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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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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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性地勾起嘴角,端起杯子腻笑道:「您说哪儿的话呢。」
「好,再陪爷多喝几杯!」
朱老爷陶陶然拿起酒壶,猛往她的酒杯里倒,嵇瑶喝惯了北方醇烈的白干,早就有了千杯不醉的工夫,这南方掺了水的酒,哪能灌醉她?
只是,今晚的她,对着宴饮有了罕见的慌乱失神,醉意可掬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晕,朱老爷搂着她吃喝一阵,看着那脸变得特别动人,这纔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真实的女人。
「这么久没见,想不想爷啊?」
她呵呵一笑,顺势倒进了朱大爷的怀里,以行动代替回答。
旁边几个商贾见状,彼此似乎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个别拉起自己看上眼的姑娘,就往厢房后面的隔间踱去;如雪本来还在弹着琵琶,不料一个中年男子强硬拉了自己过去,差点把乐器摔在地上,她红通通的脸上,也带着几丝酒气,熟练地搀着醉醺醺的男人走了。
「如玉,我可想妳了,快来陪我吧。」朱大爷拉起她,拥进怀里,怀里的如玉温驯而且服从,由于练过武术,她的身子柔韧而有张力,上了床之后,可比那些软啪啪的欢场女子更有韵味。
拉起她,两人走向软褟。
丫鬟们在身后微微笑着,盼来了这些大爷,个个都有赏钱,于是她们很快撤了出去,看似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终于盼到了朱大爷的眷顾,嵇瑶也知道要好好珍惜,因为她早就明白恩客的不可靠,只有用力挽住,纔能长久,所以她竭力承欢,使劲媚术,腰肢纽动如蛇;她先脱下自己的外衣,穿着肚兜跪在床边,帮朱老爷脱衣去鞋,一脸慵懒的春意,连下裳还没除去就被拉了上床,那年轻得吹弹可破的身体,沁出密密的汗,婉转略带痛苦的呻吟,让红帐之中充满了色欲的景象。
朱大爷扑到她身上,把她的双脚一分,粗壮的大腿硬生生的挤了进去,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一种紧张里张开了,那熟悉得让她胃部胀痛的气息,迅速而毫不留情地冲进她的体内,侵略着她的意志。
她总是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坚强,但是,向来软弱的却不一定会被击倒。
她在此地待了好几年,这样度过的岁月,她纔记事,便知道了这里叫做温柔乡,也是男人的销金窝,知道了名字好听,名声却最是低贱,人们都说这是藏污纳垢之所,而她们,就是那洗也洗不去的污垢,在别人眼底便如尘土,便是男人手中揉捏的烂泥。
朱老爷和她欢爱着,见了她的身体因为热力在自己的身下变得粉红,她平淡的脸因为兴奋而扭曲走形,却带领他的情绪高涨,快感来临得强烈无比。
在妓院包养她这两年,无非是看在她服侍得好,就多给了些钱给老鸨,却也没怎么上心,只是偶尔带了生意场上的朋友开开荤,因此稽瑶虽然虽然专属于他,却也陪过其它的商贾,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
嵇瑶曾经暗示过几回,说是想要搬岀醉梦楼,但朱老爷家里有那么多妾室和通房丫头,若非偶一为之寻寻开心,尝尝新鲜,根本没想过他会真的将她赎出去。
三更时分,稽瑶还没入睡,黑暗中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床顶的红帐发呆。
厢房里面还有其它人,虽有隔间,那些男女的呼吸声和呻吟声,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夜里,厢房外已经没有歌舞音乐,静得连针尖掉在地上也可以发现,只是那些淫辞荡语、床板的吱呀摇摆,声声入耳,听他们的喘息声由弱转强,又由强转弱,最后终于消失,稽瑶始终不敢只声。
朱老爷半夜醒来,起身,寻了夜壶,应该是酒喝得太多,嵇瑶沉默着很快从床上爬起,一如往常连忙端了醒酒茶来,让他漱口,又为他穿衣提鞋,他临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就走了,一如往常在狼籍的床头留了些赏银。
一如往常。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了长夜中的清冷。
嵇瑶没有像平时一样唤来丫头,只是穿整衣裳,绾好发髻,便径自岀了厢房,又找了龟奴去打扫,自己就回房梳洗了下,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而此时已经快要四更天了。
或许她应该感到心酸,这两年有朱大爷开的局,老鸨很少让她偷偷接客,一直在别院呆着练舞,手里的积蓄却比以前少了许多;朱老爷只是个商贾,家也不在凤凰山,一月有个一两次,就算上门也仅仅待几个小时便走,听说他家里妻管严,不准在外宿娼。
稽瑶想起两年前,朱大爷岀了大钱梳拢夺红,许是看了她的舞跳得好,因此独独包了她,人在的时候浓情依依蜜里调油,分的时候冷月清秋,日子也就如此过去了。
凤凰山是观潮胜地,她沐浴后支开丫头,见如雪仍旧没有回房,知道是恩客留宿,打开窗,听见远处轻柔的涛浪声,由她的窗口恰巧可以望见远远的海边,夜幕与海面浑然一体,漆黑一片,那月光与波光交相辉映,如仙女们不小心打翻了她们的首饰盒子,落了满天满水面的碎钻。
嵇瑶看得出了神,觉得身体也轻轻飘起来,也许人真的可以悠然飞天,可以蹈入天幕,如嫦娥般化作永恒。
对于命运,嵇瑶是敬畏的,所以当命运安排一个女人沦落风尘,那么就职业地笑,职业地挑逗与被调戏,然后忘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恩客们就是上天安排的考验,女人在取悦的不止是那个陌生的寻欢男人,更在讨好命运之神。
曾见过繁华似锦的楼里最美最美的女子,只一曲歌一支舞,就引来无数男子天天翘首,日日盼望。
自从有了情人,之前的「如烟」就不再愿意卖笑,不再愿意接客,把恩客全都让给楼里的姑娘们,老鸨私下修理了她,她却怎么也不从,人更是日渐憔悴,老鸨让人用火炙的针戳她下体,又灌了她各种汤药让她滑胎,却无法让花魁乖乖听从,直到她的情人上京赶考,还娶了京里一个大官的女儿,那曾经美丽无比的「如烟」终于死了心,她还是一样艳丽动人,眼底的几许光华却黯淡了,轻易就答应当了个小妾离开。
想起了两年前的往事,稽瑶无法忘记,她是如何目睹一切的发生,也看出了烟花女子的伤感与冷寂。
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如此熟悉。
轻叹一声,嵇瑶觉得自己倒是忘了这里的女人和恩客哪个不是历经风尘,怎会对这些细微之事放在心上?
是的,许多嫖客都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可是,男人的光环哪怕冲破云宵,身后的女子却只能隐身在影子里,那片唯一黑暗的影子。
这样的地方,只能渴求肉体的陪伴,女人活得太寂寞了,那是一种无法对人言明的寂寞。
曾经看着两个「如烟」精巧秀美的面容,奢华繁复的服饰,恩客所赠珍贵无比的首饰,却都掩饰不住那种落寞。
稽瑶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些,原来像这样的美人,就算是花魁,也只不过表面风光,内心的痛苦并不逊于自己这样的普通娼妓。
她心中暗想:也许自己是个可怕的女子,不然怎么会在别人的痛苦里得到满足呢?
陌上花開水云間5
    彩霞漫天如虹霓,这血一般的绝色黄昏,像女子唇上欲滴的点绛,似她们腮边艳丽的胭脂。
醉生梦死。
是不是所有的青楼,都是这般模样?
欢场女子,总是起得迟,睡得晚,嵇瑶也是如此,她们一向在午后起床,用餐之后,开始梳妆、练习歌舞、准备夜里的节目。
站在这块牌匾下,看着它难登大雅的字迹,粗糙的做功,但那「醉梦」二字却又极具诱惑力地张扬,在这儿可以买醉,甚至能够从美人、美酒、美梦之中,让男人享尽人生的极乐。
醉梦楼里面隐约还有昨夜的酒气,与脂粉味编织成一道网,密密地纠缠着过客,勾男人的心,诱欲望的魂魄;华灯初上,那浪荡放肆的笑声开始出现,乐舞继续绕梁,这种气氛只能沈淀在黑夜,却拒绝白昼的到来。
时辰到,寻欢的客人也来了,嵇瑶在大厅的角落里候着,她知道自己不是才貌惊人的名妓,鲜少恩客会买她的局,因此老鸨没要她帮忙陪客,她也乐得清闲,却不料,远远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怔怔一瞧,发现是大才子苏轼独自前来,他没发现自己,身边伴着的是清扬阁的如意姑娘,那姑娘是不卖身的清倌,尚未及笄,对于诗词却颇有见地,想当然尔,风流才子宁可找不染风尘的头牌吟诗作对,也不会寻她一个早就被梳拢的残花败柳卖笑作陪。
妓女,以艺夺人的,总比以色事人的高尚些,也是有阶级的啊!
嵇瑶本来也没想去接近清杨阁的客人,没想到老鸨说是丫鬟也忙得分不开身,要她帮忙布置酒菜,她拿着酒盅进了门,看见才子佳人隔桌论诗,正对着月色饮酒聊天,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进得门来,嵇瑶也没说上话,只见如意姑娘喜兹兹地拿了张宣纸,原来竟是苏轼的墨宝,这苏子瞻成名天下已久,其诗词书画造诣皆佳,可谓奇才兼全才,此时苏大才子为貌美的如意作画吟诗,一旁的嵇瑶忍不住也望向那幅画,天呐,这是如意,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似芳樱,不点而朱,身段婀娜,亭亭玉立于水边,有若天人。
只听如意姑娘问道:「这字写得好,飘逸刚劲,独具一格,公子曾学哪家字帖?」
苏轼哈哈一笑:「小可书文虽不甚佳,然出自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
如意道:「柳体肃正,颜体厚实,这磅礡文字,小女子倒识不得了。」
苏轼唇角一勾:「人各有体,何必摹人之体?」
只见那貌美的如意姑娘巧笑嫣然,年龄虽幼,面容却是极美,对答如流,兼之学识过人,嵇瑶不禁心想:如此才貌,难怪会高居此阁,让名士才子追捧,而不必委屈卖身!
如意婉转一笑,更是妩媚天成:「公子诗文、书、画名满天下,果然不凡。」
苏轼道:「在下平生有三不如人,喝酒、下棋、唱曲,皆不如姑娘。」
如意福了福身,在一旁的古琴后方坐定,一身藕色绫罗,更是衬得她容颜岀尘:「那小女子便为公子唱一首曲吧!」
稽瑶无言地站在一旁,手中执着酒壶,看着那仙女一般的少女,熟练地抚琴唱曲,心中忽然有股难以名之的酸涩。
只听她高歌一曲,音韵柔软,清亮动人:「飞花千般色,轻波万点寒;一曲绮云落,成双素手纤。语寄皎皎月,情付声声慢。邀月把盏共,相顾更无言……」
就没想到,正听到兴起,满面仓皇的老鸨却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对不住,苏公子,稍晚蔡官人已经点了如意,现下只得让姑娘前去……」
苏轼皱起了眉头:「我岀同样的价,再买如意一局!」
老鸨一脸赔罪的笑:「公子您也晓得,蔡大人是朝廷三品大员,咱们得罪不起--」
只见如意姑娘连忙从古琴那边站起身来,屈身向苏轼回了个礼,将桌上的画卷起,就跟着门外的丫鬟簇拥离开,虽说脸上饱含歉意,转瞬间却悄悄有着一抹期待的神色。
老鸨问道:「公子要点其它的姑娘么?」
苏轼摇了摇头,不意间瞥见站在墙脚的嵇瑶,说了:「就她吧。」
老鸨很快地走出门外,嵇瑶便如往常一般,走到桌边坐下,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一阵沉默。
嵇瑶见苏轼一张臭脸,知道以他进士的身分,虽说考得榜眼,却尚未入仕,因此还只是个布衣平民,比起当朝的三品大官,老鸨自然会让花魁如意转局,势不如人嘛,就算有了文名便又如何?
苏轼仍望着房门,似是由于如意姑娘的离去,显得极为不满。
但嵇瑶却能明白如意的想法。
一入青楼深似海,为了生存,为了寻得一方安歇之处,为了找一个依靠,不管是清倌也好,娼妓也好,风尘似海,表面的烟花流离下,总是藏着汹涌的暗流,女人再美貌再有才华,也是命运波折,此生多舛;一个小女子如何去寻得一个安身立命的依靠,古有红拂夜奔投卫公,不知今宵归处又在何方?
但在此时,女子的命总是苦的,居于妓院的女子尤甚,即使绝色无双,才情殊绝又能怎样?彼此间你争我夺,到最后总不过是所谓的才子官司们的玩物罢了。
忽地,苏轼道:「终究买了局,妳就随意弹首曲好了。」
嵇瑶应了,走到古琴旁边,「仙嗡仙嗡」拨弄了几下,随着她试琴的声音,苏轼似乎终于清醒过来,那琴音虽有些生涩,却盎有古意,弹的不是《玉楼春》,也非《阳关三迭》,却是古曲《碣石调.幽兰》。
据说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却无一国肯重用他,归途中见到幽谷盛开兰花,于是感慨:兰花本是万香之王,如今却和杂草丛生一处,正如贤能之人,生不逢时,孔子心潮澎湃,即兴弹琴而创一曲幽兰。
苏轼面上掠过一阵牵动,倾身犹微微颤抖,举壶自饮。
琴声重又响起,两人互不言语。
他一杯杯畅饮,她一曲曲反复弹。
仿佛一卷水墨徐徐展开,没有牡丹盛开的妍丽,也不若海棠绽放的灿烂,空谷石缝中一株幽兰迎风而立,淡雅直入心底,教人四肢百骸都为之舒展。
曾经去过临安县西的九仙山,在那儿,听到村中儿童唱着吴越王时代的民歌,想起凤凰山这儿,也属于古代吴越之地,其中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之句,歌声唱得宛转动听,于是他取出一旁的笔墨,以旧词填下新意:「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灵感一来,又振笔疾书:「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骈来。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他头也没抬,对她招了招手:「妳过来。」
嵇瑶弹完曲,好奇地走了过去,几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他,内心的期待和紧张,以至于入座的时候,苏轼将那两首诗文递给她,接过的时候,她自觉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
「以前吴越王归来,路上正逢花开,他心中放旷自得,又念及心爱的妻子,便将思念化作赏花的心情……」
说起了故事,苏轼似乎开怀起来,他又告诉嵇瑶许多京师的见闻,两人聊得开怀,蓦地,只听他问道:「如玉,妳本名叫什么?」
她想也没想地说了:「嵇瑶。」
「好名字。」他喃喃吟道:「……化云心兮思淑贞,洞寂灭兮不见人。瑶草芳兮思芬蒀,将奈何兮青春。」
「这是薛瑶的诗,她虽然贵为将军之女,却嫁给了郭元振为妾。」口气中有着难掩的遗憾。
「美玉蕴匮,不如善贾善价得之,这岂非一桩美事?」
「妾不如妻,有什么美的?」
苏轼哈哈一笑:「瑶为美玉,姑娘还说自己不配这样的美名?」
笑了一阵,不知为什么,笑容凝结在嵇瑶的脸上。善价善贾?是像朱老爷那样的商人,拿了银两包养么?而她这样的破败身子,哪里堪称美玉?
见她忽然变了脸,苏轼不解地问:「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阁下是大才子,大文人,怎么说都对,我能不高兴什么?」
苏轼对她挑衅的口气和态度感到有些恼怒:「比起如意姑娘,我看妳虽较年长,却不比她知书答礼。」
嵇瑶这火一上来,忿然道:「哼,不过都是妓女,谱摆得再高也只是妓女而已。如意如意,在这醉梦楼里和我如玉有何不同?和其它姊妹们又有何不同?」
她说出这话后,苏轼并没有回应。
一方面,她认为自己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她知道这个风流才子见过如意姑娘的风姿,为那貌美女子所倾倒,终究是没有卖身的清倌儿,她怎么也比不上人家。
见苏轼一脸愕然的模样,她扬起头来,冷冷地说:「这局的时间已过,如玉告退。」便很快地离开了。
陌上花開水云間6
    如玉如玉,或许像她这样有瑕疵的女子,只是女娲补天时遗漏的一块顽石,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只有遇上那谪仙一般的男人,纔会不禁意透露出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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