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为了我去为难你爸妈。”她开始好言相劝。“我愿意做你的女人,这样还不够吗?”
“你是说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地下情人而不要名分?”
“要名分何用?”她笑得凄楚。“对某些人而言,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就足够了,偏偏连这一点都不能如愿;我们如果能在一起,没有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跟我爸妈摊牌,说什么我也不娶冯国琳!”
“汪洋,求你别这么做,你这么做会害我们连地下情人都当不成的。”
“你在说什么啊?”他突然觉得她不可理喻。“你是要我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吗?”
玩弄别人的感情?她噤声,忽觉眼眶发热。
“对不起,我的态度不好,吓着你了。”
温柔体贴的声音教她再忍不住眼泪。
“汪洋,不管我们的将来如何,我永远爱你!”她主动搂住他的颈,轻吐誓言,然后紧紧吻他的唇。
他不再争辩,让一切暂时沉淀在缠绵的亲吻之中。
☆☆☆
冯国琳如今上汪家约次数变得频繁。这天正好汪兴文返家得早,冯国琳乐得能和汪家一家人一起吃顿晚餐。
“汪洋,你是不是应该拨点时间和国琳准备些事?”饭吃到一半,汪兴文不着痕迹她起了这么个话题。
冯国琳一听便甜在心头,汪洋则是一脸气馁。他一直不知道如何对父亲开口,说自己根本不想跟冯国琳结婚;父亲此刻的逼婚,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他的不吭不哈又引来父亲更威严的告诫。
“你得在你冯伯伯过世后的百日之内把这件事办了。公司二十八周年纪念日就快到了,我看就让你在那天和国琳订婚。”
“爸,”汪洋放下筷子,冷静地望着父亲。“既然你提起这件事,我干脆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们要把公司二十八周年纪念日作为我的订婚日,那么我就不出席庆典。”
汪兴文立时换上一副怒容。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迟些时日再订婚?”丁禹赶在丈夫开口之前说了句话,一副息事宁人,替儿子讲话的姿态。
“我的意思是现在不订婚、将来也不订婚,我不会和国琳订婚。”
“汪洋,你──”
说不出第二句话,冯国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掩面奔离饭厅。
丁禹喊着她追了出去。
汪颖在父亲提示的眼神下也离开了。
饭厅里只剩父子俩,一片死寂之中,汪洋站起身。
“你想去哪里?”
“我回自己房里去。”他转身就走。
“站住!”
他只得站住,但不肯回头。
“汪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汪与文气势汹汹地说:“难道你忘了自己在冯伯伯临终前所做的承诺?”
“爸,”他转身,重新面对父亲。“我是答应过冯伯伯要善待国琳,可善待她并不一定要跟她结婚,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呢?你明知道我爱的是净非呀!”
汪兴文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汪洋,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本来我他不打算干预你的婚姻大事,但这件事我不能不要求你。”他停了停,似乎在说服自己:“汪家在社会上也算有头有脸,我们不能不守承诺,你明白吗?你如果执意不跟国琳结婚,那就是一种背信忘恩的行为,不只你个人将遭受争议,连带的也会使公司信誉受损,我们汪家将如何继续在社会上立足?”
父亲这番话令他无可反驳。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愿说出不和跟国琳结婚的原因。但是爸,现在我不能不说了,如果我这么做会损及公司的形象,那么我愿意放弃汪氏企业的继承权。”
汪兴文抬了抬眉。
“我想得很清楚,绝对不是感情冲动才这么决定的。爸,我不想因为这些而出卖我的一生幸福。”
出卖!这两个字立时如一根尖针,直直剌入汪兴文心里的最痛处。
“汪洋,”他的眼光忽地疲惫,脸色也憔悴不堪:“国琳有什么不好?”
“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不爱她。”望着父亲的倦容,他第一次产生了同情父亲的感觉。
“你回房去吧。”
汪兴文无力再谈下去了。他如何告诉儿子,自己不能让他和唐净非结婚的理由?
“等等,你们父子俩还是把话讲清楚吧。”
丁禹安抚了冯国琳,送走她之后回到饭厅来了。
汪洋直觉母亲是站在他这边的,于是应声坐回饭桌前。
“兴文,有些话当着国琳的面我不方便说,现在她不在场,我倒想表示点意见。”丁禹看着平日里一脸精明干练,此刻却愁眉深锁的丈夫。“其实汪洋说得也许不客气了点,但是认真讲起来,是我们在智光临终前逼他说了那么一句话,而那句话的确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并不是一点弹性都没有。”
汪洋感激地看了看母亲,汪兴文却感觉到妻子此番说话显得居心叵测。
“你明知道儿子爱的人是谁。”她又替汪洋说句话。
“是呀,爸,你从没反对过我和净非的事,你还去过她──”
“你谁都能娶,就是不能娶她!”
汪兴文再也无法躲避,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瞥了丁禹一眼,然后无力地对儿子说:“汪洋,这是爸爸今生所犯的唯一一次过错。”
“爸,你想说什么?”汪洋不解。
丁禹知道自己终于逼出丈夫的真话了。
“唐净非是你的妹妹。”
“什么?”
汪洋猛地跳站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而汪与文却以沉重的口吻继续道:“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兴文──”丁禹必须故作惊讶。
汪洋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了,他也被这青天霹雳击垮,像一个快溺毙的人抓住救命物似的望着母亲,他颤着声问:“妈,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她含怒质问丈夫:“你把话跟儿子和我说清楚!”
汪兴文把那个夏日雨夜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汪洋可怕的表情吓坏了丁禹,她扳住他的肩,用力搂着,仿佛想摇醒他。
“儿子,你别吓妈呀,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呀!”
“净非真的是我妹妹。”他固执地,暗哑地追问。看见父亲再次对着自己点头,他突然发出吼声:“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
丁禹想问汪兴文另一件事,虽然她早知道答案。
“净非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吗?”
汪兴文知道唐净非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于是决定将所有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承认我调查过她的身家背景。”停了停,他解释了这么做的理由:“汪洋喜欢她,我不能不多了解她一点。这是老天在惩罚我的罪行,我竟因此得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叹了口气,他接着道:“我没脸告诉她实情,只能对她说,她高攀不上汪家,请她别再纠缠汪洋,她也答应我了。”
“爸,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净非?”无边的忿怒涌向汪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净非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
他恨父亲,好恨!疯了似的冲上楼,摔上房门。
丁禹追上前去。
汪兴文筋疲力竭地趴在桌上,他隐约明白了一件事──丁禹早就知道他当年犯下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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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絜爱情无边界第九章
第九章
昏昏然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了两个钟头,刺骨的寒风终于使汪洋一片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他才感到心痛,那种宛如死神正朝自己逼近的疼痛。
一个念头紧紧地纠缠着他。原来平日道貌岸然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原来自己拥有的是这样一个隐藏着丑行和耻辱的家……
他又想起自己在少年时期无意间窥视到母亲和孟唐叔叔在一起的一幕。在或多或少发现了其中的隐情之后,他也曾对父亲寄予过同情与怜悯。
他怕母亲的行为终将被父亲发现而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未成熟的小心灵几乎无法承受那种折磨,但他能找谁来分担这分忧心?又能向谁倾诉去?
然而,多少年来,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幸运。
长大后,他渐渐正视父亲是个重利轻情、寡言少趣的人这项事实,于是把同情和怜悯移到母亲身上。
很难理解当初父母亲是怎样结合的。
任他再怎么逃避,他也无法不想起另一个问题。
今后他将如何面对唐净非──他的妹妹?他心爱的女孩……
他还无法接受这项更残酷的事实。他是那么狂热地爱恋着她,而她也终于被他的诚心和痴情所感动;他还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就这么毁了,他情何以堪?
举起那宛如有千斤重的手,他按了唐净非家的门铃。
“汪洋?”唐净非应门。“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天都还没全亮呢。”
直觉告诉她,他出状况了。不,也许是整个汪家都出了状况,而这个状况与她有关。
她把一脸木然的他拉进屋里。
“外婆还在睡觉。”他不知该说什么,随口问着。
“住院,阿姨陪着她。”
“她怎么了。”
“感冒,年纪太大了,我要她住院接受治疗。”
“那──”
“你先别问外婆的事。”她打断他的话。“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去倒了杯热开水给他暖暖手。
“净非,我……”望着她,他吐不出更多的话。
想试探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上前抱住他。而他,在一番挣扎后,也将她拥紧了。
“我们好几天没见,你想我了是不是?”
她边问边将唇凑向他,整个人却一把被他推开。
“你──”
“净非,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似自言自语,说着揪心之痛。
她脸上的诧异消失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爸逼着你赶快跟冯国琳结婚,你反对无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心里难过,才会一大清早跑来见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你要谁,只要我们能──”
“不,不是这样……”他猛摇着头,摇着已经碎了的心。“不是这样,我……我该怎么对你说呢?我──”
他说不出口。说不说出实情对她都已经造成伤害。他犹豫,他痛苦。
“你是要告诉我,我们俩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对不对?”她确信汪兴文已把自己的丑行对儿子坦承了,但她不确定汪洋知不知道她也清楚。
“净非,原谅我,我不该……”他红了眼眶,想起自己曾与她有过的肌肤之亲,他悔恨交加,发出对命运的不平之鸣:“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突然,他抱住她,仿佛死别一般,舍不得放。
“忘了我,求你忘了我。”他放开她,转身冲出门,留下一点也不意外却依然伤心泪流的她。
☆☆☆
汪洋在和唐净非见面之后,大病了一场。病中昏昏沉沉的他,依旧喊着她的名字。
“汪洋,你还有我呀。”
丁禹守在儿子的病床前,煞是心疼。
汪洋对母亲的话浑然不知,病中的他饱受煎熬。
“唉,”丁禹长叹一声。“你怎么一爱就爱得那么痴狂、那么不顾一切?你这一点究竟像谁?是像我吗?这不是好事呀!痴情是要吃苦的,如果你知道妈这一生为痴情所受的煎熬有多深就好了,也许你就不会这么痴情了。”
她开始喃喃自语,也想起另一个痴情的人──丁孟唐。可是他的痴情为的却不是她。
想起他对吴兆兰用情之深,恨意顿时又覆盖了丁禹。
暂时放下儿子,她上小楼看丁孟唐去了。岂料根伯一见她就说丁孟唐失踪了,他已经找遍了汪家每一处,依然没见着丁孟唐的人影。
两天后,她被彻底击垮了。
丁孟唐投河自尽,颈上挂着那条有心型坠子的项练。
汪家一片死寂。汪兴文早已被自己对儿女的负疚感折磨得痛苦十分,繁忙的工作更使得他心力交瘁;如今家里又出了这种事,面对完全变了样的丁禹,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管家领进唐净非,一见骨肉,他强迫自己要镇定。
“净非──”音容里满是愧疚,他也讶异于她的造访。
“我从报上得知丁孟唐的死讯,特地前来吊信。”
她冷冷然道,刻意忽略汪兴文苍老疲倦的神情。
她没想到丁孟唐最后竟走上这条路,也许她该为他的死负些许责任;那条项练是她有意留给他的,她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这个想法使她决定在离去前再上汪家一趟。
“谢谢你。”汪兴文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我陪你上小楼里去吧,灵堂设在那里。”
“不必,我知道怎么走,自己去就好了。”
女儿连跟他一起走一段路都不肯?他凄苦一笑。“好,那你去吧。”
☆☆☆
丁禹坐在丁孟唐的灵位前。而如稿木的她仿佛正陷于冥想之中,对刚走进来的唐净非毫无反应。
唐净非动手点燃了香,稍事祭拜便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枭枭的香火,往事也在她眼前一幕幕掠过。
七岁那年,她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净非,原谅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这是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以后,她依然和外婆相依为命,直到外婆去世,她进了孤儿院。十五岁那年,法国人米勒夫妇领养了她,从此她就随养父母住在巴黎。
完整的家庭、疼爱她的养父母,并没有使她忘记破碎的童年生活。
寻根的渴望和一探上一代恩怨情仇的念头使她重返故乡。外婆直到临终前才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也将妈妈为什么冷淡自己亲生女儿的原因告诉了她。
往事如烟,如她眼前枭枭的烟雾。
她已用汪兴文给的那张支票买下自己租了将近一年的房子,供那对苦命婆媳栖身。
她打算回巴黎去,远离这个本不该回来的地方。从千该万该到千错万错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爱上汪洋。
她尚未讨回公道,却已注定了失去他的命运。既然他只得知了部分事实,那么她还是就此打住吧。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汪洋至少不会恨她,虽然他也不能再爱她。
“请你把那条项练还给我。”她朝丁禹走近,断然提出要求。
丁禹大梦初醒般的望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项练。
“不,它是我的。”
“胡说!它是我妈妈的,是丁孟唐送给我妈妈的,请你把它还给我。”
“你妈妈?”丁禹声似叹语。
“对,吴兆兰。”
这个名字令丁禹震怒。
“吴兆兰?那个贱人!”
“请你收回刚才那句话。”唐净非也被她激怒了。“我还没怪你害苦了我妈,你竟然到现在还敢污篾她!”
“我害苦了她?不,你说错了,是她害苦了我!她害我失去了孟唐,她破坏了孟唐和我之间的感情,是她,这个贱人!”
唐净非狠掴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是我替我妈打的。”她哼了一声。“你这个自私善妒的女人,当年要不是你逼走了我妈,她和丁孟唐就可以在一起,就不会有以后的悲惨岁月。你知道你害惨了多少人吗?你害惨了我妈,害她孓然一身,含恨而死;害惨了丁孟唐,害他发了疯,人不人、鬼不鬼地生不如死;害惨了我,要不是你不关心自己的丈夫,他也不会在极度空虚寂寞下强占了我妈,我也就不会来到这世上,不用忍受没有父亲、没有母爱的难堪和不幸;你还害惨了汪洋,你的亲生儿子,你和初恋情人所生的儿子;你还害惨了你自己!”她再一声冷哼:“结果你得到了什么?赶走了我妈,留住丁孟唐,你又能得到什么?得到一个不再爱你,甚至恨你的男人?得到一个表面上敬你爱你,心里却觉得你虚伪、可怕,甚至心理不正常的儿子?”
如果刚才那一巴掌尚未打醒丁禹,这些严厉的指控也足以使她清醒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丁禹警惕地望了望四下。
“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隐瞒了汪洋的身世,让自己得以在丈夫面前、在所有的人面前继续你那高高在上的形象,却以我妈怀了你丈夫的孩子为由,逼她离开汪家,离开与她相爱的丁孟唐。”
“你果然知道一切。”丁禹恢复镇定,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