前他对李晴说过一句“我找到她了”，莫非……他找了她很久？！
“你……出门找过我？”
占逆麟闻言撇她一眼，打开客厅的灯，顺手将鞋柜里的女式拖鞋递给她。
“嗯。”
“……谢谢。”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着他给的拖鞋，从头到脚都觉得暖融融。
“那以后别再乱跑。”
占大神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在埋怨，都一个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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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乐皱起小眉头，就在对方要去厨房准备的时候，她一咬牙，抓住他后头的衣衫。
虽然，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但好像自己已经先跨出一步。
“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讨厌我？对我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反感吗？”
占逆麟迅疾的转过身，吓得她立刻松开手。
他的神色是开诚布公和坦然无惧的凛然，直视着陶小乐，没有丝毫的隐瞒。
“气过。”
“……”
“怨过。”
“……”
“恨过。”
“……”
占逆麟好像在拿一根根锋利的尖针朝她的心脏一头扎进去。
陶小乐苦着一张脸，涩涩的咬住嘴唇。
“那干嘛……现在还要留我呢？”
在厌过、恨过、气过她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占逆麟很镇定的看着她，往常他的唇线紧绷，总无端添出些冷峻的感觉。
直到此时此刻，他喊她的名字，才听出一小丝温柔细腻的情感。
“陶小乐。”
某人更加焦虑的抓紧衣服的下摆。
面前的占逆麟淡淡牵动嘴角，雾沉沉的黑眸中藏着恍如天上星辰般的光。
他动着性感的薄唇对她说，“因为……我把你小时候说的那些话，当真了啊。”
“……”
陶小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情震撼……
“我还是应该要谢你。”占逆麟垂下眉眼，举手投足之间都隐去了那一份冷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暖色的清澈。
“那段日子并不好过，但你帮过我……许多。”
陶小乐听不见他压在心底的真正密语，可就是觉得有一股舒服的气息包围住了自己。
也谢谢你，给过我包括“勇气”在内的，很多、很多东西……我再不会忘记。
32、
在占逆麟的回忆里，那地方很像古时的姑苏城，似乎被称作“息川”。
周遭地势山川连绵，湖水碧悠，听说几处村庄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古人曾按照周易八卦之类的布下过迷踪局。
从前抗战时，就连小日本鬼子都没摸到过这块地方……后来又闹了文革，息川的大部分文物也未曾遭到过破坏，保留着纯朴的古色古香。
怎么说也应该是块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占逆麟却从小吃尽苦头。
“倷个下作滴小毕样子！”
“哈哈哈……再骂他！骂他！”
“哎，跟你说话啊！”
刚放学的小孩子们跟在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身后。
而被脏话辱骂的一方不回答，背着书包继续往前走。
有人不满意他的沉默，捡起路边的小石子砸过去。
被砸痛的少年咬牙一忍，又继续走他的路。
这一来，如清水滴入油锅，溅开无数的恶意伤害。
几个男生同时向他砸去石头雨，他终于忍耐不住，用书包挡着后脑勺，朝后山林里急跑。
“站住！不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