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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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过客-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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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时,何总编又找了一些报纸给我看。叮嘱我:“熟悉一下本报,多写写稿是有稿费的。你们在北京生存也不容易呀。”
何总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妥当之极,令我大为感动。我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走出报社大门,我又碰见那位眼睛白多黑少的人事部长。我穾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可她并没有认出我来。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往这边看,烃直走了进去。
这一天,我的心情显得特别轻松。吹着口哨在大街上悠哉游哉地走着,再次见到新华社那幢大楼,我仿佛觉得自己也座在那现代化的办公室里了……再一次来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一个个体照相的中年男子向我揽生意,我高兴地照了一张。等到照片清洗出来,走到地下口时,我才突然想起:当初杨小小离开时,为什么不同她留下一张彩照呢!
我眼前再次浮现那天在北京火车站与杨小小分别时的场景。
“又不是小孩,你回去吧。”杨小小含情脉脉,嗔怪地推了我一把。
旁边的李晓丹笑道:“‘挥手自滋去’,断肠人留北京。你就让他再看你一眼吧。”
“小小。”我此我从心底里呼唤了一声。“想来,你在老家过得还愉快吧。”我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撰写的一篇题为《爱你依旧》的散文:
那是一个秋雨潇潇的黄昏,你心情沉重地约我在公园凹凸不平的漫长山道上,郁抑的气氛让我格外困倦,让我痛苦伤感。一阵灰朦朦的苍白成了你无奈的眸光和落寞的神情的深幽背景,我艰难地合上眼帘,任缕缕雨丝缠绵遣倦地飘过耳畔,铮铮有声地撞击情绪澎湃的心房,就像你如泣如诉的娓娓细语浪涛般滚动在浩瀚天际里。我知道,你要去远方,远方有你的朋友。你像一只饱满着青春活力的四季鸟,金嗓鸣啼热情翻腾,我无论如何挽留你渴望已久的心。
记不清你是怎样离去的。待我悠悠茫茫睁开眼睛,你早已不在了我的身边,去到了自己的向往已久的世界。而我的围却弥漫了早春凉寒幽深的风暴,活动着烟花般洁白晶莹剔透的瓣瓣雨花。
从此,你在远方的床铺上对着那一片熟悉的天空千百次地翻读那本充满深情的书;我在北国浓浓的绿茵下一遍一遍地将那无字的歌谣演绎成一个个生动感人的故事……
多少个寂寞的夜晚,我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灿烂的星空和星空下闪闪烁烁的群星里最光华的那一颗,想你的风流,想你的娇娜,想你的鲜艳,想你的明媚,想你那甜蜜的笑靥里荡漾的每一份情意,想你那深情眸光里洋溢的每一缕真诚。你是爱我的呀!这我知道你也知道。而如今你却远离了我,到了那个陌生的远方,并且还超脱自然地从千里之外给我邮来一张满脸被笑的纤纤小照。你说远方有梦有歌也有醉人的温馨,你还说总有一天我们再见了就永不分离。你是记起了孺染过我汗水欢乐的小沙滩,还是怀念秋千般悠扬过你纯情爱意的小白杨?
如今,又是一个缠缠绵绵、撼心荡魄的多情秋天。我抬头仰望蓝天的大雁,企望着你的到来。我想,天旋地转,岁月迁徙,我的爱的情都会像一样亲切的真实,一样生动浓烈。犹如我们俩以往一起度过的无拘无束的日子,充满了天真,充满了诱惑充满了幻想,让我的心为之招摇为之激荡。
我把自己打扮成一抹温暖的阳光,还把黎明时就伫立山巅昂首把你眺望。渴望的目光里,依然渗透着为你所熟悉的那份浓情那份蜜意,那份岁月改变不了的深深爱恋。
也许是我对杨小小过多思念的缘故,我完全沉浸在文章里。我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但当我一想到自已很快就要到报社去上班,我眼前又浮现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当然那不是长安街,而是我憧憬而又铺满鲜花、响彻掌声的大道路—那是我心中的梦。
当晚,我自己写了两张条幅:
第一张:我立志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好。不管他人的议论,不管世事的纷扰。
第二张:不管人生的道路布满多少荆棘,我要一步一路把鲜花抛洒。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深秋的月色,在欢乐和忧愁中扑面而来。
我在想该给杜鹃红写封回信,何况那三万块钱毕竟不是小树目。这几天,钟离东已经给我找了份短暂的事情做:发放咨询卡。
北京有上百万的股民,有上百个证券交易所。钟离东他们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工程:搞股评和股市咨询。他们与一些股评专家及大学教授联合搞一个咨询热线,收费电话的标准是一分钟一元钱(股民是不在乎这些小钱的)。就将这些专家的名字及其热线号码印在一张对开的精致小卡片上,然后逐个去发放。这就要找一些临时工。
这项工作是由钟离东和伍晓琴负责的。钟离东就把我也找来了。正好,要求在三天内完成,不误我在报社的事。公司定下的报酬较高,每人100元一天。人手不够,钟离东想向李晓丹她们公司“借”几个人,李晓丹自己也过来了。
翌日,我们就分片行动。我负责六里桥及东三环一带。我早已摸熟北京的大小胡同和大街小巷,根本不需要带地图了。由于自行车弄丢了,我一大早便坐公交车来到公主坟,再转一次车才跑到六里桥北里的一个证券营业厅。
我进去的时候很早,还没有开始工作。但陆续的已挤进了好多人,大都拿着一份《中国证券报》在看。我在一张空椅上坐下,旁边一个老头以为我也是来炒股的,就兴致勃勃地与我大侃起股市涨落以及走势了。我对炒股生蔬,似懂非懂。老头说上海日化今天会“牛”市,我点头。老头说深圳国货定是“熊”市,我也点头。老头认为到了知音,更加凑近了,抽出一张报纸来又要说,忽然一阵骚动,原来工作开始了。墙上的大屏幕上已经显数,老头急忙站起身看。我这才站起来,从左边开始将卡片往股民手里一张张递,口里喊着“专家股评,实力组合,胜券在握。”
我干得顺畅、出色,只十来分钟就把这个大厅发遍了,约发出了300张。自己又匆忙出来,乘车到了方庆。等我找到海南证券交易所时,已是中午休息了,但大厅里仍有好几百股民,我就迫不及待地发放起来。门口的保安见了过来干涉我,我早有准备,掏出一包“希尔顿”,陪着笑脸:“没别的,是一些专家股评热线,为大众服务的。”保安愣了一下,接过烟,拍我的肩膀,走开了。过了一会儿,保安过来,干脆帮我发放起来。
因为操作简单,人又集中,发完一个营业厅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只是营业厅的网点分布不均,跑来跑去的,路上花的时间太长。而所有的营业厅一到下午都关门了,所以等我跑到广渠门一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只发了四个营业厅共1000多张,还剩下一半。回公司的路上,我想了想,最后决定把剩下的那些卡片丢进路旁的垃圾桶“处理”掉了。
回到信息公司的时候,李晓丹和其他招来的人都回来了。不同的是,他们手里都还提着剩下的卡片,我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我几乎不敢正眼去看钟离东了。钟离东正忙着给他们核对数目并发放今天的报酬。伍晓琴负责管钱发放。
李晓丹领了钱,却并不忙着离开,而是凑到钟离东身边,抢过他手中的吃笔,道:“你写这么久了,我来帮你吧。你在旁边监督就行了。”钟离东笑了笑,将位置让了出来。
见我空着手,钟离东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什么,看看一屋的人就忍住了。到了下班的时侯,李晓丹说要请钟离东的客,也邀了我一起下馆子。
她没有邀请全面的伍晓琴,她仅知道她是钟离东的同事而已。弄得伍晓琴很尴尬,收拾完东西慌忙要走。我马上挽留了她:“一起去吧,你哥嫂不会责怪吧。”
李晓丹也忙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胳膊,道:“既然都是熟人,就是朋友了,一起去吧。我叫李晓丹,肯赏脸吗?”
伍晓琴为她的直率所感动。“当然,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伍晓琴。”我们四个人就近进了一家湘菜馆。
“就先来个‘家常菜’吧,名叫‘雪里红’。”钟离东随口说了一句。
伍晓琴当仁不让地挤在钟离东身边坐下了,伍晓琴只好与我坐在对面。侍者送上了菜单。李晓丹很高兴,一个劲儿地点了好几个菜,并要来了一瓶二锅头。边说边一个劲儿地往钟离东身上靠。她越是高兴,对面的伍晓琴越是坐如针毡。
没多久,菜上齐了,大家吃了起来……李晓丹显然有点醉意了,脸红通通的,一只手竟然搭在了钟离东肩上,语无伦次起来:“来……来……来……再……喝…………青春……如梦……”
伍晓琴倏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对面的李晓丹红着眼乜了她一眼:“坐……坐……晓琴……”
第二天,李晓丹谎称公司不准假,也没有来取卡了。她是不好意思来。昨晚伍晓琴负气而走,她的酒就醒了一半,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偷偷看了无动于衷的钟离东一眼,心里不安起来。
当时我没有劝住伍晓琴。返回旅店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离东忽然冲着我吼道:“你的卡片都发光了?!”声音把菜馆里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李晓丹忙付了帐,将两人拖了出来。
“你做事怎么就这样不扎实,还想在北京混下去?”钟离东冷笑了一下,独自昂着头走了。我知道钟离东为什么要冲着我发火。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专门针对我李湘辉一个人的。但我毕竟有愧。所以第二天,我就讨好地对钟离东说:“我发4000份吧。”钟离东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前面的伍晓琴一直低着头分着卡片。我就这样闷闷地过了一天。三天卡片发完的时候,我共得400元报酬,但却高兴不起来。伍晓琴同钟离东一直像陌生人一样不说话,也不看对方。而李晓丹呢,我去了几次都不在家。我有点忐忑不安,但也无暇顾及了。我忙着准备到报社做广告业务员去了。
那一天,东方一笛一进门就嚷:“好凶啊,那小姐。”
“谁呀!”我和钟离东都莫名其妙。
“你们公司的那位呀!我打电话问你下午在不在,你知道她怎么回答‘他死了’!呸!呸!我只好一下班就跑过来,看是否要准备花圈……”东方一笛边说边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该你鼻子碰灰了。这几天正‘情海起波澜’呢。”我说起了那晚伍晓琴与李晓丹在饭桌上的事。
“怎么,又冒出个李晓丹?”东方一笛來了精神。他是來转信给我的。由于钟离东住的地方有些偏僻,邮递员不太愿意送,所以钟离东和我的信基本上是他转收的。这一次,是我那天写给晚报的散文《爱你依旧》被采用了,来了报样。
我再次来到报社人事部签订协议时,人事部长才记起我这个青年来。嘟哝了一句:“无证无件的,怎么又來了?!”
“是何总编特別关照的。”那位被何总编称为“小董”的广告部主任忙解释。报社给我每月300元底薪,但业务员每月必须要完成6000元任务。当然仍然有提成,而且每周必须到报社报一次到,交本周工作小结和下周计划。总的来说我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我喜欢有时间可自我支配的工作方式。当然,更重要的是,何总编说过,“过一段时间把你调到新闻部来。”我把这个阶段当作走过场。
走出报社人事部的房间,只听到人事部长在低声问董主任:“何总的亲戚?”
董主任笑而不答。
[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从唐姨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几乎让我去跳楼。杜鹃红的母亲已经将杜鹃红许配给老家某局一位局长的公子。她娘还放出话来,说我的那三万块钱甭想要回去了,要作“青春损失费”。
“天啦,那三万元钱可是我高利息借的呀!自己家里建楼房少钱,父亲逼我去借我都不肯。可为了杜鹃红,我……”我一时怔住了。
是啊,为了爱情,我却不顾一切。那天杜鹃红只是“无意”地说了句开店缺钱的话,我就不顾一切帮她“弄”来了三万元,并且不让她还利息。可如今……我只有叹息声。
“她写字据了吗?”唐姨电话那头倒是平静地问。
“没……没有。当时她要写字条,我没让。”
“你真是个傻屄!”唐姨声音缓和下来:“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后悔了!我去问阿红,如果她真是那样昧良心,我拚着老命,也要帮你讨个公道。”
唐姨的话使我心中稍安。是的,我不相信杜鹃红会卑鄙到那样的程度。杜鹃红毕竟是杜鹃红,不是她妈,这一点我李相辉了解。
这一个星期我过得真是糟糕。开始跑业务了,但我们的报纸知名度不高,很少有客户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做广告。任凭你磨破嘴皮,人家就是不愿意“上钩”。这一周的工作小结上,我划上的是一个“o”,就这样一个鸡蛋就算完了,真晦气。尤其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唐姨带给我的那条不好的消息,更让我烦恼。
而钟离东这段日子,对我也是不理不睬,或许是伍晓琴的缘故;或许是我的缘故。反正我搞不清楚。我发卡片时的“作弊”一直令钟离东不愉快,加之自己花钱的无节制,钟离东有点难以支撑了虽然他未明说,但也暗示了几次。
东方一笛则旁敲侧击地告诫我:“最要好的朋友,每天在一起也会抹抹磕磕的。假如处理不好,时间一长就会造成隔阂。你最好还是自己搬出来,自己租个房。如果你觉得在北京很难混,趁现在回老家还来得及。”
搬吧!钱呢?钱呢,我当然可以向钟离东和东方一笛借。但自己一想,我这一提出來,会不会引用钟离东的误解呢?所以我想了好些日子,想等自己的工作走上正轨了再说。至了说打道回府,我想都没想过。可以说,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撞倒南墙不回头了。我已经喜欢上了北京了。
“我就是要到北京来混个人样的呀。”我在心里说。是啊,这些天来一些不顺心事纠缠在一起,的确令我心烦意乱。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活得好累好累。生活是那样的艰辛,那样的令我无所是从。真的,自己这样活着太没有意思。我又一次想到了死,想到了戈麦,想到了蝌蚪,想到了海子。
入下面这首《致海子》写出了我当时心情的表达。现抄录如下:。
…我走过了你诗篇中的那一片土地和麦子,我走进了你梦境中的那一片麦子和村庄,我看见山岗上开放着语言和花蕾,在纤细的枝头上行走,飘落的思想,是泥土的芳香;我看见泉水旁村庄弘扬着精神的花园,在生命的四季里行走,盛开的灵魂是花朵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光泽使我的思想宽敞明亮,使我的灵魂灿烂辉煌。
感谢你在诗坛杀出一条血路,为挽拯人类的思想与灵魂。尽管你在追求希冀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追求的痛苦,但你咬紧牙关的姿态,仍达到站立的高度,傲然绽笑于心的圣坛,在尘世之上。
尸体是泥土的再次开始……
抚摸你诗歌疲惫的翅膀,我耳畔隐隐可闻你扶摇直上来自天籁来的电火雷鸣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久之不绝。
此时,我记起了普拉斯说的一句话:“死是一种艺术。诗人的死,实际上等于再生。”我对海子确实有一种敬仰之情。
深秋的风一阵吹来,我打了个寒颤。这我又忽然想起了杨小小。一想到杨小小,想死的念头便一下打消了。是啊,我怎么能死呢?可她回去这么久,我还没有收到她一封信,没有接到她一个电话。“小小,你在老家还好吗?”我自言自语。
本想轻轻地走近你,你的心里却扎起一阵栅栏。
我的手停在空中,不知该不该叩问。
潺潺小溪涓涓地流出蔚蓝的情绪。
此时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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