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句“那……我很抱歉。”
薄雅说出抱歉的时候,重新坐直了身体。她没有带眼镜,眼神略迷蒙,然而微皱的眉头却很明显地表达出了她此时的情绪。
叶乔一想你不高兴什么呢,被占便宜的是我,是我诶!我都还没摆脸色给你看呢,你倒先下手为强了,真卑鄙啊!
薄雅那样漂亮的一张脸,此时很不和谐地皱着眉头,就会让人很有想把她眉间皱褶抚平的冲动……可是冲动是魔鬼呐!叶乔一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思,强行板起脸,用不悦的口气说道:“本来今天来就是要和你道别的,已经打扰了你很多天,我要搬回去住了!”
薄雅听完这话,眉也不皱了,眼神也不迷蒙了,直接埋头翻杂志。
“……”叶乔一感觉自己倾尽所有的一拳尽数打进了空气里,十分无力,十分傻逼。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独处了快有十几分钟,薄雅才像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似的,无可无不可地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十几分钟前的叶乔一还是斗志满满的,然而被拎着晾了这么段时间,士气早就一分一秒地磨颓了。小媳妇似的支吾了会儿,才渐渐想起占理的是自己,耍流|氓的是薄雅!
怎么差点就本末倒置了呢?
“……其实应该谢谢你。”迎着薄雅的目光,叶乔一有板有眼地陈述,“你给过我很多帮助,我很感激你。”
“然后?”薄雅挑眉。
叶乔一:“然后就是打扰了你这么多天……我应该搬回去了。”
薄雅点头:“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还有呢?”
叶乔一疑惑地看着她。
薄雅:“你说要走,又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还有话要说。”
叶乔一:“……”
薄雅又问了一遍:“还有呢?”
叶乔一往窗边看了一下,外面黑不隆冬的,而且还起风了,约莫着半夜可能会下雨……她头皮一硬,厚着脸皮道:“还有就是我还要再住一晚,明天再走。”
薄雅就像修习过读心术,点着头道:“应该的,外面起风了,可能还会下雨,是不该这么晚还外出。”
她的态度温和得体,说的话也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叶乔一却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当即不再停顿,肩膀一扭往楼下去了。
然后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和薄雅告别,她就离开了。
……一直到今天,两人也没有过对方的任何讯息。叶乔一认为自己既然没有过错,那么就必须沉得住气,如果主动去联系她了,不是很犯贱么?哦,被占便宜了还要巴巴地凑上去,倒贴也不该这么没原则吧?……而且谁要倒贴啊这真是太奇怪了!两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好不好!!至于薄雅有些什么想法,那不属于她能猜测的范畴了。
叶乔一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更加焦躁——她想起今天是林氏六十周年。早前钟晓就已经打电话来约过说要一起去做脸弄头发,叶乔一没答应,她才不要跟她一块儿消磨时间呢,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
无所事事地待到下午,化了妆,弄好头发,晚宴的礼服也都穿妥帖了。叶乔一在落地镜前转了两个半圈,一旁熟识的造型师阿kan提醒她:“叶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叶乔一又来回看了几眼,才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
林之姚来电。
叶乔一接了,林之姚在那边问她:“什么时候到?”
叶乔一重新踱到镜子前,感觉自己的口红颜色太鲜艳了些。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阿kan过来看,嘴里反问林之姚:“你什么时候过去?”
林之姚:“我已经在了,要先确认一下各方面是否都安排好……你朋友和你一起过来吗?还是需要去接你?”
以前的叶乔一会没有一丁点犹豫地选择让林之姚过来接自己,哪怕她已经在船上了又怎么样呢?可是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对于林之姚的态度,叶乔一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有些似有若无的东西横亘在她们之间,无法跨越,无法消弭。
其实这个认知让她很难过。她再也不是那个整天想着黏在林之姚身边的叶乔一了,林之姚身边有了别人,曾经属于她,或者说无限接近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已经由她人取代。
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便宜了别人,自己徒留一场空。
真是很不甘心呐……
叶乔一想起了便很失落,内心被无数酸涩占据:“那还是算了,你不用过来接了,我自己过去好了。”
林之姚听了,问她:“……你朋友不和你一起过来?”
叶乔一故作轻松地从鼻子里“哼”一声:“孙北南么,约莫现在都已经到你那边了吧?他跟他家姑娘对大姐姐很感兴趣,就冲她去的呢。”
林之姚闻言笑了一下:“那真不巧,姚恩还没到……我看看,不如你跟姚恩一块儿来?”
叶乔一本正一心二用地对着阿kan比划自己的嘴唇,骤然听到这样的提议,酸涩立即变身为无穷无尽的心虚,她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一会儿呢,不用麻烦大姐姐了。”
结束这通电话,叶乔一不自禁地吁了口气。阿kan这才开口:“叶小姐不喜欢这个唇色吗?可是你今天的礼服颜色很淡,唇色亮一些会比较精神呢。”
叶乔一从来都喜欢高调出场,恨不得在脑门上贴“我是焦点”四个大字到处移动拉人气,可惜今日不比寻常,要去参加林氏的庆祝晚宴,就势必会碰到一个她很不愿意看到的人,施顾顾。
怎么说呢,她根本不惧怕她,也没有一点甘拜下风的意思,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很难缠的角色。既然她今天无意出风头,也不该出风头——说到底,她都只是客而已,还是不要过分外露了,内敛一些挺好。有时候妆容太凌厉,也会成为她人攻击的靶子。你婉约一些,别人或许多少会丧失掉一争高下的念头?
她只是希望彼此能够相安无事。在对林家而言如此重要的一个夜晚,她不想自寻烦恼。
叶乔一到达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豪华游轮安静地沿岸停靠,一路过去,灯光璀璨。叶乔一踩着甲板上船,入舱处大秘二秘正在发放此行的纪念品和号码牌。
叶乔一走过去,二秘刘可薇见到她立刻双眼放光。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张号码牌,刘可薇贼兮兮地递过去:“叶小姐,收好了唷,我给你的惊喜全在这上面了。”
叶乔一看着号码牌上的数字“12”,满脸不解。刘可薇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快进去吧,晚宴在二层举行噢。”
大秘也凑上来嘱托:“千万千万收好唷~”
这两人统一的神秘,倒让叶乔一稍感不安。好像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号码牌,而是一把开启各地宝藏的万能钥匙……啊呀你们别这样呀,你们这样我压力好大!叶乔一把号码牌放在包包的侧边袋,拉链拉好后又特意重新再拉开来确认了一下,之后对大秘二秘交待道:“我已经收好了唷。”
等她走后,大秘满脸都是强忍但完全忍不住的笑意:“叶小姐真的好可爱……都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二秘三八道:“你够了!要欺负也轮不到你唷,排队也排不到号唷。”
大秘:“……”
叶乔一在路上时就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这会儿依然还是没想出来,等到了厅外看到满满的衣香鬓影,才恍悟着摸摸耳垂,想起自己的耳环没有戴。
那是林老爷子送给她的,叶乔一平常都不怎么用到,想着今天这样的场合戴出来,林老爷子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她收回要进入大厅的脚步,往另一边的洗手间走去。
把包放在程亮的洗面台上,叶乔一伸手,从包最下面捡出了精致的耳环盒。爷爷说这是奶奶生前挺喜欢的一副,叶乔一拿着盒子双手合十地拜了拜,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绿到像要滴水的翡翠耳环,叶乔一对着镜子把它往耳洞里扎,太久不戴耳环,颇费了她一番好戳,戳地耳垂热辣辣地还挺疼。叶乔一龇牙咧嘴的把左耳的戴好,才要戴右边的,洗手间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鞋跟叩地声,然后有个穿拖地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无更呐
以及竟然毛油吃掉,卓大人我对你好失望唷……T T
☆、【31 船戏一】
“嘶——”叶乔一眯着眼睛缩起右肩膀,在穿耳的疼痛里下意识地扫了眼映在镜子里的女人。来人悠闲地抱着胸,站在门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她。
叶乔一淡定地收回目光,拨好耳托,确保耳环不会掉下来了,才若无其事地对着水龙头冲洗手指。……问题是她假装没有看到对方,但不表明对方也愿意陪她一起失明。
施顾顾姿态轻盈地来到叶乔一身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无限风情地撩了下散到前额的一缕刘海:“叶小姐,你来的有些晚了。”
叶乔一懒得看她,干脆不搭腔。
施顾顾完全不介意她的冷淡,小心地用指甲刮了刮下唇边线的口红:“我盼你盼到现在,真是一番好等啊。”
“……”叶乔一寒了,施顾顾摆明了就是上门挑衅来的,但怎么就有能耐把自己形容成一位苦等的痴情女,而她叶乔一赫然便是那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所幸她没有使上幽怨的口气,不然叶乔一相信自己绝对会不战而败。
施顾顾转眸看向叶乔一,加大马力发射炮弹:“你不出现,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哦?”叶乔一嗤笑,讥讽道:“那我现在出现了,你想做些什么?”
施顾顾也笑了下。
……其实她笑起来还真蛮好看的。叶乔一看着施顾顾上扬的红唇,想蛇蝎美人,果然要先美了,才能起到比蛇蝎更毒的作用。现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施顾顾卸下伪装,叶乔一倒还真是对她想做些什么很感兴趣。
施顾顾收敛笑意,颇为苦恼与为难道:“我想向你探讨一件事情。其实是有些难以启齿……”
脸皮这么厚居然还会难以启齿……叶乔一戒备地盯着她,不知她下一句会扔出个什么样的炸弹来。
“林之姚她……”施顾顾顿了顿,显露很是羞涩的少女情态。叶乔一光听到这四个字便产生了强烈的不详预感,光是戒备已经没有用处,她在想自己在此时喊“卡”然后马上掉头离开的可行性能有多少——
“她几乎每夜都要,我有些吃不消了……她以前也会这样吗?”施顾顾名不副实,完全不顾叶乔一的意愿,脸红红地把话说完了。
被炸弹直接投中的叶乔一:“……”
施顾顾:“我就怕她太累啊,而且确实太多了,现在在一块儿的时候我都觉得下面疼……叶小姐,你介不介意告诉我,她以前也会这样吗?”
叶乔一看着施顾顾的嘴唇一开一合,想,难道真有穴道被点这种事情吗?这也太荒谬了一点吧?可是如果没有点穴……那么她现在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能傻逼一样呆站着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不行呀,她必须得反击施顾顾的呀!每夜都受很了不起吗?你花几块钱买个按|摩|棒,别说每夜了,就是每天每夜都没一点问题!
“如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需要去医院看看呢?性|欲太强什么的可能也得治疗吧……诶,我乱说的啦,其实我也不懂,叶小姐你千万不要去和她说噢,我就是怕她太敏感,只好偷偷跑来和你讨论……叶小姐?叶小姐?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叶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被炸弹轰了一次又一次,被轰到成渣的叶乔一除了沉默,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施顾顾诚恳地继续:“叶小姐你介不介意告诉我呢?”
介不介意介不介意,你介不介意我泼你一头洗脚水啊!叶乔一万般情绪急涌向心头,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煞白煞白。
施顾顾还在不死心地追问,叶乔一捏住手心,双手不停地发抖,最后忍无可忍,终于大声喝道:“你够了!”
声音嘶哑而干涩,施顾顾被叶乔一的声音吓一大跳,惊吓过后就是满脸的无辜:“叶小姐……你……你怎么了?”
叶乔一恨恨地瞪她。
两人双目相视地过了好半晌,施顾顾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巴不安道:“难道……难道你没有和林之姚上过床吗?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你没和林之姚上过床,我一定不会和你说这些的……叶小姐你千万不要见怪,我是看你对林之姚很上心,所以一直以为你们曾经在一起过……真是抱歉啊。”
施顾顾嘴上说着抱歉,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眼里闪现的是全然的得意与不屑。
……
如果要为这次的对话做一个总结,叶乔一会很沉痛地说她猜到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局。她只想着自己婉约一些会让施顾顾放弃一争高下的念头,但忘了有句话叫做痛?打?落?水?狗。
被打地头破血流的叶乔一惊慌失措地跑开了,压根没空注意此时的自己是否有型。有没有型都是假的,你爱的人她不爱你,你再有型,在对方眼里也就只是一坨屎。
她没头没脑地冲出洗手间,站在餐厅的大门外。门内不断闪过一张张充满笑意的脸,远远的,林之姚挽着发,正站在台上与司仪交流。她的侧影漂亮极了,浑身都散发出优雅的气息……那样美好的画面,叶乔一瞧在眼里只觉心如刀割。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了欢快的钢琴曲,叶乔一怔忪地听着,想起那是《瓦妮莎的微笑》。
……别人都在微笑,可是她为什么只想着哭呢?林之姚就站在那里,可是这段路远的,她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再靠近她了……叶乔一的泪水汹涌地冲进眼眶,无怪施顾顾来她面前示威,人家确实有那个资本。她珍爱多年的林之姚,到最后还是不属于她;而轻易得到林之姚的施顾顾,却跑来她跟前抱怨林之姚的欲求过度……和饭都吃不着的人抱怨肥肉太油腻了不好吃,叶乔一窝心地恨不得揪着施顾顾的头发狠扇她几个大耳刮子!
叶乔一看了会儿,收回要走进餐厅的脚步,慢慢往外面的甲板踱去。她有满腹的委屈和牢骚要发泄,可在这艘漂泊的轮船上,却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包容她的人。
她曾经以为的那个能够成为自己依靠的人,其实早就属于别人了。虽然她还会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可是自己想要的,她永远也给不了……
夜风吹拂,游轮缓缓启动了。抓着栏杆,叶乔一被海风吹出一脸冰凉的泪水。因为知道自己还得出席晚宴,她哭地很克制,边哭边用帕子吸干。但只要思绪一触及“林之姚”这三个字,眼泪便又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不该这么伤心的,今天的反应真是太过了……你要说林之姚和施顾顾两个同居在一块儿只是盖着被子聊聊天,这是把人当傻子蒙呢。心理建设了这么久,应该早就要百毒不侵了啊……哪怕施顾顾把她们床笫间的事描述地再露骨,她也应该平静无波地面对,没准还会冒出听她说这些还不如自个儿回家看《河上春》来的实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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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