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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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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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而后,妳就是我的人了。」
严浚俯身执起她的手,只觉纤弱不盈一握,肌肤胜雪,白腻柔软。
在红烛之下,她红晕生颊,更增三分艳丽。
他心中又是一荡,禁不住抚摸著她柔滑黑亮的秀髮,鼻中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幽香,芳馥繚绕、神魂飘飘之际,崔华菖的美貌面容和裴寒竹索然无味的表情,都在他心中散逸而去,眼前只有这般容光艳景,教他怦然心动,难再自持。
「官人,你这样瞧著我,真教人怪不好意思的。」她悄声道,眼波流转,粉颊晕红,七分羞涩之外,还有著三分喜悦。
「妳真美……英华不夺其灿,霙雪难拟其洁,比之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子,妳都还要美艳几分、清纯几分。」他讚嘆不已地说。
英霙听他称讚自己貌美,心下更是欢喜,想著自己将终生託付此人,开心而真诚地说:「我只是个歌妓,从小无父无母,又是个孤女,被鴇母养成伎人,十多年就在这乐坊长大,除了歌唱和跳舞,什麼都不懂,也没想到能嫁给哪个正经人……之前许多京官都想出钱梳拢,幸好有郎君先替我赎了身,也不用再拋头露面去卖唱了。」
听了她衷心的话,严浚痴痴地望著她美丽的脸庞,见她珠泪滚滚而下,他感动地顺势搂住她。
她腰肢纤纤,他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想著她的身世,他把她更揽进怀中,便低头往她颤动的樱唇吻去,英霙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舒解的轻嚶。
情人双宿,语笑共欢讌;逍遥临风月,窈窕曳华池。
卧玉素肌冷,帐下犹春煖,天底下的男人,就怕进了温柔乡,这当儿,锦衾与罗幃,缠绵会有时。
出妻11
    金风澹荡,严府中四处插满了茱萸草,藉以辟邪气御寒冬。
九九重阳节,裴寒竹忙著支使下人洒扫庭园、摆设祭祀,虽说丈夫殊少归来,她持家多年,倒也不忘恪尽妻职。
祭祖参拜前,她照往常备齐蔬果鱼肉、时鲜贡品,忽地,一名丫环冲进祠堂,急切地嚷道:「夫人!姑爷他……他回来啦!」
裴寒竹回过头,只见她朝思暮想的丈夫立於眼前,她喜上眉梢,正待迎上前去,严浚却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逕行绕过她捻香上祭。
起初,她没意会到,但看到夫君身后那名身穿粉红缎子衣裳、珠环翠绕的美丽女子时,她的脑中轰然一响,立时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英霙,这是我严家宗祠,供奉一门列祖列宗,妳也过来上香。」
「是。」那女子接过长香,但见她罗袖难掩丽质,腕弱不胜珠环,十足美人胚子。
上完香,严浚当著眾家婢僕役的面,朗声宣佈道:「玄英是我的新妇,也是你们的新主子,恁谁都不许怠慢她,懂吗?」他说这话时,眼睛直盯著裴寒竹,颇有警告的意味。
家裡一双双眼珠子全遶到她这边,眾目睽睽之下,那些疑惑、讽刺和同情的目光,彷彿针毡裹身。
裴寒竹身为正妻,她虽问心无愧,但被丈夫羞辱之际,却也没敢顶嘴,只闷声不吭,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见严浚携著英霙离去,裴寒竹的心也碎成千万片。
明知道,夫妻相见不相亲,不如彼此不相见;然则相见情已深,未语片言怎知心?
她黯然想著: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何爲守空闺?孤眠愁躑躅。
丈夫娶亲,理所当然,既然事已至此,她还能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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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天,一早,裴寒竹烦闷难安,独自走到后花园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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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重爱深意难忘,忧悒所思遝何处?
她心头一阵混乱,一时间似乎见到了丈夫嘴角边深刻的严厉线条,那样憎恶的冷漠目光,一时间又彷彿看到他以前大骂她:「妳好自为之!」时那副鄙夷不屑的神情。
何处结同心?严霜冻杀我……
她无声地轻嘆,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丈夫好新多异心,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爱三妻四妾?
妻子有如持家箕帚,一家之主要想多个小妾,世所多有;为*者当宜室宜家,谁又敢多讲几句閒话了?
况且,丈夫新娶的小妾年轻貌美、能歌善舞,自己外貌如此平凡,虽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但总不得丈夫欢心,又怎能争得过人家?
想著想著,她长叹一声,就著一支长萧,幽幽吹奏。
「妳吹得真好。」英霙正巧经过附近,听到萧声,当下鼓起勇气,走到她身旁。
裴寒竹听得她的讚美,惊噫一声,两名女子就这麼打了照面;她见到英霙,耳中嗡的一声响,多年来的忿怨顿时涌上心头。
她涩声道:「妳别接近了,相公要责怪我的!」
英霙秀眉微蹙,问道:「为什麼要我别接近妳?」
裴寒竹脸色一沉:「我不想招惹麻烦,妳就别明知故问,赏我个清净吧。」便起身欲走。
「誒,姊姊,难道我就这麼惹妳厌麼?」
裴寒竹站定当场,不住瞪视著英霙,终於发觉,眼前女子比之想像中略有不同;第一眼看到她,只道她美艷无伦,颇有勾魂摄魄之态,但再经细审,其实只是个清秀俏媚的少女,尚且带有些许稚气。
一想到自己的对手还是个小女孩,她心裡的苦楚更深了。
「寻芳者逐深逕之英,识韵者探穷山之竹;竹比英陋,所以削管作萧,方能显出竹材价值。」她说,语带自嘲,「然而,採竹节为萧者少,慕春英散华者眾啊。」
英霙听的一楞楞的,还来不及再问些什麼,裴寒竹就无声无息地走了。
那晚,英霙与严浚同寝时,问道:「官人,你说裴姊姊为何要一直避开我?」
「那是因为她天生就心胸狭隘,根本容不得妳在我身边。」
「我倒看不出来。」
严浚轻抚她的髮丝,既爱且怜地柔声道:「她就像园子裡那些瘦竹竿子,外边儿硬撑,心裡却是空的;我以前常被她惹火,她老是提一些陈年往事讥刺人……要是她特意找碴,妳就别理会她。」
英霙问:「到底是什麼陈年往事,值得夫君如此生气啊?」
「那是……」严浚犹豫半晌,终於道:「在妳和她之前,我曾娶妻,后来因故离异,那裴氏明知我的忌讳,还三番两次挑唆,委实教人不快。」
英霙道:「竟然能惹恼夫君,那女子肯定不同凡俗。」
严浚冷哼一声:「裴寒竹麼?她倒挺有激怒我的本事。」
英霙微笑道:「不,我指的是官人的出妻;那女子定然很特别,纔能教你难忘至斯……夫君念旧爱,姊姊倒成了你的受气包。我还真担心,以后夫君也会嫌弃我呢!」
「捨旧爱,逐新欢,何餘怀之独结?有美一人,夫復何求?」
英霙嗔道:「美貌易逝,等我老了,你就会不要我啦!」
「就算妳老了,也会是个老美人。」严浚怜惜地搂著她,驀然觉得心情轻鬆了许多,不禁哂笑道:「妳比起她们出色多了,何必担忧夫君变心?」
英霙满足地一笑,那笑容既嫵媚动人,甚且带著一抹身为女人的狡獪。
出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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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在二人旖旎情状之际,严府另一侧却有著深闺怨妇。
裴寒竹的书法造诣颇佳,心情烦闷之餘,她提笔临摹曹植的怨妇诗:『君行踰十年,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写著写著,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幽幽望著窗帷外的一轮明月,想起丞相张九龄的一首诗『赋得自君之出矣』:「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几年来,裴寒竹的心裡半是思君半恨君,有夫如此,可言不可见,言是復言非。
回忆新婚时,两情宛转,夫妇有宜;但,人心回互自无穷,眼前好恶哪能定?
每当看见英霙,她心底就隐隐浮现一些丑恶的念头。
她想要用指甲抓花那女人的俏脸蛋,用刀挖出那对勾魂摄魄的媚眼,或是像汉初的吕后对付情敌戚夫人一样,把那贱人割去口鼻四肢,作成「人彘」,豢养在茅坑裡。
这念头在过去曾无数次浮现在她脑海,使她觉得自己变得邪恶不堪,她总是好不容易纔压下这些恶念,心裡只自怨自怜地想著:「我怎麼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这样子的我,这样子想像一些邪念的我,又是何等心地丑恶p,何等面目可憎?」
想著想著,眼泪也簌簌不绝流了下来。
她哀伤地吟道:「早春百花秋始衰,弃我不待白头时;恩情已去难再返,菖蒲方谢逢落英。思君令人无限老,空闺寥落恨常遗;亮君自负执高节,贱妾何依亦何为?」
「娘,妳在哭啊?」
裴寒竹擦乾泪痕,抱起一旁稚龄的独子严武。
「娘没有哭,季鹰。」她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滑下来。「娘只是……」
严武见她又哭起来,明知母亲说的是假话,仍忧心忡忡地问道:「只是怎样?」
「没什麼。」她按捺著自己,忙道:「来背书吧,季鹰,你爹爹希望你多读书。」
「读书要做什麼?」
「爹爹和娘都要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苦习圣人之道。」
「何谓『圣人』?」
「圣人就是那些伟大的人,像是孔孟。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段话,就是说明你虽不是『生而知之者』,只要你多唸书,就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以弘扬圣人之道。」
严武状甚不耐地说:「圣人之道明白就好了,干什麼得背他个十遍八遍的?娘,妳就爱叫我背书,那书背得多了,可真教人厌烦那些所谓的『圣人之道』呢!」
裴寒竹道:「圣人之道,不只是要你能背诵就好,你要能唸得朗朗上口,时时记取在心,这纔算是学得了他们的道理。」
「我就是无法理解某些『圣人之道』,」严武说,「我昨日读诗经,国风候人篇序曰:『曹共公远君子而近小人。』其诗曰:『婉兮孌兮,季女斯铮!徽狻和駥D美貌的季女(妓女)』,不就是小人麼?二娘是歌妓出身,不也是所谓的『小人』?爹爹常自詡为君子,又为何要独爱那小人?」
「这……」裴寒竹勉为其难地说:「『君子』、『小人』和『季女(妓女)』这之间的关係,是诗经的一种比拟,没得当真的。」
「是吗?」
严武虽年幼,却也隐隐觉察到母亲的难处,虽老大不愿,仍乖乖回房,读四书五经去了。
在这之后,裴寒竹与丈夫渐行渐远,但有了贴心的儿子,倒还能得著些许安慰。
出妻13
    此时,在兴庆宫裡,武惠妃正秘密召见礼部尚书李林甫,谈的是大位底定之事。
武惠妃是武周之后──武攸止(武则天的姪子)之女──天生聪慧秀媚,杏脸桃腮,美艳无方。
她武家自武曌(武则天)和韩、魏国二夫人以来,美女多不胜数,入宫仅仅十餘岁,却深得李隆基宠爱,与之朝欢暮乐、形影不离。
俟后,武惠妃先后生了二子一女,不料竟尔依序夭折,连封了「悼王」、「怀哀王」及「上僊公主」。
至第四次怀孕,生得一子李清(后更名为瑁),受封寿王,取其长寿福气之意;后又生一男二女,为李琦、咸宜公主与太华公主。
这天,武惠妃刚见过了杨洄,心情颇差;这杨洄是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夫婿,为駙马都卫(荣誉禁卫官名),揣测希旨,期望武惠妃规利於己,补风捉影,阴伺日求太子(李瑛)与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之短,譖言於武惠妃,譁眾为丑语妄言。
这会儿,武惠妃又听了段杨洄说太子的坏话,还有太子对她种种不满之词,纵使杨洄常常往她这寝宫跑,勤奋问候、嘘寒问暖,说到底,为著使皇上易储,助寿王龙登御极,她也素来就视太子为讎寇,意欲害之,以图储君之位。
「你说,这些天以来,太子又传了我什麼丑话了?」她忿忿不平地问。
「太子与二王图谋对岳母不利,小婿日有所闻。」杨洄道:「为著这事,特地找了李相国,为岳母参酌。」
「如此甚好,」武惠妃道,「你说说看,就到底是何事这麼重要,值得你找来李相啊?」
李林甫此时倒先开口了:「惠妃娘娘,我得著一个消息,是关於太子和赵丽妃之事。」
武惠妃紧张地问道:「是何事?快快道来!」
李林甫道:「是。」
话说太子李瑛之母以倡(娼妇)进宫,为赵丽妃,这赵氏本为伎人(妓女),颇有才貌,善於歌舞,为李隆基早年在潞州(今山西长治)得幸。及於景云年间(唐睿宗时)监国,李隆基升储即位之后,开元初年赵丽妃父赵元礼、兄赵常奴皆因赵丽妃受宠而陞至大官,获拔擢为京畿要职。
当时,鄂王李瑶之母皇甫德仪、光王李琚之母刘才人,亦为李隆基担任临淄王时,以美色见选,以容止见顾,生下的孩子外貌朗秀,两个女人更加受到皇帝的宠爱。
李隆基性好美女,六宫粉黛无算,禁苑中亦蓄有大量后妃:除正宫皇后外,尚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等四夫人,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条媛、充仪、充容、充媛等九嬪,又有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再下还有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作为皇帝,偶一为之再养几个「面首」(美貌之男人,即孌童),另封几个妃子,再再就是其他「代御妻」(临幸他人或臣民之妻),或随时临幸者,亦不知凡几。
后来武惠妃承恩,宠幸倾於后宫,生寿王李瑁,地位与诸子绝等,钟爱非诸子所能比,赵丽妃君恩乃渐弛,鄂王、光王之母亦渐被君王疏薄。
「……昨日,太子见了鄂王和光王,说他三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起因於娘娘得著皇宠,而赵丽妃、皇甫德仪与刘才人之失势,是您暗中挤兑她们所致──」李林甫道:「这三人耿耿於怀,密谋对付娘娘,又称您与武周有所渊源,要援引讖书陷您於不义之地啊!」
「有这回事?」
杨洄道:「岳母,这可怎麼办?」
武惠妃怒不可遏,双手紧捏著衣裙,眼底闪著怨恨:「好啊,他们要同我斗,就看谁的手段狠!」
李林甫道:「娘娘,您是晓得我支持寿王的,要将寿王推上储君之位,就得将太子给挤下来。上回牛贵儿那事,教那张九龄从中作梗,落得徒劳无功,是您所託非人;这回您就听听我的意见,先下手为强,领几个内侍去皇上那儿,教他们供出太子与二王的密谈内容,包準陛下马上就废了他仨个儿!」
「这可如何使得?」杨洄吓出一身冷汗,道:「高爷那一关呢?」
「高力士?」李林甫道:「我已经都打点好了,那些侍宦就是他安在太子身边的人马;当然,除了我的眼线,也还有皇上佈署的几名太监晓得了……我有把握,您要跟陛下叫起撞天屈,他是绝对不敢怎麼样的。」
「原来如此。」
「通晓太子计谋的侍宦名单,我们都掌握在手,就等捏著这步棋,到这适当的时候打出来啊!」
「但是,我还是担忧高公公那方面──」
除了杨洄在担心高力士的动向,武惠妃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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