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煜足足在其师傅坟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饿了就去打个猎或者找几把野菜凑合填饱肚子，渴了和穆非鱼一样，喝些早晨收集的露水。
其实在天一门不远处就有小溪，还有护城河，里面的水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变得清澈，那些黑的红的东西也被冲刷到了一旁，可他心里依旧有些恶心。
在这七七四十九天内，颜煜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收敛埋葬穿着天一门弟子衣服的尸身，天一门内除了近十万弟子，还有近百万没有修炼潜质的普通人，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全部埋葬，所以只烧未埋。
仙魔大战月华门战场的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双方都是卯足了劲拼杀，杀红了眼，除了死根本停不下来，便是高阶的修士，在看到自己的弟子门人一个个失去生命，也满心的愤恨。
仙道之人憎恨魔门中人血腥残忍、对自己外出的弟子屡次下杀手，且不断地想要冲击仙门的地位、就如现在一般，挑起真正的战争，想要完全灭杀魔门中人。
魔门中人仇恨仙门中人自从十七八万年前的天地大劫后便一直压制着魔门中人的修炼、发展，霸道地占有着绝大部分的修炼资源，不肯分魔门中人一杯羹，也想要灭了仙门之人，好占有资源。
无数年积累的仇怨、本身属性的相冲相斥、资源的争夺，无一不是仙魔两道拼死的根源。
只是魔门中人的总体力量本身就不如仙门的力量浑厚，在天一门战场的战斗，更是消耗不少。
便是魔门赶到月华门之时，两道的力量也有些悬殊起来，仙门足足比魔门多出了二分之一的力量。
再者，在月华门的战斗，仙门众人是东道主，占据主场，准备充分，便是各种陷阱、阴谋也施展得顺利，除去第一个月的黏战，从第二个月开始，仙道就明显占据了上风。
第三个月，便是魔门中人也看出了自己和仙道的差距。
第四个月，魔门几乎已经有些力竭。
茫茫长生路，能走到高阶的，能感触法则的，就算不残忍，也绝不会再有无谓的善良，面对魔门的挑衅、挑战，况且又死了那么多弟子、消耗了那么多力量，仙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喊停的。
不仅不会喊停，且准备了强力的大阵，在魔门的力量消耗到一定程度时，仙门中的高层开启了大阵。
从那一刻起，所有人魔门中人，便是神仙境的修魔者也不可能再逃脱出去，除了死不会再有出路。
白琊在世俗转了一圈，回到湮城后，得知父亲去了仙魔战场，让他在湮城等候消息，他没多说什么，就在湮城歇了下来，可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父亲和其属下，而是和他境界相当的仙门之人，来人还不止一个，两个先天境界的修士带着五六个顶尖武者来找他，显然是得到了消息准备把湮城里修魔者全部拔除。
白琊心思急转，在判断出自己战力打不过这两人后，没有和这两人硬拼，而是伺机逃了离开，只是仙门两个先天修士其中一个在轻功之上的造诣极其高深，他一时竟然逃脱不掉。
不得已，他只能和其打斗起来，而后又找机会逃了离开。
逃与打如此反复了几次，他虽然甩掉了那人，却也身受重伤，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路上，眼见距离他不足一里的地方有烟雾飘绕，应该是一个凡人庄子里的人在做饭。
可他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住头晕头疼和一身的乏力，就那么直晃晃地晕倒在了路上。
一两个时辰后，天色微黑，一辆精致又大气的马车行向白琊晕倒的地方，马车四个方向还有四个骑马的护卫，若是有高阶武者，会看得出那四个护卫赫然都是二流巅峰的武者。
在这个世界，便是三流的武者也颇受重视，一般家族的下人之事都不会让他们做，除非对方的身份十分高，远比他们高，他们即便是做护卫、驾车等事也绝不会掉份。
有人发现了白琊的身体，感觉到白琊尚有气息，便对车里的人说道。“少主，前面有个武者晕倒，境界层次不好判断。”
“什么人，先去看看。”淡淡的声调，正是苏澄。
“是。”马车在白琊身旁停下，一人翻下马，扳过白琊的身体，吓了一跳，片刻转过身，恭敬中带着颤意道：“辨不清身份，男子半边脸被毁容，另外半张脸上有不少血迹看不出原貌，身上也有很多伤口，颇为狼狈。”
“半张脸被毁容？淑雅，你去看看。”
“是。”倾国倾城的童淑雅优雅温柔地掀起车帘走下去，到白琊身旁，愣了愣，回到车里对苏澄道。“是白公子，”
“哟，还真是他，给绑了扔上来先。”听说真是熟人，苏澄到没打算见死不救，说完又吩咐道。“这件事，你们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就当我们见过什么伤患！”
包括童淑雅在内，所有人都应是。
检查白琊的那个护卫从马匹上的挂包里拿出牛筋绳将白琊的手脚绑了个结实，然后放到了马车前面的空出地方，却是没有真的往马车里扔。
“先不要回城了，转道去王庄。”
王庄就是白琊之前看到的，想要去的疗伤的庄子，距离这里比较近，不过半刻钟就到了地方。
王庄也是苏澄名下的庄子，她在这里还有一处大院，旁边便住着大夫等，将白琊安排在了一个房间，请了大夫过来，苏澄开始思考能把白琊伤成这个样子，那得是怎样的高手？
先天境中阶？
还是干脆先天境高阶？
修仙界和修魔界之间很不平静吗？否则何以不过才两三个月，白琊便伤得气息微弱，和当初她在湮城外碰到的颜煜一样，都只有一口气在，稍微按下去也不用用劲，这俩人都必定死翘翘。
想着苏澄想起自己，她身边也很不平静啊，各路公子集聚青山城本有接待规矩，按照礼节来尚且没什么，但是赵子昀却突然不按理出了几张牌，将已经够热闹的青山城弄得几乎跟戏台差不多了，狗血盆盆，还差点跟个二流家族的世家嫡子闹出人命。
摘星楼掌门不管，她父亲头疼得不行，只好把她招回来，让她出面解决。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参加试炼、历练，几经生死，某种程度上也信任有加的朋友，她也没有友谊面子各方面人的情绪均顾全的好办法，就干脆把赵子昀扔到了青山山脉深处去历练，同请进去的还有其他几个被苏家长辈看好的世家公子，若是他们能按照苏家管事根据其性格能力给出的任务，她就做下一步的考虑，如果不能，那一个个就直接回家吧，暂时清净了，可后续还有大麻烦。
想起来都头疼。
☆、61第 61 章
苏澄对白琊的印象没有颜煜那么好；便没有给白琊用疗伤圣药，而是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给喂普通的药材。
因此一直过了四五天，白琊才头次醒过来，只醒了一刻钟不到，见到苏澄；复杂地看看；话也没说；不消片刻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之后又过了两天白琊第二次醒过来；苏澄在照顾白琊的丫鬟报告后；到了白琊房里；见白琊气息稳了不少，状态比起之前也明显强了许多，没有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就问出了问题。“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白琊闻言很想使劲瞪瞪苏澄，用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吓唬吓唬苏澄也行，问这话不等于揭开他伤疤吗，可惜他看了苏澄好一会，只看到了苏澄清秀小脸上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烦，而没有看到苏澄有丝毫惧怕之意，少顷，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放走的那小子弄的！”
“你被颜煜打成这样？”苏澄才不相信，要是颜煜是白琊的对手，那天也不会那么惶恐着想要离开了。
“当然不是他，他会是我的对手？是他同类。”
“同类？”
“修仙者。”
“哦！那把我留在这里，不会给我惹麻烦吧。”
“当然会，你现在把我扔出去吧！”白琊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苏澄，他连半点情绪都不想隐藏，若是换个人，他此时不仅不会说实话，还会编一套让对方彻底放心心防的谎言，可他觉得苏澄不同，哪怕真的有可能被苏澄给扔出去、或者干脆弄到修仙者面前领取奖励，他也不想说谎。
若是苏澄真把他扔出去或者卖掉，他认了。
想到这里，白琊转过头不再看苏澄。
“你真以为我不敢啊！”苏澄不屑地看着白琊那副心有戚戚的表情，哭笑不得，转而道。“那修仙者和你这种修魔者，是不是不共戴天啊？”
颜煜也算是比较正直的人，不会主动害人，在眼见到、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会很帮助人，但对于修魔者却表现得十分厌恶，一点也不留余地。
白琊也是，根本第一次见到颜煜，颜煜也压根没有招惹白琊，他却是明显想要顺手宰了颜煜。
由此可见，修仙者和修魔者之间……真是不简单。
白琊哼道：“是啊，修仙者，我碰到一个杀一个。”
“……那你怎么知道颜煜是修仙者？”
“废话，他修炼的是最正统的道家心法，身上的气息足以说明一切，况且，数十万年来，修魔者和修仙者之间再了解不过对方的气息，我压根不需要辨别，一眼就能看穿他修炼的功法。”说道这里，白琊略微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可错辨的厌恶和憎恨。
“……”我也修炼了修仙者的功法啊，苏澄默默地想着，她修炼了还不止一门，而是修炼了三门，怎么白琊似乎没有看出她是修仙者？
想了下，苏澄没跟白琊问出这个问题，她想在不想杀了白琊，问出这个问题所引发的后果实在有点难以预料。
“对了，那把灵魔剑，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澄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白琊所说的姻缘论。“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姻缘了，别说你这个层次，便是我这个层次，也不会把命运交给上天！”
“……我说的是真的。”白琊转了转头看向苏澄，神情认真道：“在婚事上，我可没有开玩笑！”
“……”苏澄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响白琊，嗤的一声。“哼，那你趁早放弃你的心思吧，我对你真没兴趣，你也不符合我家族的需要。”
“哪里不符合？先天境的高手，你家族恐怕一个都没有吧？”按照他了解的世俗情况，他若是加入苏家，苏家哪怕是角逐青山派的掌门家族之位也大有可能成功。
白琊说的没错，苏家确实没有先天境界的武者，整个青山派也就只有一个先天境的武者，原本是青山派一流世家之一米家的人，不过因为资质出众和米家当时的问题，被埋没了，且差点被牺牲丢掉性命，幸运的遇到前任青山派刘掌门被救下，之后表现出了超常人不止一筹的天赋，在现任掌门登位没多久突破了顶尖武者的层次，成为武林传说中的先天境高手。
因为米家的不公正待遇、刘家的全力培养，那位高手选择了适当地对米家进行帮助，却没有帮助米家角逐掌门家族之位，反而力挺刘家继续担任青山派的掌舵者，所以现在青山派的掌门世家依旧是刘家。
“小白，先天境的高手的寿命真是200年？”古籍中有罕见的记载是这样，但是先天境武者在世俗江湖中实在太少太少，便是苏澄也无缘见得青山派那位太上长老一面，何况就算见到了也不能来问这些问题啊，最多请教一下武功上的迷惑，再者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一定回答。
小白？还是头次有人这么叫自己，很简单的两个字，白琊既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亲切，却又觉得有点诡异和别扭，闻言转过头，道。“不一定，这样看生者原本的寿命基数，突破先天境界后，其寿命会凭空多出100年，正确说是先天境界的武者的寿命是100年…200年之间，大多数先天修士只活到170…180岁左右。”
“……”苏澄眨眨眼，心里翻滚不已，之前就听说颜煜说过什么修仙者，她其实并没有太直观的概念，直到现在才有些恍悟，原来修仙者真的是能够长生不死的？
至于能破碎虚空那一种，苏澄直接无视了，能破碎虚空的绝艳天才，挺颜煜的意思，是几百年也不出一个，而武林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这种盛世了，无数人都只当这是个传说。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破碎虚空，谁知道所谓的仙界，就真的是生灵乐园？
至少苏澄是不相信的，没有太高智慧的野生丛林里，野兽们斗争不惜，有高等智慧的人类世界里，同样人类不灭，战争不息。
传说中比凡人的智慧更高一个一层的存在，可能没有贪｜欲、没有战心？
“你的资质不错，若是修炼不懈，极有可能在十年之内突破先天境界。”看了眼苏澄，白琊淡淡地说道，说完垂了垂眼皮子。
看到白琊神色疲惫，苏澄把重要问题问了出来。“追杀你的人怎么样了？”
“还在追杀我当中。”
“……”有些无语，苏澄哼了声。“那有没有什么办法隐藏你的气息。”白琊前面说了修魔者和修仙者之间不需要验证、只凭靠气息就能判断出对方的门派甚至所修炼的功法，所以给白琊易容躲过追杀不可能。
那就只有隐藏气息了。
“……隐气丹，能够隐藏修魔者的气息，不被修仙者发现，丹方是……”
苏澄认真地记下了丹方，后又给白琊确定了两遍，方才准备放过白琊、起身离开。
白琊忽然道。“你还有没有人皮面具？”想起苏澄上次给颜煜的人皮面具，白琊心里就一阵郁闷。
“我就一个，给颜煜了。”
白琊一阵咬牙，有些后悔当时有所顾忌没斩杀颜煜，气哼道：“……她认识我，要是进屋看到我，即便隐藏了气息，也能被认出来。”
“修仙者不会随意登别人的堂入别人的室吧。”颜煜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无论事情多急，从来不像赵子昀那样把苏澄的房间当成他自己的房间，说闯就闯，更不像白琊那样，还将苏澄看了个全。
“……面对敌人，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哼！”苏澄觉得白琊这说的是他自己，但也没反驳，想了下道。“淑雅那里还有一张闲放的，是女子的人皮面具，你用吗？”
“……”
“看你表情是无所谓了，我让淑雅给拿过来。”说完苏澄起身离开房间，将丹方交给在门口候着的丫鬟道。“去药房按照这个丹方熬制出来两剂汤药，端过来给里面的人喂下去。”
“是。”丫鬟恭恭敬敬地接过丹方，退身离开，然后小跑到药房。
苏澄看到一旁的童淑雅道。“把你另外一张没用过的人皮面具给白琊带上吧。”
“呃？”童淑雅讶了下，心里感到好笑，颜煜是顶尖武者，白琊是武林传说级别的先天境武者，结果两个人先后找苏澄要人皮面具、来躲避仇家，真是有意思，就是不知道白琊的仇家是谁呢，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吧。“是，我这就回房拿去。”
次日苏澄再去找白琊，白琊的状况又显然好了不少，不仅头能动，手也动动了，但身上的伤势太过严重，他还是不能有稍微大的动作。
可这已经让苏澄感到惊讶不已了，一般的武者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别说几天能动了，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能动、昏迷着都很正常，难道先天武者的身体也比较特殊？苏澄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白琊肯定地回答。“这是自然，突破先天境界，身体已经能直接和天地之间适合本身的能量形成循环，何况身体也有所突破，伤势自然好得快得多。”
眼看白琊没事了，青山城苏家又来了信，说是一名自称颜煜的顶尖武者来找苏澄，苏澄诧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