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飞快抬头,迅速的动作让迈克担心他会因此扭到颈子。
“你是说……你不怪我?”
迈克失笑反问,“黑色素瘤长在她身上的什么地方?”
“那该死的东西隐在晓郁的后脑上,被她如瀑般的长发盖住——我懂了。可是还是应该怪我。”
“够了,东霖叔叔,我们都该学习事过境迁的道理。二十年了,要惩罚自己也该有个限度。”
他沉默良久,然后点头。“没有错,事过境迁了。答应东霖叔叔,你也放过自己。我说过,龙三他是无心的,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爱你。这些年,难道你完全感受不到?”
迈克抿着唇不说话。
“迈克,你可知道全日本长春旗下的八家医院都库存着特殊血型,那是为你留下的。为了你,龙三在捐血活动上的花费可谓天价。他每年会派专人强制你到医院做全身检查,因为我们知道晓郁的黑色素瘤有百分之八十会遗传;他甚至和我商量,要让你做一辈子的光头和尚。”老院长说得自己都想笑了。“迈克,他是真的爱你,爱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要相信这一点。”
“好,他爱我,但是他却一直让我感受到伤害。如果爱一个人是这样,那我宁愿不要去爱。”
老院长一时无言。
迈克疲倦地伸手抹脸。“算了,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很谢谢您为我解惑,这些陈年往事,今后就别再提起。我走了,再见,东霖叔叔。”
“迈克?”老院长急唤,情急地站起身。
他在门口回头,苦涩地笑。
“东霖叔叔,你爱过吗?”
老院长静默良久,微微颔首,“我,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是你的母亲。”
“那么,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老院长又说不出话来了。
“现阶段,我还无法认同他爱我的方式,很抱歉。”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迈克。我和龙三相交至深,深知他作人、做事总是趋于极端。他爱你,但是又无法不恨你,二十年来,矛盾总是反覆折磨着他。迈克,你的父亲其实可怜又可悲,唉,怪只怪造化弄人。”老院长深深叹息,突然又现出欣慰的笑意,“可是你今天愿意来见我,愿意承认他是爱你的,愿意给我一个够冀望的未来,这就表示你已经可以释怀、淡忘,解开心中的结。我好高兴。”
“迈克,是谁?”他蓦地想到,急问:“是谁改变了你,你可以带他来见见我吗?”
面对老人殷殷相询,迈克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哽着声音说:“我也希望,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再见,东霖叔叔。”
老院长默然看着门,良久,他慢慢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幅上了框的相片,照片里有个女人,背衬海天一色的景,巧笑嫣然。
他轻轻触碰照片里佳人的眉眼,不发一语。只有窗外不停吹拂的狂风,把伤心又甜蜜的往事,带得好远好远……
被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的初雪,呻吟地坐起身,才发觉自己居然在地上睡着了!迎着清晨冷冽的空气,她不自主打一个喷嚏。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初雪差点失笑。是谁?这么早来按人家的门铃,还不知死活地用这种音符似的按法。
“叮咚!叮咚……”
要重来吗?不应门好像不行了。“来了!”她喊,一面走一面奇怪怎么不见佣人。抬头看钟,发现才六点,天都还未全亮。
昨晚让迈克砸碎的酒瓶、晚餐已全收拾干净了,窗明几净,昨夜的争执像恶梦一场。看来是昨夜佣人打理的。迈克喜静,这里没有佣人房,仆人都是晚上下班,早上十点才回来。所以,从她住进来,早餐都是迈克准备……她猛地甩甩头。
“是谁在外面?”
“喔,我是迈克的朋友,我有事找他帮忙。”
在清晨六点?“不好意思,迈克现在不方便见你,你晚点再过来。”
“小姐,我是这幢屋子主子的朋友,就住这附近,我车子在海岸抛锚了,这才上来求救。话说回来,小姐,你和迈克是什么关系?我记得他一个人住呀。”
“我……我是他的女朋友。”前任的。
“这就奇了,迈克从来不邀女伴在别墅过夜。小姐,你和他关系匪浅喔!”
初雪回答不来,听见他又叫:
“你能不能好心点,先开门让我进去,我快冷死在这里了。”
“喔。”初雪一惊,外头现在可能还在零下,她急急开了门。门外站了一个颇高的男子,初雪看见他掏出一条花色鲜艳的手帕来捂她的口鼻,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迈克沿着海岸线走回家,风很冷,他竖起大衣的衣领。
同与不同不管,身分差异他也从来不在乎,他已经无法去思索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和初雪分手!
再和她谈一谈,争吵也好,尖叫他也愿意忍受,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怎样都好。
他站立门口,深吸一大口气,毅然推开门。
室内很冷,而且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迈克疑惑地走进去,把中央空调打开,顺便看一下钟,上午八点半整,还要再过一个半小时佣人才会上班。那初雪呢?为什么室内安静得好像没半个人?
如果她在,暖气必开,她一向怕冷……
“初雪?”他喊,声音空荡荡在室内回响。“初雪!”
迈克一下慌了,高声叫着,旋腿奔进卧室。初雪的东西有动过,她在打包,可是没有带走。
“初雪,回答我!初雪,你快出来……”迈克尖声嚷着,东奔西走,把每一道门都打开来看。十五钟后,他终于确定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步一步又走回面海的客厅,在正中间坐下来。
“初雪……”他反覆地念,竟是痴了。“初雪……”
“初雪!”迈克突地狂吼一声,立起身,猛地推倒长桌,桌子碰地倒地,发出一声大响,原本放在桌上的短箴跟着轻飘飘落到地上。他眨眨眼,讶异地拿过一看,箴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想救你的女朋友,到十一号公路的仓库来。
他瞪着短箴两秒,然后夺门而出。
落地窗的窗帘半开着,窗外有两个人背紧贴玻璃而站。他们奉命等待,监视迈克,自然也看见他刚刚的举动。
“我在想他是不是真有些疯狂因子呀?不然,怎么老做伤害自身的事。”
“别胡说,戏开始了,我们也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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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十一号公路上的仓库本来是一间重工厂,泡沫化经济冲击下,它关闭许多年了;加上紧临海边,人烟稀少,它慢慢变成仓库,变成废墟。
迈克把车呈一直线开,直接撞破陈旧的铁皮门,惊天动地的冲进仓库。
“我说他够疯狂,你自己看,他体内一定有疯狂的因子。”角落阴暗处,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初雪!”迈克不管已经在冒烟的车子,迅速跳下来,劈头就喊,“你在哪里?”
“迈克!”初雪连连眨眼,不敢相信他真的来救自己了,还用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她惊愕地望着他,一时间有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你没有事吧?”他仰高头问。看见初雪被绑在一架报废的起重机上。
初雪摇头,“没事。”除了头还重重的。
“你别做声。”迈克暂时放下心,比较能够冷静的观察四周。这里应该早就变成废墟,堆满垃圾,临时要用,就把废铁、工具、垃圾全往旁边堆,清出一块空地来,他现在就站在空地上。
初雪被绑在起重机的高架上,龙头延伸到二楼,绑架初雪的人应该在楼上。
“你是什么人?出来!我来已经来了,不要再藏头缩尾做只乌龟!”他仰头高声叫。
“哈哈哈!”出来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全黑的西装,让迈克直觉反感。“他们告诉我,迈克总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可是别忘了,你心爱的女人还在我手里,激怒我,你不怕我伤害她?”
“当然不怕。”迈克轻松地说。
听到他的答案,初雪苦笑了下。“当然不怕。”多爽快的回答!她要和他分手,他们刚刚吵完,他何必要为她担心?事实上,迈克居然还赶到这里来救她,已经让她觉得很意外。
脑海里冷静在想,心却不自主的抽痛起来。他说当然不怕,他这么快就不在乎自己,他是不是像品蓝说的,只是和她玩玩,他从来没爱过她……
“因为你绝不会伤害她。老兄,你既然调查过我的为人,就该了解我不可能付出任何代价,去换一个瑕疵品。”
“哈哈,不愧是长春的现任总裁,有胆识!”
“废话就省了,直接说重点吧。你侵入我家,绑了我的人,肯定有目的的,说出来。”
迈克如此爽快,而且他说……我的人?!连初雪都怀疑自己听错,真想伸手掏掏耳朵。
“呵,呵呵,总裁实在快人快语,你该不是说笑吧,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到这一刻,迈克才开始思索,之前他整个人都陷在可能失去初雪的震撼里,一切行动全凭反射动作,什么也无法去想。直到现在,对方的反问让他开始深思,什么都可以吗?万一对方和他有仇,要他的命呢?
他的心在翻腾,想着初雪对他的重要性,但表面上却很平静,甚至优闲地往后倚到车盖板上。
“老兄,你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很好,看来这个女孩对你十分重要。”
“是啊,你挖到宝了。”他轻松的说,猛地一跳,居然坐到车盖上,整个人懒懒地倚在车子上。
初雪发现自己几乎要为他言行不一的动作跳脚。他嘴里说自己对他重要,动作却刚好恰恰相反,他倚坐在车盖上,眼睛看也不看她,他说重要,态度却如此轻松,有多重要?初雪好想问。他的话一点也没有说服力,那他何必要来?
她忿然想着,一低头,眸光刚好和他接触,一瞬间,迷失在他深如海涛的眼里。
初雪猛然想起来,迈克从来没有变过,从认识他,就是这副模样。这副模样陪她吃早餐,陪她看日升月落,陪她度过创痛,走完心伤。
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看似满不在乎的性格,事实上,他总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从来也没有伤害过他。
随他吧,信任他的做法。假设生命真的只到今天这一刻,初雪知道,最后这个决定,她愿意听从迈克的安排。
她突然平静下来。
“你!”男人显然被他激怒了,猛地立起,随手把一把刀往下抛。“很好!这个女孩对你很重要,为了证明,我要你立刻把一只手砍下来。”
初雪压下一声到口的惊呼。那把刀亮晃晃,看来很可怕。迈克会怎么做?
“喂,这跟我们预先说好的不同吧?”角落里,有人看着,压低了声音说。
“嘘!看下去,我想看看迈克会怎么做。”
“哇靠,不是吧,你真要看他把手砍下来?”
“你小声点!”
迈克跳下车盖,倾身把刀捡起,打量半响,仰头问:
“喂,老兄,有没有好一点的刀?”
“什么?”
“这把是菜刀。”他厌恶地说,“虽然菜刀也可以用来剁肉,但是……换把好一点的行吧?”
“你现在就砍,把一只手砍下来,否则我,”他发狠地扯过初雪。“我立刻杀了她!”
“好好好,别激动,我砍就是了。”迈克把刀换到左手拿,轻松地问,“我用一只手,可以换什么?”
对方无语,迈克轻松地又问:
“放了她?不可能。那先解开她脚上的绳子?”边说,他边将手里的菜刀拿高。
“迈克,不要!”
迈克抬头给她一个笑容,手更加地举高,神色认真,仿佛在准备要一刀挥下,干净俐落。
初雪闭着眼睛不敢看。
“等一下!”
刀已经搁在手臂上,迈克勉强停住。“哦?”
暗处的人缓缓吐气,“天啊,他真砍耶!我说他疯狂,他真的疯了。”
初雪拼命地喘气。迈克……“迈克!你受伤了!”
他低头一瞄。的确,刀划破了表皮,微血管破裂。
“迈克,你别管我了,你走,我不要你救。快走,快走呀!”
男子也非常讶异,微微松开初雪。
迈克凝着神色,听到初雪的喊声,他不退反进,手持续用力,刀柄下落,鲜血慢慢滑落在地面。
“迈克!”
“我说等一下!”男人也急了,大声喊。
“等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男人气息一窒,突然之间感到害怕。他的话轻松快意,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他的态度也一迳平和,好像一切都是游戏,可是他是认真的,他不是在说笑。
这个女孩就这么重要,还是——
“我也不喜欢呀。”男人镇定地咬牙说,“不过,你得换手,很抱歉,请总裁把左手砍下来吧。”
迈克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这么说,我的右手还有用喽?你要什么,何不一次说完,爽快俐落。而且我都见血了,你好像也没松了她脚上的绳子。”
“谁跟你说我要松绳?”
“哎呀,我也真是傻,竟然跟一个不守信用的人谈交易!算了算了,我这趟算是白来了,既是如此,”他忽地把刀抛掉。“我不玩了,你请自便。”说着,脚跟一旋,真往外走。
“等一下,你就这样走了,真的不管这个女孩的死活?”
迈克缓缓回身,眼睛牢牢注视着初雪,“你会怨我吗?怨我今天不救你。”
初雪怔怔地和他对看,蓦然,她甜甜地露出笑意。
“现在不会。但若你日后不替我报仇,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啧啧啧,真可怕,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胡说什么,我才二十出头,都还没嫁人,什么妇人。”
“喔,是我失言,用错词了,是小姐才对,最毒小姐心。”
“呿。”
他们你来我往,居然打情骂俏起来,眉目交换之间,传递浓浓的情意。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口!”
“老兄,我劝你,现在就放了她,我可以当一切事没有发生过。”
“哈,总裁,你总算说出真心话了吧。”
“要是不放人,你也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迈克慢慢吞吞的说。然后他弯身捡起刀,猛力往上抛,抛得又快又准,刀直直地落在男人手里,他反射握住,又惊骇地松手。“就用那把刀立即杀了她。你带着手套,刀上应该只有我的指纹,不过,”他意味深长的露出笑。“你最好相信,我将不惜用尽财力,天南地北捉你归案。就算没有死刑,也要确保你的下半生,会在牢里度过。”
“不用威胁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他发狠道。
“当然,能干这种绑票勒索的事,你也不是被吓大的。同样的,我也不是说笑。”
男人咬牙瞪着他,半晌,他突然想到,磨了半天,他却一点正事都没办到。
“总裁,你不必把话说绝,其实要我放了你心爱的女友也不是不可能。”
迈克不答,反而由口袋里拉出一条丝巾来绑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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