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丸、K他命散落一地,腥味令人作呕。
临检时,现场陷入混乱,众男狼狈不堪。警方清查后赫然发现,其中竟然有数名已列管的爱滋病患,消息传出,全场大惊失色,人人自危。
警方当场逮捕负责人杨志光、谢倚均等人,并将与会全员移至新义分局侦讯,其中十三人因涉嫌持有及吸食毒品,被依毒品危害防制条例移送台北地检署侦办,其馀成员采尿送验,并通知性病防治所抽血送检后释回,将追踪检验结果。
据新义市分局长表示:此次带回四十四人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七岁,其道德沦丧和价值观偏差的程度,令人忧心。
记者王恕鸿,台北报导。
三十秒的采访画面眨眼间一闪而过,我愣愣地盯着电视萤幕,说不出为什么,没有生气、沮丧也没有无奈。真要说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有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闷闷的、慌慌的。
妈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我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只看到她也盯着电视,目光涣散。
「妈?」
她的身子强烈地抖了一下,像是发呆的时候猛地被人在肩膀上重重一拍那样。然后,她僵硬地笑了笑,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新闻已经跳到下一则,现在讲的是虫害致使蔬菜栽培成绩欠佳,价格连三翻,主妇叫苦连天。
「最近的菜真的贵死人啊!」妈突然开口,「以前一把菜只要十元,现在却要三十,而且色泽还很差,一点都不划算。」
我觉得疑惑。
妈是在跟我说话吗?跟我说这个作什么?
「有的地方没东西吃,有的地方则是东西多到吃不完。这个世界喔……」妈一边指着漂亮的女主播一边感叹。现在讲的是韩国年轻人愈来愈不喜欢吃泡菜,泡菜市场供过于求,传统产业受到严重冲击。
「我进房间去了。」我说,然后不等妈反应,迳自起身离开。
都不是我喜欢的话题。
「牢笼」里的气氛变的非常诡异。
妈煮了咸粥当早餐,没有端进房间来,而是叫我出去一起吃。
「吃饭皇帝大,要忙什么都等吃完饭再说吧,而且这样对消化比较好。」妈这么解释。这次,我没再坚持,跟着走出房间。
隔了不知道几年,我重新坐上餐桌,想到是拜轰趴所赐,心理就不免有些疙瘩。爸和哥看着我的眼神都像是藏了些什么,可是开口时讲的不是隔壁家的大黑猫生了几只小黑猫,就是楼下老王的面摊经营不善快要倒闭。
晨间新闻讲到前一晚轰趴事件的时候,我心里瞬间燃起了莫名的期待。我以为他们会想竖起耳朵好好关心的,没料到哥拿起遥控器,没有迟疑地立刻转到一个莫名奇妙的购物频道。
我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
为什么要逃避呢?他们究竟是相信我的清白,认为没有查证的必要,还要以为我已经彻底堕落了,病入膏肓的人不需要再花力气抢救?
「转回去。」我说,一方面是想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一方面是想观察其它人的反应。
「整天看新闻,烦不烦啊?」哥没有答应。
「我说转回去!」
「砰」的一声,哥把筷子用力按在桌上,爸吓了一跳,妈碗里的粥也因此溅出好几滴。
我还在考虑适用的抗议词汇,爸已经先一步开口,怒气冲冲,「搞什么?造反啊!」
「可是益凯他……」
「他很久没看电视了,你让他看一下有什么关系?」爸起身走到哥面前,然后一把夺过遥控器,「也不知道要让弟弟,你这哥是怎么当的?」
画面于是回到晨间新闻,但已经不是我想看的那一则。
哥脸上罩了一层寒霜,不说话,也不再拿起筷子。
「不吃就回你房间去。」爸说,「免得看了碍眼。」
「干!」哥霍地站起,「你们真的以为不讲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是益凯叫我转回去的,你没听到吗?」
「闭嘴。」爸拉下脸。
「想转移焦点就拿我开刀,哼,我怎么会那么倒霉!」
爸竖起眉毛,右手握拳,开始愤怒地发抖。
妈靠过去帮爸拍背,顺道在爸耳边呢喃了几句,然后才转头对哥说:「你就少讲两句吧。碗放着就好了,等一下我一起收。」
哥冷着脸离开了,接着我看到他换衣服、穿外套、拿钱包……
「我出去。」哥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声。
妈只叹了一口气,「中午回来吃吧!」
哥看了爸一眼,「不回来了。」
哥转眼间走到门前,打开。
「站住!」爸突然喊了一声。
哥像是没有听到,阔步走了出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爸喃喃念着,脸色涨的通红。
妈还在拍爸的背,然后不时小声地在爸耳边说着我听不清楚的话。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些怅然。
平静的假像是硬撑出来的。爸妈要的只是不会惹「麻烦」的儿子,而不是真正的我。他们不仅连试着了解都不肯,还把「不识时务」的哥扫地出门。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益凯啊,」妈突然转头对我说,「你哥讲话就是这样,不经过大脑的,你不要当真啊!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我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
哥中午还真的没有回来。
餐桌上,爸的脸色臭到不能再臭,我和妈因此不敢多话,深怕一不小心就触碰到某根待引爆的火线。
饭后,为了摆脱家里的低气压,我跟妈交代了一声,便往小威家跑去。
在「牢笼」里,我不敢打电话给均,出门以后就不同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公共电话。
均跟我说他那边一切OK,起初烂警察一口咬定他也是主谋,不过臭皮敢作敢当一肩扛了下来,加上均手里有办网聚那家「菊之庆」餐厅的预订单和结帐发票作为不在场证明,再加上警察们实在查不到实际的证据,最后只得乖乖放人。
「倒是房东这边比较难缠,他知道整件事以后脸色难看的要死,我好说歹说保证下不为例,还让他涨五百块房租,他才没有把我撵出去。」均呵呵笑了两声,「是说原本房租满便宜的,涨五百块我可以接受,不然他求我留下来我都不会肯的。」
「你家人呢?」我问,「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早就知道我是Gay了。」均的语气闪过一丝惆怅,「也早就懒的管我了。」
我一时不知道下一句能接什么。难怪均从来不主动跟我说家里的事,就算我偶尔问起,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你呢?你那边应该比较棘手吧?」均笑着说,「有没有被吊起来毒打啊?」
「我?呵呵……」我能给的只有苦笑。
「应该大大地吵了一架吧?」均猜。
「刚好相反。我爸硬把事情压了下来,谁都不准提起,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
「天晓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就顺他们的意,像原本那样过日子吧,也没什么不好。」
「是吗?」
「难道你真的想跟家里决裂,然后一个人搬出来?相信我,不会好过的。」
「怎么会是一个人?」我半开玩笑说,「我可以过去找你啊!不介意多一张嘴吃饭吧?」
我以为均接下来会像以前一样说他赚的很少,只够自己的生活费,不然就是要我也去打工,找书店便利商店还是加油站之类的。没有想到,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句:「你会想家的。」
「我不会。」
「我会。」均叹口气,「我不后悔出柜,可还是会想家,一直都想。」
我愣住。
「还有话要说吗?」均问,「我要出门了,社团迎新有些事情要讨论。」
「社团迎新?弄那么久还没搞定啊?」
印象中某一次欢爱时均「半途而退」,就是为了社团迎新。
「后天就要豋场了,要确认的事情很多,不去不行。还有,因为臭皮『临时』没办法参加,负责的部分全丢给我,所以我就更忙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吧。」
不着边际地又聊了几句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接着,我拨了阿威家的号码,跟他说我现在要过去他那边「避难」。
奇怪的是,一向贫嘴的阿威少了很多「有趣」的反应,只是嗯嗯嗯地应着,音调平板。
「怎么了,不欢迎我?」我敏感地问了一句。
阿威不答话。
「你家里有事?」我又问。
我开始有些着急了,忘了先打电话确认,怎么办?怎么打发一整个无聊的下午?
「没关系,你过来吧。」阿威说。声音没有半点热情,感觉很像是一时找不到推辞的理由,无奈之馀只得点头答应。
为什么?这个没问出口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刚踏进阿威房间,椅子都还没坐热,他就问我这个问题。
我有些讶异,抬头望着他,「怎么会这么问?」
「昨天晚上我有打电话给你,你不在。」阿威的眉头皱了一下,「去轰趴了?」
「算是吧。」我点头,接着摇头,「不过我不是去『玩』的……哎呀!说来话长。」
「也不必重头说起。我只想问,」阿威迟疑了一会儿,「你有没有被警察抓走?」
「不必讲的那么严重吧?」我试图轻松地笑了笑,「又不是真的犯法,配合侦查而已,没有什么。」
「可是,你家里的人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果然……」阿威叹口气,「他们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
「骗人。」
「是真的!他们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
我应该多说一点、多解释一点的,可是突然间觉得好累,最后只无奈地闭上眼作为结束。
「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再怎么假装,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阿威的声音很冷很冷。认识到现在,我还没听过他这么说话。
我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卑鄙凯,我知道这样讲你可能很难接受。可是,」阿威撇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请你以后尽量离我远一点,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单独来找我。」
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虽然你家人什么都没有问,可是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你异于常人的性向。」
「所以呢?」
「你三天两头往我这边跑,他们会怎么想?」
我随即明白了阿威的考量,一时有些生气,「你怕我『连累』你?」
我特别把「连累」两个字加上重音,好表达我的不满。
「对不起。可是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阿威的道歉一点歉意也没有。
我很想反驳些什么,可是实在找不到只字片语。
坦白说,阿威的考虑虽然不近人情,但不是没有道理。
我更闷了。本来逃出「牢笼」是想放轻松的,没料到却得到反效果。
「唉——」最终我能做的,只是长长地舒一口气。悲哀。
「别这样嘛,我有我的苦衷。」阿威说着不像安慰的安慰,「私底下,我还是支持你的。我们依然是朋友,好吗?」
「嗯。」我点头。
只是,说真的,我不知道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意思。
后来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他做他的事情,我无事可做,只能发呆。
没过多久,我想回家了。基于礼貌我跟阿威说了一声,然后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不送了」。
确定他完全不想挽留的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那痛虽然短暂,可是极度真实。
算了,就这样吧!
我决定先到处逛一逛再回「牢笼」。我不喜欢压马路,但是天色还早,这么早回去不是往常的我会做的事。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添任何足以让人遐想的可能。
经过客厅的时候,没有看到阿威祖母的踪影。我有些庆幸,现在的我大概笑不出来吧,更不用说挥手打招呼了。
***
哥连晚餐都没有回来吃,爸气的脸都白了,妈则一直拨哥的手机号码,然后不断地叹气。
我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人」应该是和乐融融的,看到这样的局面,我不免有些讶异。
然而,讶异无济于事,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旁观者,帮不了任何忙。草草扒完饭,我便躲回房间里。
这个周末发生太多事,明天却要若无其事地回学校上课,想到这里,我觉得好讽刺。
只是,讽刺又怎么样呢?地球照样转,太阳也不会改从西边出来。
这种莫名的空虚感,大概就叫做无奈吧?
进了房间,原本想再准备一下明天的数学考试,可是怎么样都无法专心,每个符号和算式都飘啊飘的,一点也不肯安分。叹口气,最后我选择早点上床睡觉。
意识于是迷蒙。梦里,我变成一只鸟,整片天空都是黑的,我努力追逐着乌云堆后面的什么,可是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如愿……
砰!砰!砰!
翅膀突然间拍不动了,于是我从高处直直地往下坠落,最后,惊醒。
与夜里的静谧完全不协调的异响还在继续。
我缓缓晃了晃脑袋,意识比较清楚以后,我听出那声音来自门外。
有人正在敲门——确切点来说,是拍门,整个手掌大力打上门板那种。
看表,凌晨一点十分。
「谁啊?这么晚了……」我估哝着开门。
一个高大的人影瞬间闪进房间内,步伐摇摇晃晃,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我床上。
「哥?」我的睡意消了一半,皱眉,「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没有回答。
「哥,你走错房间了。」
我走过去,想把他扶回属于自己的房间,却被他用力挥手架开。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我才没有醉,怎么会走错房间?」哥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会说自己没有醉的人,大概就是醉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下意识认为说什么都是白费,于是决定直接去睡沙发,不想理他。
「你,你……等一下……呕……」
最后那一声让我不寒而栗,转身,随着扑鼻的酸臭味,我很确定我看到的是什么。
呕吐物不仅沾了他满身满脸,连我的床也没放过。
「你干什么?」我有些生气,跑过去想拉他起身。
他却像是瘫痪了似的,软趴趴的只坐着不动,过了好久才纳纳地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吼,「起来啦,别压着床单,我还要处理……」
哥眼神呆滞,我猜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索性不说了,只催促他:「走路还会不会?自己去洗一洗。」
「我……没有力气。你帮我。」
说完,不等我答应,哥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扑。我原先还躲避着不想沾染到秽物,突然间又一声「呕」,然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对……对不起……」哥一脸抱歉。我只能苦笑。
半拖半抱地把哥弄到浴室以后,我一边脱下恶臭的上衣,一边在浴缸里放热水。
「你先洗吧,」我对哥说,「快一点,我还要用浴室,洗完叫我。」
哥俐落地脱起上衣,然后是裤子。
哥比我壮多了,胸肌腹肌一块一块的很结实。沿着肚脐往下,是渐密的体毛。
「刷」的一声,长裤离身,哥现在只剩一条白色三角内裤。
我呆呆地看着,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不应该再看下去,连忙转身想退出浴室,慌忙中滑了一跤,差点跌个狗吃屎。
「怎么了?看我……看我这样子,你会有反应吗?」
哥伸手过来把我扶住,下一秒,手往前一圈,抱住。
青春的热度贴着我裸露的背部,很烫,简直要燃烧起来。汗水味和淡淡的呕物酸味混合成一种呛鼻的怪味,不好闻,但不知怎地很迷人。
我那里忍不住「站」了起来。
「所以……你真的是Gay?」
哥一边说,双手一边在我身上开始游移,我的呼吸逐渐粗重。
他接着要解下我的牛仔裤。
我吓了一跳,理智瞬间回复,大叫:「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你是我哥。」我使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跳着,无法平静。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他似笑非笑地指着我突起的裤档,「明明知道却……嗝……却还是翘起来,怎么,同性恋都这么贱吗?」
像是被狠狠地浇了一盆冰水,我的热情瞬间萎靡,然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