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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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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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衣裳簇新,一身玫瑰紫千瓣镶金上裳,满头珠翠縈绕,两手紫罗兰翡翠鐲上密密嵌著金丝,耳上红宝石耳坠闪闪发光,颈上串著珍珠宝石,髻边插著蕾丝金凤和十几朵金花玉花,真箇是把全部家当都穿戴上身了,但人人皆知,她不如大姐清丽动人,亦不及我冷艷明媚,这样的女子过门,只是为著继父的官场通路所订下的亲事。
我已学会了不在他人面前表现自己有多受宠,大夫人对我们姐妹的怨恨,在发现他人对我俩感兴趣、羡慕继父有如此一对填房的同时,似乎更为强烈。
一个女人的悲哀,在於太过突出的美貌,我和姐姐就是如此,和母亲天人永隔已经是我们的劫难,再多见几个这样愚蠢的男人把眼珠子黏在我们身上,真会让人呕吐!
那些个官家子弟有什麼好?大官们瞧我们姐妹,只当是出身低贱的小妾,却又色迷迷地捨不得移开视线,还一副迂尊降贵的模样,骨子裡不过是蒙祖荫的败家子,再不然就是像继父这样的贪墨,官位却扶摇直上,从怀远将军(从三品武官)一路升上兵部侍郎(从二品武官),原来这就是大明的官场。
正当我冷著脸避开那些窥探的目光同时,门房喊著:「刑部侍郎吕大人到!」
我懒懒地转过头,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过来,那人穿了一袭海蓝色团蝠便服,不似其他人一身锦缎绣衣,长身玉立,面目极是清俊,目光炯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一点鬍鬚,和继父犄角大八字鬍的粗獷相较,自然多了文人气质。
他和继父位阶相当,席上官员自是礼敬有加,我心中却微微一动,没想到过了五年,再见到他却是这般场合。
我想著五年前的情景,一切景象都歷歷可数,总是难以忘记他在江上舟中的各种姿容,我怕被他认岀,只能别开脸,不愿与他四目相对,但他们后来的对谈却让我悚然一惊。
「吕大人,听说你上月也刚新婚,怎麼不带夫人过来呢?」
「内子身体不适,故而只有下官前来,盼高大人见谅。」
继父跟他打著官腔,一面却把我和大姐提到嘴边:「原来如此。据说尊夫人是少有的才女,长相如花似玉,今日未能到场一睹风采,现下只有我这一对妙人儿专美於前,可惜啊!」
吕大人勉强回以一笑,不置一辞,当他清冷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我浑身颤抖,心儿怦怦乱跳,努力保持脸上的云淡风清,想要压抑对他的种种怀念和眷恋之情。
他会认出这盛装貌美的女子,就是那年船娘瘦小害羞的女儿吗?
女大十八变,过了这麼些年,他会不会觉得惊艷?
我做了媵妾,他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今晚穿得如此俏丽动人,经过妆点的外表雍容绝美,不输任何贵冑名媛,只要眼睛轻瞄,许多年轻男子就会瞠目脸红,更多的是垂涎的神情,可他没有一瞬停留在我身上,似乎也没有认岀我,这让我感到有些洩气。
然而,当他的眼睛转向大姐时,却有一丝愕然,显然发觉有过一面之缘。
我呢?
爲什麼他认不出我?
心中一痛,我忽然明白这五年来的种种,都该归因於我自个儿造成的苦果,无论是娘亲的死,还是我们姐妹的悲惨境遇,全是我的一念之差。
大姐似乎对那错愕的目光没有丝毫感觉,她还是那样淡漠的表情,彷彿繁花过眼,都不待见。
我不明白,何以那人记得姐姐,却无法认得那个在平江(苏州别称)渡口之上怀著憧憬眼神望著他的小女孩,或许,只是或许,我误了他们和自己的一生,这是上天的责罚,惩罚我的私心与卑鄙,责难我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
我静静地盯著他跟姐姐,捏紧了藏在胸口的那块玉,或许在他和我的记忆裡,那个美貌、天真、馨香的人儿,早已变了质──当然,我自己也变了──大家都变了。
那顿晚宴我食不知味,吕大人也猛灌著酒,从他望著姐姐的沉痛中,我想起那天黄昏时刻,他站在船头,问我姐姐是否已经许了人,又对我说他初次见了姐姐就惊为天人。
十三岁的大姐当时姿容出眾,他在舟中二日暗暗瞧了她两天,离去那时从腰带上将那块玉取了下来,嘱咐我说:「阿妍,这个拿回去告诉妳娘,就说是我留给妳大姐的聘礼,等我考了功名,就会回来迎娶妳姐姐。」
我并没有将那块玉转交给母亲,也没有把他的情意告诉大姐,只记得他那痴痴瞧著她的目光,让一个十岁的女孩也跟著痴了。
倘若我告诉娘,假设大姐当时收了这块玉,等他回来提亲,等他……
我苦涩地笑了,摇了摇头,雕花鎏金耳坠在我的两侧不安地晃盪。
我按捺著胸口的痛苦,神色平和地开口道:「大人远道而来,可得多饮杯水酒。」
他回以礼貌的一笑,眼中却不兴半分波澜:「谢谢夫人。」然后接过酒盅,痛饮了三杯,眸子尽瞧著另一边毫无所觉的大姐,却没有向同桌的一对新人敬酒。
那晚,我看见他萧索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凉了,痛了。
这五年之中的思念,已经没有任何可资留恋的了。
冷落的沉寂的埋藏的心,要爲了回忆而粉碎!
游廊走到底,便是大少爷东厢房所住的青风轩,现下已经改建为新房,闹了一晚上的洞房,时近戌亥之间,我转身往园中走去,看著一草一木在风中孤立,不由得触景伤情,信步踱了一圈,只能庆幸继父醉得睡去,今晚没有要我侍寝。
正走著欣赏月色,忽听见角门边微有窸窣之声,站著一个娇小的人影。
我以爲是服侍高扬的丫鬟,正要出声询问,心头陡地一亮,那人不是大姐又是谁?
我急忙隐到一株梧桐后,只见姐姐痴痴地看著卧房窗前一对新人頎长的身影,烧红的高烛将两人曖昧的影子晃动著映在纸窗格上,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弱质纤纤,身姿楚楚。
姐姐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她仍丝毫不觉风中丝丝寒意,几株梧桐开始落叶,夜深人静、黄叶落索之中,我彷彿听见姐姐极力压抑的啜泣声,顿时心生悲意。
纵使姐姐对高扬有情,恐怕今生已经注定是有缘无份了,正如我对那吕大人,或者吕大人对姐姐。
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在执著,我呢?
我是不是也太执著了?
不知默默看了多久,大姐终於悄无声息地走了,想是红烛已灭,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我没有再看一眼屋子裡的情形,只是心底暗暗吃惊,一向自詡聪明过人,竟没有发现大姐已对高扬暗生情愫,以至於她今晚还对著大少爷的身影落泪。
我心裡不由得担心,转念一想: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大少爷应该不知姐姐对他的心思,至多是落花有意罢了。
这里的人不能将心绪外露,也不能讲太多话。
事实上这些尊贵富有的男人们、女人们,妻妾们的脑袋裡大多装的都是家族、权力、地位和利益……
回到房中,一夜无眠,我睡觉本就轻浅,装了这多少心事,更是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天色已经大亮。
陌上花4
    时序进入夏末。
秋意浓了,夜也渐渐深了,今晚由大姐侍寝,我站在厢房门口,看著那片润泽的草地,傍晚下过了小雨,敲打一片梧桐和刚谢的林花,其时风过,正吹著落英繽纷,瞬间也打湿了我的心情。
我承认自己是个死心眼的女子,或许我们乔家的女子都是如此,不知大姐是如何面对这样的日子呢?
烦闷之中,我遣开身边服侍的丫鬟,一个人往院子深处走去,没想到一丛曇花正开在墙边,映著乳白轻雾似的月色。
浓郁的香气芬芳袭人,我随手抚摸那皎洁的花瓣,露珠有如泪滴一般滑落,让我不免想起这些年来的伤感情怀。
忽然听得一声轻吟:「闲庭明月光,掩映暗曇香……」
诧异地回过头,只见高扬披著一身银色月光前来,身上穿著尚未褪下的緋色云雁朝服,他的眼睛直盯著我,梧桐树梢间漏下的清亮月华交织成浅浅的色调,我看见他的脸上摇曳著明暗光影,心头有股说不岀的酸涩。
聪明、好学、上进的高家大少,生於富贵、让人供著考科举光宗耀祖,听说大娘从小就请了私塾培养他,不知是运气佳还是风水好,他和习武出身、不懂文墨的继父全然不同,一般官家子弟几乎全部是捐的监生,就他一路考上贡生进士,听说被任职为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京官),看著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我和他在家中的关係却倍增尷尬。
不知有多少次,我平日深居简出亟力避著他,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他瞧著我新梳的同心髻,上有七色琉璃珠搭配,在月光下闪烁动人,便柔声说道:「妳今晚……很美。」
想起两人之间的隔阂,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对他頷首:「原来是大少爷。」
高扬皱起眉头近前,嘴角邪魅一勾,只是冷笑道:「六姨娘真好兴致,夜裡隻身跑来这儿赏花?」
「是,」我又退后吋许,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夜深露重,不稍陪了。」
我刚準备举步离开,就没想到高扬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入怀中,我惊诧地瞪著他,想要抽开身子,却被他抱得更紧。
只听他愤怒低语道:「阿妍,妳为什麼如此狠心?妳……」
我抬眼望见他灼灼的目光,然后他低下头吻我,炽烈的气息愈来愈重,双手也在我身上游走,他的吻停了一下,愈发狂肆起来,却不知灼伤了谁的心。
但我早已没有了心,自从那天被继父逼著活下来之后,自从那天母亲死后……
想起了彼此的身分,想起了姐姐和吕大人,我觉得胸口一窒,只得猛力将他推开。
见他痛苦难耐的神色,让我想起自己这般悽惨的命运,也该有他的一份,忍不住就想出口伤人:「高扬,你根本什麼都不晓得……我会这样,全都是你害的……要说谁真的狠心,就去问你爹娘吧!」
当我迅速跑开的当儿,只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刺一般地定在我背上,但我不愿回顾,更不想同他再说这些难堪的往事。
----我是忘记过去的分界线----
过了不久,姐姐开始生起病,我知道她为了高扬的事情难过了许久,没想到不是这麼回事。
见她食慾不振,人也愈来愈清减,原以为她只是入秋后身子不爽,大夫却告知我,大姐又有了身孕。
这样虚弱的身子并不适合怀孕,而且姐姐的健康还因此受到拖累,秋去冬来,半年中总是大小风寒不断,还没到春天,却忽然血崩小產了。
能救姐姐,我还有什麼不愿低头的?
那天也是黄昏时分,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的大姐躺在炕上,双腿之间一片红,怎麼也无法止漏,我跪著请大娘找大夫来,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等她点头,大姐已经陷入昏迷。
大夫赶来后,说她出血不止,已是回天乏术,药石罔效,实因拖延太久,只能要我準备后事。
或许是迴光返照,昏迷了好几个时辰的姐姐终於醒了过来,她的脸色苍白,神色平和,面对唯一的亲人即将远去,她不是捨不得的。
而在我悲凄的泪水之中,大姐喃喃对著我说了些什麼,俯身过去侧耳倾听,却发现她心心叨唸的,还是高家大少爷。
我也没怎麼想,就一路跑去了东厢房,可高扬人不在清风轩,又问了僕婢,说是下朝尚未归来,於是我奔到大门口,拋弃一个侍妾应该谨守不迈大门的本分,在眾人诧异的目光下等著他回家。
高扬乘著官轿回府,刚进了前门,就瞧见我等在那儿,他无视於少夫人的阴騭神色,以及其他姨娘和下人的窃窃私语,一脸欢欣地朝我走来,呼唤著我的名字,忘了喊我「六姨娘」,也少了以往的生份。
我知道自己是傻子,非但没有避嫌,还逕直走到他身边,但我心中焦虑已极,哪裡会注意到这样来自旁人的怨恨与不符礼教的揣测呢?
我只想著拉他去瞧大姐最后一面,忙道:「你马上去见我姐姐,她快要不行了!」
高扬闻声愣住,深深地看着我,眼神裡忽然有了淡淡的悲哀神色,连他的声音也显得那样淡然:「好。」
我领他去了南厢房,见我带著高家大少爷走到女眷房舍,大夫和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只因这是高老爷妻妾的居所,一般男子无法入内。
我却早已无法思考,空气中那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汹涌地在我心头盪漾著,连浓重的汤药和薰香也遮掩不了。
姐姐听见脚步声,双眼睁了开来,先是瞧了瞧我,然后转头看向我身边的高扬,她美丽的双眸立即盈满了泪水,但她没有说话,似乎不知该说些什麼,神色中有些惊喜,有些落寞,还有些忧伤,更多的是深深的痴恋。
高扬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望著姐姐病弱的身子和苍白的脸,平日玩世不恭的表情软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和痛惜,彷彿他已经感受到这个女人长久的情意,又或者,只是因为同情或安抚,握起了她纤瘦白皙的手。
「妳……」
他只说了这麼一个字,掌心那隻手就缓缓垂落。
我和他不禁一愣,原来姐姐一直撑著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我不知他心中那时在想些什麼,也许姐姐早就明白这样的倾心,永远也得不著回应,除了母亲,姐姐是我唯一的寄託,如今她走了,我又该怎麼办呢?
姐姐断气之后,我伤心欲绝地跌坐在一边,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高扬似乎有些著了慌,连忙搂著我安慰起来,而我哭得声堵气曀,身体剧烈地发著抖,这一刻我感谢他,感谢他前来完成姐姐的心愿,感谢他扶持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感谢他──
一声怒吼却让我们立时分开:「你们在干什麼!」
我骤然醒神,将泪水眨回眼中,只见继父面色阴沉如铁,环顾四週,然后冷冷地瞧著我和高扬,又看了看床上姐姐的尸身,一脸厌恶地转向身后的大娘:「这麼晦气,还愣在那裡做什麼?快叫人处理一下!」
大娘忙趋前,唤了小廝就要将姐姐的尸体搬运走,準备扔去城外的乱葬岗埋了。
我知道,这就是身为媵嬖的下场,不能入祠堂,不能合葬,就算死了也不能从大门抬出去,这样的命运,怎能叫我不悲愤呢?
於是我狠狠瞪著继父,瞪著他那凝滞如冰的脸,他的眸底映著我冷傲悲愤的神情,这一刻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若有刀剑在手,必然要一刀一剑砍下他的头颅、刨岀他的心肝方能洩恨!
然而终是不能,我只是仅仅攒了衣角隐忍著,眼中如要喷岀火来。
继父冷笑地迫视著我,他明知我心中的仇恨,应该也听了今晚高府上上下下的蜚短流长、风言风语、酸雾醋云,或许还晓得了姐姐的心事,但他却没有戳破,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捏在手裡的美丽玩偶,想瞧瞧何时会玩腻吧!
可现在姐姐去了,娘也不在了,我要开始復仇,我要逃走,我要自由,我要──
「送六姨太回西厢!」
那声命令,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几个婢女不敢说什麼,只得硬扯著我离开。
高扬站在一旁,我往他看去,也望不见他有任何的抗议,只见他的双手在颤抖著,原来他还是那样一个懦弱的男子,唯父母之命是天是地,却怎麼也不敢为我这样一个苦命女子力搏一回,那神态、苦楚将我心中的牵掛全部抹清……
那晚,继父在我身上发洩著他的慾望、愤怒、权力,他早知高扬对我的心,却猜不透我对他根本没有情,被亲生儿子戴上绿帽的感觉让他发了狂,他剥光了我的衣裳,一种由屈辱营造出的色慾,使他兴奋难耐,他将我按在床上,恣意把玩我的身子,压在我背后直到我失声哀鸣,也不肯轻易放过。
我身上的孺裙和那件月白的肚兜,被他撕成一条一条,他用强之后,整个人裸著身子被绑在床头,让他拿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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