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
「没错，他就是我的未婚夫！」于心在摔上车门时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了！咱们好聚好散，你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喂，于心──」
何绍辉见她猛力一踩油门，开车扬长而去，忿忿地朝她的车后面比了根手指。
「吼屁啊！连个便车也不让我搭？」他意犹未尽地骂道：「有了男人还出来玩……要就别玩嘛！这全都是你的错，怪我干嘛呀！」
第六章：女人的战争（4）
周美伦并不知道沙特（Jean_Paul_Sartre）说过什么「目的效用的循环」，对她而言，手段就是一切，现在她异常地乐观，不忘保持冷静，并且全心放在日后的计划上面，甚至连她的心境也变得比较沉稳，充满了强烈的企图心，并且打算逐步实行自己的目标。
耐心和毅力是她最大的优点。
刚才，她守株待兔，提前在「醉月」附近埋伏，就是为了要看到她所导演的那一幕上演。
果真，皇天不负苦心人，卓于心那贱人吓得拉着姘头何绍辉落荒而逃，这种报复的快感着实爽到她心里去。看那两个家伙神色匆忙地溜走了，还整得他们哇哇叫，真是教人痛快！
她志得意满地想：她的初步计划已经达成效果。经过刚刚那一幕，是男人都会怀疑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尤其是那种私生活不检点的花蝴蝶。
打定主意，美伦心满意足地走进「醉月」。
才一跨进「醉月」的门坎儿，她便看到坐在里面的方东旭；他正深思地皱着眉啜饮咖啡，看得出来面色凝重、眉头深锁，也有些苍白、有些落寞，但仍不掩其俊逸气质。
以前，美伦并不明白何以「忧郁的男人」会吸引人，想起她总是快乐自得的父亲，成天习于抖脚、睡懒觉、抽烟喝酒，不然就是穿着睡裤在家里到处晃荡，成天拿着报纸体育版每天蹲厕所一个小时，她无法想象方东旭会有同样的行为，但是英俊的男人就有这种邋遢的特权，也一定还能保持帅气的外表──他是那么地完美无缺，就算有些坏习惯，亦或是些小毛病，也会瑕不掩瑜。
他真是个教人心动的好男人。
别伤心啊……她无声地叹息，看他那副受到打击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教人心疼。别管那个不要脸的烂女人，选择我的怀抱吧……美伦暗自祈求着，希望她可以是那个幸运儿，得到他的青睐与爱情。
当然，所有的计划还是必须按照步骤来施行。
美伦满怀期待地走过去，展露她自认为最甜美可人的笑容：「抱歉，我来晚了，因为临时有个突发状况需要处理，所以我临时改了时间。」
「没关系。」他勉强回以一笑，显然也为之前的「突发事件」所困扰。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她明知故问，表面上仍是一派关切的口吻。
方东旭苦笑着扶了扶额头，疲惫不堪地回道：「还好，大概是累积了整整一个礼拜的疲劳，现在终于爆发了吧。」
「那你得保重自己了。」美伦同情地说。「看你这么累，星期天下午还有法文课，我真不该在这个时候约你来这里吃饭。」
「不，」方东旭忙道：「不是的，我只是工作与生活都在烦心，但能和你来这里聚聚，我真的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那就好。」美伦柔声道，拿起菜单。「L’apperitif，餐前酒，这样念对吧？」
「你念得很好。」见她疑惑地望向他，方东旭禁不住称赞地一笑，总算能稍微藉此淡忘其它烦心的事。
美伦自然也乐见他如此，更多方询问他法语发音的诀窍。
她并不笨，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让他一展欢颜──简单的谎言只要稍微戳破，漏洞自然而然就会愈来愈大，毋须再去激发引爆点──聪明如她，早已看出方东旭心底扩大的疑云。
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开胃菜，普罗旺斯干贝和海鲜慕丝都很棒，令人齿颊留香；胜利之后的美食，远比什么奖品都来得要好。
现在她的首要目的，就是在他心中加重自己的份量与提高评价──而现在，他在这儿，在她眼前微笑着，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没有情敌，也没有任何干扰，她信心满满地想，自己绝对可以达成所愿的。
第六章：女人的战争（5）
对于一个平凡女人来说，最难忍受的事情是什么？
或许最痛苦、最难忍受的，就是明明买了件漂亮的衣服，却发觉自己怎么也穿不下，只能让衣服吊在衣橱里面纯欣赏。
「也许我该去一趟『XX女主角』吧。」
在电梯缓缓上升、通过第十一楼时，美伦不禁喃喃自语着，因为今天早上她翻遍了衣柜，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适合自己的服装出门；对于自己，她依然觉得不够好、不够美，也不够让一个男人带得出去──内在不论，特别是外表仪容──她想成为更配得上方东旭的女人。
一早，她便生气勃勃地来到公司，精神振奋。
她是一个永远活在现实的女孩，可是恋爱也真奇妙，能把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从陌生人变成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成为自己生命中的最爱──纵然，她是用了心机，但这份心意却不假──走了一个烂男人、来了另一个，在命运的有意凑合之下，或许，她终于能得享女人最真、最美的幸福？
她愉快地做着每日例行的倒茶水、抹地板工作，不自禁地哼着歌，又端了杯咖啡给那个惹人厌的大老板，脸上却始终眉开眼笑的，心里仍盘算着明晚要穿哪件衣服，去赴方东旭的约。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嘛！」萧宇凯道。
「是啊。」她望向他，这家伙倒挺会察言观色的……不过，今天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毁了她的好心情。
萧宇凯啜了口咖啡，打量她道：「人要衣装，穿得这么漂亮，是晚上有约会吗？」
「不是的，萧先生，我的衣着一向如此。」她迅速回道，作势要转身出去。
「是吗？」他感觉到她在外表上有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改变。但，他也没再说些什么，径自背过旋转椅，看向身旁的计算机屏幕。
「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她回道，拿了拖盘走出它的办公室。
美伦踱出办公室之后，心里不禁纳闷着：这男人平常老爱损人，怎么忽然间一反常态，问她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啊？反正她不想破坏情绪，她没心情和人斗嘴，老板大人也没想对她威吓施压、冷言冷语、讥刺诮讽，这也算万幸了吧？
不一会儿，陈秘书又拎了堆档案给她打报价单，美伦叹口气，接过文件，便又埋首在工作堆里埋头苦干了。
忙碌又漫长的上午过去，时间一到，男同事们纷纷去附近吃饭，只剩她一个人，呆坐在计算机前面，正对着偌大的空办公室。
「又是个多么充实的一天啊！」望着一迭打完的资料，她深深喘了口气，舒活筋骨片刻。
连同负责人，加起来只有八个人的小公司，原以为只是家不赚钱的小企业，却又如此不可思议。
她自桌上随手拿了份估价单看，个、十、百、千到万，单单一笔交易，便有──她又重新数了一下那些○○多得不得了的零──两、三亿台币；细审之下，这么庞大的金额，对她这种小人物而言，简直跟玩「大富翁」游戏一般，统计起来的金额根本没有一点真实感。
只是阿拉伯数字罢了，她丢回那张纸。
身为业务助理，她负责打字，没有参与实际接单工作，也没办法通晓内情。
但她还是觉得好奇：这家公司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呢？「宇内」规模不大，但由她所经手的文件看来，这些买卖倒不单纯。
也罢，管他呢！她是新人，只负责打杂，专心做好份内的工作就好啦，干嘛没事穷操心啊？还是想点现实世界的真理好了。
拿出早上做的便当，美伦心不在焉地吃着，随手翻看报纸和杂志。
饭后，她趁公司的同事回来以前，用吸尘器吸了地毯，又整理了办公室一下，除了可为自己打响「好女人」的名声和获得众男士的称赞外，兼可藉此运动运动，消化刚才吃的热量卡路里。
打扫完毕，她喘口气，大剌剌地坐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突然间，她蓦然注意到对面那间办公室，那门扉正半掩着，不像平时总上了锁，彷佛深怕有闲杂人等进入或看到什么似的。
在好奇心的唆使之下，美伦禁不住走了过去。
偷看一下应该无妨，她想，顺便推了吸尘器进门清扫。
比起其它地方，这里的灰尘积了一堆，加以平时都门户紧闭，在她看来，真有股「尘封已久」的霉气和脏乱。
拉开长型办公桌后的百叶窗，她开始清理一旁置物架上的数据夹，以及桌面上散落、堆积如山的文件，将之分门别类──其间，当然也偷偷大略浏览了一下内容；可惜的是，她英文不好，看不懂那上面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英文专有名词，反正这些跟她的知识水平也搭不上线，她看了也没用。
再将桌面抹了一次，她还把他椅子边一堆像是破铜烂铁的东西全清出来，塞进垃圾袋里打包，再吸了吸地板，就收工跨出门外。要不是她心情好，才懒得动这间狗窝呢！
恰恰好，公司的同事们也陆续回来。当那个常常不苟言笑、不给人好脸色看的老板进了他的办公室时，美伦讶异地发现，在他看到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时，表情并未显示出一丝不快；相反地，他几近于「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不错，整理得挺清爽的。」萧宇凯评论道。
美伦应声：「我看里面有点凌乱，所以才顺手整理了一下。」
「嗯，我正愁没人帮忙打扫，谢谢你了。」他在关上门时说。「公司里面有个专属的清洁工也不坏，至少我省了再请个外劳打扫的钱。」
真是难能可贵的称许啊！美伦对着那扇阖上的门做了个鬼脸，便又回去位子上工作了。
「你还真有心，」陈秘书凑向她，耳语道：「周小姐，老板好像也渐渐对你改观了。」
「希望如此。」她苦笑着回答。
美伦才回过头开始工作，从她老板的办公室里，倏地传出一声咒骂。
「妈的，公司新产品的样本不见了！」萧宇凯气极败坏地冲出来，忿忿地质问众人道：「谁动过我的样品了？」
在座诸人皆面面相觑，但没有人回答或承认。
一时之间，美伦发觉同事们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这数秒间的难堪沉默之中，她晓得自己就是头号嫌疑犯──糟糕的是，前不久她才打扫过那间办公室，中午又只有她留守公司，虽无动机，却似乎只有她有这嫌疑。
「那些样品你拿去哪里啦？」萧宇凯瞪着她道：「今天早上我还看到的！就在你私自进我办公室以后，那些样品就全都不见了！」
她嗫嚅：「我不知道有什么样品……」
「萧先生，你记得东西确实摆在你办公室里面吗？」陈秘书打圆场道：「或许，这只是个小误会──」
「这种『小误会』可牵涉到公司的好多笔生意！」萧宇凯嘟嚷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明天那些死老外就要来这里，你叫我拿什么给客户瞧啊？出这种纰漏，公司的信誉不说，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萧宇凯的讽刺激怒了美伦，但她努力隐忍了下来。「我会负责到底的，萧先生。」
「你负个屁责啊？」萧宇凯气冲冲顶她一句。
「老板，她不会做这种事吧？」
「她又没看过货样，也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怎么可能去拿走样品？」
「是啊，会不会是老板自己把东西忘在哪儿了？」
萧宇凯听得一班男性员工都纷纷替她说话，火气又上来了：「我的记忆力当然不会像她这么差！你们这些人又知道什么了？」
「当务之急，是先想想那些样品可能会遗失在哪里，」陈秘书柔声问她：「周小姐，你认为东西大概会掉在哪里？」
「我──」美伦想了想，终于找到个答案。「我可能真把样品给丢掉了。」
「什么？」萧宇凯叫道：「你竟敢丢了公司的样品？」
「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她说，忙不迭冲到办公室外面，将整理好的两大袋垃圾翻出来。
她急迫地在那堆脏兮兮的垃圾中翻找着、摸索着任何像是「样品」的东西，大堆的纸屑和灰尘弄得她灰头土脸，但她也顾不得会弄脏衣服，深怕找不着东西，这个姓萧的没良心臭老板，就会把她马上Fire掉。天哪，她可不能失业！
索性，她就把两袋垃圾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努力在那一团混乱中，理出一点头絮。忽地，她找到那堆像是废五金的破铜烂铁，除了那一坨坨扭曲变形、发黑又肮脏的金属物质，在这堆垃圾中也没发现别的，就只能赌赌运气。
「是这些……吗？」她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
「原来就是你干的！」萧宇凯气冲冲地拿走那些「破铜烂铁」，「碰」的一声，又转身摔上门回到他的办公室里面，连个「谢」字都没讲。
「老板就这德行，你千万别介意。」陈秘书说着安慰她。
美伦忿忿不平地瞪着那扇门在她面前摔上。真是好心没好报！为了那堆破铜烂铁，害得她几乎神经衰弱，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脏臭……真是见鬼了，她何苦来哉啊？
第六章：女人的战争（6）
最让一个上班族痛苦的是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明明是朝九晚五的例行上下班时间，却硬是被逼着加班！
时间一到，「宇内」的公司同仁们便一一离开了。
由于之前把垃圾弄得一团，美伦只得留下来收拾善后；为了这件突发意外，她呕死了，好心情也跌到谷底。
真是可恶！她在洗手间里不住喃喃低咒：要嘛，就该先告诉人家，哪个是样品，哪个是垃圾，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都是垃圾，不然谁会晓得啊？既没知会人，又没先贴个告示，怎么可以尽是怪她弄错了？样品不也都找回来了么？
她嘟嘟哝哝地踱出洗手间，但却在不意中遇到正准备离去的坏心眼老板。
「原本你还没走啊？」萧宇凯抬了抬眼镜，直瞪着她瞧。
「我马上就要走了。」美伦淡淡地回道。「再见，萧先生。」
「等等──」他突如其来叫住她：「周小姐，我记得你说你晚上没有节目，不如──这样吧，我请你去吃顿饭如何？」
萧宇凯的邀请着实让美伦吓了一跳。也许，他是为了下午的事向她赔罪也说不定？
「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也算是慰劳你翻了一下午垃圾吧。」他讥评道。
「这个提议很无聊，也没必要。」美伦没好气地说。「我的衣服都弄脏了，而且我没心情陪老板下班后一起吃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宇凯哈哈一笑，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带你去的地方没那么高级，衣服是不成问题的；换言之，倘若我要到高级餐厅纯用餐，也会带个赏心悦目、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去。」
「抱歉，我没心情去。」她摇摇手，作势欲走。「再见。」
萧宇凯瞪眼道：「谁管你心情好不好……这是业务命令，你跟来就是。」
美伦也瞪眼回去，心想：反正回家也是无聊，有人请吃顿便饭也不坏；再者，这家伙本来就欠她的，平时老在他手底下受气，多捞一点餐费也好。
他们沉默地一前一后坐电梯下了楼，谁也没再说话，气氛很僵。待他到达一楼的停车位那儿，也没礼貌地帮她打开车门，就一句冷淡的「上车」，萧宇凯就很大男人地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美伦依言坐进车内，不发一言。
这款富豪车是旧型的，俗丽的大红色、古董的笨重外型，她都不甚喜欢，就像开车的这个男人一般──她忽然望见他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粗而厚实的手指，加上剪得方方短短的指甲，还有一只俗气的金戒子，镶了一片翠玉，套在他的小指头上──就俨然是个暴发户样。
他看也没看，随便塞了片录音带进卡夹，一首于台烟的老歌「煎熬」便自音响中流泄出来；对美伦此刻的心境而言，也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