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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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食色-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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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种沉寂的白色,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你怎么了?”童遥问。
    声音,已经没有了那种轻松的戏谑。
    我的思绪,此刻是聚焦成一团的,在不停地膨胀,压缩。
    隔了许久,我才慢悠悠地开口:“童遥,刚才,安馨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温抚寞的事情。”
    我看不见童遥的表情。
    就连他的声音,也暂时失踪了。
    但这样的失踪,没有持续多久,童遥继续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那天晚上,温抚寞并不是刻意不来见我。她说,她和温抚寞之间,并没有什么,她说,在这六年之中,温抚寞一直想着我。”
    童遥沉默了。
    我却没有沉默的打算:“童遥,关于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记得,在温抚寞离开之后,童遥寻到机会,便会问道:“想知道温抚寞的近况吗?”
    难道,这些,他都知道?
    不过,即使是知道,又怎么样?
    因为,每次面对这个问题时,我都是逃避。
    是我,错过了这个答案。
    只是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就知道了这个情况,我和温抚寞之间,会怎样发展?
    然而,童遥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道……我和他,从几年前起,就没有再联络了。”
    “什么?”我问。
    “当你们在一起时,我告诉自己,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女友,即使对你有感情,我也要将其埋在心中,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谁也看不出来,我一直在注视着你。而在你和抚寞闹翻之后,我告诉自己,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女友,我不能趁虚而入,所以,我强拉着你,却见抚寞。但最终,你们没有和好。当听见你们分手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告诉自己,从此,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了。我知道,在友情和爱情之间,我只能选一个……我没有选抚寞。所以,我主动和他断了联系。”
    童遥的发音,是清晰的,而音量,也不小,但是我却听不懂。
    “那为什么,你一直表现出知道温抚寞消息的样子?”
    “因为我清楚,你还不敢知道他的情况,你还没有放下他。”童遥的声音幽幽传来:“一次又一次的询问,你都是逃避……你还是记得他。”
    我无法消化这么多的消息。
    安馨的话,童遥的话,在我的脑子里挤成一团。
    我无法思考了。
    思绪,成为混沌的一团,找不到头尾。
    而在这混乱的一刻,童遥直接问道:“知道了温抚寞并没有忘记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要重新给他机会吗?”
    这个问题,像是冰冷的针,刺入我的脑子,将混沌,捅出了一丝光明。
    是的,我和温抚寞之间,究竟该如何发展,这就是摆在我面前的问题。
    我闭上眼。
    薄薄的眼睑,是遮不住光线进入的。
    我似乎看见许多模糊的影子,在不停地晃动着。
    曾经,我也设想过,如果温抚寞有天忽然回来,说他还想着我。
    但每次,我都会使劲摇头,将这个问题甩出脑外。
    因为我认为,那不可能发生。
    那种想象中的难题,我可以逃避。
    然而现在,这种难题成为了现实。
    我无法逃避。

    我无法思考。
    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许多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翻滚,让我的每根神经,都变得沉重。
    我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时间,从我和童遥的呼吸间缓缓流逝。
    黑暗,一点一点潜入屋子。
    我觉得,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我的脑子,已经被那些思绪给撕裂。
    当眼睑中,再也没有光透入时,我睁开了眼睛。
    然而,外面,天已经成为墨蓝,点缀着一两颗星辰。
    明天,是晴天。
    我忽地坐起身子。
    是的,我不能逃避。
    我下了床,向着门外走去。
    我要,却见温抚寞。
    但是,在经过床头的沙发时,我的手,被童遥拉住。
    我垂下头,看向他。
    童遥坐在沙发上,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只看见,他的鼻梁,是一种秀气的高挺。
    “你要去见温抚寞?”他问,声音中带有一种黑色的沉寂。
    “是,我要去见他。”我答。
    “别去。”童遥抬起头来,他的眸子,是一块黑玉,沉静的黑玉:“别去。”
    “童遥……”我摇摇头。
    接着,我用力,想将手从童遥的手中挣脱出来。
    但才动了一下,童遥忽然站起,将我推倒在床上。
    然后,他压了上来。
    他的身体,紧紧地压着我,我们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我感觉到了沉重与压抑。
    没有任何停顿,童遥的唇,凑了上来。
    我忙闭上眼,将头偏向一旁。
    我原以为,他接下来会继续强吻我,但是童遥没有。
    他将脸,埋在了我的颈窝中。
    那暖热的呼吸,真实地喷在我赤裸的肌肤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讪笑:“原来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的身子,因为这样的亲密而僵硬了。
    童遥的声音,是回忆的丝带,在屋子中飘逸。
    “食色,你知道吗?在你封闭你自己,思念温抚寞时,我告诉自己,不急,你会走出来的。当新的男人在你生命中出现时,我告诉自己,不急,现在的你,还是铜墙铁壁,他们是撞不进你心里的。当温抚寞回来时,我告诉自己,不急,因为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已经到最后了,已经没有不急的机会。我输了,无论我怎么算计,终究还是输了。”
    说完之后,童遥深深地呼吸一口,像是在记忆着我的气息。
    接着,他起身,没有回头,就这么离开了。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
    童遥的气息,似乎还在灼烫着我的皮肤。
    而那熟悉的烟草味,还在房间中翻卷。
    我一口口地,将那些气息吸入腹中。
    然后,起身,出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夜幕沉沉,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正坐在饮料店前的台阶上。
    还是那个饮料店,还是六年前的那个位置。
    那天晚上,温抚寞没有来。
    可是今晚,他会来的。
    我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则枕着下巴,头,微微扬起,看着那幽幽的月。
    都市不灭的灯光下,那月色,淡薄,模糊。
    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思绪的微尘,渐渐落地。
    月亮还是一样的,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无欲无念地俯视着地面,永远都像是天空硬着的一滴幽幽的泪。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最伤心的事,不过是口袋中的粮丢失了一颗。
    那样,就可以哭。
    痛痛快快地有着充分理由地大哭。
    然后一旦人长大了,眼泪便成为自己的敌人。
    只有等心疼得受不了时,才能淌下。
    月色,轻轻笼罩着我的眼。
    而在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
    急促中带着点迟疑。
    我知道,我要等的人到了。
    收回肚子,我看见了面前的温抚寞。
    这一片街的商家都已经关门歇业,灯火不再,有些黝黯。
    温抚寞的模样,我看不大清晰,但是他那温润秀气的轮廓,还是勾勒着黑暗中的俊秀。
    而他的眼睛,也有种温柔的光。
    “你来了。”我指指身边的位置,道:“来坐吧,刚用纸擦过了,特干净。”
    温抚寞依言照做,在我的旁边坐下。
    他行动中卷起的风,带着一种清雅。
    我还是将手肘摆在膝盖上,我想,膝盖上一定有两个红色的圈圈。
    我们的面前,但是马路。
    偶尔会有一两辆车经过,呼啸着离去,轮胎在地面上发出绵长的“哗哗”声响。
    我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
    和六年前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们是沉默的,唯一的响动,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安馨将一切都告诉我了。”我道,眼睛还是看着前方。

    话音似乎在我们之间回荡了下,接着被忽然从我们面前经过的那辆摩托车放歌的声音所打断。
    它放的是:“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特喧哗。
    影响气氛。
    饮料店楼上的住户帮着我报仇,他打开窗门,骂道:“庞龙,日你个仙人板板!”
    庞龙,甚无辜。
    摩托车带着《你是我的玫瑰花》呼啸而去,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恒定淡定心态。
    而楼上那位穿着大裤衩的住户也关上窗子,继续睡觉。
    我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
    这时,温抚寞开口了:“下午,安馨也将一些事情告诉了我。”
    我们似乎是在打着哑谜。
    我有点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温抚寞接了下去。
    对不起。
    他说了对不起。
    恋人之间,最怕的就是这个词语。
    可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吗?
    我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抱着寻我替身的想法和我交往;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在我误会之后,一句话也不解释,就这么懦弱地退却;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六年来让自己和我陷入痛苦。”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情绪会很激动。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揪住温抚寞的领子,狠狠地揍他一拳。
    但是我没有。
    我有的,只是一种无力感,对时间,对错过的无力感。
    “温抚寞,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从什么时候,你才没有把我当替身的?”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上面的几条线,那么神秘地存在着。
    我一直相信,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应该,是很早的时候。”温抚寞的声音幽幽的,染着加快的月的光华:“和你交往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和你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当时不向我解释?”我继续问,一双眼睛,还是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温抚寞沉默了,他的呼吸,是一种浅浅的无奈。
    隔了许久,他说道:“我想,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原谅我的。食色,你有自己的骄傲,你有自己的原则,你是无法原谅我做的事情的。”
    温抚寞的话,是正确的。
    即使六年前的那天,温抚寞打通了我的电话。
    即使他告诉我,安馨因为宫外孕在做手术,他无法离开。
    我,一样不肯原谅。
    更阴暗地说,即使温抚寞打电话来告诉我,安馨因为出车祸,死了,他必须留在那里。
    我,依旧不肯原谅。
    我希望的是纯粹。
    我希望我爱的人,只爱我。
    我希望的是,不管是天崩还是地裂,温抚寞都能不顾一切地来到我的面前。
    只因为,我在等着他。
    只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我。
    我是自私的。
    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自私的。
    我想,我和盛悠杰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需要纯粹的感情。
    所以,就算盛悠杰有读心术,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他,他也会离开。
    即使,他因为太爱而留下,那种爱,也会在猜忌与自虐中慢慢消逝。
    我和温抚寞也是一样,即使我知道他爱的是我,可是我曾经是安馨替身的这个事实,将无止尽地折磨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这六年以来,没有联络过我?我是指,如果你在想着我的话,为什么不联络我?”我的视线,跟着掌心的绞路一起游走。
    难道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他的争取吗?
    温抚寞沉默着。
    而我,则等待着。
    像是早已习惯的那样等待着。
    是的,这就是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
    永远都是我说,而温抚寞,则负责听。
    可是今天,我要他说。
    我要听他说。
    等待了许久许久,温抚寞的声音传来:“因为,我认为你不会再要我……你说过,你会寻找一个真正属于你的男人,你会和他,生活得很幸福。我认为,我已经没有回到你身边的资格。在你刚工作那年,我回来过,我在你所在的诊室外,悄悄看着你,当时,你和一名女同事在说话,你……笑得很开心。那一刻,我在想,没有我,或许你真的会快乐很多。”
    夜,更加深了,空气,变得冷冽。
    我深深吸口气:“那么,为什么你现在会回来?”
    温抚寞没有再说话。
    我帮他回答了:“因为,你知道了我那几段不成功的爱情,我还是没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所以你想,或许自己,是有机会的。”
    周围的空气,沉浸着温抚寞的默认。
    掌心上的那三条线,渐渐在我眼前移动。
    我猝然转过身,用力地扇了温抚寞一个巴掌。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将他的脸打偏了。
    温抚寞就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
    他用自己的侧脸,面对着我。
    他的轮廓,有着朦胧的绚丽的光华。
    秀气的眉梢眼角,蕴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而他的嘴角,被牙齿给碰到,溢出了血。
    少量的血丝,却像是黑暗中最华丽的花瓣。
    让人的心,不自觉疼痛。
    手掌上的麻木,渐渐深化成疼痛,传入我的神经中枢。
    “六年前,我说,我不怪你将我当成安馨的替身,那是假的,我是骗你的,同时,也是骗自己。这一巴掌,就是你欺骗我的惩罚。”
    我将手握成拳头,让那些麻木,那些疼痛都渐渐消融在掌纹中。
    消融在我的生命中。
    是的,我在乎,我很在乎。

    这是我的一个梦魇。
    我不懂为什么温抚寞要选上我。
    我感觉到不公平,不过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所以,就要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吗?
    温抚寞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我想,即使我要将他扇成猪头,他也是会站在原地,任由我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温抚寞。”我用一生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爱过我,对吗?”
    温抚寞缓缓地闭上眼,重重地点头:“不是爱过,不止是爱过,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我猛地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转向我。
    然后,我吻上了他。
    那是个非常清澈的吻。
    只是,嘴唇碰触着嘴唇。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纯净的时光,那些无忧的往事。
    他的唇瓣下,涌动的,是血色的回忆。
    “那就好。”我没有离开他的唇。
    我的嘴,每次的开合,都会和他的唇进行一次摩挲。
    那些悸动,在快速地传递着。
    “抚寞,原来,不止是我一个人在爱,你也付出了感情的。我们的这段爱情至少是值得的,至少,不是苍白。”我感觉到一滴凉凉的东西,滑到了我们的嘴角,那是我的泪:“谢谢你告诉了我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也爱着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当听见温抚寞的这番话后,当听见他亲口承认当时是爱着我的时候,一直压在我心上六年的东西,渐渐地消失了。
    我的心,轻了许多。
    之所以对温抚寞介怀,并不单单因为他是初恋,并不单单因为求不得,并不单单因为他是我的失败。
    还有一种空洞与苍白。
    只要一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中,我只是一个替身,只是一个玩偶,只是一个唱独角戏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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