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点上，然后发泄似的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抬头看着完美的烟圈儿接续地飘上灰色的天空，却没有因此而带走已经缠绕他一个礼拜的烦恼，心里反而沉甸甸的，连回家的步伐都沉重了起来。
我们回家吧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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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浅浅的灰色交杂的天空里，时粗时细的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却一点也没有停歇的倾向。
「喂，松井，怎么又发呆了？」感觉没有动静才向外探头一看，果然看到对着成堆箱子发楞的秋筱，店长金泽有点担心地叫到。
听到店长的叫唤声，秋筱才大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道歉，赶紧将放在屋檐外的箱子搬进仓库里。
「你是怎么啦？怎么这么没精神，钱又不够用了吗？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我可以让你预支薪水啊！」同样在店里做事的几个工读生里，金泽对这个做事勤快又不爱嚼舌根的孩子印象不是太深刻，只是这些天来他变本加厉地更加沉默，感觉不太对劲。
「没…没有，对不起，让您操心了。」再次低头，秋筱勉强回给金泽一个微笑。摇摇头，金泽有些自讨没趣地进去店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匆匆探出头来。「松井，过来帮我顶一下，我去个厕所。」说完，金泽急忙入内，留下秋筱一个人站在柜台。机械般地整理着轮班表，秋筱沉默的表情下是一阵又一阵的波涛汹涌。虽然理智上深明大义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本质上就是愚不可及的事情，但是对他的思念却如滴水涓流，日夜不停地浸蚀着勉强筑起的心墙…他一直在心底执着地暗恋着他啊！如果他的身体能被分解的话，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大概只存在一种元素，那就是爱他！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再过十分钟就到他下班的时间了，箭术比赛也早就结束了吧！结束之后，他会跟大家一起去庆功会，一大群人狂欢的热闹场面，想必在他身上徘徊的慕恋眼光一定更多了。脑中出现小泉亲昵地腻在他身边的模样，秋筱心里就泛起一阵阵的酸苦。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三五个客人不约而同地挤进店里，使得原本冷清的店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秋筱失神地望着收款机，口里机械似地念着欢迎光临，对于客人的高矮圆扁浑然不觉。
他低着头精神恍惚地帮客人结帐，嘴里也只是无意义地低诵着：「这是您的找零，谢谢惠顾。」心不在焉地将零钱交给最后一个客人，想伸回来的手却意外地被用力握住，吓的抬头一看，他脸色刷地惨白，哑口无言地望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松井，我这就来，你可以准备回家了！」店长的大嗓门在后面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秋筱赶紧抽回被握得红肿的手。卫泓武并没有坚持，但是他深沉的眼神直盯得秋筱毛骨悚然。
「我在外面等你，别想再逃。」说完，卫泓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可恶！睁眼闭眼都是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好象自己欠他几百万似的！没错，他是受了委屈，但是也用不着成天装着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吧！不愿受辱却又不肯责备自己，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僵着，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无言地牵着单车走在走在卫泓武拖得长长的影子之后，秋筱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他要做什么？是要怪自己没有阻止那一夜的事吗？揣测不安地走着，秋筱突然觉得脚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走到高架桥上，深夜里，桥下依旧车水马龙，但寂静的陆桥上却只有各怀心事的两人单调的脚步声。
蓦地，卫泓武开口了：「你到底想怎样？」严肃的语气里隐含着压抑许久的不悦。
「…」不懂他的意思想问清楚，秋筱张了张口，看到卫泓武有如罩上一层寒霜的表情，即将出口的话硬是堵在喉头出不了声。
「这件事你我都脱不了责任，你却闷不吭声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起秋筱暧昧不明的态度，卫泓武不由的又暴躁起来。
「没…没有。」从来没有看过卫泓武发脾气的样子，秋筱有点胆怯地开口。
「没有？被人强暴了会什么想法都没有？说谎也要打草稿吧！」不耐面前的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卫泓武声音里充满讥讽。
「…」字字带刺的话再度硬生生地扒开心底尚未结痂的伤口，秋筱只觉得从脚底窜起一阵冰冷，没想到自己如此宝贝的珍贵回忆，竟被如此曲解。难堪地移开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悄悄地蓄积了屈辱的泪水。
凝窒的气氛中，秋筱消瘦得厉害的脸庞在白色的路灯下显的分外苍白，憔悴的几乎让他认不出来。心中顿生的不忍让卫泓武烦恼，他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优柔寡断的思绪了？这样陌生的反悔、懊恼、歉疚、无措与不安在卫泓武的脑子里搅成一团，让一向干脆的他惊骇不已。
恼羞成怒使卫泓武毫不留情地以最苛刻的言词予以重击，报复这个让他失去冷静的男孩。「哼！还是你想象那些无聊又自以为清高的女人，事后独自承受一切装可怜来刺探我？」
冷淡无情的嘲讽几乎将秋筱推入地狱，从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毫不值钱的惺惺作态。说时迟那时快，秋筱咬紧牙关狠狠地一拳揍上卫泓武的脸。
「我…你根本就不懂！」费力地忍下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从齿间迸出几不成声的反驳，喜欢的人不明就里的误会及残忍无情的指控让秋筱激动得浑身发抖。极端的反应让卫泓武沉默了，本来想用激将法逼他面对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也跟着微微地心痛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占人便宜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侮辱我？为什么？你…我一直以为你很懂我…我真的这样相信的，可是你…原来在你的心里也看不起我！」心酸的涟漪一旦被从心底搅起，宁静的心湖就再也静不下来了，愤怒地吼着，秋筱无法控制地将过去所有的不快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咬紧牙关，秋筱用力吞下声音里的哽咽，跨上单车径自离去。
一离开卫泓武的视线，坚硬的武装终于崩溃了。没想到自己那样珍贵的一夜，在喜欢的人眼里竟是这样一文不值…还以为他会了解的
，没能两情相悦的结局早就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但却没想到献出一切的自己竟被视如垃圾桶里丢弃的废纸。
奋力地骑着陡峭的上坡路段，却仍旧摆脱不了无法遏止的泪水。泉涌的泪水干扰了视线，秋筱一个不小心压到路边突出的尖石，连人带车摔在地上，眼镜也掉了，他眼前一片模糊。
「糟…了…」正当他紧张地在地上摸索时，一只大手递过来自己的眼镜…
秋筱嗫嚅着道谢接过，赶紧戴起来藏住哭泣红肿的双眼。指节有力的大手拉起他的单车，还帮他捡起地上的背包，当他看到大手的主人时简直吓傻了，之后意识到自己的样子而迅速地窘红了双颊。
「让我看看伤口。」扯住想挣脱的秋筱，卫泓武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
一样是使用他的沐浴乳，一样是穿著过大的T恤，秋筱美丽的眼睛却满是防备地看着低头为自己上碘酒的卫泓武，冷不防一阵刺痛，秋筱疼的抽抖起来。突然，一阵清凉的空气降低了擦伤破皮的疼痛，秋筱讶异地瞪着对自己伤口吹气的卫泓武，心中一片迷惘…
仿佛看出秋筱的不解与警戒，卫泓武有点无奈地笑了。
「伤口都弄好了，还有哪里受伤吗？」沉稳的声音有如天籁，似乎真实却又让他害怕。秋筱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暗地里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又爱慕又害怕的男人，随即又移开视线，不知道下一步他又要说出什么无情的话来。
「秋筱，今天…是我不好。」卫泓武态度软化地求和，秋筱却依旧缩着身子低头不语。头一次面对这样软硬不吃的秋筱，卫泓武显得有点窘。他的误解伤透了秋筱的心，卫泓武自己清楚，虽说他并没有意思要弄哭他的，但是自己的话看来真的是太重了。
其实他真的对那天晚上没什么印象了，甚至那销魂的快感都让他以为是春梦一场！直到快天亮时突然清醒，才知道事情大了！看着床单上的毛巾染着斑斑血迹，他就知道反悔都来不及了，而这家伙的举动更让他证实他之前的敏感不是错觉…他真的喜欢他，真的是很喜欢。
「你很喜欢我吧。」想要再次确认，卫泓武平铺直述地道出秋筱隐藏数月之久的秘密，瞅了默不作声的秋筱一眼，却发现令他快喷鼻血的画面！缠着绷带但依然优美白晰的双腿引人犯罪地呈现在自己眼前，他当下总算知道为何秋筱会是女性自尊的公敌了！
秋筱被他的露骨弄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该点头承认还是否认这样令人尴尬的话，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楚楚可怜的神态正剧烈地撼动着卫泓武的心。
注视着在他面前缩成一团的秋筱，卫泓武的表情更加幽深了。
就这样放开他，让他走出自己的日子吗？放弃这专属于自己的温柔，也等于放弃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只可惜两人间纯粹的友谊已经被破坏了，唯一能再连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剩下那骇人的羁绊了。
一想到这里卫泓武立刻否决，那样见不得光的关系只会摧毁两人的前途罢了！若是冲昏头了连这样的利害关系都衡量不出来，那么这些年来的智能累积都白费工夫了…严重的后果吓出卫泓武一身冷汗。
只是，在奋力求得出人头地的过程里，即使强悍如他都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全然放松的避风港。现在的他正站在人生道路上全力冲刺事业的时候，他不要一个会让自己分心挂念的好女人，更不想被那些没大脑的蠢女人干扰。但是，他需要一个心灵可以依靠的人，一个能够懂他的心思与他契合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习惯老是在身边打转的秋筱。
卫泓武脑子里飞快地动着，神情肃穆地推敲着在脑海中尚未成形的模糊焦点。猛地，焦点如镁光灯乍现班清楚地呈现在眼前，还来不及思索利弊得失，卫泓武已经脱口而出了。
「我们在一起吧！秋筱。」
直接了当的几个字震得秋筱呆若木鸡。
虽然是不被社会接受的禁忌之情，但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做法也就是最安全的方法。秋筱不正好是自己心灵最佳的避风港吗？不仅对自己的好恶了如指掌，对自己更是百依百顺；两人的亲密关系不但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也算是给暗恋自己的秋筱一个补偿，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况且，秋筱爱护自己是铁证如山，根本不必担心两人的关系外泄，加上秋筱和自己交情匪浅已是事实，两人再怎么亲密也不唐突。这样的绝妙巧合，食之岂只美味，弃之绝对会遭天谴！
「我们两个在一起吧！」一旦逻辑成形，卫泓武立刻祭出追击。
「我其实对你也有好感，只是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你。既然你喜欢我，我又习惯有你的陪伴，所以我们不如在一起看看吧！
」事事讲求效率的卫泓武平铺直述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之前是如刀割般的残酷言语，现在却是百分之百的恋爱宣言
，被搞得晕头转向的秋筱开了口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最后只好选择沉默以对。
「你不要？」明白秋筱的惊惧及疑虑，卫泓武存心使坏地作弄着内心激荡不已的秋筱，然后慢条斯理地看着一脸惊慌的他。
「不！不是…不是的。」慌张地摇头否认卫泓武捉弄似的臆测，却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难为情，秋筱面红耳赤地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颤抖地低声说道：「我…我要。」
我们回家吧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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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式交往不久之后，为了方便秋筱的进出与自己的隐密性，卫泓武在离学校约半小时路程稍微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六叠榻榻米附浴厕的套房。因为地处偏僻房价较便宜，整栋楼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平时互不相来往倒也十分安静，只是公寓较老旧没有电梯，对顶楼住户的体力也就是一大考验了。
生活忙碌的两人其实凑不出什么约会的时间，最常做的就是两人一起上馆子或者买菜回家煮饭。虽说秋筱的厨艺不是挺好，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买菜回家下厨。一来秋筱节俭成性，二来卫泓武又是留学生，纵使他特殊的兼职待遇高，要应付日本高到离谱的生活开销还是颇吃力，所以两人在这方面很快就达成共识。
时针悄悄地指向七点整，秋筱瞄了一眼时钟，迅速地将煮好搁在流理台上的晚餐移到矮桌上。才刚摆好就听到开门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一脸疲倦的卫泓武手上挂着西装外套及领带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要先洗澡还是吃饭？」欣喜地招呼着，赶紧接过他手上的衣服及公文包…沉甸甸的，大概又有新案子了吧！秋筱歪着头想。
「啊~好累！我先洗澡再说吧！」卫泓武一边说一边扯掉皮带往浴室走去。在学校上了一上午的课，下午马不停蹄地接着上班，又开了一下午的会，不累才怪！
「喂，秋筱…帮我拿短裤跟T恤进来。」湿漉漉地从浴室探头出来，卫泓武半眯着眼叫着。
「好。」秋筱应着，熟练地从抽屉里抽出卫泓武惯穿的衣服小跑步递过去。
「谢了！」接过秋筱拿给他的衣服穿上，卫泓武才一脸轻松地走出来，看到秋筱拿出冰凉的啤酒，再扫了矮桌一眼，是几样京都口味的熟食及小菜，还有味噌汤…
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市场买回来的便菜，这家伙还挺勤快的嘛！唔…味噌汤，这家伙也只会做这个了。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不容易被取悦的卫泓武眼角眯起了不明显的满足细纹，但是不习惯称赞别人的他只是淡淡地开口：「今天的菜还不错。」
「嗯…今天我去了一趟锦市场，买了一些现成的小菜及酱菜，有你喜欢的柚子大根呢！」听出来恋人话中的鼓励，秋筱开心地笑了。两人以恋人的身分秘密交往快一个月了，只是忙碌的两人一直很少有机会可以单独在一起说说话，看到卫泓武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秋筱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你今天工作忙吗？是不是有新的案子才比较晚下班？」
「嗯…今天送来一个重复专利的案子，下个月就要第一次开庭了，阳子要我尽量收集资料。」扒了一口饭，再配上一口柚子大根，卫泓武满足地吐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幸好我在大学里刚好研究过这类的案子，是日本与台湾的判例比较，所以应该可以很快上手，否则我哪来的时间准备期考！」
秋筱专注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卫泓武，脸上满是钦佩的表情。他一向崇敬有才华的人，而卫泓武的长袖善舞及才气纵衡对只靠苦干实干才爬上成功之路的自己而言，无啻是如天上的神祇般耀眼，甚至是令他敬畏的…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会跟自己在一起，回想起来这样的际遇还真是难以相信。
「你不必吃饭光看我就饱了吗？」充满戏谑的话一针见血地道破秋筱的着迷神情。秋筱意识到卫泓武犀利的眼光窘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只好赶紧低头扒饭隐藏自己的失态，只是他胀得热痛的耳朵却很不给面子地泄密了。
晚餐后，秋筱安静地收拾碗筷，体贴地让忙了一整天的卫泓武稍稍喘息。坐在榻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