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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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浮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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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丰的脸变得煞白。在孙梅刚刚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在两个人都还没有准备好接下来如何应付时,一个年轻女人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他们的雅座。
她站在他们桌前,一面冷笑一面指着孙梅说,这个男同志长得挺漂亮,像个女人。
杨立丰有点手足无措,想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站起来对着妻子讨好地笑着说,老婆大人,这是我的中专同学孙梅,刚才撒个谎是怕你误会。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对着孙梅伸出手,轻松地说:
我早看见你们走过,当时想打个招呼,只是没走开。同学吃顿饭有什么呀,至于撒谎吗!你呀,杨立丰,你老婆不至于这样狭隘吧!
我不好,不好,看见老婆不再闹事并给了他面子,杨立丰立即顺着女人的话题夸赞起女人:老婆很大度,是我不对,小人之心,我是小人之心。我自己罚杯酒,向老婆赔个礼。杨立丰端起酒杯,咕咚一口,将杯中酒全部喝干,然后伸出胳膊将女人的肩膀一搂,以一副亲热的样子说,老婆,与我的同学孙梅也喝一杯,认识一下吧?
女人端起杨立丰递来的杯子,以一副亲热的样子对孙梅说: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有点冲,向你赔礼了,然后一仰脖喝干了。孙梅接着也结结巴巴地不知道寒暄了一句什么,将杯子里的酒喝干了。
女人像突然来一样,又突然走了。等剩下杨立丰与孙梅单独俩人时,孙梅发现刚才滋生出来的情绪突然间全部无影无踪了。尽管杨立丰一直做着挽回的努力,但杨立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刚才幻想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泡影。饭在杨立丰太太的影子里变得寡淡无味,酒也显得多余起来,二人端起酒杯竟然不知道还以什么理由再喝下去。主食上来的时候,孙梅发现连吃主食的胃口都没有了。

《尘世浮生》37(1)

孙梅带着扫兴的心情与杨立丰分手了,杨立丰恋恋不舍地走开的时候让孙梅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的一脸尴尬。不管俩人曾经如何渴望过彼此之间的激情,但经过杨立丰太太的一闹,他们发现那种渴望已经荡然无存了,至少在这个晚上已经难找了。因此,孙梅回宾馆时,带着沮丧的心情,坚决回绝了杨立丰的相送。她一人坐进出租车,胸腔里装的全是晦气。在她看来,简直是倒霉透顶了,老天简直连她缓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她。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就这样将多日来的计划付之东流,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做,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当她想起范正章深更半夜手淫这件事时,她恨得几乎想到街上随便找个男人来背叛他,惩罚他。车在宾馆门口停下的时候,门口来来往往的有些熟悉的脸让她一下子想起这次出差,以及刚报到时赵建华的表现。哦!满心沮丧的孙梅豁然开朗起来,既然这个男人对她如此殷勤,为何不能与他做一尝试呢?干吗非要在杨立丰这棵树上吊死呢?
赵建华在哪?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孙梅发现赵建华其实是个更好的人选:第一,赵建华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而且只要有机会就表示追求的意思,证明他的确喜欢她;第二,赵建华离自己的城市比较远,一旦相爱不容易因相聚频繁而暴露;第三,两个人同一系统,如果相见,理由很容易找到;第四,赵建华比杨立丰更重感情,似乎也更坦诚,而且相貌身材也很阳刚,是孙梅喜欢的那种类型等等。想到这里,孙梅发现心里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渴望。她感到自己是如此喜欢这个男人,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她觉得自己近乎无耻,红杏出墙未免过于急迫。好在这一次老天还算帮忙,当她从车里钻出,一路小跑穿过小雨冲进大厅时,赵建华正带着一脸灿烂的笑迎面走来,仿佛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并且在专门等她。
这才是缘分!在那一刻,当赵建华像个奇迹出现在孙梅的身前,特别是毫不掩饰地显现着满脸期待时,孙梅几乎眼眶潮湿起来,心里一时间涌出难以说清的感激:这才是上天给她安排的那个男人,那个让她寻找了多日的男人。
是的,就是他!孙梅一旦认准了这个男人,面对赵建华的满腔热情,不由得也热烈地回应起来。她再也不寻找什么借口,而是顺着赵建华“喝茶”的提议,表示要做东,以感谢赵建华上次出差对她的帮助。
重回雨中,孙梅无限感慨。因为这时除了头顶上多了一把雨伞外,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结结实实、真真切切,特别是对她殷勤备至的男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带她去哪个茶社,但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她似乎已经彻底死心塌地了,只要这个男人爱她,喜欢她,如果今天晚上他愿意带她走,去哪里,她都无所谓。
出租车在雨中疾驶着。一切都是如此尽如人意,孙梅才感到刚才与杨立丰的约会是多么的傻气。比较起来,赵建华带她走进的是那样一个安静优雅的场所。大厅里除了两旁不知名的各种清爽绿色植物外,几乎看不见任何顾客。除了一簇簇绿色植物的清新以外,其他所有的装饰都以暗红色为主调,就连灯光都显得朦胧迷离。因此,当赵建华伸手将孙梅搂在臂弯里,孙梅感到这个举动是那么自然、流畅,并且与身边的环境辉映得如此和谐。这不但使孙梅没有产生任何难为情的情绪,而且恰如其分地显示出一个有品位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惜。她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像一个被娇宠的女孩,随着他一路走进一个装潢温暖且富有情调的小雅间。让孙梅感到意外的是服务员端上几碟小吃和点心后,竟然上了一瓶红酒。
直到此时,似乎不用说什么,二人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不需要什么惺惺作态,孙梅是过来人,也知道什么是火候,更知道需要什么。其实孙梅与杨立丰吃饭的时候已经喝了点酒,因此当这瓶红酒摆到这样一个环境里,放在自己与自己认定的男人面前时,她恰如其分地随着这个男人的情绪一步步走进了迷幻的世界。
有一种粉色的心情,那是少女的心情,正从孙梅的体内慢慢浸出。这使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浪漫温馨。桌前美丽幽香的玫瑰,瓶内神秘暗红的液体,面前干净整齐含情脉脉的男人,以及周围荡漾的充满欲望的空气,都在孙梅的感觉里胀大起来。酒一杯杯喝下去,当孙梅的脸色像桌上的玫瑰变得鲜艳起来时,男人的肢体语言也变得丰富了。在男人的呢喃声中,孙梅似乎进入了催眠状态,而眼前的画面已经是孙梅多日来曾经渴望过或者梦想过的情景:她被深深地迷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的痴情,对另外陌生的男人,对一份不可预测未来的情感,会产生这样出乎意料的反应。努力拨开情感的迷雾,在她有限的理智夹缝里,她感到自己的情感已经势如喷薄欲出的岩浆,正在某个时刻等待着喷发和沸腾。而这个男人就是那个掌握火候的控制者,也是她这座火山的开发者和拥有者。
时间已至子夜,就像大多数人都在这个时间里睡眠一样,孙梅感到理智已经处于休眠边缘。所以,当男人毫不犹豫地将双手移到高处,捧住她的脸颊,将眼睛里一束束饱含欲望的火焰照进她的眼里时,她感到体内多日来的干渴被他瞬间烘烤得燥热难耐。男人还在不遗余力地诉说着什么,请求着什么,她知道自己虽然在压抑着体内一波波涌上来的热潮,但是压抑不住或者说无法掩盖自己眼里和脸上所流露出的渴望,以及由此而来抵抗上的苍白无力。男人不停地攻击着,她知道自己抵抗不了,甚至并不想抵抗。在男人的嘴唇不容商量地盖住她的嘴唇时,她发现自己一下子失控了,并且不等反应过来,她便一下子搂住了男人的腰,而且紧紧地,像根藤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似乎怕这个男人突然间消失似的。
他们离开了茶楼,在一种半痴醉的状态里来到一家宾馆。城市的夜很暧昧,像他们的关系和心情。因此,他们虽然离开了茶室,但所有的情绪并没有褪色,甚至因为暂时的一本正经让他们产生一种更难耐的焦渴。好在赵建华太聪明了,或者说他们太幸运了,在他们坐上车不足五分钟后,一座霓虹闪烁的宾馆便矗立眼前。所有的手续都由赵建华办理,孙梅既不需看服务员的眼神,也不看周围所有可能破坏情绪的东西,因此,在迈进房间的时候,孙梅除了满身心的渴望,便是些微来自内心深处对婚外情的恐惧。毕竟这是第一次出轨,就像第一次从少女变成女人一样,这一次过后她的历史将再也没有清白可言。白布染上污点后,将永远不再洁净。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甚至更重要,更值得慎重。所谓“开弓便无回头箭”,在那一刻,孙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典故。而一旦想起这个典故,她一下子感到心里乱得像一堆麻在纠葛一样。没有发现孙梅情绪的变化,进入这个寓意深刻的房间,赵建华的热情再度高涨。他在孙梅的身体周围缠绵了五分钟后,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卫生间。水流哗哗声隐隐传来,一点点冲刷着孙梅刚刚生起的某种坏情绪,以及刚才的羞耻感。所谓婚外恋的门槛也许就是在这样情景下迈出的。
水流声戛然而止,孙梅已经听到赵建华离开浴盆下地的声音,那是怎样的感觉呀!多少时间过去以后,孙梅每每回想这时的感觉,她都会发现自己弱智的一面。因为她根本无法判断这是一种什么情绪:难抑的渴望与难言的羞耻,激情的燃烧与等待的焦渴,理智的排斥与情感的膨胀等等,像一杯杯五彩六色的饮料不停地灌进她的胃里,让她不但难以辨清味道,而且浑身难受。赵建华已经精神焕发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而孙梅仍然站在刚才赵建华松开她的地方,没有丝毫移动。当她看见赵建华裸露出的健壮胸肌和腿部黑糊糊的体毛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体里正潮水般涌来难以阻挡的排斥:他是那样陌生,陌生的使她不知道怎样适应。可他又是那样新鲜,让她产生无限的联想、刺激和渴望。她开始矛盾地倒退,不自觉地躲避着整个晚上给了她无限柔情的眼睛,也逃避着自己的欲望。已经退到了墙角,赵建华像被她牵着一样也跟到了墙角。她被他压在墙上,像墙上装饰的一幅画,重新慢慢融进情感的海洋。
然而,婚外恋的开始是不是都很脆弱,往往一个微小的动作或者细节是不是都会将所有努力报废,孙梅不知道。只是通过这次接触孙梅明白,她的心已经太狭窄了,窄得只能容纳范正章一个男人。因为当孙梅终于摆脱心的羁绊将自己投进赵建华的情感漩涡时,赵建华却在这关键时候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这个错误就是当他试图将孙梅抱起放到床上时,不早不晚,隆重而响亮地放了一个屁。
出乎意料,赵建华在这种声响发生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而孙梅听见这样的声音后,一晚上在脑中对赵建华勾勒出的完美形象一下子被破坏掉了,巨大的排斥感再次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起来,并很快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谁都意料不到这样的一个细节会将一晚上的努力全部融化,甚至将正在飞速行驶着的一架情感列车突然刹住。
说不清是谁先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开来,当他们理智时才发现,二人已经像两个正人君子坐在了房间床前的沙发上,尴尬无比。而刚才那股奇异的怪味却早已从俩人的身边消散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了。

《尘世浮生》38(1)

秋去冬来,范家姐弟的工作和家庭都变得像晴天的湖面水平如镜,偶尔掠过的飞鸟也不过给这些安静的湖面带来某些波动或者涟漪。譬如严严偶尔甩给范正纹的脸色,孙梅偶尔的夜不归宿等,都对这两个平稳航行的船一般的家庭没有形成什么影响。严严在那次出走后便沉默了下来,所有的心情似乎都放在了范正纹和家的外面,孙梅也一如严严的沉静,偃旗息鼓了。没有了这些不和谐的音符,漫漫的长冬在单调乏味的主旋律中透露出一丝惬意和安逸。在许多时候,范正纹姐弟都隐隐地感觉到这只是某种东西所表现出的假象,或者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暂时安静。不过,既然什么都还没有爆发,工作的繁忙,出人头地的思想,使他们更多时候无暇思索这平静的湖面下正在涌动的暗潮。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像流水一样向着不知名的地方淌着,过去那些风急雨骤的情景随着这看似淡云般的日子向后飘移着。生活总是有些起伏的,波澜不惊的日子毕竟会有结束的时候,这种感觉其实范正纹早就预感到了,不过她从没想过这种日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会以什么样的事件终结,或者暂时终结。好在没有任何预感的情况下,这个时刻随着春节的即将来临突然间就到来了。
离春节仅剩十二天了,司机因临时有事请假,范正纹暂时自己驾车行进在上班的大潮中。一定有些什么东西是现代科技所无法解释的。每当范正纹想起这个特殊日子,她便感到难以说清的惶惑。路并不太堵,她却没有来由的心情烦乱。在行至离单位大约两个路口的时候,她的鼻腔里突然一阵刺痒,连续两声响亮的喷嚏冲口而出。在她还没来得及擦干口中溅出的唾液星子时,她的手机一阵丁当乱响。
老部长不行了。电话里传来部长夫人恐惧的声音。
范正纹起初没明白怎么回事,当部长夫人的哭声再一次响起时,她感到心脏刹那间像被重锤敲击了两下,那种声音简直就像有人在砸她的汽车。瞬间身下的汽车也像一只濒于死亡的兔子挣扎般“咕咚”“咕咚”蹿了两下。这时红灯刚刚亮起,前边的车正减速停下,她的车在刹车停下的时候,离前边的车仅剩下了三十公分左右。这时她感到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奔突而出,两腿间的裤子一片潮湿:
她竟然尿湿了裤子!
范正纹额头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她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在说,你快来吧,老部长叫你呢?
似乎没完没了的红灯终于被绿灯代替了,范正纹的汽车在行驶过十字路口后,迅速加速,然后像只发疯的野猫蹿上人行道,调头飞向另一个方向。她要赶过去,去看看十几年来一直全力帮助她的男人,一个对她爱护备至却不求任何回报的上司。自从她暂时主持部长工作以来,老部长的病情一度曾经稳定下来,在一些允许见客说话的时间,甚至为她讲解了许多为官之道。他一直答应说,等他更好一些,他会安排一次特殊的宴会,让范正纹与他曾经的下属,现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万长青正式认识。他告诉过她,要在政治圈子里站住脚,并且一步步爬上去,素质和能力必不可少,但一定的提携也是很有必要的。然而,他的身体状况一直没有等到更好一些,却等来了这样可怕的结局。
范正纹抓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两腿变得绵软无力。好在这段路程并不太长,一刻钟后,范正纹已经冒着满头大汗站在了老部长的床前。
其他人包括部长夫人都悄悄退了出去。他们知道老部长会有许多话向当年这个得意的部下交代。病房里出奇安静,在这种安静里,似乎所有东西都静止不动了。除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范正纹的眼泪在悄无声息地淌过脸颊、淌过下巴,滴答到羊毛大衣的前襟上。生离死别,范正纹在欧阳旭死亡时已经体验了,或许因为与欧阳旭关系的破裂,尤其是欧阳旭的死亡方法,使她在欧阳旭死亡和死亡后相当的时间里,体验更多的是恐惧。而这一次,面对这个关系特殊的男人,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疼痛。是啊,刚才她在为失去这个男人痛心的同时,还很功利地念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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