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仁义了?把我们母子贬到那种苦寒之地,暗无天日……终日与牛羊为伍……”
“我每个节日都有派人来给与你们赏赐……”
“赏赐,赏赐!赏赐算什么?你会赦免我们,让我们回京城?”
罗迦惨然无语。
“虚伪的陛下,你的赏赐算得了什么?当你和你的新皇后在京城风流快活的时候,你知道我母妃在干什么?她在流泪哭泣……就算我犯了错,你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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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你们犯了罪!你们母子毒杀太子,竟然事到如今,没有一丝一毫的悔罪,反而还拥兵自重,挑起神殿的事端,死伤无数,现在,又联合敌国,攻打母国……三皇儿,你哪一样不是十恶不赦之罪?”
十恶不赦!
处决12
三皇子发狂般叫起来:“我也是你的儿子,凭什么我就该被发配到蛮荒之地?凭什么我就不该做太子?如今,你还说我十恶不赦?你怎么不反思你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儿子,谁天生就该高高在上,谁天生就该下贱如泥……”
下贱如泥?
罗迦气得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除了太子之外,便是三皇子地位最尊,是封号最高,土地最多的亲王——因为林贤妃的得宠,她的儿子,便跃然出众。
甚至,就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纵然不如偏向太子一般偏向他,但是,几曾亏待过他?
毕竟是亲骨肉——是宠爱女人生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深厚的感情?
如今,他竟然说他是卑贱的!
因为卑贱,毒杀太子就不算罪?
因为卑贱,就可以联合敌国为非作歹?
“你这个畜生,这么多年,一直包藏祸心,朕当初真不该饶恕你。”
他冷笑一声:“父皇,你不要假惺惺的。你当初不是饶恕我,是母妃答应了你的条件,绝不泄露圣Chu女公主的秘密。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这是为你的无耻淫欲找借口……是你饶恕我?你就不要美化自己了,北皇陛下,你还没有这么仁慈……”
罗迦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这个畜生拉下去……”
“且慢,陛下……”
一个哭喊声,是林贤妃,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头叩在地上,匍匐着爬过去:“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来不及制止这个畜生……陛下,求您开恩一次……”
被放出囚车的林贤妃,只跑得这一程,瘫软在儿子身边,跪在罗迦面前,一个劲地叩头谢罪:“陛下,求您了……千不好,万不好,都是臣妾的不好……臣妾就这一个养老的儿子啊……臣妾要是失去了他,今后,就无以为生了……陛下,求您了,求您看在父子情分上……您可以废了他,打他,关押他,但是,求你千万不要杀了他……”
处决13
她一边说话,一边叩头。
血泪横流。
花白的头发全部铺在地上,触目惊心。
这个女人,最好的一生已经留在了宫里,镌刻在了那些古老的苍凉的大理石的地面之上……
就如那些流逝的岁月——她刚刚进宫的时候,才十几岁?十三岁?十四还是十五岁?她是一半鲜卑血统,一半南人血统,家族非常显赫。
罗迦甚至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是因何宠幸她的了,在很长的时间里,她进退得当,处理事情很有分寸。
纵然她从未如小怜这般获得过超级的盛宠,但是,就因为她的懂得进退,让自己的地位节节高升,保持不败——也正是因为她的那种克制,“宽容大度”的气质——让她,几乎从未真正走进过罗迦的心扉。
二人彬彬有礼,但是,从未倾心爱慕。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从不要求专宠?
因为她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让自己宠幸其他美人?
林贤妃在宫里二十几年,相当长一段时间,虽然不是皇后,但是,都以皇后的身份在主理事情。
该怎么安排美人们侍寝,该怎么翻牌子,该提升哪些人,该贬斥哪些人,都是她在一手安排。为了获得更多的侍寝机会,许多嫔妃们,一进来,就要马上贿赂她,讨好她,如果某一日她的脸色不对了,她们就会少了许多机会;相反,若是她的脸色好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某种程度上,她的作用和大总管高淼的作用差不多——这是罗迦心理很久以来的印象。
难道,就是因为如此,才彼此淡化了感情?
就是因为如此,从未如真正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该是怎么样,以前,罗迦是不知道的,很多年都不知道,以为孤家寡人,高高在上——可是,现在,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处决14
但是,林贤妃却并不知道,她只是抬起头,花白的头发,呆滞的眼神,匍匐在地,声音泣血:“陛下,求你了……求你看在臣妾服侍你二十几年的份上……”
罗迦惨然失色。
旁边的通灵道长,张杰等,也不自禁地移开了目光。
林贤妃却抬起头,显然是在看向陛下的左右——只有陛下一个人!确信只有他,没有那个女人。没有冯皇后。
为何冯皇后没有来?
那天在那个小镇上,自己明明看到的就是那个女人。
她心里竟然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也增加了一分希望:“陛下……求你了……求你饶恕了皇儿……”
三皇子只是匍匐在地,一言不发。
饶恕,如何饶恕?
一直都是农夫和蛇的故事。
罗迦痛苦地移开目光,语气那么艰难:“朕……已经给了你们许多机会了……”
通灵道长暗暗皱起了眉头。
如果陛下再心软,岂不是纵虎归山?如三皇子这样的人,一旦猛虎出笼,后果不堪设想。
林贤妃的声音急切起来:“陛下……求你开恩,再给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罗迦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儿子,他其实都没想好该怎么办。按列当诛,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可能自己什么责任都没有。
他缓缓道:“先把人带下去……”
林贤妃注意到他说的是“把人”带下去,陛下,他连“皇儿”二字都不愿意说出口了,此时此刻,她要的,便是一个肯定的答复,见陛下如此决绝,大哭起来:“陛下,你真这么狠心?”
“不是朕狠心……”
“还不是?!”林贤妃也暴怒了,发狂地吼起来:“肯定是那个狐狸精使坏……那个狐狸精,她在军营,对吧?你以为我不知道?陛下你为了那个狐狸精,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念了……”
处决15
“不关皇后的事!”
皇后!
二字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直刺心口。
林贤妃心如刀割,声音也软弱了下去,这一瞬间,就如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憔悴,苍老,声音都是苍老的,“陛下……陛下,为什么她能做皇后,而臣妾不能?”
为什么?
就连罗迦也在问为什么!
“臣妾哪一点比不上她?臣妾把后宫处理得井井有条,臣妾从不醋妒,对任何嫔妃都很宽容……陛下,为什么臣妾就做不了皇后?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又醋妒,又凶悍的女人?”
这些话,如一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底。
换在以往,她是根本不敢问出口的。
但是,此时,却不由自主地问出来——那么不甘心,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自己这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唯有皇后,才是一个女人的极致;
就如唯有太子,才是检验皇帝心目中谁是宠儿的唯一原则。
但是,为什么偏偏不是任劳任怨的自己?
就因为新来的女人醋妒?
就因为新来的女人凶悍?
难道温柔贤惠的女人,反而成了错误?
林贤妃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罗迦木然端坐,心如刀割。
如今,方才明白,后宫三千,情债无数,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她想做皇后——但是,许多女人中,只有一个才能做皇后;
他想做太子——但是,许多儿子中,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太子!
她想毒杀了太子,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因为太子不是她亲生的。
纵然太子和三皇子——什么手足之情!同父的情意,完全比不上同母的情谊——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彼此仇杀。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也许,自己一生只娶一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PS:今日到此:))
太子驾到1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可以假设。
林贤妃很久都得不到答案——因为,罗迦自己也无法回答。
这一生,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会如此难以作答。
不止他,只怕这世间男人,许许多多都答不上来。
林贤妃的眼里,逐渐地黯淡——那种黯淡,是一种充满绝望的黯淡,就如一缕夕阳,到了最后,沉下去的最后一个瞬间。
这一生的青葱年华。
这一生陪着这个男人走过的日子。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了。
如今,自己只剩下求肯。
求肯他饶恕——饶恕自己,饶恕他的亲生的儿子。
林贤妃匍匐在地,只是哀求,绝望地哀求:“陛下,如今,臣妾母子都是戴罪之身,其他都不敢奢求了,但是,求你放过皇儿……哪怕将他削职为民……哪怕让他做个村夫马夫……陛下,臣妾只是求您饶他一命……求您了……”
就连旁边的一干亲信听众,都好生震惊——削职为民,说得轻巧。
这么滔天大罪,一个削职为民就解决了,那陛下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
罗迦慢慢地抬起头,长叹一声,直视着林贤妃的目光。
这一刻,林贤妃忽然从他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自己老了!
自己满头花白。
昔日那么风韵楚楚的女人——自己把青春全部献给了这个男人。
而陛下,他也老了。
他也双鬓有了银丝。
昔日那么俊朗的美男子,似还在昨日——却已经在彼此的摧残,彼此的敌对里,衰老了!
但是,这目光,多么令人心寒的目光。
这不同于毒杀太子未遂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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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驾到2
那一次是初犯。
是毒杀未遂。
所以,有可能从轻发落。
但是,这一次,先有神殿的血流成河;
再有平城的一场大火。
然后,是北国和齐国旷日持久的大战,从去年底到今年底。
几乎整整一年的战争。
从武川镇到青州。
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国库的损失,不计其数。
就是他们母子的异己私利。纵然自己能够宽恕——但是,何以面对天下?
何以面对那么多因之死去的人们?
罗迦沉痛地摇头。再摇头。
“林贤妃……这些,朕也有错……可是,朕,实在没有办法了……”
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来,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林贤妃呆呆地看着他。
“迟了……太迟了……朕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天下人,都看着朕……”
“不,陛下……”
“朕也没想到,他会一再如此……朕已经放过他一次……这一次,就再也不能了,否则,朕根本无法向列祖列宗,也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甚至,无法向太子交代……”
“向太子交代?陛下,你终于说实话了?”林贤妃尖锐的声音,“你就是为了太子铲除一切障碍,可是,陛下,三皇儿也是你的儿子……”
“既然是朕的儿子,为什么他会一再作恶?”
“作恶也怪不得他!是你不曾管教于他!陛下,你这一生,几曾管教过他?”
罗迦的声音那么软弱:“朕也给他请了太傅教导……他从小和太子,受的一样的教育……”
“一样么?你每次征战回来,总是把最好的礼物给谁?给太子!你常年在外,几曾关心过自己的儿子?一回来,眼里便只有太子,同样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养不教,父之过,现在,你居然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了儿子的身上……”
太子驾到3
罗迦哑口无言。
林贤妃嘶吼一声:“陛下,这就是你对我们母子的情谊?臣妾跟了你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辈子服侍你,都没做成皇后,凭什么她刚来就做皇后?就因为她年轻貌美?臣妾做不了皇后,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你这一生,何曾对臣妾有过半分情谊?”她的声音那么尖利,目中的怒火那么灼热,几乎恨不得马上扑上去。
这是罗迦第一次看到贤惠隐忍的林贤妃在自己面前愤怒——她完全失去了她昔日的“大度宽容”,那么怒不可遏。
罗迦无言以答。
林贤妃也豁出去了,这一生的委屈,如决堤的江水:“臣妾服侍陛下几十年,还生了儿子,可是,几曾上过陛下的心?而她,那个狐狸精,她刚进宫,论资历,她什么都不算,为什么就可以直接做皇后/?她甚至连子女都没有一个!”
“……”
“陛下如此无情无义,难道臣妾母子连抱怨一下的权利都没有?你不但有负于臣妾,也负于儿子……”
“!!!!”
“这个狐狸精一来,就和太子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她还扰乱宫廷,驱逐其他妃嫔,一人独大,争风吃醋;不仅如此,还对朝政指指点点,陛下,这些,难道都是符合祖宗家法的?古有苏妲己,今有冯皇后……臣妾不好,难道她就很好?”她忽然笑起来,语气那么轻蔑,“陛下,就因为她是圣Chu女公主?”
罗迦眼里一道精光射出:“闭嘴!”
“我凭什么要闭嘴?陛下,你们祖上的命运如此……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你说我坏,你难道不是更坏?你看看,你伟大的北皇,都干了些什么?”
罗迦霍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
一旁气息奄奄的三皇子忽然抬起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驾到4
罗迦和林贤妃都怔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些什么。
三皇子也豁出去了:“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母妃怒吼?是你自己亵渎了大神,糟蹋了圣Chu女公主,哈哈哈,你说我忤逆,以下犯上,我这是替天行道,维护我们北国大神的尊严……”
罗迦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给朕拉下去……统统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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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贤妃尖叫一声:“陛下……你会遭报应的,你被那个狐狸精蛊惑,迟早你会遭到报应……没想到,我们母子最终竟然是死在那个狐狸精的手里……太祖和自己的姐妹乱仑,高祖和自己的亲姨妈乱仑,你陛下,和自己的养女乱仑……哈哈哈,你们这一家子,全是乱仑……不得好死的乱仑……”
罗迦的身子猛烈颤抖。
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就拉住了她。
林贤妃疯狂地扑打:“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滚开,滚……”
通灵道长要抢上去扶住陛下,罗迦却一挥手:“退下,你们统统退下……”
众人不得不马上退下去。
而且是远远的。
这些对于皇族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可是,要是被外人听去了,那便是天大的不好。
罗迦站起身,要先走。
可是,身子却颤抖得那么厉害。
就在这时,林贤妃忽然挣脱两名侍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陛下饶命……陛下,你不能杀我们……你不能……”
三皇子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