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子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事情的严重。他站在客厅的中央,脑子里迅速过着所有触犯过范正章姐弟的事情:偷拍范正纹,一次敲诈两万元,一次敲诈工程获得五万元,这些事情如果让范正章知道了,自己非死即伤呀!想到这里,卞成龙一边向范正章咧嘴挤着笑,一边向后慢慢倒退着,几步过后,他突然扭身疯狂地向门口跑去。
门挡住了卞成龙的去路,在他第三次试图拧开门锁机关的时候,范正章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把揪住卞成龙的衣领,像拎兔子一样,将卞成龙扔到了客厅中央。范正章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柄西瓜刀。他用刀子点着卞成龙的后脖梗,低沉着嗓音说:
卞成龙,说你干的坏事,从头说起,如有隐瞒,今夜我废了你!
我没……没干……卞成龙还在犹豫,用打颤的声音仅仅蹦出几个字,便被范正章的脸色吓得停顿了下来。
想不想活?范正章的声音更加低沉和严厉。
……卞成龙仍在犹豫,因为他对范正纹做得确实太狠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够杀了。因此,既然说了不会被饶恕,不说也如此,何必说呢?因此,他声音颤颤抖抖地小声说,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饶我。
范正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这个夜里,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如果谁在这个时候胆敢冒犯他,他完全可能开杀戒。看见卞成龙的熊样,他终于咆哮起来:既然做了,就像男人一样说出来。
我说了,你会饶恕我吗?卞成龙偷着眼睛战战兢兢地斜视了一眼范正章,想从他的脸上看见是否还有一点希望。
好,既然你不愿意像个男人一样说,那么现在我先不让你做男人。范正章一边说着,一伸手把刀子扎进了卞成龙的裤裆,只听刺啦一声,卞成龙的裤子裂开了一道口子,白白的小腹和外阴处黑糊糊的毛发立刻露了出来。
阮蓉“嗷”地叫了一声跳起身逃开了,她站在沙发的后边,背向他们喊着,卞成龙你快说吧,你快说呀!
冰凉的刀子已经扎在了卞成龙的阴部,一股热辣辣的尿液正从刀刃旁边流过,不断淌入光洁的客厅地板上,汇成一小股黄黄的水流。卞成龙一看身下的黄水,终于咧开嘴,以一副哭腔投降了:
范大哥,我说,我说,请你把刀子先拿开好不好。
范正章将刀子收回,一面坐在沙发上,一面将一个沙发垫扔给卞成龙,然后只说了一个字:说!
卞成龙慌里慌张将垫子放在屁股下后,又发现阴部还露着,于是便又从屁股下抽出垫子挡在裆前。然后才定了定神,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开始讲述事情全过程。
《尘世浮生》58(1)
第二天晚上,范正章才见到了姐姐范正纹。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茶社里,姐弟俩进行了近三个小时的长谈,商量眼下的对策。
范正章在第一眼看见姐姐的时候,他一下子放心了。范正纹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是范正章想像的样子,也就是说完全不是前一天他打电话给姐姐时所感觉到的。范正纹平静、理智,甚至还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喜悦,好像眼前的灾难与他们无关似的。范正章当然做梦也想不到范正纹已经搭上了一条坚固的轮船。在前一个晚上,在范正纹几近崩溃的时候,万长青第一次向范正纹敞开了私人的大门,而且一番欢乐后,像所有正常的男女一样,他在了解了范正纹所面临的困难时,向她做了许诺。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边的事情他会让秘书处理的。他告诉范正纹,让她把下边的事情做好便可以了。
一把巨大的保护伞就这样撑在了头上,范正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突然和及时。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对着没有边际的上天做了祈祷和感谢。她要感谢这万能的上天,感谢这世界的主宰,让她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时刻,一下子跌入了天堂。当魁伟的万长青从范正纹的身上爬起时,她一下子搂住万长青的腰,以满腔的热情和满眼的热泪再次向他表示了强烈的爱情和感动。
整个上午,沉浸在激情和爱情里的范正纹表现了前所未有的果敢和胆识。她首先打通了报社社长的电话,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全过程,并且迅速向他暗示了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此时的社长是无论如何都要与范正纹保持同样立场的。工程问题虽然是范正纹介绍的,但所有的具体操作都是经社长之手。因此,所有人包括工程具体主管工作人员都难逃其咎。因此,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大家采取同样的行动,保持同样的口径是非常必需的。据社长说,目前存在的问题主要有:第一,工程队的资质问题。这个工程队并不具备承建这样工程的能力。据其中民工说,他们过去只是在农村承建一些小楼和民房,没有搞过这样复杂的工程。因此,这就牵扯到报社招标时资质验证上的问题。第二,在承包过程中,工程中一部分款子可能作为回扣被某些人拿走,因此偷工减料成了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社长以沮丧的声音对范正纹说,他现在除了捂住事情外,不知道怎么办?他担心上边马上就会来人调查,怕到那时再也无法掩盖。
范正纹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她平静地告诉社长说,你只管将你单位具体主管人员做好工作,统一口径。上边的事情由她撑着,她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情化解掉的。至于工头方面的事情,她会想办法寻找并且妥善处理的。
报社的事情安定下来,她中午才约见了弟弟。二人在互通了彼此知道的情况后,最后商定由范正章出面做好以下几件事情:
第一,由卞成龙出面将工头找到。因为工头是卞成龙在老家的亲戚。原来卞成龙帮阮蓉将工程承揽下来后,阮蓉干脆让卞成龙找了一个工程队。所以卞成龙只要回一趟老家,找到工头的可能性最大。
第二,将阮蓉非法获得的三十万元回扣和卞成龙的五万元酬劳追回,将这部分钱还进工程。
第三,范正章与范正纹一起拿出五万元钱,阮蓉拿出三万元,卞成龙拿出两万元,用以说服工头将这件事的具体情况隐瞒和承担下来。其中一部分给死者家属做一定补偿。
至于卞成龙等敲诈范正纹的事情,范正章也与范正纹通了气,并且告诉了他的处理结果。原来,早在前一天晚上,当卞成龙在范正章的刀尖下,战战兢兢地和盘说出事情经过后,范正章已经将卞成龙彻底搞定。卞成龙在范正章的刀口下,将自己的家翻了个底朝天,把最后隐藏的有关范正纹的照片等证据全部交给了范正章,并且发誓说,如果再犯,让范正章一刀砍死。另外还承诺说,为了赎罪他答应从此只要范正章需要他,他将毫不犹豫地效力。既然不能杀人灭口,范正章在恼怒之余,已经认同了这样的结果。他向卞成龙严厉警告说,对过去的事情他既往不咎,目前卞成龙唯一要做的是把包工头找到并且摆平。对于将来,范正章发誓说,如果卞成龙有半点泄露,范正章将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狗命。
夜里差十分十一点的时候,范正章终于与姐姐敲定了最后的事情,然后在漆黑的夜色中分手了。在分手之前,范正纹正式警告弟弟,第一,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立即与阮蓉断绝关系。因为贪婪的女人最危险。如果范正章不悬崖勒马,有可能葬送自己一生的前途,甚至触累到她;第二,工程事情彻底了解以后,在适当的机会,如果有可能一定将卞成龙处理好,以绝后患。
范正章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时间考虑他与阮蓉的关系将如何继续或者如何发展。其实,在他搞清楚范正纹被敲诈的全过程之后,他对阮蓉首先产生了极度的失望和痛心。至于说到断绝关系,他还真的不曾想过。因此,当范正纹突如其来警告他与阮蓉断绝关系时,他的心里感到的是疼痛和不舍。如果剖析起来,他相信自己对阮蓉的爱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不管这个女人如何贪婪,如何爱钱如命,甚至不管她是否真的爱他,他都无怨无悔,更无法停止。即使偶尔想到她这些不良的品质而感到心里不适,但只要看见她那美艳的样子,他又会忘记她的一切缺点。他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像人们所说的,真正的爱情应该不掺杂任何尘世的东西,能够包容一切,包括所爱人的一切缺点。在这里,范正章对阮蓉的爱堪称是这样的典范。
胡同很静,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街道,独自驾着车,他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在临近阮蓉的家时,他给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如果阮蓉不吐出那三十万元,那么,他将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好在阮蓉这次表现得还算不错,也许是感到自己确实闯了大祸,她乖巧了许多。在范正章刚提出这个建议时,她一口应承下来,并且迅速将那三十万的存折取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另外又取出两万元现款压在存折上。
范正章担心的事情就这样顺利解决了,他突然怀疑起对阮蓉的认识来。也许阮蓉并不是姐姐想像的那种人,她只不过是因为从小过于贫穷才拼命挣钱而已。看着茶几上新鲜的存折和两摞纸币,以及这个每次给他新鲜感的女人,范正章感动万分。他能想像到这个女人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割舍掉这笔钱。在关键的时刻,她还是能够体谅他,配合他的。那一刻,范正章因为阮蓉的这一举动重新找回了对她的爱:
我还是不能离开这个女人。
《尘世浮生》59(1)
孙梅完全变了,就像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有的人会一夜之间生出满头白发一样。孙梅在经历了第二次被抛弃以后,彻底变了。
首先是她的心,在郴州之夜遭遇赵建华的拒绝后她对全部男人生出了巨大的仇恨。这种仇恨,使得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如果她是暴力之徒,她相信会像有些电影中描写的那样,变成个仇杀男人的恶魔。只是她是女人,是个母亲,她不能这么做,她还得活下去,特别是完成培养儿子的任务。
在心改变以后,是她整个人的彻底改变。在这之前,作为一个要强的女人,她一直努力保持着有修养的形象,并且费尽心机地寻找各种延长青春的方法,以维持正在逝去的美貌。而当对男人的所有梦想破灭之后,她一下子觉得再也不想那么累了。从郴州回来的当天中午,她便睡下了。这一觉躺下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尽管这期间并不完全是睡眠状态。她发现自己难过得再也不想起床,不想出门,甚至不想上班。所有时间,她几乎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报复男人,报复范正章,报复赵建华,报复所有男人。就这样,直到饿得躺不下去了,她才起床。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吃什么了。她坐在床上整整想了一个小时,然后去了一个极为奢华的酒店。她在那里点了五个大菜,直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就像儿子小时候吃饱时一样,再也无法装进任何东西的时候,她才回了家。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她回到家以后,发现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几乎从郴州之痛中摆脱出来了。特别是那个夜晚,在她看了一个小时的电视躺下后,迅速睡着了,而且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班时间。起床后,她不但能像往常一样正常上班,而且一整天也不再纠缠郴州之行了。在思考再三没有其他答案以后,她便把这个情绪好转的原因归结到了那顿丰盛的晚餐上了。
从此,她迷上了大吃大喝。她除了自己到饭店大吃大喝外,还频繁请客。她不但在外边酒店大吃,回家也经常买来大量的零食和饮品,坐在沙发上疯吃狂喝。随着这种没有节制的饮食,孙梅发现苗条的身材在这种疯狂的自虐中迅速膨胀起来,就像发起的面包一样,很快变得让人难以认出了。她第一次引起熟人的吃惊,大约是在三个月后的街上,有个朋友突然大声问她,是不是孙梅,怎么几个月不见,突然变成了这样?那天,从街上回家以后,她脱光衣服,对着镜子,第一次审视着水桶般的身材,哈哈地笑了一分钟,直到脸上流满了泪水。然后,她告诉自己说,我又不需要取悦什么男人,干吗苦自己的胃呢?人生苦短,我要吃,吃遍天下美食,享遍天下美食,永远不需要那些该死的男人们看我一眼。
在找到“治疗”心里伤痛的办法——大吃大喝以后,她还找到了失去男人的替代品——汽车。不久,她突发奇想,花十几万元钱找行家帮她买了一辆白色宝来轿车。这辆轿车几乎使她倾囊而出。是啊,男人丢了,汽车这个巨大的东西,可以说在空洞的心理上弥补了某种空缺,起码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当她第一次坐入这个美丽的轿车里时,她一下子发现自己如同新婚的女人一样快乐和安全起来。只不过这个新郎不是男人,而是这辆体型巨大、材质钢硬的汽车。在许多孤独的周末,痛苦的时刻,还有寂寞失眠的深夜,她都会驾着心爱的轿车,驶入陌生的街道、郊外、甚至城市,从陌生的人群,陌生的风景,陌生的街道和马路上挥洒着迷茫和彷徨。她不知道应该驶向何处,奔谁去,更不知道是为谁在奔驰,生命和生命的意义对于她,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她感到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抚养儿子。因此,除了每天对儿子尽职外,她能做的所有活动就是吃和睡。只是大多时候是睡不着的,因此吃完以后,开车兜风成了她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只有坐在车里,她才感到安全,感到平静,感到舒服。这狭小的空间,几乎成了她排解痛苦和寂寞的最好场所和手段。
从最初的一周两次驾车闲逛,到后来发展成三次、四次,甚至有一周的所有晚上她都喜欢这种在街道浏览的生活。为了保证儿子的规律生活和夜间安全,她干脆将妈妈接到了家里,专门陪同儿子。到此时,她发现自己一下子恢复到了做姑娘时的感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是心里多了一份说不清的空虚和失落。这种没有目的的闲逛,直到她偶然在一个深夜看见自己单位一位一向以正人君子被人称道的领导与一个年轻女人以一种暧昧的姿态从某个酒店出来,她才发现闲逛还有着这种难以言表的快乐。从此,她一发不可收拾,迷上了在街道、酒店、咖啡屋、酒吧、甚至公园等附近道路上的穿梭和逡巡。每到夜晚心情烦躁或者难以入眠的时候,她便从家里悄悄溜出,驾车徜徉在这些场所之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经过她无数次的来回往复,她发现自己对整个城市的所有街道,包括街道边的酒店和各种娱乐场所已经烂熟于心。伴随着这个意外的收获,她还发现了新的隐私:一个是她的一位中学女同学在深夜与一个男人从一个酒吧出来共同租车而去,一个是她所住楼里的一个女人——范正章同事的老婆,在深夜的街头与一个男人拉扯。
这世界太不真实了,当深夜里的故事一次次刺激着孙梅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虚幻感觉。为什么太阳下的东西总是那么美好,而夜幕下那么多的人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孙梅记得她的那位男领导几乎与正人君子画等号,她记得她的那位中学女同学的婚姻堪称绝配,幸福得令人嫉妒,而范正章那位同事的太太更是公认的名门淑女和贤妻良母。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深夜,为什么他们会发生一些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到底是阳光下的人是真实的,还是夜幕掩盖下的人才显露本色。到这时,她不得不承认,人永远都无法彼此认识,就像她与范正章生活这么久,觉得对范正章了如指掌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对范正章根本不了解。而赵建华,当他们在一起快乐得疯狂时,她从赵建华的表情举止里分明感觉到了真实的情感,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