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说完,张老四叹口气,扭头走了。
这天,冷智来到老郑家里,正好一家人刚刚吃罢饭。
冷智也不多坐,跟老郑说道:“县府在南街盖房子要用人,我把四宝报上去了,让他到那里干活。工钱不错,也能干个一年半载的。”转身又对四宝说道:“年轻人怎么能老在家坐着。到了工地上改改脾气,老老实实的,别再惹事。你爸爸一辈子规规矩矩,你别把他的名声败光了!后晌到家里找我,我带你去报个到。”
四宝诺诺的答应着。
四宝在工地干了两个月活,一分钱也没拿回来。晚上到了家,琼玉跟他说:“四宝,咱住在爹妈家里,不能一分钱都不给吧。爹妈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不能光靠他们养活呀。”四宝回道:“工钱还没发呢,发了也不给。爹妈养活儿女,那还不是天经地义。我出来时我妈跟我说了,有了钱装到自己身上,花起来方便。”
琼玉一口气没上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梁生回到乡下家里,每天里忙活着侍弄庄稼。两年下来,身体长得壮壮实实,脸也晒得黑乎乎的,象个寻常的庄稼汉了。
这天后晌,村长找到了老魏家里,跟魏老栓说:“村公所现在正缺个识字的人写写画画。梁生是县中学毕业的学生,在家里种地太屈才了,让他到公所去吧。每月能分薪水,比种地要强得多。”
老魏十分欢喜:“多谢村长了。梁生回来我就告诉他去公所报到。以后村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村长笑了一下:“梁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让他把锄把子撂下。咱十里八乡可就是这么一个读过县中学的孩子,让他在家里种地惹人说闲话,我这面子上也不好看!”
说完,村长起身要走。魏老拴要留他吃饭,村长说着自己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说。魏老拴挽留不住,只好千恩万谢的送出了门。
梁生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吃罢了饭,老魏就跟梁生说去村公所的事。
梁生倔巴巴地回道:“我不去。到了村公所,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老魏操起鞋底,就要扇梁生:“你是跟我赌气还是怎么着?明天就去公所找村长报到,敢不去打断你的腿!地里的活我来干,老子年纪大点,还死不了呢!”
梁生低头不作声了。
这天,大晌午怀安就来到凤仙楼。
对面染坊的钱掌柜和几个伙计正靠在柜台上聊天,看见怀安进去,顿时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钱掌柜撇着嘴:“老德仁刚强一辈子,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找妓女找得把房上的瓦都卖了,让街坊四邻当笑话来讲。看吧,过几天就该要饭去了!”
怀安进了屋里,姑娘们都在闲聊,看见他也都不吭声,装做没看见。蔡大姐上下打量着,看他穿着打补丁的褂子,一副寒酸样,也不让他坐,嘴里磕着瓜子,似笑非笑的说:“曹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呀?”
怀安咧嘴一笑:“别废话,老子有钱了,给我找个姑娘来伺候!”说完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在手里抛了几抛。
蔡大姐笑了:“谁跟钱有仇呀?小翠,出来招呼曹少爷!”
“不要小翠,我要荷花!”
“哎吆,吴少爷!你要找我们的红牌,手里的钱可不够呀。就凑合凑合吧。”
怀安无奈的骂了一句,跟着小翠来到后院的小屋里。
进了屋,怀安翻身上炕,把腿一盘叫小翠:“给我去拿包白面来,让我痛快痛快!”
小翠在炕边上犹豫着,半天没挪动地方。
“怎么了,小翠?”
“曹少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以后别来这地方了,这里吃人不吐骨头呀。看着您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原来你的家业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是别人生生把你给坑了。我劝你以后戒了这个毛病,做点小生意,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也争口气,别让别人笑话。”
怀安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跳起来,吼道:“这是怎么了这是?你他妈倒教训起我来了?连你也小看我是吧?你给我滚出去!”
听到吵闹声,蔡大姐风摆荷叶般飘进来,大声呵斥小翠:“你给我出去!就会惹人生气,看我怎么治你!”一边招呼小喜儿进来:“伺候吴少爷抽两口!”
怀安歇歇气,一摆手:“算了,也别治小翠了。小丫头不懂事,真是烦死人!”
蔡大姐一笑,揭帘子出来,劈头盖脸数落了小翠一顿:“你是吃饱了撑的?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教书先生啊。再敢多事,小心我用锥子扎你!”说完,掐住小翠的脸蛋狠狠拧了两下。
小喜儿笑眯眯的进来,嘴里热络的聊着,从旁边端过一个盘子,放在炕中间的矮桌儿上。又去趟外面,不一会儿就拿着个小纸包进来。
她利落的把盘子里烟卷大小卷成小桶儿状的一块锡纸铺平在桌面上,用一块小竹板刮得平平展展。伸手拿洋火把桌上的油灯点着,打开小纸包,把白末子倒出三分之一在锡纸上,又把一个小纸桶递给怀安,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回手把门拴上。
怀安拿过一根纸媒子,就着油灯点着,把纸卷叼到嘴上。一手端着锡纸,一手把纸媒子的火苗放到锡纸下面烤,纸卷另一头对着锡纸。
在火苗的烘烤下,白色的粉末很快变成了蒸汽。怀安用纸卷来回扫着,把蒸汽一点不露的吸进肺里。等白面已经蒸发没了,才放下锡纸,把纸卷丢到一边。伸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咽进去。
又憋了一大会儿,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肺里的浊气慢慢的喷了出来。小喜儿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也不言声。
“痛快呀!”怀安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觉得精神头上来了,开始和小喜儿动手动脚地嬉戏起来。不一会儿,便觉得心慌情热,忍不住就要做些好事。小喜儿半推半就的,任由他舞弄。
快到紧要关头了,怀安一翻身坐了起来,说道:“不行,我要再来一口。不能饶了你这个小娘们!”小喜儿一撇嘴:“别抽了!抽多了一会儿劲上来,可要把我折腾个够呛。还记得上次吗?什么丑事都干了,弄得我两天没做生意!”
“怕什么呀?你们干这个的,都是铁做的,我还怕你把我弄坏了呢!再说,没法做生意,我养活你!“
“别放屁了!你把自己养活得了就不错了!要抽自己弄去,我可不侍侯!”
怀安骂骂咧咧的起身,自己又抽了一轮儿,才回身向小喜儿身上扑去。
直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怀安才满足的爬起来。他把剩下的白面一口抽完,又把杯里的水喝干。也不理会摊倒炕上懒得动弹的小喜儿,自己起身穿鞋,把门一掩走了。
中学毕了业,孟凡庆在家里呆了一阵,也没想好到底干什么营生。老孟头着急了,思来想去。找到了自己的大舅哥,在侦缉队当队长的魏老六。
魏老六一拍胸脯:“这事儿交给我了。我从小看凡庆长大的,这孩子机灵,身子板儿又好,跟我干吧!回头我到县府里报个缺儿,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孟婶不算很乐意:“到侦缉队呀?那是提脑袋干的活儿,我不放心。”
魏老六不乐意了:“你说这话。我干几十年了,也没见谁把我的脑袋提走。走在大街上,树叶掉下来还能砸死人呢!咱们也别把话说死,让凡庆自己定。”
孟凡庆微一思量,就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娘!我跟着舅舅干还能吃亏了?别人想干还轮不上呢。”
孟婶说话:“你爱干就干吧,我也不管你。就是要留个心眼,好好跟你舅舅学着点儿。别到了那里给你舅舅丢人。”
孟凡庆笑嘻嘻的答应了。
街西边的铁算盘胡同,两米多宽的石子路,往里走十来步是个黑漆的大门,漆都脱落了大半,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分列两边。
宽敞的三进大院,里面驻扎着凤台县的侦缉队。进了院儿里,院子中间的几棵树下面,零零散散的靠了十几辆自行车。
孟凡庆跟着魏老六进来,各个屋子里拜山头,说说笑笑的,半前晌就过去了。
魏老六把他交给队员老刘:“老刘,好好带带他。要是敢把凡庆带坏了,小心我崩了你!”老刘笑呵呵的答应着:“队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然后拍拍孟凡庆肩膀,带他到院里各处看看,给他讲平时要注意的事。
到了后晌,老刘到队里给孟凡庆领了一只手枪,手把手教他打枪。一后晌下来,老刘啧啧称奇:“这小子,真是个干侦缉的料!摸着枪就熟,稍微练了练准头就有了。而且左右手都好使。不亏是你舅的外甥!咱整个侦缉队能使双抢的就你舅一个人。好好练吧!”
跟魏老六一说,魏老六心里高兴,嘴上却佯式道:“刚来,别把他说那么高,先跟着你好好学学。”背地里悄悄悄对凡庆说:“好好练,回头枪法好了,也给你配双枪!”
南村跟县城其他地方风光不同。凤台县多是丘陵和小片山地,而到了东四庄,眼前霍然开朗,是一大片平川。
进了村,往里不几步,是一座高大的院落,佘自裕家就住在这里。
余家在当地是个大户,光田地就几百亩。后来又在村里开了煤矿,更是富得流油。十年功夫不到,就由地主变成了财主。佘自裕中学毕业以后,自然是回到村里,帮家里照看着自家的生意。每天里忙忙活活地,倒觉得很充实。
这天天都黑下来一大会儿了,佘自裕才从矿上回到家。
进了门,媳妇迎上来给他掸衣服,又叫小丫头给他倒水洗脸。忙活完了,就把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两口子开始吃饭。
匆匆吃完饭,把媳妇儿留在房里收拾,他自己到后院见自己的爹余千里。
余千里正在炕上撮着水烟袋,见儿子进来,就让他在炕上坐下,问他当天矿上的事。
佘自裕答道:“今天去南口矿上看了一天。那几个吕梁挖煤的吵着要涨工钱,被我训了一顿,让他们不干就滚蛋。现在还愁找不到干活的?”
老余点点头:“嗯,不错。家里的事情你办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后面的事都要你来主持。明天晚上跟我到县里,请县府里几个主事的人吃吃饭。吃完了你陪他们去凤仙楼玩玩,跟他们攀攀交情。以后家里的生意总归都要交到你手上的。”
佘自裕说道:“吃饭倒是没什么,不过要去逛窑子,我……”
“你什么?男人出来做事情,哪有那么多忌讳?在场面上混,什么水不得趟!你不去,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头子去跟他们逛窑子吧?我倒是还想去,可惜身子骨不行了,去了怕人家笑话!”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佘自裕跟着笑了一阵,又陪爹说会儿话,这才出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冷清的照着。吸着冰冷的空气,佘自裕看着黑蓝色的天空,恍惚觉得在看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无来由地一阵心慌。
又愣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媳妇早就倒好了洗脚水,铺好了被褥,侍侯他洗洗躺下,回头倒在了他的旁边。两个人说着话,一时情热,又温存了好一阵子。
佘自裕跟媳妇说道:“明天我要跟老爷子去请县里的人吃饭,完了还要请他们去凤仙楼玩玩。”媳妇身上一紧,嘴里满不情愿的说:“怎么还要逛窑子?你可别去碰那些女人,天天跟那么多男人睡觉,听说脏得很,下边都是臭的!”
佘自裕笑了:“看你说的,好像你去闻了似的。别听那些闲话。我自己是不想去的,可是爹逼得我没办法。要是实在没法子了得逢场作戏,我可是先跟你说过的,你可不能埋怨我。”
媳妇紧紧搂住他的身子,半天没有吭声。过了好一阵子,才冒出了一句:“这天杀的世道,把好好的人儿往坑里引!要当好人就不发家,得往死里受罪!”
佘自裕叹气说道:“活人难呀!”然后搂住媳妇,两个人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后晌,爷俩个穿上待客的衣服,带着两辆车奔城里而来。到了城里天也快擦黑了,就直接来到早已定好雅间的“武魁楼”。余千里带着佘自裕站在门口,等着贵客到来。
过了一会儿,客人逐渐来了。余千里笑脸相迎,一面寒暄、一面介绍自己的儿子跟他们认识。不一会儿人来齐了,父子两个一同来到楼上,一边吩咐酒楼开席。
凤台依山远海,因此席上山珍不少,海味则是上些干货应应景儿。很快菜上齐了,大家杯盏交错,几巡酒下来,场面热闹起来。
几人听说佘自裕是县中学的毕业生,不由肃然起敬,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一眼。佘自裕按照爹的吩咐依次上去敬酒,说着多多关照的话。一圈下来,脸上就红扑扑的带上了酒气。
饭近尾声,余千里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由佘自裕分别向各人敬上,算是见面礼。几人嘴里客气着:“这不年不节的,弄这套虚事干啥?”一面笑咪咪的接了收起来。
余千里说道:“一会儿席毕,由自裕请各位长辈到凤仙楼玩玩,我就不奉陪了。”
诸人好像吃了兴奋药,纷纷拿余千里打趣:“余兄是老当益壮啊,怎么可以不去呢?”“我家里有从东北带来的老山参,回头让自裕到我那里去拿,泡上黄酒喝,效果很不错呢。”
“老了老了,力不从心了!”余千里略显尴尬的推脱着,在一片笑语声中把众人送出酒楼,安排坐上自己带来的马车,一路向西水街方向行去。
进了楼子,蔡大姐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嘴里说道:“今天是哪阵风,把这么多大人物都吹到我这里来了?”
佘自裕一拉她:“别在外面诈诈唬唬的,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
蔡大姐一笑:“余少爷放心,余掌柜已经派人吩咐过了,您别担心,保证招呼好。”说完一摆手,早有姑娘们围上来,把各人领走。一会儿功夫,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佘自裕跟着蔡大姐进到屋里坐下,酒劲往上一涌,就觉得口干舌燥。蔡大姐见状知道他喝得不少,连忙叫人把茶水端上来,一边靠在他身边给他捏拿脖颈。
佘自裕有些拿捏不住,几口喝干了茶水,跟蔡大姐说道:“你帮我招呼着,所有账最后我一起会。”蔡大姐笑道:“跑不了你!这帮子色中恶鬼,玩的花样可多了,要不是你老余家财雄势大,这就够你喝一壶的。”
佘自裕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勉力搭讪着:“真的,都玩些什么这么泼费?”
蔡大姐一扶他的肩膀:“你想听呀?跟我回屋去,我慢慢给你说。”
佘自裕一激灵,说道:“我可不要姑娘陪,别算我这份儿。”
“哎吆,哪有不吃腥的猫?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要不然都跟老先生似的,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呀?别担心,你的那份不收钱,大姐我免费奉送!”
“不要不要!你给我找个屋子,我睡会儿就好了。人走完了你叫醒我,结完账我还要回家。”
“那可早着呢!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天早上再走吧!”蔡大姐一撅嘴:“莫不是你嫌我老吗?老余掌柜可是对我好得很呐。他……”
“好了。”不等蔡大姐罗罗嗦嗦把话说完,余自裕赶紧打住:“给我找个清净地方睡觉,谁也别陪。”
蔡大姐眼珠一转:“好吧。你到我屋里去躺着吧,我那屋里干净。清清静静的,也没人打扰。你在那里躺着,我帮你按摩按摩,保准一会儿你的酒劲儿就过去了。”
“还有这事?”余自裕捂着发疼的脑门,半信半疑的说道。
“我还骗你?莫非是不想做生意了?”蔡大姐说着,把余自裕拉起来就往后走。
到了屋里,蔡大姐让他在炕上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倒了一点黑色的膏状液体出来,冲了一杯水给他递过去:“先喝了这杯醒酒汤,就会舒服多了。”
余自裕正渴着,迷迷糊糊接过一口喝干,觉得一股清凉从胃口里激上来,果然舒服了许多,就势一仰身躺到炕上。
蔡大姐出去,一会儿端了一盆水进来,搭着一条白毛巾。到炕沿上放下,一看余自裕已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