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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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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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平素好俭朴,没有舖张行事,只邀集几位好友用膳,席间各人送寿礼,由於他们都是安贫清官,仅及薄礼,然而张九龄却也十分感动,衷心连声称谢。
这群好友之中,萧诚家境最富裕;他知道张九龄雅好书画诗词,便送了一盒紫毫。
他说:「这紫毫笔,產自江南宣城(今安徽宣城);乃以竹笋山泉喂养老兔,纔生紫毫採集为笔,千万毛中就拣那麼一毫。这毫毛虽轻,但管勒工名充岁贡,皇上纔赐给东西府御史,颁左右臺起居和刑部(司法部)、大理寺(全国最高审判机关),每人只那麼一支。」
「是啊,皇上御赐的紫毫,的确是件名器,我们御史都用来写褶子的。」卢怡道。
张九龄取笔蘸墨,试写了几个字,讚誉道:「真是好笔啊!每年宣城(今安徽宣城)进贡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如此看来,确实名实相符。」
驀地,严浚脱口道:「紫毫笔尖如锥利,搦管挥毫姦邪诛。名器应当正衙奏,君有諍言直笔书。子寿兄,朝堂之上奸臣墨吏横溢,有此紫毫笔,你更该行所当行纔是。」
眾人面面相覷,均知严浚所说的「墨吏奸臣」是谁,而张九龄也不禁默然。
萧诚为缓和气氛,说道:「今儿个咱哥儿们特地为子寿过生辰,不议朝政,不论时事,只谈谈风花雪月,不也挺好?」此话一出,好友们皆表同意。
但严浚就是对萧诚不满:「国事、家事、天下事,焉有自外之理?达人以四海爲务,朝官以百姓爲心;宰相为国家股肱,我劝子寿为国锄奸铲恶,有何不对?就你这种媚俗佞上的损友,我窃为子寿感到痛心疾首!」
「你!」萧诚怒目相向道:「好你个严挺之!我百般容忍,你还--」
「算是给我面子,别吵了!」见二人僵持不下,张九龄又得苦口婆心劝解。
那晚,等眾人离去后,张九龄对严浚说道:「挺之,李哥奴任职礼部多年,深承圣恩,我欲引你辅政,同列相位,足下宜造门拜访,往郑Ю盍指Γ轿喜摺!
严浚非但没同意去探访李林甫一事,反而拒人於千里之外:「徒具官衔,就算当宰相,又有何义?」
张九龄道:「我知你素来负才使气,鄙陋李林甫的作爲行止,凡三年,非公事不私造其门。然而,挺之你才略器识不下诸公,却因耻近权贵,为人所恶,不登臺辅,养疾宫僚,不也是一事无成?」
严浚豪迈地大笑道:「子寿啊,你把我严挺之看得忒也低了!虽富贵在天,穷达有命,我拒相位不见李林甫,坐是不得相,亦申明个人心志罢了。管仲諭以编栈,曲直不相函,足证大丈夫立身处世,刚毅不屈,为所当为;这无能宰相一职,我不当也罢!」
「挺之,你!」
严浚旋即又道:「子寿兄,我的事你毋须操心,倒是那个萧诚,虚偽狡诈,巧言令色,你得离他远点儿,最好与那种官僚绝交为妙。」
张九龄眼下虽没再说什麼,但心裡却颇觉不悦。
过了几天,张九龄邀约神童李泌博羿。
李泌七岁知爲文,能言佛、道、孔子之学,博涉经史,精究易象,善属文章,尤工於诗,以王佐自负。中人相答难禁中,他尤所爱,知心之餘,常引至卧内深谈。
这天下午,这二人一老一少在张府内斗围棋,李泌年龄虽小,不但在棋艺上优於张九龄,棋赛经验也很丰富,这一比斗,只见盘面上张九龄用的白子愈来愈少,李泌的黑子有如狂风扫落叶,所向披靡,杀得白子仅存无几,没多久,张九龄便弃势投降了。
「长源,你这盘棋下得好哇!」张九龄对李泌的棋艺讚不绝口,「我一介大人,就从未赢过你,真不愧是棋圣!」
李泌微笑道:「下棋之道,就『方圆动静』四字要诀;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张叔叔,你今天动静失所,方圆乱序,是有心事吧?」
「没错。」张九龄回想起与严浚的一席话,挺之恶萧诚佞,劝他谢绝萧诚。
可是……
「人生之方圆动静,凭证在己;方如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
他不觉语道:「严浚个性刚烈、做人太过苦劲苛刻,然而萧诚待人接物,得当圆融,性情软美可喜。」他左思右想,为难好半晌,纔终於有了定论。「好!来人,即刻请萧官人到府上一叙!」
张九龄方命左右下人召萧诚来访,李泌在旁边,一双明净的眼睛直盯著他,遽然道:「张叔叔,您出身布衣,以儒教为本,以直道事君,而能陞官至宰相。所谓『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这严浚光是『直』一项,便已闻名朝野,虽少『谅』,倒还算是『多闻』;至於说那萧诚,『友便辟、友便佞、友善柔』,这三损皆符合,您却反倒喜软美者麼?」
张九龄闻言一惊,不禁有些惭愧,旋即改容谢之,因而称呼李泌为「小友」。
出妻9
    這一天,正是端午節,慈恩寺裡環香繚繞,香火鼎盛,參拜人潮不絕。
嚴浚起了個大早,卯時他作完早課,便又到佛堂打坐參禪。
這其間,一個小沙彌遞來一封家書,那信俊藥字牌鸦ā⒅袢~、松柏及艾草,字跡娟秀,只簡短寫了幾行詩句:「菖花一時豔,寒竹千年色;願君松柏心,採照無窮極。」
底下的署名,雖只簽了個「竹」字,但他就曉得是裴寒竹託人送達的。
又是她……嚴浚煩躁地想,提筆在那信末回了一首詩,旋即又叫那小僧侶原封退回。
那詩是這麼寫的:「冉冉孤生竹,自比松柏節。無豔更無華,何必強採擷?」
「只那幾枝菖蒲花留下來,信送回去,順便叫她別再煩擾我了!」嚴浚不悅道。
見那送信的小和尚走回去,嚴浚深深嘆了口氣。
他自佛堂中打坐的蒲團上起身,手裡拿著那幾株菖蒲花,延著後廊走,打算找個花瓶插枝。
不幾時,他看到幾名仕女妝扮的貴婦走了過來,許是佳節進香的女施主,他也洠ё⒁獯蛄浚銖呐岳@行。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凝神在其中一名清麗秀雅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回頭一望,這一剎那,兩個人都怔在當場。
「華菖……是妳?」
「我……」
一時之間,二人張口結舌,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見同行的幾位婦人都瞠目而視,便輕聲囑咐身邊的丫環幾句話,遣開了她們,然後纔輕移蓮步,走向嚴浚。
「好久不見了。」她說,正當微風吹拂,衣裙羅裾飄颻,趨步生姿流芳馨,就像他手中盛開的菖蒲花,面容依然嬌艷如昔,端麗無方。
「華菖,妳……近年來過得可好?」他忍不住問。
崔華菖點點頭,微笑道:「與你離異後,確實有人傳了些風風雨雨;去年我已遠嫁蔚州(今河北蔚縣),婆家姓王,昨兒纔回娘家省親,今晨想來寺裡參拜祈福,洠氲綍鲆娔恪!
「是啊,真洠氲健!箛揽澣蝗羰У溃嘎犝f妳已經再婚,我還以為只是傳言──」
崔華菖微微頷首,耳邊明月璫「玎玎」晃動著,她沈聲苦笑:「今日菖蒲花,明朝紅顏老。我是你嚴挺之的出妻,就算稍具姿色才情,終究是個下堂妻;與其看他人臉色度日,空耗年華,倒不如另覓良緣,遠離這是非之地。」
嚴浚椋涎郏L嘆一聲,直是悔不當初:「說來,是我不對,我作了無可挽回的輕率決定,讓妳在家門親屬面前蒙羞……」
「不。薰風拂華草,光影逐飆移;我已隨風委地,斷是不能再奢求好光景了。」
嚴浚睜開眼,怔怔瞧著她,但見她朱顏皓齒映晨離,煞是美麗,心中又不禁一動。
氣伲饲f出眾、才學博雅敏達、應對巧思慧黠,她依然是那個教他心動的娟秀佳人,也是教他心痛的出妻。
然而,一思及她已再為人婦,心裡愁悵之餘,不免黯然道:「我這輩子,上無愧於天,下不祚於人,但對於妳,卻有無限歉疚……」
她搖搖頭,道:「您毋須為妾身感到半分歉仄。就算空憶常恨,明鏡生塵,也無復當日畫眉人。古人說『當如織女嫁牛郎,莫學姮娥叛夫婿』;我已另許他人,你我早就互不相欠了,何苦談什麼愧疚呢?只回首前塵往事,思君無限,欲罷欲忘還復憶啊……」
她說完話,便告辭遠去。嚴浚望著她消失的身影,那倩然巧笑,依舊留在他心底。
出妻10
    这一年的夏季,对严浚而言,几近空虚落寞。
漫漫仲夏过去,凉秋到来;那菖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三、五年转眼即逝,他也待在慈恩寺有段日子了。
慈恩寺裡的大雁塔巍峨耸立,为唐高宗李治为追思其母所建之塔,塔有七层,象徵七级浮图,玄奘自西域取经回来,曾於此翻译佛经,永徽三年(西元652年),储藏六百餘部取自天竺的佛经,严浚在此修行,研读佛典,常与一些高僧探讨佛理。
年年京师殿试状元,都会登上这大雁塔顶、鸟瞰长安城,时来兴起,他也常攀登其上,自那高达六十四尺的顶上俯视都城广厦。
这一天,他读完经,在塔底的石门旁观看书法名家褚遂良的「经教序」碑,心裡顿生无限感慨。
春去春又回,乐时每少苦日多,幸及良辰耀春华,羲和驰景逝不停,春露未晞严霜零。
初春时节,雪刚融化,张九龄来访慈恩寺的故人,与惠义品茗论佛,同严浚吟诗唱和,相聚欢乐无终极,流目岂知疲?
只这空盪盪的寺院裡,堂下非沙门(和尚),坐上尽英奇。
「挺之,你和惠义大师避居慈恩寺,当真不怀尘心、不念凡俗?」张九龄问。
严浚置之一笑:「子寿兄,我就怕凡尘俗务烦心,纔待在此地出世修业的。」
「原来如此。」张九龄道:「你三年五载长伴僧侣浮屠,游刃佛典,多所通达,就只怕在家要处俗沾尘麼?你既非沙门方外之徒(和尚),又未剃髮受戒,何不入世弘教修行?」
「我就是想在朝堂公务外,能遯世以求志,变俗以成道,远离房室不著六欲,又有何不可?」
「这一来,可冷落我那弟媳裴夫人了。」张九龄说道,明讲他藉词捐弃髮妻。
严浚怒目瞪著张九龄,这话触及他的真正心思,他便沉默著不答腔。
惠义在一边听得清楚,虽一直在闭目养神、凝气入定,但他心裡明白前因后果,这时候缓缓睁开眼来,便道:「挺之,确如子寿所言,修佛须先处俗,你这些年仍俗心未了,意神凝滞,存我未忘;打明日起,就好好回家修习吧。」
「大师,我……」
「挺之,你长年不归家门,早已惹人物议;倘若为修身唸佛而捐弃髮妻,别人倒会说是惠义禪师袖手旁观,亦或是指称大师强行留置,让你夫妻反目云云……这於大师的声名岂非有损?」张九龄道:「你就是不服气,定要辩个明白,又如何辩得过世人嘵嘵之口?」
「我……」
张九龄见好友似是面有难色,便道:「挺之,前些时候,我和黄门卢怡卢侍御,在西城郊野观林,时来兴起,愚兄作一『咏竹』诗,现下正好可以予你解惑:清切紫庭垂,葳蕤防露枝;色无玄月变,声有惠风吹。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凤皇佳可食,一去一来仪。」
严浚忿然道:「子寿,我没心情跟你吟诗作对!」
张九龄不以为然道:「穿筑非求丽,幽閒欲寄情;偶怀因壤石,真意在蓬瀛。苔益山文古,池添竹气清;从兹果萧散,无事亦无营。」
「子寿说得是,我与她在一起,是『无事亦无营』;她那朴素冷淡的脸,还有故作姿态的关切,让人看了就烦!」
张九龄责难他道:「挺之,君子不嫌糟糠妻,你这说法,於德有亏。」
严浚心中想想,觉得这话也未尝无理,几为之语塞。
见好友张九龄亟欲催促他返家,他虽百般不愿意,回首看了看惠义,见惠义全表同意地微微頷首,似是赞成此议,心情倍感老大不快。
但严浚向来尊崇僧惠义,心中绝不敢对他存丝毫不敬的念头,甚且也不敢违拗师命,只得恭谨答允。
然而,他其实并无意回家。
为顾全面子,对於和裴寒竹夫妇不睦一事,他隻字不提,也没告诉张九龄,只烦躁地收拾几件随身行李,孤身骑著匹黄驃马,在长安崇仁坊附近閒荡。
崇仁坊多是一些乐坊酒肆,多的是想找乐子的俚俗白丁,他逛街一天,想著面对裴氏,心情更加烦恼,便在一家茶楼外落脚,稍事歇息。
他纔繫妥砩淮樯淳畋闳绨自瓢闫拢湓谒穆戆吧稀
鼻中闻到一抹幽香,严浚愣愣拾起那色轻纱,心裡正纳闷著此物怎会从天而降时,一名女子的叫唤使他不禁抬头向上望。
只见一个笑靨如花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了件淡黄丝衫,坐在茶楼隔壁的窗臺上,倾身向下瞧著他。
「誒,这位官人,我的手绢儿能烦请您拿上来麼?」
严浚见这少女面容娇美,云鬢如雾,心中一荡,瞧著她出神好半晌,方记起那朵轻纱,登时吟道:「秀色谁家女,云开遥指点;疑从天上来,倩问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她天真烂漫地回道,声音颇为娇嫩。
他感兴趣道:「那妳是谁家的女娃娃?」
「这家。」她指指茶楼隔邻那家乐坊的招牌,又道:「还我手绢儿时,您可以顺道上来听听小曲,教坊裡我唱得最好呢!」
严浚见那女孩颇为可爱有趣,一时心血来潮,拿定主意,便直接走进乐坊了。
坊裡杯酒笙歌,佳丽风流最有名。
文人雅士中,不乏好之者,但严浚却是首度上门;乐坊各色各样的歌妓所在多有,暉暉朱颜酡,纷纷丽人梭,只闻箏笛更弹吹,高唱相和。
他纔一转身,便见那少女在场中卖唱,唱的是「鸳鸯水上萍初合,鸣鹤园中花併新」,但闻娇歌逐软声,徽音冠青云,荡气迴肠,一曲奏完,四方掌声不绝。
严浚看得愈发傻了,又听了她柔曼无邪的歌声,不觉心动。
一曲唱罢,那少女环顾四周,见到他,脸上的笑意更显灿烂,也很快地走过来。
她走近时,身形婀娜多姿,加以行止轻盈,飘然似落梅,薄衫拟蝉衣,容色极美,教他忍不住直盯著她瞧。
「我唱得很好吧?」她说著,又甜甜一笑。
严浚微微一哂:「邀入青綺门,当歌共衔杯;万曲不关心,此曲动情最。一曲听罢,该饮杜康为乐。我但以茶代酒,请姑娘几杯茶水,谨为答谢之意。」
「答谢我什麼呀?」她丝毫不忸怩作态,说道:「别文诌诌地掉书包了,官人,我只要你还我那条手绢儿就好,你想同我喝茶,那自然可。」
「哦,妳的手绢儿,我都忘了。」严浚将手中那色轻纱递过去,问道:「姑娘尊姓大名?」
她说:「我是玄英,从小就没了父母,嬤嬤都叫我『英霙』。」
严浚细审她,见她容顏甚美,语音娇柔,举止轻盈,一双素腕如玉,不禁又看得痴了,口中喃喃吟道:「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丹唇翳皓齿,秀色冠英芳。……姑娘这般好听的名字,著实与人相得益彰。」
英霙嫣然一笑,道:「官人过奖了。我马上叫他们奉茶,要不要上糕点?」
看著她,他摇摇头,心底一个意念逐渐成形。「别奉茶了,英霙,叫妳嬤嬤来,我替妳赎身。」
那晚,严浚花了一大笔钱,就在乐坊为英霙开苞、点红蜡烛,纳了她为妾。
二人更会兰室洞房,但见美人娇羞初解衣,裳解履遗绝缨。
英霙身穿一袭短兜,不稍妆点,却更艳丽引人,她红唇颤动,欲语还休,团扇半遮面,还披散了一头乌溜溜的长髮,娇羞万状,严浚见了她清丽的容光,直令他心动难奈。
「夫……夫君。」英霙羞得满脸通红,几乎无法言语。
「从今而后,妳就是我的人了。」
严浚俯身执起她的手,只觉纤弱不盈一握,肌肤胜雪,白腻柔软。
在红烛之下,她红晕生颊,更增三分艳丽。
他心中又是一荡,禁不住抚摸著她柔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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