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冷,人也憔悴,随著流水下坠,我曾愿奔赴他乡,我也曾陶醉快意,只是年华匆匆游走,裂成晶莹的水花,縈绕散去。
我想起那曾经绚丽的孔雀,贞元元年南越献孔雀一只,韦皋本想将牠赠予我,可我坚决不受,只让他养在宅邸裡的别苑,我这样迎来送往的人生,供不起高贵的禽鸟,既然飞不了,就在属於自己的窝裡尽力展翅开屏吧。
想起十四岁那年,父亲溘然长逝,我在欢场侍酒赋诗、弹唱娱客,成了梓州的歌妓,人们称我为诗妓,总之,就是妓。
那年的韦皋是多麼儒雅的谦谦君子,却又浪漫多情,我为他题下《郑咨矫怼芬皇骸嘎以程浯Ψ酶咛疲宦费滔疾菽鞠悖簧缴茨芡斡瘢仁强尴逋酢3挂寡籼ㄏ拢晡瞥觯汇皭澝砬岸嗌倭豪纯斩坊汲ぁ!
巫山云雨啊,元微之明白我,所以写诗讥刺,笑我只是他身后的浮云野花,不及韦蕙丛专一至死。
那年韦皋认真奏报朝廷,请求让我担任校书郎官职,无奈府中护军进言,说是军务倥傯,若使妓女为官,有失体统,连累帅使清誉!红裙入衙,更有损官府尊严,徒留话柄,皆不过是他们的心病。
只是,当我面对往事,却发觉已是生命的秋天。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可我头髮白了,耳朵听不见了,双眼也迷茫了,心中却清醒如昔。
只愿能再回顾一次,再想起吟咏「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那种激盪的情绪,花会落,是否为了明年春光下开得更为灿烂?
诗句不老,是否只是想要安抚诗人钝暓的残年?
这天一早醒来,我看著窗外的枇杷已落花飘零,想起昔日交际场上的风光繁华,如今芳顏流逝,已近暮年的我,只能在梦中依稀回忆当年和他们相知相与的种种悲欢。
除了回忆,我的心裡还剩下些什麼呢?
而在这样的早晨,我知道自己将永远闭上寂寞的双眼,忘却那些反覆缠绕心头的往事。
(全文完)
陌上花開水云間1
宋朝仁宗年间,此时正是牡丹盛开,朗朗夏日,风和日丽,百花争妍。
钱塘潮起于七月,朝野士子结伴出游,赏的是湖平如镜、月华似泻、桂蕊飘香的西湖,还会到凤凰山、江干一带,白日看那「壮观天下无」的「十八潮」,而到了夜晚,风流文人更是浪蝶逐花,宿在附近的倡家水榭。
园子虽然没有多小,却亦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大,但布局巧妙,设计精良,亭台楼榭自有它的韵致,处处可见其设计者匠心独具的安排。
园中有一个蜿蜒贯穿全园的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有锦鲤和鸳鸯嬉戏。
与湖相映成趣的是几座极为精巧的圆形拱桥,桥上还建有玲珑飞檐的小亭,连波映水,景致撩人。
此时,园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游玩赏花,大多是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以及本地有身份地位的骚人墨客。
凤凰山下,一间伎馆里的几名嬷嬷正在院子里教舞,授以一班年轻女子轻歌漫舞之美;女孩们皆是十四、五岁的韶龄,弱质纤纤,其中不乏美貌婀娜的出色姑娘。
许多女子跳着民间的「采菱」舞,只有一个少女在一旁,跳起了雄壮豪迈的「弯弓」舞,这姑娘来自北方,身手矫健,一场独舞跳得有模似样,连同龄的女孩也不禁专注观望。
两名男子走近湖畔,原本只是随兴来去,其中一人往花丛外望,见到女子飞跃灵动的身姿,在这样崇尚儒教的年代,平日只见女子温婉柔和,却鲜少如此意气风发的舞蹈,他着迷地看着那女孩伸展腾跃,低声道:「子瞻兄,你瞧!」
「瞧什么?」
「那姑娘舞得真好啊!」
「这儿的姑娘哪个舞得不好了?」苏轼哂道:「直方,钱塘不比汴京,瞧你这色授神与的模样……」他转过头来,本想调侃袍泽,就没想到,眼前女子的舞姿大胆奔放,与江南倡家姑娘颇觉不同,自己倒也看得呆了。
他定了定神,只见好友陈直方愣在当场,此人从不涉足秦楼楚馆,今天带着来开开眼界,本以为孔孟道德满腹在,却是烟花不迷人自迷,那伎女确实舞得极好,他微微一笑,又道:「要不,待会儿饮酒赋诗,就让她来坐陪?」
「啊?」
见陈直方没听清楚,眼睛还盯着那女子的傻样,苏轼嘴角一勾:「难不成,直方兄新婚不久,是担心家里的嫂子河东狮吼?」
陈直方窘得连脖子都红了,只能诺诺说道:「哪有这回事?」
「那不就得了?」
苏轼拉着好友的袖子,往一边的楼阁走去,但见陈直方依依不舍地回望,他的脑中记住了男人痴迷的神情,素衣女子霜般幽冷的容颜,还有她那柔韧窈窕的丰姿。
陌上花開水云間2
浮生如此,哪堪回首?
站在秀丽威蕤的的凤凰山下,抬头望去,让人有种震撼心灵的感觉,还有远方那如白烟般缭绕飘飞的云层,让人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然而她却无暇欣赏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因为此刻练的舞,正巧是晚上要跳给恩客的新曲。
嵇瑶年方十五,她原本是威远将军的独生女,传承父祖家门尚武的风气,又出身于北方的燕州,从小耳濡目染,自己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两年前父亲坐赃,爹娘死在狱中,她则籍没官妓,由于容貌并不出色,仅仅工诗善舞,老鸨便让她在阁里挂了芳谱卖身,半年前让钱塘一个姓朱的财主看上夺了红,这朱大官人虽说不怎么捧场,却喜欢她独特的弯弓舞姿,三不五时会来撂她的牌,听歌赏舞。
见她练完舞,老鸨近前道:「如玉,这会儿有空了?」
「如玉」是她的花名,嵇瑶虽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当初嬷嬷取了,她只能接受,对于这样没有未来的生活,她已经没了其它的心思。
「嬷嬷有何吩咐?」
「今晚妳去应付轻烟阁的两位客人。」
「为何要我去?」
「人家瞧了妳的舞,就点了名,还能怎么着?」
「不怕得罪了朱大爷?」
「妳去梳妆准备就是,来的是两个京官,朱大爷那儿有我去说,妳穷操心什么?」
嵇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汹涌而出的泪水,走到后方的屋内,房门轻轻地关上,满屋的黑暗都紧紧锁在里面;取出胭脂水粉,她熟稔地在脸上打扮起来,又要打杂丫头取了盆水梳洗,在身上随意抹了点香粉,便往轻烟阁走去。
很多年后,她还是会想起那个包厢,一抬手,便定住了满屋的寂寥忧愁,有时会思量:如果当日没有迈进这间楼阁,或许,以后的种种,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
这样一个词,假设的是现实之外的幻想,这样无法左右的际遇,总是让她惋惜不已;倘若人生能够重来,也就少了许多悔恨,然而命运就像一个巨大的轮盘,早在冥冥间,就已注定了。
这一日傍晚,醉梦楼三处庭阁,张灯结彩,乐声铿锵,正是好花时节,观潮览胜的游人如梭;倚栏望去,满眼的绢纱罗裙,金摇翠钗,耳中听闻,全为笑语浪声,送往迎来是倡家常态,入目所及,皆是欢娱之景。
醉生梦死。
进入厢房,她让丫头端了水酒上前,垂首柔声道:「如玉给两位大爷问安。」
忽地,一阵低沈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嵇瑶仰起头,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不远处,一脸玩味地瞧着她,柔和年轻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气,漆黑深遂的眼眸里,有种莫名的调侃神情;左侧则是一名同样年轻的男子,困窘不安地望来望去,一会儿喝茶,一会儿搅弄衣袖,眼珠子转呀转的,就是不敢看她。
那两人身上的丝缎长衫很是贵气,借着明亮的灯光,能看出头上的翠玉青簪,盈盈地闪着温润碧色,但凡青楼女子,看见恩客的第一眼,便要能从衣着打扮上看出他的品级,王孙贵人还是达官公子,只是一个照面,就得认清对方的家底。
「妳叫如玉?」
「两位大爷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要唤来如花或如梦,请吩咐就是。」
苏轼道:「那倒不必……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与玉比德焉。」
嵇瑶勾起嘴角,将两杯茶水奉上,嘴里却忍不住回道:「君子只有玉德堪比,这么说来,小女子就不是玉了?」
「说得好,」他爽朗一笑,「既然如此,就以此玉为见面礼,求姑娘舞一回『弯弓』吧。」
只见他从腰上取下一小块碧玉,嵇瑶见那玉阳绿透润,价格定然不斐,可她也不是无功受禄,然而接过那玉佩时,苏轼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掌心,嵇瑶脸一红,差点把杯子打翻在他身上;他的眼里流露些许笑意,嵇瑶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但心儿却扑通跳个不停,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嵇瑶心想:这两人定是初来凤凰山的士族,微微福了福身子,冷冷出声:「如玉给这位爷赔罪了,冲撞了这位爷,若是舞得不好,还请见谅。」
她踩着熟悉的步伐,双足一蹬,起落便如惊鸿高飞,双手彷佛天上大雁一般舞动翱翔,落地时取了丫头手上的弓,转眼间却又变为挽弓向天,手中箭羽蓄势待发,那姿态犹如北方边关的将军,意势豪迈动人,在这江南地方,从未见过如此雄浑的舞姿,看得两人也目不转睛。
「好!跳得好!」
只见一旁的陈直方不禁拍起手来大声赞美,但稽瑶眼角一瞥了过去,那人却又纳纳噤了声,脸上浮现一抹不好意思的晕红。
陌上花開水云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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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瑶坐在窗边,想起昨日的舞,又从怀中掏出那块碧玉,在午后的阳光下细审。
听人说,那赠玉的书生名唤苏东坡,是当朝的进士,又是知名的风流才子,院子里的姊妹们都说她运气好,一晚上就只是听曲观舞加饮酒,这样的好客人哪里找?
同寝的如雪瞧见那稀有的玉佩,说道:「好漂亮的碧玉!这是昨晚的客人送的?」
「嗯。」
如雪微笑道:「我听人说过,那些骚人墨客送女子玉佩,就是对她有意,好姐姐,会不会过两天那人就把妳讨了回去作媳妇?」
嵇瑶只是冷笑,不置一辞。
同属轻烟阁的花魁如烟常说:「花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这些恩客来来去去,不就是图个乐子么?」
这貌美的如烟姑娘后来让一个大官看上,两年前被赎出去作了小,过了不久,老鸨又买进一个丽色少女,顶着「如烟」之名,继续在这轻烟阁作头牌,等了及笄之年「夺红」初染破了身,便在这阁楼上继续过起送往迎来的日子。
如烟如烟,人生如梦似幻,在这烟花之地,青春华年久了也会烟消云散,因此嵇瑶早就对一切都死了心,进士要讨个妓女回家,连妻都作不得,运气好的话,只能当个妾侍,不知以前多少个「如烟」是这样走出这楼阁的?
凭她这份姿色,比不上以前的「如烟」,就说现在这个「如烟」也比她美得多了,那人只是偶然赏个小礼,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呢?
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伪造出一个虚假的升平之世。
或美或丑的女人们,开着或高或低的价格,假冒着爱情,却现实地出卖着肉体。
没有人看得到这里有泪,可是,这里的笑容却也没有欢乐。
卖笑卖笑,在这里的女子,人未至,笑先到。
只是那笑声好像水畔被寒风拂过的杨柳,绕绕弯弯,空洞凄凉,还有些发黄发涩,仔细听闻会觉得耳朵沙沙作响,很不舒服。
笑声里故作的媚态,就像冬日万物萧条枯萎后的样子,让人作呕。
嵇瑶望着手上的玉佩皱起眉头,她知道,一个卖笑的女人,最终都会在这个飞花舞蝶的地方耗尽青春,不是在酒色财气里掠尽情意,就是空耗于琴棋书画挤尽热情,直到最后美色再也事不了这些客人,皱巴巴的脸上扑起了浓厚的白粉,然后连白粉也遮不住忧愁和皱纹,纔进了后院成为打扫的仆妇罢了休。
将近黄昏时分,老鸨很快走近,一脸的粉,扑得雪白,因为夜里睡得少,宿夜的憔悴在白天无处隐藏,那晚上没有的老态,在阳光里无所遁形了。
见了老鸨,她立时从容弯腰行礼:「嬷嬷。」
老鸨微笑道:「如玉啊,朱老爷今晚来了,还带了些人,妳和如雪先过去应付,回头我再找几个姑娘上去。」
「是。」
她抱了弓矢,如雪则拿了琵琶,后头跟着两个端了酒菜的丫鬟,往轻烟阁楼上走,这楼阁有各色不同的包厢,包厢里面还有若干雅房,包厢之中备齐了软榻,供这些客人来此恣意狂欢。
然而,要进门的同时,她却不期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那曾经赠玉给她的苏轼正要上楼,两人遥遥相望,后头跟着昨晚也见过面的陈直方,两人惊诧对忘了一瞬,她扭开头,装作视若无睹地走进了老鸨指定的大包厢里去。
包厢里有三名客人,加上朱老爷,一共四个,深吸口气,她摆出适切的笑容说道:「如玉给各位爷问安。」
朱老爷呵呵一笑,如往常一般要她先舞上一曲,又转头对他的几个朋友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个如玉啊,舞跳得好,如雪呢,则精通各色乐器,她们的歌声不说,服侍起人来啊,那是妙极……」
朱老爷是商贾,没念过多少书,话里藏着拽着都是些许暗示,嵇瑶看着在座那些人面有几分邪色,就知道他们想得歪了。
她和如雪入了座,丫鬟先递上琴瑟,两人一起吟唱起来,唱的是唐朝温庭筠的《花间辞》,接着如雪换了琵琶,嵇瑶拿起长弓舞动起来,那特意穿上的男装,一时肢体曲线毕露,撩拨得在座诸人心中痒痒。
她边跳着「弯弓」边高唱着:「英雄埋枯骨,漠北平胡虏。青云磊落志,鞍马走四方,刀剑遥指天涯路……」
歌喉如天籁,清清朗朗,那抹不开的忧愁,就像在冬日的塞外见了一道最浓的霜雪,边将之血化不去许多哀愁,却连心也跟着萧飒的风苍茫起来。
嵇瑶的身姿曼妙,或许秦楼楚馆多的是勾人魂魄的舞蹈,这样具备阳刚气息的功夫,却更让一众商人觉得新奇。
这舞蹈豪放雄浑,步法有男子气概,南方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壮丽舞姿?
陌上花開水云間4
窗外清冷的月光在树影下,斑斑驳驳地泻满了萧瑟的一堵墙,那凄凉的景象似乎很契合自己现在的处境,对照着窗内饮酒作乐的时光,嵇瑶见另外两个姑娘进得门来,偶然抬眼瞥了院墙的那端,心头莫名一慌,绞着帕子的手更紧了些。
熙来攘往的院墙那端,是男人的天堂,不时有吟诗作对的模糊声音,又彷佛有着轻歌曼舞,楼阁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这两日正是观潮的大好时间,那些游客们看得累了,就会上附近的倡家游玩取乐,因此这几天醉梦楼生意之好,姑娘们夜里竟是片刻也不得息。
她有些茫然,出神地凝视着远方那静谧的荷塘,脑子里却全是那一袭青衫,还有藏在枕下的那块玉佩。
他,现在是找了哪个倌人?是继续单纯地饮酒赋诗?还是此刻已搂抱着几个姑娘,快乐飘然似神仙?
「如玉,怎么不喝?」朱老爷的声音将她的神志立即唤回:「是不赏爷的脸么?」
她习惯性地勾起嘴角,端起杯子腻笑道:「您说哪儿的话呢。」
「好,再陪爷多喝几杯!」
朱老爷陶陶然拿起酒壶,猛往她的酒杯里倒,嵇瑶喝惯了北方醇烈的白干,早就有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