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ethadone)来做海洛因的治疗,但美沙酮的成隐性和毒性高,效果并不好,因此採用丁基原啡因;丁基原啡因、美沙酮和海洛因都是鸦片类麻醉药品,具有止痛和產生快感的作用,但海洛因的毒性与成癮性最强,戒断之后会让患者非常痛苦,药效的半衰期很短,戒除非常不容易,所以一般以採用低癮性药物来治疗及戒除高癮性的毒品。
她嘆了口气,主动帮他做静脉注射。「你从来就没跟我提过。」
「谁会想跟女朋友说自己有毒癮?」林澄奇冷笑道:「不过妳真是一个好护士,帮人打针都做得这麼顺手……就连施打毒品也一样。」
「我知道你很痛苦,却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痛苦是什麼。」
「根本就没什麼好瞭解的──人们都是可笑的傀儡,在生命的舞台上嘻笑怒骂﹔睡眠、做爱是找乐子的方法,由於人们的心灵将逐渐变得麻木、平庸、言之无物,显得存在实在没有半点价值。生命真是荒谬──当你不爱它的时候。」
杨雅昕看著他,不晓得该怎麼接口。
「我憎恨这一切,空虚的日子,空虚的每一天,在腐败日常生活中无法发洩的空虚……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无比憎恨。」似乎是药性的关係,他开始不停地说著:「虽然我对吗啡上癮,每个人都认为我是最有前途的外科医师﹔三年前,我担任住院医师,在急诊室值班卅六个小时,然后跑出去喝得酩酊大醉,结果把几个病患的止痛剂量弄错,然后他们全都死了……死在我负责的病床上。」
「病人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有的时候我们救不了他们,那也没办法。」
但是林澄奇并没有听进去,她说了些什麼,对他而言都是老生常谈,一点用也没有。
「人类如虫蚁般地活著,那些堕落的人根本就不关心创造或生命,与其他人的生活也毫不相干,但是这些人还是活了下来,而且还会活得很久。」他继续叨唸著:「妳知道什麼叫无能吗?如果是性无能,就是不管女人用什麼方法挑逗,男人总是不举!如果是医院无能,就是不管我们用尽各种方法,又哄又骂,他就是不鸟你!病人面对这种医院,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只有生病那一次而已,而且有这机会又怎样?有些人还是会被院方骗走你这偶尔纔有的一次机会!」
杨雅昕能够明白他的感受,这个平常暴躁、喜怒无常的男人,其实是受到了良心的苛责吧?
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获得生命,而在停止运行的时光中,人纔能从死亡中获得永生。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不都是无法生存的吗?为了生存下去,多少人只会渐渐丧失良善之心?
「你以前对我不好,纯粹是为了发洩,可是你又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她柔声道:「我知道你身上的压力,可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因为你不是这麼脆弱的人,不会只为了手上的病人死掉就──」
林澄奇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好像在说:「不准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然而,杨雅昕却发现,他的用意只是在吓她,但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的恐惧到底是什麼。
「告诉我,澄奇,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怕什麼。」
「妳真是多管閒事。」
「我只是关心你。」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臂,但他却在下一秒抽开。
「我愈来愈喜欢耶穌说过的那句话:『不要碰我(nolimetangere)』,这位圣子是特别对女人说的(约翰福音廿章十七节,耶穌对抹大拉的马利亚说)。」
「你讨厌女人?」
「不是。」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需要男人?」
「妳想太多了。」
「你常常对我那麼做,所以我怀疑──」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羞耻沾染欢乐的感觉,生殖器官侵犯了排泄器官,彷彿像是死亡污染了生命,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或心理上。
「一个男人对女人那样,并不表示他就会喜欢男人。」
「我认为那种行为很变态。」
「那只是一种无谓的羞耻心作祟,米尔顿在小说《失乐园》裡面还描写过天使做爱呢,妳就像是我的小天使,米尔顿笔下的天使都是这麼彼此结合的。」
「我可不是白衣天使,也不想按照你那无聊的想法来做爱。」
「我并不觉得这种方式有什麼不好。」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林澄奇看著她,只是摇头。「我什麼也不想要。」
「我晓得你有心事。」
「妳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我──」
林澄奇别过头,没再理她,只说:「很多事情,不知道会来得好。」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留下杨雅昕一脸愕然地站在那儿。
第廿一章 人命如何衡量?
对於林澄奇的毒癮,杨雅昕实在太过於震惊,以致於后来几天,她一直在思考他为什麼会这麼做。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倾吐心中的烦恼与无耐,就在这个时候,刘季庆约了她见面,就在那间她曾经无数次和林澄奇躺过的病房裡。
「同一家医院,同一张床上,却是不同的世界。」
当刘季庆这麼说的当儿,她有些心惊胆跳的感觉;不过,刘主任脸上流露著惋惜的神情,却明显是说中她的心事。
她不禁问道:「主任,医生也会因为病人產生无法排解的烦恼吗?」
「那当然,医生碰到的问题很复杂,比如一个世界出名的指挥家和一个小孩被送进医院,医生只有时间救一个,请问,医生要救哪一个?任何谨守医德的医生都会告诉你,『不能选择,救先到的那一位』,因为医生无权选择人的生存权力,对医生来说,人命和是非,对错,个人行为是无关的,医生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审判,但这也是医德的最难处。」
「为什麼不能两个都救?」
刘季庆微笑道:「先来后到是医院救人的基本原则,我认为回归制度化是好的,只是问题在於可行性,但我认为可以一步一步来,慢慢地回归制度,妳觉得呢?」
「若今天送进来的是杀死白晓燕的陈进兴和证严法师(请参照最下面的备裕В慊嵩觞N办?」
「谁比较严重就先救谁。」
「更极端点,今天要救一个证严法师,或者是一万个陈进兴,只能选一边,另一边的人必定会死亡,你又该如何抉择?」
「那麼我会救一万个陈进兴。」
「我讨厌这个答案。」
刘季庆道:「当一个人因为车祸送进来时,也有一台囚车同时发生车祸,所以上面押解的犯人们也被送进医院来治疗,那麼会先救那个人,还是会先救那群犯人,也就很容易瞭解了吧?一般在电视上看到发生重大车祸时,也是如此,急诊室一定优先救事件中较多人受伤的一方,而不会继续救原本在救的那个人。」
杨雅昕皱著眉头问道:「那麼假如那个人是重伤,而大多数人只是擦破皮呢?或者,只有救一个人的条件,又该怎麼做?」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还是会选择救大多数人。」他老神在在地说:「至於第二个问题,一般医院应该不可能只能救一人,所以这问题不成立。」
「我所讲的是假设情况嘛。」
「医院有明文规定,破坏制度的人必须接受严厉处罚,就是为了避免利益冲突而破坏制度,让医病双方都得不偿失。如果是为了良心破坏制度,那也无愧於天地,求仁得仁﹔要遵守自己的良心去破坏一个制度,就得有觉悟,因为凭良心做事,本来就是不求回报的。」
「难怪主任会选择当救世的医生。」
「妳不也是选择当了伟大的白衣天使南丁格尔?」
「大概吧,但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伟大。」
杨雅昕扮了个鬼脸,因为她真的有点后悔成为一个护士。
刘季庆又道:「医生的问题,医德的观念是站在人人平等,这个作法说穿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专业性,以此保护自己的饭碗。如果一个医生不遵守‘不能选择,救先到的那一位’这个规则的话,他很可能面临失业。因为他作为医生的信誉会破產。」
「原来医生的出发点可能是无私,也可能是自私?」
「是的。当下不作判断,真的是最好的吗?有些医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而一个不懂得判断的人,就不算是个人,只是机器罢了──因为不作选择是专业性,做出选择是人性──人若能坚持自己的选择,为之负责,那纔是真正作为人的大勇。有些人可以认为这是自大、认为这是狂妄、认为这是在扮演神的角色,但又如何?这还是人性。做出自己认为是最好的选择,需要的是超越公正的爱心,需要的也是真正的大仁、大义、大勇。」
「能这麼想的人一定不多。」
「不作选择,就是迴避避免犯错,就是迴避责任。因为不作选择,发生的好事和自己有关,自己遵守公正原则,发生坏事,又能以公正、没作选择来推卸职责;但是一旦作出选择,后果好坏都必须自己负责,就像人性中,有自动选择造成最少破坏的选择,也就是两害相衡取其轻的能力。妳觉得呢?」
「我认为不作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认为那只是逃避责任、逃避问题。选择『不作选择』,本身不也是一种选择吗?」
「不作选择也是要负责的,『选择』并不表示『负责』,反过来说『不选择』也不代表『不负责』啊!医生拥有所谓医德的尊业性,假如涉及这个话题,便要排除这一种专业性;例如在医生的角度,医活证严法师与医活陈进兴,本质上是相等的,没有好与坏的分别。但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分别可就大了,答案很清楚,当然会选择证严法师;那麼一个证严法师与一百个陈进兴,医生该救哪一边?从好与坏的角度去考虑,我自己会选择救证严法师,但话又说回来,这要先搞清楚好与坏的定义。例如,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天才,与一大班贫穷的人,与以上的例子是两码子的事,要定义也蛮因难的,因为我们知道谁是好人,谁又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纔会那麼果断地认为应该先救好人。想想,如果早年的证严法师与早年的陈进兴一起推进急诊室,那会怎麼样呢?早年的证严法师只是一名小尼姑,而陈进兴却可能是一个年轻上进的好学生,所以变得救谁都一样了。」
「听主任这麼说,医生的责任突然变得很大。」
「问题就在这裡,一个医生﹐如何能担保他的判断无误?又如何保障他不会滥用他的决定权?一个有良心的医生会选择证严法师,但一个客观的医生,说不定就会当场选陈进兴了,因此不如依制度运行,把决定权交与命运,至少不容易会出现腐化的现象。」
「嗯,一个选择良心的医生,他承担的责任不仅仅是失业或受罚而已,还有操纵命运所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和良心责备,职业道德也是个问题,所以凭良心不凭制度,是需要勇气的。」
「妳说的没错。凭良心不凭制度,等於要为操纵命运所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受到苛责,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是和未知作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东西是绝对的。选择依制度,就是捨弃个人的价值观,把一切交给命运;如果救的是好人,他可以自认为是幸亏当时没有用自己的主观办事,如果救的是坏人,也可以说自己是完全依照制度程序办事。但凭良心自觉呢?救好人的话,纯粹是人之常情,不会有功。救了坏人,那就得背负起一切责任,罪孽深重,所以,选择需要最大的勇气,若出现坏的后果,得要自己背负。」
「当个医护人员,责任真的好重啊!」
「别忘了还有没良心的医生。有良心的人为了良心摆脱制度,没良心的人也可以有样学样,为了金钱或是其他v目的而破坏制度;腐化就像癌细胞扩散,整个医疗系统就要因此衰败不堪了,所以这不但牵涉到资源的合理分配,也牵涉到程序公理和社会正义。」
杨雅昕嘆了口气,因为躺在病床上的感觉是这麼不踏实,她实在很难理解:当患者相信医生、把命交给医生的时候,怎麼会有人没有半点良心呢?
於是她又道:「我不明白,救人就是救人,怎麼还会有医生丧失良心和初衷?」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不过还有另一种有良心的医护人员,因为良心而被家属伤害。」
「因为良心而被伤害?」
刘季庆道:「我知道一个有良心却被判罪的案例。以前有个诊所传出医疗纠纷,一名助理研究员为患者进行急救,并将患者救活,但患者家属后来提出告诉,也把这名助理研究员告进去;检察官最后认其违反医师法,但缓起诉处分,罚金五万元。听说那个助理研究员当时听到院内急救广播『九九九』(急救讯号),知道呼吸照护病房的病患有发紺现象,但值班医师正在ICU(加护病房)急救另一名休克病患,於是研究员主动前往协助,施行『高级心臟救命术』将人救活,虽然她没有医师执照,事发时相当紧急,而且她有『高级心臟救命术』的合格证书,用这种高超技术救人却反被告,妳说她冤不冤?」
「都把人救活了还要告人家?这些家属还有没有良心啊?」
「非医师在医院内救命,就是违反了『医师法』,不过『高级心臟救命术』不同於一般的心肺復甦术,证书的取得率也不高,还得具有医护背景的人纔能参加考核,连我都有可能无法取得这种高门槛的证书,在我看来,那个研究员当然有救人的能力和权利,不然推这些课程有什麼意义呢?」
「对啊,那以后如果有人在医院裡忽然倒地不起,谁还敢见义勇为?这种『医师法』怎麼反而害了好人?」
「所以制度的改善也很重要,救人应该是要被鼓励的,遭到判罚,只能说司法还没有跟上人性的脚步。」
「当个好人真难,做坏人却很容易,你不觉得吗?」
刘季庆最后问她:「小昕,换作妳在这种处境下,会选择当个好人呢,还是根本不选择,让病人就这麼走掉?」
杨雅昕愣了一下,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备裕В
1.陈进兴:此人是掳人勒赎的主脑,拥有黑道枪枝强大火力,伙同亲友胁持台湾知名女艺人白冰冰的女儿白晓燕,并且施以强姦,然后切下白晓燕的手指小指头,向白冰冰勒赎,可惜身为肉票的白晓燕在一干人等被捕后,被发现已经惨遭杀害,此人胆大妄为,甚至带人闯进当时驻守在台湾的外交官南非武官的家中胁持外交人员,据说曾意图对南非武官的家眷性侵,造成国际事件。
2.证严法师:此人在台湾宗教界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在美国旧金山(SanFrancisco)大地震时主动救援,曾经以金钱医疗和实际行动援助台湾九二一大地震上万受灾户,善举远及非洲的苏丹等国,在台湾办学校,也开设医院,每年都会到世界各地办一些善心活动。
第廿二章 病患們的哀嘆
一大早,十楼的单人隔离病房那儿,一名女性患者不停地哭闹著,惹得护士们都围拢了过去看,但每个人只敢待在隔离房外面,不敢进入裡面;那是一名爱滋病患,由於得了肺炎这种麻烦的併发症,於是转进隔离病房,虽然护士们都不愿意接这个个案,但医院向来规定不准挑病人,所以接手的她们都处於极度的精神紧绷之下,深怕也受到感染。
「我诅咒他!」女病患发狂似地喊叫:「我要他和那个狐狸精都不得好死!」
一旁的护士还在婉言相劝:「别这样,对妳的身体不好的──」
病人号哭著扯下手上的点滴,顺手把身边的热水瓶和杯子都扫到地上,然后开始拿起床边家人送来的《圣经》,奋力把它撕成碎片。
「那些信基督的人一定会说:得到爱滋病,是因为滥交的人必须受到神的惩罚。那我呢?只是因为我丈夫去跟外面的女人乱来,我就活该被他感染吗?这又是什麼残酷不仁的上帝?」
「朱小姐,请妳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