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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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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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一脸愤怒,叫道:「你真想死吗?爲什麼还不拔剑?」
江篱说道:「这剑有毒,我怎会对妳拔剑呢?」他坐在地上,只是摇头苦笑:「我不想伤害妳啊!」
方菲听他如此温柔地说话,再也无法矜持,驀地掩面轻啜,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江篱见她肩头起伏,纤腰如蜂,楚楚可怜,他心念一动之下,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缓声道:「别哭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
她忽地抬起头来,怒喝一声,短剑再次攻来:「只是什麼?」这一下袭击,似乎让他再也躲不开去。
猛见银光一闪,江篱连忙拔剑抵挡,说道:「妳别逼我动手,方姑娘──」
但见方菲一阵错愕,看到他拔出那把软剑,她眼中怔怔流下泪来:「江篱,你……你真的想杀我?你真的怪我、恨我麼?」
江篱连忙把那剑还鞘,说道:「我没有──我──」
只听杜若嘆息起来:「三妹根本无心取你性命,你怎能拿剑对著她呢?」
秋兰也道:「是啊,妹妹只是不想我们公子杀你,所以打算让你立即撤剑,知难而退,她要真想动手了,你哪裡有命在?就没想到,你这人怎麼如此的蠢,对著人家拔出那把有毒的兵刃,还竟然辜负了她的好意?」
江篱一呆,想起两人这番武斗,其实都耗了大半个时辰了,以方菲的实力,确实如两位姐姐所说,只消一出手,早就取了他的小命,这番折腾,也没伤到他半根头髮,周旋了老半天,原来只是威吓他啊!
他转向一脸泪痕的方菲,结巴地说:「方姑娘,我真的无意──我──」
「你这狠心短命的小鬼……你……」话未说完,方菲难过地扔下手中短剑,双手捂著脸,哭泣著跑走了。
两名少女随后奔去,跟在方菲的身影后头,看来是安慰她去了。
江篱一脸茫然地望著她们远去,心想:怎麼女孩子家都这麼麻烦?
心事都这麼难以让人猜透?
如果想要他走,明讲就可以了,为何扭扭捏捏的,还作势要真打起来,以他这等心思,哪还能瞧得明白啊?
司命公子走了过来,说道:「现在你打算怎麼办?」
江篱转头看向那人,心头一震,不禁说道:「我有一个要求……请你……请你帮忙办理姑娘的后事。」
司命公子回答得很快:「我会如你所愿,安葬翠旍姑娘。」
「那就好。」
风又起,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江篱在风裡望著落英繽纷,只见那些花儿落在翠旍姑娘的尸体上面,有如在爲她送葬,一时看得彷彿痴了。
司命公子顺手拈住一朵即将枯萎的白色小花,凑近鼻端,说道:「你的要求,我自然会答应。」
江篱已经插回剑,拍拍衣服,準备开路:「你一定觉得我这人很傻,这次来比剑,我差点在你手上送命,又救不回翠旍姑娘,最后还惹恼了方姑娘……想我这人,无论是人还是人情,什麼都弄砸了。」
「方菲并没有恼你。」
「你说的是真的?」
江篱愕然看著司命公子,但这名男子只是轻抚手中的花瓣,并未回答。
此时天将傍晚,暮色晚景,血红的夕阳映照著天际,一直在他走出三尺开外时,纔听到司命公子淡淡地说了声:「保重。」
弱俠19
    翠旍姑娘的尸体入了殮,也终於风光下葬。
后来,这被锦衣卫烧毁的街坊也重建了起来,这都是司命公子私下差人赶办的,听说岳州刺史王僤给了沉香楼鴇母一大笔钱,让她的丧礼办得十分隆重,但江篱自始至终并没有过去灵堂。
他不确定自己当以何种身分过去见姑娘最后一面,只是天天对自已说:不可以乱想,姑娘人都死了,她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一缕芳魂邈邈,他还能怎麼办呢?
爷爷死了,翠旍姑娘也死了,江篱悲伤得不能自已,晚上根本无法睡得著,这样一个悲凄的夜晚,他又怎能睡得安稳?
每次经过那栋沉香楼,江篱都不免抬头往上探看,总是曲曲折折来到楼下,但这和以前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只见华灯高挑,浪声謔语不绝於耳,他想起翠旍姑娘的遭遇,不禁落寞起来。
一早,他就去了爷爷的墓地祭拜,然后去看了翠旍姑娘邻近洞庭湖畔的新坟。
过了不久,只听得一声幽幽的嘆息传来:「翠旍,妳为何要死?为何要捨我而去?」
「鬼见愁?」
只见冯翼变成了个白髮苍苍的颓丧老人,那天杜若将他的双手毁去,他毕身的武功没了,当翠旍死去,他的心也死了。
江篱看著他,想著:或许没有人能够明白这个男人内心的伤痛。
冯翼原本就愁容满面,是个年纪大约半百不到的中年人,可只几日不见,他满脸的皱纹却更加深陷,双眼无神,癯娄著身子,只是不断凄苦地嘆息著喃喃自语,模样浑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在那个星光比情人的眼波更明亮的夜晚,当翠旍姑娘终於对他诉说了心语,并投入他的怀抱后,冯翼情不自禁地回手搂住了她,将那个他曾以爲永远无法企及的仙子抱在怀中。
她白皙光洁的肌肤展露在他面前,他吻著她的纤纤素手,抚摸她柔软馨香的肢体,感恩地看著那双耦耦白臂碰触了他,让他沧桑的心灵终於得著滋润,而在她的娇吟喘息中,他感觉到了春天。
「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乾」,多情的人总是跳不出情字的关卡,但最后,终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他只是地上的尘泥,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
活著,又有什麼趣味呢?
冯翼流下了无限哀伤的眼泪,疯疯癲癲地又哭又笑起来:「哈哈哈……」
但情丝如果能斩,也就不是情丝了;倘若能够抽刀断水般把哀愁斩去,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什麼哀愁吧。
那失去双手的冯翼,悽悽切切地跪倒在翠旍姑娘的墓前,叨叨絮絮不知说了些什麼,声音裡充满了极度的悲伤。
只见这人又哭了好一阵,纔蹣跚地站了起身,望也不望他一眼,便远远地走了。
江篱看著冯翼孤单的背影,不知他心中伤痛翠旍姑娘的死,是否与自己目睹爷爷葬生火窟的痛苦一样。
这几日,只要听到水边潮声响动,或者风吹林稍,亦或是虫鸣斗起,他就会想起爷爷慈斓牧常突峄匾淦鸸媚锍羁嗟拿嫒荩窒肫鹫庠乐菀郧笆谴呵镎焦贝某痪鯂@息。
《楚辞》之中描写著一个叫做「少司命」的男神,文中有几句叙述:「满堂悉美人,忽独与予兮目成」,这句话说的是司命神来临,看见许多美女,却一眼之下就选中了那位祭拜神明的女巫。
年轻美丽的女巫欣喜之餘,默默等著司命神接近自己,没想到司命神却又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天神「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是描述这神明来去如风,说他无情,却又独独与这女巫「目成」,说他有情,这神却又不吭一声就转头飞走了,那个女巫的心裡,自然是又悲又喜啊!
《楚辞》之中,最后写了句千古名言,藉以表达那个巫女的心境:「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这既悲且乐,既乐且悲的复杂心情,怎不让人悵惘呢?
他认识了翠旍姑娘,姑娘却没多久就自戕死了;他和方菲成为朋友,却因为姑娘而翻脸成仇,这到底又该如何?
他想起这段神话故事,不觉痴了,怔怔流下涙来,到后来索性不睡了,奔到悠悠的洞庭湖畔。
江篱睁大了眼睛,四处眺望,看看会不会有水底的妖怪来抓走自己,或者真有个「司命」神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将他带到阴曹地府去见翠旍姑娘,直望到天色大亮,惟见烟波浩淼,雾迷水间,天地茫茫,只他孤身一人而已。
於是他又像前几日一样,失神落魄地逛到河畔的杨柳岸上,去看那两座新坟。
弱俠20
    夕照繽纷,渐渐化为赭红,又转深为剑稀
江篱在坟前静静地佇立著,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臆间尽是花香与草木的清新之气,抬头上望,但见满天繁星一颗颗亮了起来,闪烁不已。
太液芙蓉未奐柳,芙蓉如面柳如眉,想那情意绵绵之乐,也思及生死茫茫之苦,看这坟垠一抔土下有个佳人长眠,江篱不由得痴了,忽而脸上涙光莹莹,他俯视那墓碑良久,终於仰住声息痛哭了一场。
忽然之间,他听见马匹的嘶鸣声,抬起头来一看,竟然就是那个司命公子。
「你终於来了?」
「我想来这坟上祭拜翠旍姑娘。」
「如果你以前对她好,姑娘也就不会死了。」
「没用的,」司命公子简单地回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应该早就知道。」
一阵沉默。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已经死了,现在,你愿不愿意跟著我?」
江篱转过身,诧异地凝视著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的天上公子。
「不。」
「如果是她来求你,便又如何?」
司命公子一拍手,只见方菲走了过来,脸上红晕,娇羞无限。
她看见了翠旍的坟墓,想起那女子对公子的情痴,又思及江篱为那人所付出的心力,这番情义实在是非同小可,此时人鬼疏途,看江篱心中伤痛难以自已,连她都不免动容。
「你这人还真是有心。」
「是吗?」
见他一脸落寞的神情,她开始婉言相劝:「人都死了,再怎麼想她也没有用……哎哟……哎哟!」突然间语气大变,双手握拳,在江篱身上猛擂,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贼,你……你一定和这女子做下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我一直给你瞒在鼓裡。小贼,你还要骗我麼?你……你怎对得住我?」
江篱大惊,忙著躲开她挥动的拳头:「方姑娘,妳……妳说什麼?」
他怔怔瞧著她,只觉她并非发怒,也不是轻贱自己,却是满脸悽惨之色,彷彿心中有著说不出的难受。
方菲的脸胀红,泪水滚滚而下,叫道:「你瞒得我好苦……你和那个翠旍有私情,是不是?你还想抵赖?还不肯认?否则的话,她怎麼会出来帮你挡下那一剑?」
江篱一呆:「没这回事……我和翠旍姑娘毫无瓜葛,我……」
方菲定了定神,拭乾了眼泪,嘆了口气,说道:「是你对我不住,还差点害死我家公子。」
江篱忙道:「妳胡说什麼?」
方菲怒道:「你和那个翠旍……你们……你还想骗我?」
「我连翠旍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妳还在胡思乱想些什麼?」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只见方菲破涕而笑,在这样的笑容面前,即使是他也不禁心动起来,反倒是方菲自已对著司命公子微一頷首,转向他道:「能爲公子做点事,方菲就是死也无怨。江篱,公子将我许了你,你就乾脆跟我们一起走吧?」
明知不该问,可是江篱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妳喜欢的是我,还是妳们公子?」
「当然是你,」方菲眼裡的感情果然是对他的,「我喜欢你,可是,我对公子却是另一种感情,我无法离开他。」
也许这就是爱情和迷恋的区别,也许不是。
江篱不明白「喜欢」是怎麼回事,或许那就和「少司命」的故事一样,感情只是偶然之间交会的一道目光,一种想要感受心灵相通的情绪,或者也是无法忍受残酷的疏远与别离的一种情绪。
像火一样激烈全数燃尽的爱,像水一样平和稳定的爱,两者间,翠旍姑娘选择了前者。
或者,是命运选择了她?
明知道答案,江篱还是问了:「所以妳也要跟司命公子走了?」
快乐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有些人的感情是注定要痛苦的。
方菲明眸如水,清澈地注视著江篱,极轻极轻地道出一句话:「我要一辈子待在我们公子的身边。」
江篱不禁记起先前来此的冯翼,想著:原来这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麼?
司命公子见这少年陷於沉思之中,心道:佛经有云「当思美女,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啊。」
翠旍姑娘死了,还没有百年就将化为白骨,是否人世间都是如此无常呢?
佛说人生大苦,就是「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当日翠旍用五阴剧毒想要害他,却又死在他的剑下,这是不是很讽刺呢?
又见方菲、杜若和秋兰三名丫环均立於一旁,她们忧虑地看著两人,杜若顾盼嫣然,秋兰优雅甜美,方菲俏丽可人,想这三名女子都是如此娇艳可爱,她们三个各有各的特色,也都是美貌的姑娘家。
而江篱此时再见三女,忽然发现她们三人清雅嫵媚,风緻嫣然,或含情凝眸,或悠然含笑,或静观沉思,神情各异,恁一人的姿色都远胜过翠旍姑娘,但他总记得那一脸凄苦的翠旍姑娘,反而不愿再看一眼这些身形婀娜的美貌少女。
忽然听得司命公子说了这麼一句,好似看透了他的心事,让江篱大感惊讶:「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翠旍姑娘有小友这个知己,相信到了天上,也必然不会觉得难过了。」
「是麼?」
弱俠2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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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是站在那裡,静默地看著坟瑩上的土堆。
「阁下究竟高姓大名?」
那公子回眸一望,低语道:「姓谁名谁,并不重要。」
江篱不死心,昂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公子哈哈一笑:「那我就告诉你吧,在下朱高爔。」
江篱诧异地瞪著他:「你姓朱?」
朱高爔道:「就算姓朱又怎麼样?」
江篱想起岳州刺史王僤那必恭必敬的态度,这纔明白为何此人身边有三个名为丫环实为保鑣的帮手,於是问道:「你到底是谁?朱是国姓,你肯定来头不小。」
「『志在廖廓之外,逍遥乎八紘之表,若御飆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羈绊也!』天涯浪跡,随心所往,最是畅快。」朱高爔朗笑道:「在下或许只是个朝廷钦犯,四海遨游,不过是为了逃难。」
江篱又瞧了瞧他,见这人气派非凡,终於摇了摇头:「我看没那麼简单。」
「我打算离开岳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
「为什麼我该跟你一起走?」
「你只学了一招剑法,江湖之内,人心险恶,要是不多学个一招半式,实在太过於凶险……如此有情有义之人,世间实在难得,我瞧你孤家寡人,谋生困难,所以想邀你同行。」
江篱愕然瞠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高爔自然深知这个少年对那心机深沉的翠旍颇为钟情,虽然她死在自己手裡,也是那女子多方设计的自裁,但江篱只一个身无武功的幼稚少年,竟毅然弃文习武,前来寻找自己,这番情意,世上并不多见。
他四方奔走,浪跡江湖,专心致力於武功修为,於儿女私情本就看得极淡,直到遇见这少年和翠旍,那女子对自己如此深情款款,岂能无动於衷?
这少年还为此家破人亡,又於心何忍?
但江篱却道:「我可不欣赏你这种人。」
「你若跟著我,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我拒绝。」
朱高爔惆悵地一笑:「江篱啊,将离之人,看来我是怎麼也留不住你了。」
「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
司命公子没有再说话,击了下掌,训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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