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骁骁听完这么冗长而夹杂着朋海深深地自我剖析的故事,只是淡定地扭过头去,觉得也许孟槿选择嫁给纪寒不见得不好,但表面上她还是要安慰一下眼前这个唏嘘叹息不止的男人,“女大不中留,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孟姑娘这些年来似乎过得也不差,她那位夫君不是坏人,对她也极好。”
朋海不赞同地道:“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从不曾露面?倘若他真的是一心一意为槿儿着想,又岂会由着她再也不回重月门,从不联系家中亲人师长?说他是个普通人,那平常人家不是还有回门一说!”
他吹胡子瞪眼的显然越说越气了,对于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纪寒苏骁骁也不好有任何的评价,只不过她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朋大侠你知道坟山的秘密么?”
朋海点了点头,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
苏骁骁继续道:“谁跟你说孟姑娘在坟山的?”
“我师弟。”
“那他没有告诉你为何孟姑娘会在那里么?”
朋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愣。
苏骁骁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我当日偷听到你们所说的话,我后来也想了一下,既然坟山有可能埋藏着娄厄族的宝藏,那么时至今日为何它还安然无恙?藏得再好,总抵不过当权者的野心,把山平了的话,岂会找不到宝藏,一年平不掉,就平两年,世世代代平下去,再多的秘密也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但它至今完好,必然是有人守护着,不管他们是用的什么方法,至少这个宝藏,仍然还可能存在。”
朋渊道:“你是说……槿儿她在坟山的原因与此有关?”
“孟姑娘的夫君,应该就是娄厄族的人。”
刘州府背后的那个人一直想得到坟山,极度的渴望,但又要隐秘地进行,所以不能张扬,只打算暗地里以官府的名义收了这座山,但是纪寒却让这座山成为了汶州城里百姓埋葬先祖的地方,刘州府可以不管纪寒,但是不得不顾及整个城里的百姓。
纪寒只有身为娄厄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使命和责任,守护坟山,半步也不能离开,虽然不知他是否真心爱护孟槿,但是恐怕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可能跟着孟槿去重月门。
朋海心情很复杂,他曾经以为孟槿嫁给了那个人以后过的日子应该是平静安宁的,却没想过她在远离重月门的地方有这样的坚守和承担,他从未让她感受到过压力和负担,她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咬着牙挨过孤独和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嫁娶不需啼(三)
二人走在山路上,两旁的树木繁茂至极,似乎毫不畏惧秋风寂寥的摧残,依旧挺着树干让叶子在风中哗哗作响,入秋已过月余,寒意彻骨。
他们走了很久,久到朋海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询问苏骁骁,“你真的认得路?”
苏骁骁沉默着望了望天空,那里被高而凌乱的树枝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故意地仰起脖子,因为觉得回应朋海期待的目光实在变得有些艰难。
“其实……我并不算太认得路,毕竟我只来过一次,还是晚上,如今艳阳高照,对于我恢复记忆不是那么有帮助。”
朋海无语地看着她,“你难道有失忆过?前些日子虽然有人来刺杀你,但是我记得你应该是毫发无损。”
苏骁骁温柔地笑道:“多亏朋大侠及时赶到。”
朋海扭过头去,放弃与她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毕竟就算找不到孟槿,那么先找到正确的道路才是正经,总好过半山腰里乱走,如无头苍蝇乱转悠。
朋海去寻路,苏骁骁就只好蹲坐在原地绞尽脑汁地去试图回忆起来,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当日她只是跟着人群走,哪里有记路,这种时候她又开始怀念现代的百度地图了。
忽然间,她突然听到一阵很熟悉的吼叫声,一扭头就看到那只熟悉的头狼从一棵树后头绕了过来,皮毛顺滑,在阳光下闪亮至极威武霸气。
苏骁骁眨眨眼睛,“狼兄!”语气亲切目光温柔如见亲朋挚友。
然而这只名叫阿念的头狼只是冲着她龇了龇牙齿,虽然看似凶悍,但是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估计对于这个曾经在它主人家中蹭吃蹭喝蹭睡的少女是有那么一些印象的。
“狼兄你在这里你家美人主子呢?”苏骁骁开始跟它说话,眼珠子亮闪闪的,骨溜溜转着。
阿念突然感受到面前这人诡异的心思,两只前腿往后退了退,开始怀疑苏骁骁过度殷勤的表现是不是有什么莫名企图。
苏骁骁若是知道这只狼的想法,必然要大呼一声冤枉,她一个无辜纯情的少女怎么会它的美人主子有什么龌龊心思?她最多只是好奇师徒相见会不会擦出什么激情的火花而已。
看着狼兄的样子,苏骁骁也怕它突然扭头就跑,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嘴上诱哄道:“狼兄你别紧张,你带我去找孟姑娘可好?”
阿念的智商毕竟不及狡诈的人类,在苏骁骁充满善意的目光下终于败下阵来,嗷呜叫了一声就开始往反方向跑,苏骁骁立刻呼唤朋海跟上。
“你想起路了?”朋海跑过来问。
苏骁骁道:“没有,不过你跟着我,前头有领路的呢。”
朋海目光在前面一扫,就只看到一只形似狼的动物,惊讶地问道:“那只狼?”
“对啊,你可别小看这只狼,它可是孟姑娘养的,极通人性,似乎还是这山上所有狼的头头呢,若非它一直护着你徒弟,恐怕孟姑娘的日子过得也不如现在这么自在。”苏骁骁的话中不无艳羡,说起来她以前一直想养一只大型犬来着,可惜狗粮、疫苗什么的太贵了,她一个小职员工薪阶级委实供不起。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五味杂陈,朋海听苏骁骁这话,就知道孟槿恐怕还面对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险境和难处,否则怎会需要与禽兽为伍才能博得安宁?
苏骁骁完全不知道朋海此刻的所思所想,也不知道自己的有口无心会让他产生那么大的触动,她一心想着待会师徒重逢的戏码,必然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而且精彩至极到令人潸然泪下。
阿念跑得很快,但却会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苏骁骁,这让体能极弱的她勉强能够跟上,而面对这么一只有灵性的头狼,她的内心甚是感动惶恐,想着等见到孟槿一定要请她多喂狼兄吃点好的,顺便也可以做点好东西祭祭她的五脏庙。
等看到那熟悉的三层小楼时,苏骁骁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跑步什么的真是体力活,她看着狼兄直接跑进了院子,然后就索性往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说什么也不肯动了,但朋海却停在了门口。
狼兄朝屋子的方向吼了两声,就见一个素白窈窕身影慢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骁骁本想开口同孟槿打个招呼,但是想到还要提起精神张嘴说话,就有些怏了,恰好这个时候朋海适当地开了口,苏骁骁立刻闭嘴选择保持沉默,然后默默地围观着这二人。
“槿儿。”
孟槿瞪大了一双美目,显得十分吃惊,她立刻从楼上下来,步履还有几分错乱,但她总归是小跑了过来,在朋海的面前站定,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师父!”
她望着望着,眼眶就有些红了,苏骁骁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极度期盼着她下一秒哭出来,然后投怀送抱,然后师徒深情相拥……
但她毕竟还是低估了古代封建思想对于人的荼毒,哪怕这二人感情波动再大,孟槿也只是抬袖子掩了掩脸,把还萦在眼眶里的泪珠拭去,然后露出如花的笑颜来,柔声道:“山中寒凉,师父快随我进屋坐。”
这个时候的苏骁骁也入了孟槿的眼,“苏小公子也请进来吧。”
苏骁骁当然乐得如此,抬头望了望温暖的太阳,觉得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立刻直奔到桌子旁边坐下,然后把面对面的两张椅子留给了孟槿和朋海。
但是那两人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立刻坐下开始叙旧,而是一个面无表情地发呆,一个直直地盯着一张许久未见的陌生又熟悉的脸。
孟槿似是感慨地轻轻一叹息,“师父你……苍老了。”
苏骁骁注视着朋海还健壮的身体以及还算得上英俊的一张脸,实在不明白所谓的苍老从何而来,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孟槿几年没见师父,每日就只能看到自家夫君年轻的面容,随着时光流逝必然对朋海的脸有了记忆的差错。
不过苏骁骁素来有为任何事都找到借口的本事,想着不管怎么说朋海捡到孟槿的时候自己也是个孩子,当然是比较年轻的,不过由于他没有一个尽心尽责的好师父,所以才不得不扛起门派里的大小事务,操心操力还要为自家师父收拾烂摊子,每日都要消耗不少脑细胞,显老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苏骁骁才淡定了。
而朋海则有些发怔,他瞧着孟槿一身白森森的打扮,还有挽起的夫人发髻,再看这干净整洁却毫无人气的屋子,脸色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看——这本是他好好养大的徒弟,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地方受苦。
他开口,嗓音有些喑哑,“你……这些年都住在这里?”
孟槿答道:“我嫁于夫君之后他才请人修缮的这地方,原先一开始的时候我同他在山洞中住着。”
朋海眼中带了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愧疚,但最终就只能在他眼里看到些许的不满,“他怎能让你住在山洞里头?”
孟槿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无奈地道:“他本就住在那里头,我陪一陪他也没什么打紧的,何况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却为我刻意修了这住的极为舒适的屋子,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朋海见她一脸的幸福不似作伪,才缓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他身体不好又早走,那么你们……并无子嗣?”
孟槿闻言立刻就红了脸,她本不好与人谈论此事,但面前这人不同,这人是教养她长大的师父,故而只能臊红了脸支吾着小声回道:“他……他不能走动,常年坐在轮椅之上,我们并未有过……那些事。”
朋海迟疑道:“那些事……你是说夫妻之实?”
孟槿沉默着点了点头,她似是怕朋海生气,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夫君一直待我极好,我与他相处在一起很快活,生儿育女之事我并不在意,我自小亲情缘薄,那些骨肉相连的温情对我而言有与没有,本就没有什么差别,在重月门我有师父,嫁了人有他,这就够了。”
朋海的内心很受震动,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孟槿的内心深处竟然是这种想法。
他一面觉得无法接受,一面又觉得愧疚懊悔,他甚至觉得这都是他的错处,明明知道孟槿幼时遭受那样的对待,所以心智不全,易走入死路,却仍旧没有做好,让她照着这条死路一直走了下去,如今年轻却要守贞守寡一辈子,而她自己却全然不觉得不好!
他看着孟槿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槿心中有些忐忑,“师父,怎么了?”
朋海最终吞下了想说的话,摇了摇头,既然事已至此,他再来干涉她已经过去的人生,对其评头论足又有何意义呢?将来的事,才是重要的。
“坐下来,跟为师说说你这些年的事。”
孟槿如释重负地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了一章简直被自己感动哭了。
☆、炮灰与炮灰(一)
夜色渐深,月牙稀云后头显出朦胧的轮廓来。
苏骁骁默默地拿了一件孟槿的外衣披在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从房里头出来。要是有旁的人在,必然能看见她怀里隆起的一小块,虽然被宽敞的外衣罩住了,但却仍旧可以看清那玩意儿是被她抱在了怀里。
苏骁骁不怕黑,直接出了院子。她听孟槿说这附近有一条小溪,于是就带着狼兄一起打算在溪边品尝美食,她素来有成人之美的美德,必然是要把空间留给那两人自己的,她只需要有吃的就够了。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树叶沙沙声,还有狼兄的四爪踩在地上落叶的簌簌声,显得十分清冷。苏骁骁拿的这件外衣是深紫色的锦缎,在夜晚被月华映照着仿佛涌动着某种波纹。
狼兄领路,她很快就到了小溪边,然后立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吃的东西有序地摆开来,有坚果有点心还有已经有些凉了的熟食——一整块鸡。
苏骁骁觉得这一定是孟槿为狼兄准备的,只不过远来是客,自然是要被拿来贡献给她的五脏庙的,不过她是善良的好人,于是愿意同狼兄分享一下。
她就着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溪水洗了洗手,开始撕扯鸡肉,首先撕下来的是鸡头鸡脖鸡屁股一类的东西,然后摆在了狼兄的面前……
倘若狼兄是个人一定会跟她拼了的!可惜狼兄还没有灵性到这个程度上,故而只是一口啃上去吃肉,留苏骁骁一人捧着肉吃的和满足。
当然,作为女主,苏骁骁并没有除了吃以外什么都没有想,偶尔她是有必要思索一下她所在的这个故事的发展方向的,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不可靠的大神,以及,没有人可以在这个世界庇佑她——所以事情真的非常严峻。
夜幕森然,她看不清楚溪对面的任何东西,只有一片又一片的阴影,就像她此刻面对的一切。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在等着她,甚至包括原创人物的感情发展都遭受到了崩坏,她深深懂的当作者脑洞大开或者打算坑文的时候的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所以只要仔细想一想,她就绝对有理由怀疑这篇文会朝着BE的并且炮灰掉她的道路上走下去。
苏骁骁端着一只鸡目视前方黑暗,开始进入沉思。
仅有的月光勉勉强强可以让她看见靠近她这边的溪岸上的东西,比如石头,比如杂草,比如偶尔过来喝水却被狼兄龇牙咧嘴吓跑的小动物,还有……
本来正在沉思人生的苏骁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前面那个黑影……怎么那么像个人?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那人竟然直起了腰,并且朝她走来,甚至踩重了,让她能清晰地听见脚步声。
狼兄机警地吼了两声,苏骁骁还不忘把吃的兜了兜揣在怀里,缓缓后退了几步,认准了来时的路,随时打算拔腿就跑,她缩着脖子道:“何方神圣!”
黑影突然笑了一声,苏骁骁听着觉得有些熟,而且这种熟悉还让她更加不敢放松警惕,她几乎直觉到这人很危险。
果不其然,这人竟然是曾经想要杀她的善听,此刻他挂着让苏骁骁毛骨悚然的笑容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显得极度的阴沉和吓人。
她开始考虑是自己先跑比较好,还是让狼兄先回去报信比较好,论脚程她肯定比不上狼兄,但是狼兄毕竟不是人,不一定能通过他的嘶吼把她陷入危机的事说的清楚,也许等孟槿他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人头落地了。
尽管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但她还是不想再体会一遍死亡的疼痛感。
“呃……兄弟,吃晚饭了没?”话说完苏骁骁颇为大方地把怀里的食物往前头一送。
善听陡然就眯起了眼。
……
见这种开场白没有什么效果,苏骁骁决定还是直接切入主题,“那个啥,好巧。”
善听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停留了许久,才慢慢点头道:“确实很巧,巧到让我都不信,不过想来这也算得上是老天爷的眷顾了。”
苏骁骁道:“嗯,我也觉得,不如我们闭上眼冥想一番以谢苍天?”
善听察觉到她微妙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只是道:“可是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若不抓住,岂不是辜负老天爷?”
苏骁骁立刻就知道这人不打算善了了,当即转身就跑。但狼兄却没有跑,而是站在了原地,朝着善听露出森森的獠牙,苏骁骁颇为无奈,但是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这人不会把一头狼怎么样但是他要的可是她的小命吶!
她在一瞬间身体体能骤然爆发,甚至让她产生了她一下子就可以回到孟槿那栋小楼上的错觉,事实却是她还没跑两步,就听到身后蹭蹭两声,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