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仙人走到了屋外,手牵著手,没有看那明亮的蓝天,也没有赏那满地的鲜花,他们凝视彼此,诉说著多年来的渴望,直到听见了夜幕低垂时,鼦n和夜鶯的歌唱。
他们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来自於一个现在难以想像的星球,没有绿意,没有山水之美,也没有自然的风光,每个仙人都有一架属於自己的太空船,可是在坠入地球的时候,主管却没收了,说是要让他们适应这样的原始社会。
融入一个充满传说的地方,神仙们还需要什麼手段呢?
只要乖乖做上头发下来的任务,每年匯报一次工作成果,日子不也该像神仙一般快活?
她偷偷地看了眼他的脸庞,发现他也已经发现了她面上的风霜。
寂寞啊!
单调啊!
谁说执行这样的任务是有趣的?
从先进科技来到茹毛饮血,或许很有调查价值,可是让他们跟著原始人类做著相同的无聊工作,谁愿意啊?
她有些侷促不安地看著他,在星光下,开口唱起怀念的歌曲,却是属於这个时空的音调。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风不再吹袭,虫子不再喧闹,池畔的青蛙也安静了下来;老牛依偎在树下休息,眼前只有几隻飞舞的蛾,小心翼翼地振翅,似乎生怕打扰了她和牛郎的对望。
她已经不记得歌声是何时停歇的,但那音调中无可名状的悲愴,两人却都听得出来。
两个仙人相遇在凡尘,他们寻找丢失的回忆,看过生命的短暂,体会到存在的艰辛,以及没有趣味的漫长研究,造成了彼此的孤独。
两个仙人发现了快乐,他们寻找永恒,寻找不灭,寻找他们的应许,也寻找生命活著的真实目的。
两个仙人在苍茫人海间相遇了……
她想起天庭那浮动在宇宙的要塞,想起激光雷射堡垒,想起被指派去各地赴任的同志,想起所有同志被赋予的实验性任务,不觉悲从中来。
他开口轻声说了,或许这样的任务也算有趣,原本只属於别人的时光和世界,现在活在其间,连放牛吃青草这样枯燥的日子,或许会是种不错的体验。
他的目光在月色下闪烁,他的微笑停驻在她温柔的眼波,停驻在她柔软的心底。
是不是,这样的生活也能改变心灵?
会不会,这样的心灵能够啟发其他的伙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手牵著手,凝视彼此,他忘记了那头走失的牛犊,她任由灰尘落在梭子和织布机上。
他用花草编成一条掛在她纤细的脖颈间,替代金玉宝石製成的项鍊,她拉著他躺在天地铺设的寝床,放纵每个肌肤相亲的日夜,他们的时光在这瞬间不灭而且不朽。
他们凝视著彼此,看著旭日升起,晶莹剔透的露珠从草叶上滚下,又同望月落西天,继续进行著每日每夜,不知天长地久的快乐生活。
终於到了年底,天庭派了使者前来,收取一年的耕织成果,但这两人拿不出来,一群天兵看见的创造物,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你们的任务是平日耕织,年来交付米粮和布匹,怎麼东西没备齐了?这小孩又是……」
「是我们生的。」
天兵打开视讯,只听见联络的那一头骂骂咧咧,说是两个复製人脱离常轨,不知道怎麼会生出一个没有登记在案的婴儿,派任东方大陆的几千个案例向来没出过这麼大的紕漏,如何这回竟然栽在自家人手上。
命令下来了,放牛的和织布的两个复製人,各自被发配到天鹰座和天琴座的两所监狱,展开劳动改造工作,一年休假一天,不得假释。
至於孩子呢?
任务之外出现的东西,虽然只有销毁一途,上头却下了命令,展开另一场实验计划。
每个仙人的一生都是一次漫长的旅行。
当神仙容易麼?
謫仙入凡尘,也不过就是去应那些劫难罢了,纯粹受苦的过程,那有什麼好?
可总有些什麼,会保存在记忆的深处,和生命共生,持续到永恆毁灭的瞬间。
她戴著天铁石打造的枷锁跟他告别,目送他搭乘太空船离开了,看著那光影在天上渐渐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点,最后消失不见。
曾经有两个仙人在草原,他们牵著手凝视彼此,他们遇见了清晨、听到了彼此的歌唱,他们曾经牵著手,想要横过黄土高原,去寻找未来的幸福,他们试图寻找永恆,寻找不灭,寻找他们的伊甸之地,寻找西天极乐净土……
然而两人却被流放了,一个到了天鹰座的主星,夏季大三角之一,那被称为「河鼓二」,即七夕的天鹰座α星牛郎星,另一人则远赴天琴座α星织女星系,两颗星从地球上望去,只是隔著银河遥遥相对,实际上却远隔了N个光年。
夜深人静、灯火明灭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幻境之海,故事开始於重复的劳动:一方放牛,一方织布,直到放假那天,搭乘那如梭的太空船,横越重重星系,让鹊桥连成一种悲恋的传说。
他们将收拾起难忘的心事,曾经有过的喜怒哀乐,以及发生的一切过往,在那遥远地球上的故事,牢牢记在脑海,以便在工作倦怠的时候栖息於星空下,让往事一一浮现,抹去年来的疲惫,让彼此可以继续未竟的旅程。
两个仙人在天上,擦肩而过,期待重逢……
※※※牛郎织女的传说分界线※※※
剎那即是永恆。
小女孩闔上书,扭过头怔怔地看著星空。
她发现在灯光的映照下,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已黯淡了许多,但这只是故事嘛,当不得真,连喜鹊也没人见过呢。
抱著书蹭到了母亲的身前,将头靠在那温暖的膝盖上,在这样夏天的夜裡,女子下意识摸了摸孩子的头髮,发现她手中拿著一本自己多年前写下的书。
多浪漫啊!
两个一年得见一回的情人,相遇在银河的两边……
她忍不住问道:「传说是真的麼?」
「妈妈亲眼见过哦,那满天星辉的夜裡,喜鹊搭起了爱的桥樑……」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混乱的故事。
女孩就那样静静地倾听著,无法明白母亲眼底的落寞,只是不断回想著书中的故事,觉得在廿一世纪结束之前,所有的传说不过都是过多的幻想,以及许许多多串连而生的骗局。
(全文完)
現代短篇
很久以前录下这样的篇章,只因所有的故事都是一页页的书,所有的传说也来自於一幕幕的幻想。
於是,幻想之书啟动了……
※※※我是幻想分界线※※※
有个美丽的仙女住在人间。
她每天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布匹,天庭的需求是:织布为无给终身职,所有成品不得转让或贩卖,年假一月,不得转行,不得婚配,也不得延误每年的交货期。
每次太阳下山,月亮从远方逐渐升起的时候,她纔发现夜有多麼黑,所有的虫子、鸟儿和游鱼都入睡了,只有星星听得到自己的双手在织布机上摆弄梭子的吟唱。
出货之后,看著天庭的人搭乘太空船离去,年轻的织女有些沮丧,但她放假时总会有故人来访,或者让人邀去城镇夜夜笙歌,亦或可以在这样的晚上,一起披洒星光,共饮美酒,分享一年以来的趣事,听著美妙的仙乐,让音符从古老的琴弦和丝竹流洩出来。
难得的年假啊!
就算在这落后的地球上过原始人的生活,可谁不想好好放鬆身心,趁著假期休閒一下呢?
於是,她开始厌弃织布的老本行,想要尝试一下新鲜的念头,觉得手工编织很创新,串珠也比单纯的棉麻料子来得有新意。
一个月的时光很快就耗尽,邻家女孩们的心事也早已聊完,她终於离开了家,观察城镇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来马啸,看太阳由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重复的是纪录上没有变化的时光。
由於以前的战争,这裡的兵器製造业比较发达,兵器嘛,就要提炼青铜和冶铁技术,过上动盪不安的日子。
不过兵荒马乱的时期过得快,和平在几个部落酋长之间获得共识,人民也解决温饱,农业和纺织发展得更快,而文化、手工、商业等方面,相对发展较慢,比较落后。
她见过很多人拿著武器对打,见过两个人在路上争吵又和好,见过高傲的主管乘著飞行器,在眾多跪拜的原始人面前快速升起,见过被赋予研究混血儿的仙女,故意裸裎去森林裡洗浴,然后假装让人偷窥或抢夺,而她也见过痛苦的仙人,因为隐身人间,鬱闷地躲在阴暗的角落,执行特殊的骯脏使命。
可是,依然没有什麼可以增加幻想的场景,也只有天晓得天庭那些老闆想玩什麼花样,每个仙人来到这儿的目的都不同,任务也相左,她观察了千百个案例,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宇宙历的何年何月。
他们是仙人,不食五穀,而是上天的实验品,是未知的创造物。
所有的神仙都是目的论(Teleology)的信徒啊!不是苏格拉底(Socrates)或亚裡斯多德(Aristotle)创造或衍生了目的论,一项研究计划的本质,必有其智慧的动因;所以无论何时何处,计划经由任务来实验,或许只是为了证实人类心智的运行和成长。
谁又清楚自己在这场原始的实验中,会不会被上头轻易牺牲?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个年轻的仙人从路上走来,牵著农家养起的牛,穿著破烂的衣物,说是想要和同事聊聊天,问问任务执行的状况,顺便夸奖她这些年来的伟大付出,让天庭的老闆们满心称讚。
她微笑著不说话,看著这个同样过著无趣日子的男子,望著他兴奋谈起融入原始生活的点滴,额头上淌出薄薄的汗。
他很有礼貌地感谢她,毕竟被派到这样原始的星球上完成实验,还能彼此分享一些感触,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夕阳落山的时候,云霞灿烂如火,沐浴在红彤彤的光芒之下,他的脸儿也浮上一层氤氳,然后他为她吹奏了一曲属於牧牛人的竹笛。
那笛声如此欢快,原来天庭从未有过这样的音乐,原来认识朋友是如此地愉快。
感动之中,她取了自己纺织的一匹杼麻送给他,浑然不觉地违反了自己的任务。管他呢?只要达到要求的產量,只是一匹布嘛,谁会晓得?
他走得很远很远,不禁回想起自己吃了她做的食物,喝了她泡的茶,讲了自己融入原始社会的故事,也听了她的种种不满和抱怨,平添了两人任务之外的一笔。
他从黄河的那一头走来,望著宽广澎湃的浊水发了会呆,从身边走过的凡俗农民,浑然不觉他心中的一丝涟漪。
他曾经乔装打扮,在人间留下不同的痕跡:有时是无忧无虑的儿童,有时是踌躇满志的少年,当他成长为英伟的青年,却对附近另一个仙女的任务產生兴趣,就牵著牛上门拜访。
但谁不会好奇呢?
分派的任务不同,性别不同,想法不同,只有寂寞是相同的。
可他走得太快,行囊也太沉,重得让他无暇去回忆青草的香气,无暇观看风的舞动,也没有心情去数夜幕上的星辰,回到小屋前,他赶路赶得牛儿也气得哞哞叫。
风拂柳丝,月落梧桐,教人怎麼睡得著?
滑水而过的轻语,如涟漪般让他心头无法平静,於是第二天他又去了织女那儿,他把牛扔在屋外,她将织布机留在角落,一早上两人就开始閒话家常,虽然聊的是同乡主题,讲的是埋怨和烦恼,心裡的某些想法却有些难以啟口。
从早到晚,两只喜鹊不知怎地在枝头喳喳叫得厉害。
他讲话的时候,她很认真地听著,正如她讲故事时,他凝望她的目光。
聆听是一种极难学习的艺术,而就在晓露滑落,花儿盛开的瞬间,两人的手指已经绞一起。
两个仙人走到了屋外,手牵著手,没有看那明亮的蓝天,也没有赏那满地的鲜花,他们凝视彼此,诉说著多年来的渴望,直到听见了夜幕低垂时,鼦n和夜鶯的歌唱。
他们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来自於一个现在难以想像的星球,没有绿意,没有山水之美,也没有自然的风光,每个仙人都有一架属於自己的太空船,可是在坠入地球的时候,主管却没收了,说是要让他们适应这样的原始社会。
融入一个充满传说的地方,神仙们还需要什麼手段呢?
只要乖乖做上头发下来的任务,每年匯报一次工作成果,日子不也该像神仙一般快活?
她偷偷地看了眼他的脸庞,发现他也已经发现了她面上的风霜。
寂寞啊!
单调啊!
谁说执行这样的任务是有趣的?
从先进科技来到茹毛饮血,或许很有调查价值,可是让他们跟著原始人类做著相同的无聊工作,谁愿意啊?
她有些侷促不安地看著他,在星光下,开口唱起怀念的歌曲,却是属於这个时空的音调。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风不再吹袭,虫子不再喧闹,池畔的青蛙也安静了下来;老牛依偎在树下休息,眼前只有几隻飞舞的蛾,小心翼翼地振翅,似乎生怕打扰了她和牛郎的对望。
她已经不记得歌声是何时停歇的,但那音调中无可名状的悲愴,两人却都听得出来。
两个仙人相遇在凡尘,他们寻找丢失的回忆,看过生命的短暂,体会到存在的艰辛,以及没有趣味的漫长研究,造成了彼此的孤独。
两个仙人发现了快乐,他们寻找永恒,寻找不灭,寻找他们的应许,也寻找生命活著的真实目的。
两个仙人在苍茫人海间相遇了……
她想起天庭那浮动在宇宙的要塞,想起激光雷射堡垒,想起被指派去各地赴任的同志,想起所有同志被赋予的实验性任务,不觉悲从中来。
他开口轻声说了,或许这样的任务也算有趣,原本只属於别人的时光和世界,现在活在其间,连放牛吃青草这样枯燥的日子,或许会是种不错的体验。
他的目光在月色下闪烁,他的微笑停驻在她温柔的眼波,停驻在她柔软的心底。
是不是,这样的生活也能改变心灵?
会不会,这样的心灵能够啟发其他的伙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手牵著手,凝视彼此,他忘记了那头走失的牛犊,她任由灰尘落在梭子和织布机上。
他用花草编成一条掛在她纤细的脖颈间,替代金玉宝石製成的项鍊,她拉著他躺在天地铺设的寝床,放纵每个肌肤相亲的日夜,他们的时光在这瞬间不灭而且不朽。
他们凝视著彼此,看著旭日升起,晶莹剔透的露珠从草叶上滚下,又同望月落西天,继续进行著每日每夜,不知天长地久的快乐生活。
终於到了年底,天庭派了使者前来,收取一年的耕织成果,但这两人拿不出来,一群天兵看见的创造物,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你们的任务是平日耕织,年来交付米粮和布匹,怎麼东西没备齐了?这小孩又是……」
「是我们生的。」
天兵打开视讯,只听见联络的那一头骂骂咧咧,说是两个复製人脱离常轨,不知道怎麼会生出一个没有登记在案的婴儿,派任东方大陆的几千个案例向来没出过这麼大的紕漏,如何这回竟然栽在自家人手上。
命令下来了,放牛的和织布的两个复製人,各自被发配到天鹰座和天琴座的两所监狱,展开劳动改造工作,一年休假一天,不得假释。
至於孩子呢?
任务之外出现的东西,虽然只有销毁一途,上头却下了命令,展开另一场实验计划。
每个仙人的一生都是一次漫长的旅行。
当神仙容易麼?
謫仙入凡尘,也不过就是去应那些劫难罢了,纯粹受苦的过程,那有什麼好?
可总有些什麼,会保存在记忆的深处,和生命共生,持续到永恆毁灭的瞬间。
她戴著天铁石打造的枷锁跟他告别,目送他搭乘太空船离开了,看著那光影在天上渐渐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点,最后消失不见。
曾经有两个仙人在草原,他们牵著手凝视彼此,他们遇见了清晨、听到了彼此的歌唱,他们曾经牵著手,想要横过黄土高原,去寻找未来的幸福,他们试图寻找永恆,寻找不灭,寻找他们的伊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