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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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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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嫒荨
中秋之夜,路边站著一个年轻女子。
说起援交,阿月只是一个业餘人士,有很多人同她上过床,因为她将自己出卖给了许多陌生人。
她听见某个男人说,这麼好的女孩子为什麼要当妓女,她心裡悄悄地笑著,并且无声地告诉自己:妳在骄傲的活著。
阿月没有一技之长,因为她本身就是能够出卖的货物,街头来去匆匆的男人们,他们有慾望,也有钞票,但是他们和她一样都是别人眼中的交易。
「告诉我,妳为什麼会出来援交呢?」
那时候他坐在面前,看著她化了妆的冷静侧脸,不明白她何以能够一再出卖自己的身体,那些衣著光鲜的男人从不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周围有一大堆活得更有自尊的女人,而她要活著,以她想要的方式活著。
说完他舞动著手中的笔,记录她在沉默中透露的茫然,她的衣服和内心发出破裂的声音,她光滑的身体曾经那麼轻易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难道这就是活著的方式?
他终究完成了任务,把她带回局裡问话;这个小警察还真是囉嗦,抓了人来,一张嘴说个没完,以一种怜悯的目光仔细瞧著她,彷彿在观察藏在烟雾之中的火花。
也许这样年轻的身体将会在某个角落裡腐烂,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她选择的结束方式。
小警察挑亮了灯,继续瞧著她发獃,她稳稳地坐著,灯影下她的眸光不住地跳动,想著今天的任务还没结束,一个晚上就这麼一回交易,没料到竟是个骗子,他说,这样的行为很可耻。
要买LV的包包可耻吗?
穿上Prada的女人不骄傲吗?
没有名牌装饰的生活能快乐吗?
每次看到他,阿月都觉得厌烦,不然就是冷冷坐在那裡听他唆皂一番,说她有重头开始的机会,不要一天到晚浪费大好人生。
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嘲弄,她总是在嘲弄他的生命。
※※※阿月出卖身体的分界线※※※
他又逮到她了。
每巡逻一次,他都不解:何以这样的女孩想要当援交妹。
阿月身上有两个伤口,一处是她遇上黑道大哥被刺伤的,一次是被同行刺伤的。
每个出来跑的都会有些对头,为了抢生意,女人和女人之间可以產生纠葛,有些组织不准跑单帮的来拉客,惹上了就让黑道出手对付。
阿月第一次看到小刀刺入她的身体,有一丝快感的凉意,然后温热的血液四溅,就像某个嫖客射在她小腹上的白浊液体。
刀子离开她的身体时,她觉得自己因为空虚而踉蹌,有点痛,有点晕眩,还有点像是解脱。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但这并没有让她死亡,这样的过程好像慢动作一般,一瞬间,她突然看到一双漠然的眼睛。
那人的手继续动著,搅动她肚皮上的刀。
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阿月听见别人的尖叫,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旁观,他们的喊声破空而来,像是那刀,或者是那些陌生男人的下体,随时可以刺进她身上最柔软的部分。
然后有人救了她,那个小警察。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错了就死。
当她对著那个人笑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错了,那个警察不是她要找的人,他所散发出来的诧异和惊慌,有些让她感到安慰。
血快速奔流出她的身体,疲惫和痛苦胜过了死亡。
(十二)水中月,雾裡花(中)
    那是阿月第一年来台北过的中秋节。
没有永远的快乐,也没有永远的事不关己。
妳心肠太好,人家把妳拉下去,心太坏,人家把妳踩下去;过得太风光了,人家泼妳污水,妳浑身脏兮兮了,人家依然补上几脚,踩在妳的自尊上。
人心难测,这个道理放在哪裡都是一样的。
忽然意识到,其实人生之中的很多事情,谁都无能爲力,活得再怎麼无奈,还是自己的人生。
夜裡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做了什么样的一个梦,在醒来时已经忘记了,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仿佛有人掐住自己的脖子,让人无法呼吸那般不舒服。
看了看四周,窗外依旧闪著点点亮光。
起身开了小灯,披上外套,坐到了镜子前面。
阿月看著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脂粉不施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什么笑颜。
她牵动嘴角,扯出笑的弧度,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开心的笑出口。
记得上次开心的笑,已经是好长时间的事情了,那时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只不过三年的时光,笑容已经不可復见。
四年前刚结婚的时候,那个人带著她在阳明山上四处乱走,孟春三月,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四处都是美丽的春花,在这偌大的地方可以赏花逛上一整天,可两年下来她已经走遍了。
新婚那年,时当春末,有些花已经早就凋谢了,花瓣散落了一地,凌乱中却也有一股不亚於盛开花儿的美感。
阿月喜欢那份閒情逸致,却在游人比较稀少的地方看到了几株依旧开著花的桃树,粉白的花瓣偶尔会从树上飘落,很美。
她伸手想去折桃花,可惜人太矮搆不著。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去摘的时候,身后传来属於那个人的气息,他已经来到了身后,一抬手就摘到了桃花,因爲他的动作,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他给抱在怀裡。
「喜欢桃花?」他将花递给她。
「只是喜欢这花盛开的样子。」她接过他手上的桃花,却没有先前高兴。
毕竟不是自己亲手摘下来的花,或许,那花也不是他想要的,只是顺手採擷而已。
阿月从小就是个没有烦恼的独生女,家境富裕,母亲早逝,父亲开了间高尔夫球公司,外销生意做得还不错,只记得厂房裡面机器打印的声音,当她看见一颗颗的小球从模具机中成形,就会觉得十分有趣,小时后某次和父亲中秋赏月,她说:月亮像是高尔夫球,把父亲逗得开怀大笑。
中秋的满月在宽阔的天空中缓缓移动,月光从外面透了进来,银白色的皎洁映出了这个小房间的昏暗,冰冷的揪著她的心。
结婚半年,也是这样的晚上,和新婚丈夫如胶似漆,他足足比她大了十岁,是父亲重用的总经理,平常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疼她,过节时还买了一堆礼物,让她倍觉感动,两人吃著月饼和柚子,相拥著坐在阳台看那溶溶杏黄月,直到月亮偏西。
半夜睡不著,她恍惚间听见他的曀语,喃喃唤著一个不熟悉的名字。
「小茜。」
她只觉得满心凄冷,后来发现,丈夫时常待在大陆工厂,为的就是一个叫做小茜的女孩,人人绘声绘影,说著他和对岸二奶的风流事。
阿月心中怨恨,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也坦然承认,说是情不自禁,对她只是工作上的便利,让他从小小业务员一跃成为公司的实际经营者。
她和他,顿时相对无言,亦没有古人说的泪千行。
因爲他们都太明白,万般皆是无奈,更不论她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交心。
除夕那天晚上,她弄了一桌好菜,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可是那个男人却滞留内地,让妻子独守空闺,她自己一个人坐著吃,满桌冷清得让她想哭。
往年,总会有一些人可以陪在身边,而今,却只有自己一个了。
一个人的年夜饭吃起当然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将那些饭菜给收拾了,听著外头鞭炮的吵闹声响。
夜裡躺在床上,想像那些灿烂的烟花,想像那些欢快过年的情侣,还有,那许久不曾在脑海中盘旋的从前;泪水顺著眼角滑落,划过温热的脸颊,徒留下冰凉。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著的,迷糊中彷彿看到了那年春天去世的父亲……
过年的时候,爸爸手上的筷子总是伸进红烧蹄膀的盘子,微笑著叹气:「阿月做的菜好吃,妳妈妈要是知道妳要嫁人了,还有这麼好的手艺,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她趴在一个人的餐桌上,不觉红了眼眶。
「爸爸。」
她思念父亲,泪流满面之际,彷彿他的面容依稀出现在眼前,她挣扎著想靠近那影像,想伸手去触摸他脸,却总是化为一场空。
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概是凌晨两点的时候,外面还隐约有鞭炮的声音传入耳朵,阿月拉紧了被子,将自己抱成一团。
伸手摸过脸庞,惊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那些许久未曾梦到过的人,其实一直都留在了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悲哀的是那些熟悉的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身边。
只是如今,流年不复。
她在时间的缝隙中来到这个阴冷的地方,见到无数露水般的情事演绎自己的许多戏码,那些男人有的温柔,有的决绝,有的冷淡,却不像她那样曾经将情感看得那么重,她自己一如是,渐渐在这个大都会裡迷失了自我。
四年前,她毅然决然离了婚,从桃园搬到台北,当时手边有些閒钱,一个人独立过活也不怎麼艰难,可是,遇上的男人都没什麼好东西,从一个怀抱转到另一个怀抱,男人们骗走了她的身体和真心,最后,还捲走她仅剩不多的存款。
繁华过后,锦绣成灰,而她却在身影交错的瞬间,失去了往日的踪影。
多年之后,当她枕著冰冷的孤寂,流著泪思念所有的时候,她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不过就是镜花水月。
她再也不要回顾这个骯脏的世界,只愿看那天上的明月,年年如此,直到自己的心也跟著老去。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忘记过去的分界线※※※※
在中正纪念堂前的那个广场,举办著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
当然,灯会属於那些快乐和閒暇的男女,并不是所有的台北人都能够参与。
路边挤满了贩卖灯笼的小贩,本来这样的节庆不该用灯光遮掩天上的明月,但是谁管呢?
只要快乐就好,只要顺心就好,大家都是这麼活著的。
更何况,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即便有幸能见识到灯会的繁华,却不能享受繁华,而是默默无闻的劳碌,那还不如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头清净。
阿月一个人坐在属於自己的小隔间裡。
透过隐隐绰绰的树叶,那完美无缺的月亮掛在天空,正嫻静地俯视著地上的一切。
人说,千里共嬋娟。
这千年前的月亮,也和千年后的相差无几吧?
她心裡有些凄然。
好歹往年中秋节的时候,总能和人一起过,到了台北之后,反而没有了朋友,不能胡扯些鸡毛蒜皮的事,那样的往事,总比这儿的冷清要好过得多。
月圆的时候,或许女人都会忍不住回顾自己的难堪往事,想起她最后的情人亨哥,他是别的单位的同事,那时阿月刚进公司,在会计部门帮忙,偶尔见他过来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些业务上的工作,还会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中秋节晚上有没有约会?」
「你说呢?」
「邀我去妳家如何?」
阿月本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那天亨哥来了之后,不知怎地就跟他在月光下缠绵起来,或许是那酒,或许是那花,或许是当时的气氛和甜言蜜语,或许是她还在期盼爱情的心,不论是什麼,她觉得自己太寂寞了,还在渴望一双能够拥抱自己的臂膀,以及一个可以共枕的情人。
寂寞,或许是每个女人放弃自己又识人不清的主要原因。
亨哥时常跟她吊头寸,说是手头紧,又怂恿她去地下钱庄借了两百万,口裡讲著结婚需要钱来使,婚后可以慢慢还,阿月再次没有想到,这些都是骗局,当她欢欢喜喜去婚纱店挑礼服的时候,亨哥已经从她的生命之中消失,还跟公司预支薪水,然后从此避不见面。
第二年来到台北,那晚上也是中秋节,月色黯淡,赏月的人潮却充斥著街头,她茫然地站在路边,想著自己所欠下的钱,想著亨哥对她的瞒骗,想著自己的痛悔和愚蠢,想著自己没有希望的未来,几乎就要落下泪来,直到有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瞧了她好几眼,从头到脚,鉅细靡遗,却带著一种下流的目光,彷彿她是摊贩上待价而沽的货物。
「多少?五千块可以吧?」
她不自觉地点点头。
为了还债,在那样的月光下,她跟著这个陌生男人,进了附近一间宾馆,完成了平生第一笔交易,这样躺在陌生的床上,她的心中只餘下一片空白。
原来,出卖自己竟是这麼容易的事。
那男人的脸,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就连过程也有如恶梦一般,只看见手中握著那几张千元大钞,是如何让自己漂浮的心冷静下来。
如果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她或许就是那被摘下的桃花,是那幽然浮在窗头的冷月,过著虚幻的生活,活在没有希望的残败命运之中。
流光容易把人抛,都是前尘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十二)水中月,雾裡花(下)
    原来,又是中秋夜。
空中圆月高挂,星光闪烁,听著街头的盈盈笑语,配上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谁都不禁会有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触」。
小警察的目光投向阿月,她正抬起头,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月亮,脸上的神情带著几分落寞。
这个时候,人都是会想家的吧?
可是,这是他的管区,就在今夜,在这样特殊的夜晚,她又让他带回警局。
他轻轻咳了一下,企图重新引回现在的主题:「我们现在继续做笔录。」
她无所谓地说:「没必要。」
「做完笔录,妳就可以缴保证金回家去了。」
「我没钱。」
「打电话找妳家人来保。」
「我没家人。」
两人之间尷尬的沉默,驀地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掏出口袋裡面的皮夹,一隻手偷偷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一小捲钞票被塞进她手裡。
阿月瞪大了眼睛,看著掌心裡面的钱,一时愕然,但是转瞬间那抹惊讶的表情就消失了,只听她寒声说道:「你这个人情,我是不会还的。」
他怔怔瞧著她,不禁嘆息:「只要妳下次别再被我逮到就好。」
阿月觉得这个小警察很奇怪,平白无故给她钱,想来真是个怪人。
而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帮她,或许是一时的同情,又或者是无谓的好心,当警察这麼多年,什麼样的犯罪者没见过?
年轻女孩*的实在不少,有些是为了钱,或者为了慾望,总之人性就是如此p,尤其以法律的眼光来审视,许多更是不堪细述。
想起早几个鐘头,中秋的月夜裡,天上一弯浅浅的月牙儿已经成为一轮圆满,朦朦朧朧地在云间飘浮,他习惯性地在老地方巡逻,不知怎地,似乎又在西门闹区龙蛇混杂的地方,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闪过眼前。
穿著红色短裙和白色的紧身上衣,脚踏一双半筒黑色皮靴,是她。
他有些气忿,远远地跟在后头,看见她走到一个像是上班族的中年男子旁边,大摇大摆地跟人讨价还价,似乎在大街上拉客是一种免不了的恶习。
曾经听局裡的老鸟说,这样的女子本来就是犯贱,根本不知道羞耻为何物,所以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卖春,或许赚钱并没有多可耻,可耻的是总拿自己的身体来换陌生男人的金钱。
想到此,他发现她已经远远拉著那个男的往路边的爱情宾馆走,这样的情况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於是他跟了过去,心头像是压著块石头。
宾馆的门房很识相,见他一身警察制服,又掏出证件,知道他是来查案的,过了几分鐘,他茫然站在宾馆房间门口,心中虽然忐忑不安,却还是咬著牙敲了敲门。
「出来!」火气一上来,他吼道:「裡面的人统统出来!」
从房门后面,传来一个女人埋怨的模糊声音,听来粗鲁又泼辣:「来啦……吵个屁啊……」
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阿月一脸慵懒地从门缝中探岀头来,见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在下一秒,恢復那种淡然无波的表情。
「警察临检!」
一般临检都是三三两两的员警共同办案,眼前只有一个小警察单枪匹马前来,本就不合常理,但那人狠很盯著她,神情底下闪过一抹怔忡,有股黯然,还有些东西,是她不愿意去深入探究的。
「我没有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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