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永健不可能还俗,就昏过去了,医生说他是睡眠不足,加上情绪过度激烈,还有就是求生意识不强,这个,说是心理因素,这样子下去很危险的,可能再也睡不醒了。”
凯文略略思索一下,“什么还俗?永健出家了?”
“我们看到她穿着修女服,而且听她的谈吐好像真的出家了。”
“你们也太好骗了,你们以为修女是说当就能当的?我想她只不过是出个难题给伯荣罢了,伯荣这样就倒了,那怎么可能再追回永健啊?永健也真是,骗骗伯荣也罢了,居然连爸也骗,看到她,我非揍她屁股不可。”
“真的吗?”原本沉睡着的伯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满怀希望地望着凯文。
“当然,”凯文自信十足,“首先告诉我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线索找永健的?后来见面又是什么情景?”
伯荣一一道来,凯文抚着下巴细听,“嗯,嗯。”连连点头。
“明白了,首先从英宁那儿下手,老爸,你去套套她,用哀兵之计,这样就能知道永健是真出家还是假出家,还有呢,我找人去查教区档案,神职人员都必须经过仪式才能参加教会工作的。搞清楚状况后,才能明白永健心里的结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明天我会去看永健,伯荣呢,暂时别出院,待在医院里调养身体,医生不是也说你的身体不太好吗,你一定要养好身体,才能有力气应付永健千奇百怪的要求。而且我还会找个朋友来帮忙,虽然这家伙整死人不赔命,不过每次整完了人倒都能把事情解决。伯荣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有可能会要你跳楼、撞车、投河。所以我叫你养好身体,只要到最后你没死,永健就是你的。”
“真的?”伯荣高兴地坐了起来,“他怎么会和你交上朋友的?他会答应吗?”
凯文苦笑一下,“他一来我才头疼呢,他是夏洛米家族的那个小儿子,看过我拍的几部片子后就死缠着我,要我和他合作,我被他缠得烦死了。”凯文揉着额头。
“他要你拍什么你就和他拍嘛,反正夏洛米家族有的是钱。”刘平劝儿子。
“你知道他打算拍的是什么?他想拍的是《圣经》,上帝,这一接下来我就死而后已了。”凯文拍拍头,“好不容易下了狠心包专机躲开他的,又要引他来,我的上帝。”
刘平同阮伯荣面面相觑,早有耳闻夏洛米家族都是怪胎,没想到居然怪成这副样子,拍《圣经》?!
伯荣可怜兮兮地看着凯文,生怕凯文会改变主意,凯文轻叹一声:“别像小狗一样看着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只是让我先过两天安生日子,OK?”
“嗯嗯,呵呵呵……”伯荣想到凯文说的美妙远景,就傻笑不已。
凯文看着这只不知死活的八月半鸭子,就连连摇头。
第二天一早,凯文来到孤儿院里时,正逢永健带着孩子们在玩老鹰抓小鸡,一身便装的她正笑得开怀,忽而转头看见了凯文,她丢下孩子们直冲过来,“凯文。”
凯文大张双臂,接个正着,“永健,你这个死丫头,让我们吓死了。”
“凯文,凯文,我好想你哦。”永健躲在凯文怀里,几乎不想离开。
孩子们围了过来,“男生抱女生,羞羞脸。”
永健一回头,“哼,他是我哥哥,你们有意见吗?”
“哗,好凶哦——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抱,一样羞羞脸。”大家像唱歌一样说完,哄地一散而逃。
“好啊,你们敢笑我。别跑。”永健嘴巴嚷嚷着,脚可是一动都没动。
“好啦,都跑光了,”凯文把她抱到太阳下的秋千上,“永健,告诉我吧,关于你这五年来的心情。”
永健脸上的笑渐渐收起,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惶然。
凯文轻推秋千,“就从那个孩子说起如何?”
老旧的秋千一阵吱嘎作响,永健的身体颤抖着,“他死了。”她用英语低语了一声。
凯文定住秋千,“告诉我,永健。”
“是我害死他的。”永健的声音哽咽,站起来拉住凯文,“凯文,你陪我去看看他。”
凯文拥住永健的肩,将热量传到她冰冷颤抖的身上。
永健无法自已地颤抖,“我从来不敢去看它,虽然那儿埋的只是一条染血的被单。我是凶手,是我杀了他,是我自己不好,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他的安危,害得他连出生的权利都没有。”
走到后院,一个小小的十字架竖在偏僻的一角,永健跪了下来。“当时,我只想着他父亲不要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伤心,失去他之后,我才知道我要他。我爱他啊,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我的孩子,是依附着我而存在的,我有什么权利因为不想让孩子承受私生子的名声而放弃他呢。我……是我的懦弱害了他,这是我的罪,我必须接受惩罚。”
凯文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大家的错,我、怀真、伯荣都有分的,是我们大家的错,所以,我们大家都没有幸福的权利。”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到你和怀真的身上呢,这分明不关你们的事啊。”
“若不是怀真,伯荣怎么会对你产生怀疑,又怎么会向游学单位调查?而我要是不拉你作应付那些女人的挡箭牌,又怎会害得伯荣误会你?”
“可怀真是因为爱你才……”
“以爱为名就能伤害他人吗?伯荣也是因为爱你才会犯错的,你能原谅他吗?即使原谅了他又能再接受他吗?永健,将心比心,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凯文一脸的忧伤,“在你刚失踪那会,我根本无法面对她,她的爱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妹妹、我负欠良多的妈妈,你以为我和她还有未来吗?”
永健哑然,原来凯文身上的十字架也不轻。
“可是我没事啊,当时连医生也说我活不了,后来,我活下来,医生说是奇迹,我想是怀真为我发愿茹素的缘故。那个,凯文,你就原谅她嘛。”永健连这么牵强的借口也搬了出来,可见是急得口不择言了。她自己也知道,定了定神,“还有妈妈,是医院的责任,是英宁从追求他的一个医界人士口中得知的,是医疗事故,因为主刀的人是院长的儿子,所以医院推卸了责任。”
“别说这个了。”凯文温文一笑,“我难得回来几天,永健可不可以陪我回家住?”
永健想也不想便回答:“当然好。我去收拾一下衣服。”
“对了,你现在应该还有写广告脚本吧?玉英宁拍的有些广告,我一看就知是你写的。”陪着妹妹向外走去,凯文笑得眼角弯弯。
“是啊,你也知道啦,新人拍广告时,剧本总会有点欺侮女孩子的,露这露那的,除非有更好的免费剧本,不然也不好提出换剧本。我一开始是帮英宁忙嘛,后来做出点口碑了,也有人通过英宁指定我写呢。”提到自己的专业,永健依旧颇为自豪。
“就是不太敢肯定,也怪我,如果早点往这个方向找你就好了。我总以为你……”凯文的脸阴了下来。
“哥。”永健的眼泪被他的语气催出来了,“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凯文摇摇头,转开了话题:“我一回来就看你来了,也不知道老爸怎么样了,不过,永健一回家,老爸肯定高兴得嘴也合不拢。”
“哪有那么夸张,呀,你说回来几天?你还要走?”永健收拾了一半忽然想起。
“我,”凯文苦笑一下,“我没办法和怀真待在一个屋檐下,我还爱她,可是一见她就会想起她犯的错。我很矛盾,只有尽量避开她。”
“可是,”永健急了,“你不能这样,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伯荣会照顾的。”凯文不假思索。
“咦?”永健怀疑地看着他。
“否则你以为我那么不孝?知道老爸有病在身还四处走?那时候,因为妈的死和你的事,爸爸不愿意见伯荣,后来伯荣在我们家门外跪了五天五夜,爸才让他进来,一进来就用手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他躲也不躲,又在妈妈灵前发誓,无论你是生是死,他这一生都只有你一个妻子,老爸才稍微消了一点气。后来眼见他为了找你又要兼顾工作还要帮怀真维持刘氏,忙得病倒了两三次,这才原谅了他。后来老爸病倒,刘氏却一点没有动摇,都是他的功劳呢,否则,你这个没商业头脑的大哥,早把刘氏败光了。”
“怀真呢?”永健闲闲一提。
“怀真也做了不少吧,好了吗?可以走了吗?”凯文明显不愿提到怀真。
“好了,我和院长嬷嬷说一声,你等我一会儿。”
“好。”
过一会儿,永健领着个孩子进来了,“我要带他一起回去,因为我答应了以后不离开他的。”
“来,风风,叫叔叔,叔叔是永健妈妈的哥哥呢。”
风风抬起头,审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绽出一个笑,“叔叔。”
“你好,风风。”凯文对他一笑,“我们走吧,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个爷爷,还有一个刘姨,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风风一定会喜欢的。”
一行人回到家,就见刘平正在吩咐厨房做这个做那个的。
凯文上前一步,“爸,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要回来,才吩咐厨房准备好菜啊。”
“凯文,永健,你们回来了?!”刘平惊喜交加,“太好了,咦,还有个小客人啊?”
“爸,这是风风,我们院里的小孩。”永健笑着介绍:“风风,叫爷爷,爷爷是姨和叔叔的爸爸哦。”
“爷爷,你好,我是风风,跟姨来做客的。”
“好,好,欢迎,欢迎。”刘平高兴得不得了,“张嫂,叫厨房再多做几道菜,一定要有滑蛋牛肉和鱼香茄子,永健爱吃。再多做两个少爷爱吃的菜噢。”
“好。”
“爸,别忙了,你刚刚叫厨房做的又是什么?”凯文走过去使个眼色。
“哦,那是要送去给伯荣的,医生说他积劳成疾,又积郁过度,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些毛病全出来了,需要好好调养,偏偏他又全无求生意识,唉。”刘平不用装,一想起医生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唉声叹气。
永健一听之下脱口问:“要不要紧啊?”
“病可以长期调养,麻烦的是他一点也不合作,只有我送去的饭菜,他还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少少吃几口,唉,这样下去,唉——”刘平连叹几声,听得永健一阵阵的不安。
正当这时,大门一响,有仆人进来说:“少爷,你有客人。”
凯文一抬头,“我的上帝!”他几乎昏倒。
进来的是个金发蓝眸的美男子,一见他就奔过来一“巴”,正正宗宗是“巴”,双手抱住不够又脚也勾上去,“凯文,你怎么能抛弃(逃开)我?”
凯文还没来得及纠正他那一口半生不熟的中文,“啪”的一声——
刚进门的刘怀真手里的公文包、手机、手提电脑通通落到地上,惊诧地盯住他们。
刘平也一手抚额,一手指着他俩,“凯文,你、你、你不会在国外搞什么……”
“拉斐儿,下来。”凯文生气了,“再不下来,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下来就下来,人家千里召召(迢迢),追求(着)你而来,你不但不欢爱(迎)我,还对人家那么恶(凶),枉费我一心一意地对付(对待)你。”嘀嘀咕咕一长串话下来,大家全笑了,只有凯文脸色依旧不好看。
“拉斐尔?夏洛米,麻烦不要讲这半吊子的中文,OK?这儿几个都听得懂英文。”凯文问他,“你又来干吗?”
“我来找你帮我合作拍片嘛,凯文,人家诸葛亮不过七擒孟姜女(孟获),我这样子求你,你都不心动(感动)?”拉斐尔可怜兮兮的表情颇让人同情,可他那稀奇古怪的中文,哦,老天。
凯文斜眼看他,忽然勾勾手指,“过来,我们私下谈谈。”
“好,”拉斐尔像只小狗似的巴上去,“就算你要我献身,我也会为艺术而牺牲的。”
“闭嘴。”凯文一手勾住他,就将他带入书房。
大厅剩下的四个人,互相看看,同时一笑,笑过后,刘平才对怀真说:“怀真,你带永健和风风去安顿一下,他们要住几天。”
“好啊,永健,爸一早就为你准备了房间,我带你上去吧。”
“这,反正有房间,倒不急,我想今天送去给伯荣的饭菜我来做,怎么样?”永健望着刘平。
“好啊,好啊,你来做,伯荣一定会吃光光的。”刘平连连点头。
“那么,爸,你和风风说说话,怀真,你能进来帮我吗?”永健望向怀真。
“好。”怀真吩咐佣人将东西送进自己房间,跟着永健走进厨房。
“怀真,你还爱我哥吗?”永健边洗菜边问重点。
“当然,可是当年……”
“别提当年的事了,谁都会犯错的,错了只要及时补救就行,凯文还是爱你的,否则他也不会远避他乡,我这次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你和凯文,既然你们都是有心人,那就行了,只要你努力,凯文迟早会投降的,不要再以愧疚的心态来对凯文了,OK?因为我都已经原谅你了,所以,你要以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爱他的女人的心态去面对他,明白吗?”
怀真双手捂脸,泪从指缝中渗出来,吞声饮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永健拍拍她的背,“别这样,当年的事真的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伯荣不够信任我,我自己也不够坚强,总而言之呢,缘分不够。”她回手开炉子,把锅放上去,手势利落地炒菜,一边又看看另一个炉子上的汤,然后东翻西找地翻出几根干辣椒,剪开,把里面的籽全拨出去。
她正忙着,觉得身后怀真抱住了自己,一声声轻而诚恳的“对不起”从被泪湿透的肩背上传过来,她伸手拍拍她的头,“别哭了,对,以后几天尽量公事安排好就回来,我替你们制造机会。”
“永健,我,谢谢。”怀真无法说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实在无话可说。
“谢是不必了,来,帮我把这道菜装进保温壶吧,我还要做一道。”
“好。”怀真接过盘子,小心地装菜。
在外偷听的凯文和拉斐尔同时互看一眼,然后离开,拉斐尔点点头,“我有主意了,你呢继续躲着她,时时就拉上我夹在你们中间,我呢,等她来找我谈。”
“又卖什么关子?”凯文嘀咕一句,“走吧,快吃饭了。今天让你尝尝什么是正宗的中国菜。”
“太棒了。”拉斐尔笑嘻嘻,“家常便菜(饭)我最喜欢了。”
“上帝,你还是说英文吧。”
“不,入乡就要俗随(随俗)嘛。”
“你再俗随(随俗)的话,我就要疯发(发疯)了。”
“这个我知道,气意风发是不是?”
“上帝。”
而后,拉斐尔每每在永健安排怀真和凯文独处时插一脚,不过两天,永健就揪出了这个不识相的“第三者”。
拉斐尔终于如愿能与永健一谈了,“拉斐尔,你知道怀真和凯文是……”
“我知道她的事还有你的事,凯文告诉过我,他和怀真破坏了你的幸福,所以,他也不能得到幸福,除非找到你的幸福,所以问题在于你,如果你能幸福的话,他自然会解开心结接受怀真。”
永健皱眉沉思,“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啊?”
“他还告诉我,原本你五岁时能得到父亲的爱,是他破坏了,让你连父爱也舍去了。后来他知道了真相,想要弥补,却又害你失去了爱人和孩子,他心里的十字架绝对比你想得要重得多。”拉斐尔马上又说上一串加强效果。
这回永健的皱眉可是货真价实的烦恼,“那怎么办?”
“我介绍几个不错的人让你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们会来电,OK?”拉斐尔说着就掏出皮夹,打开,“这是我大哥米加勒,他为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