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意外平静的站在那里,眼里似乎幻出了一条直线,眨眼回到现实,语气平稳:“妈,你的意思是怀疑林泽侬是出卖我爸的人是吗。怎么会呢,林叔叔和爸爸从小就像亲兄弟一样。不是的,不是他,出卖我爸的人、杀害我爸的人,是周少军。我昨天没去韩亦家,而是去找他了。他昨晚已经,死了,死之前他亲口承认的。”
陆婕震惊的看着女儿,很久很久回不过神来。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听到了些什么时,神情是不相信,而且一直在摇着头。许逸却在很肯定的点头,目光肯定,仿佛在说服妈妈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倒春寒的雨落下来就是冰雨,许逸把车停在酒吧对面,仰躺在座椅上双目失焦的看着天窗。没有开暖气的车里早就冷得似乎能冻水成冰了,终于,酒吧里面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撑着伞,吃力的扶着另一个人,走得趔趔趄趄的。
许逸用早就冷得麻木的手推开车门,没有打伞,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两人面前。成诺先看到了她,有些惊讶的看了她几秒才说话:“你来喝酒?怎么都不打把伞。今天不能陪你了,快进去吧,衣服都湿了…”
许逸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她扶抱着的林清看,过了会走过去伸手向林清:“回家吧。”成诺的震惊许逸还是视而不见,还是只看着似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林清。
似乎是终于被湿冷的雨水溅打得清醒,林清也慢慢直起身子看着许逸,最终醉笑着摇头:“你跟踪我。我就知道,你跟踪我!很了不起是吗?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我在你面前就像个小丑一样。多想过去那些事没发生过,想干干净净的在你身边,就算是骗自己骗你的都好,不想你知道我曾经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因为我爱你爱得真的好怕失去你…可是,你从始至终什么都知道,知道而且不说,你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像一个小丑在拼命的遮掩一出原本就拙劣的表演中的失误。我一直以来的彷徨害怕你懂吗?我现在真的不知所措你知道吗…许逸啊,我好难过…真的…”
直到说完这些,林清才突然看到旁边站的人,猛的颤了一下,仿佛才发现成诺站在她旁边一样。三个人都僵硬着身体站在雨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呢,林清,我们历经那么多困难在一起,原本并不是想把日子过成这样对吗。你不懂怎么和我相处,我也不懂怎么和你相处,这样,在一起也是折磨。那么,分手吧。”许逸说完就转身向车子走去,身后有些什么声音,仿佛都听不到了。悲泣亦或呼喊,都像是幻觉。
韩亦听到有人把门拍得震天响时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不是做梦!真的有人在拆我们家!”他老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出,他已经蹭的一下跳下床跑出去了。
打开门,被冰雨淋过后冷得全身发抖的许逸让他一瞬间真不敢认,直到他老婆在后边叫了一声他才恍然大悟,一把把人给拽了进来:“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演韩剧啊!没出息!”一巴掌拍在许逸后脑勺,他儿子韩梓涵跑过去一脸惊诧的把许逸护住:“老爸!你没睡醒吧,逸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打她!”昨天就看过许逸的照片,因为韩亦怕他到时候不认识不叫人。
许逸洗完澡出来,韩亦已经把他老婆和儿子都赶去睡觉了,拉着许逸坐到餐桌上,一碗拉面一本烧酒:“先把酒喝了驱寒。”许逸听话的把那小杯烧酒喝完,然后直直的看着韩亦:“我妈都告诉我了,真的是林泽侬出卖了我爸?”
见韩亦点头,许逸迟缓的痛苦的笑了一声:“其实我早该证实的不是吗,可是我一直想也不愿往那边想。而且我骗了我妈,我说不关林泽侬的事,全是周少军干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说,好像,那样说了我和林清真的就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可是没有,我刚刚和她分手了。
脑子胀的疼,什么事好像做梦一样。我当时在想些什么记不太清了,哦,我可能是在想,我都为你背叛我父亲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我过日子,扯出那么多我不想应付的事,在前任和现任之间摇摆是我能应付的事吗?
她一直不肯说出来,这样让我更惶恐不知所措,我怎么知道她曾经有多爱那个人…我怎么知道她那时说讨厌我身上的伤疤触碰到她不是借着那时发泄出的真实情绪…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现在发现和我相处得厌了开始考虑要离开我了。
而且我最终发现,我所纠结的痛苦的,真的和她没关系啊,她是不知情者,她一直只是想和我谈个恋爱,就平常的那种,我却一直把自己深沉的情绪加诸在我和她的事情之间。师父你说…我是不是蠢到家了,我竟然还骗我妈。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
韩亦听着听着就站了起来,最后慢慢绕到她身后,在她喝第五杯烧酒,说话说得语无伦次之时,一掌刀砍在了她后脑勺。
许逸醒来时,发现后脑勺痛得僵硬,捏着后脑勺,刚走到门边打开门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韩亦的老婆在责问韩亦为什么不去周少军的追悼会,说让一个上高中的十七岁的小姑娘操办葬礼本就很让人心酸了,就算天大的事,当事人都去了,活着的人用不着一人一脚落井下石,受人恩惠当时时谨记…
韩亦唉呀一声推开她,走到许逸门口敲了敲门:“起来了,饿了吗?我让你师娘给你做好吃的。”许逸整理着外套嗯了一声,把门打开了些:“周少军家怎么回事?”“能怎么回事嘛,活该受的。就是他收养的那小姑娘命苦,小姑娘是周少军收养的,你也知道他一辈子没结婚嘛,丫头的娘是他初恋,当初不愿意跟他跟了别人,后来生病去了,孩子就跟了周少军。说来也他妈邪,周少军本来就是个孤儿,当了几年兵被推荐上的军校,现在孩子又…咱不说这些了,他作下的孽,死了也得受着。”
许逸嗓子烧疼得厉害,不能说太多话,只能叹了一声:“你去上柱香吧,听师娘的意思,他对你有恩。你不用顾忌我。他活着的时候,我能生撕了他,他死了,我也能接受你去给他上香送一程。人生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人死账清。昨天和他见了一面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股劲被抽掉了许多,现在感觉好累,什么都不想管。恨啊,爱啊,也就活着这一时的事了。”
韩亦没好气的拍了她的背一下:“说什么呢!精神点。你也说爱恨就活着这一时的事,那就看开点,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就好好收拾心情,会遇到下一个的。”
听了师父这些话,许逸想起了曾经对林清说的那些话,不管多大的伤痛,只要有时间,总有一天,会好的。可是,真的会好吗。或许,只是长时间的麻药将伤口坏死了,感觉不到疼了,其实,它一直在那里,一直铭记着它不想忘掉的一切,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好了’。
周少军的追悼会很冷清,气氛好像完全不符合一个陆军中将的葬礼。许逸要和韩亦一起去找陆思柏谈一些事,所以坐在车上等他。其实手机也没关机,也没被雨淋坏,但是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大概就是真的结束了。
坐在车上长久的发呆,但车边一来人她就感觉到并且反应过来了,从后视镜里看到来人是一个小姑娘,身穿黑衣,臂绑白布,撑着一把黑雨伞。一时想到了这是谁,其实以前见过周筱筱,但是那时候还只有七八岁,如今,十年未见,全然是陌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欧阳澜把刚煮好的咖啡递给林清一杯,有些小心翼翼的坐她旁边唉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我选的地儿就是你…咳,那谁成诺的地盘,许逸肯定是误会了,要不你解释解释呗,你这样会让她误会你默认了的。”
林清慢慢喝着咖啡,目光有些放空,好一会才摇摇头:“能让她说出分手的,不会是因为看见我和成诺在一起,肯定有一件事关我和她的大事发生了,但我却不知道。那件事让她认定我们不可能会长久的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说出那两个字。澜你说,什么事能让她突然之间哀莫大于心死一样就这样放手了。”
她问完还是目光放空的看着窗外,欧阳澜躲那表情丰富的咧了一会嘴,不妨被她一回头给瞧见了,欧阳澜一下愣在那里,眨眨眼往后缩了缩脖子才说:“你确定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把她给惹毛了?其实她除了经历酷一些,感情上还只是个毛孩子的程度嘛。你看你自己说的在成诺这件事上你觉得她早就知道了,但你就是不坦白,说不定就是姑娘你太作了…直接把她给作崩溃掉了…搞不好她面瘫的说着分手时心里却在心每秒百字的速度吐槽…”
欧阳澜边说边捂着头,说到最后嗷呜一声跳起来跑到一边:“不许打头啊!我实话实说而已!”林清拿着折叠的杂志被气得好笑,最终把杂志扔到一边:“我明天就回特拉维夫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解,让你撒娇打滚卖萌去认错或者是骄悍野蛮胭脂虎般的去告诉对方离开你那是痴心妄想都是空间扭曲后才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我看你们就这么熬,熬到最后我看会是怎样一碗提神醒脑神仙液!我还有事先撤了!”
欧阳澜从林清家出来时,停在那里的车上下来一个人拿着手套走近她:“手别冻着了,赶紧把手套戴上。”
对于易珂的温柔攻势,欧阳澜有些没辙的笑叹一声:“姑娘你加油啊,我就快被你搞定了!”易珂也不理她这痞气,握住她的伤手呵了几下热气这才给她把手套戴上:“今天是爸爸生日,不回家?”欧阳澜没脾气的唉了一声,摸摸易珂的头:“你说我哪好,你就栽在我这不想爬起来了?”
易珂还是好脾气的笑着:“我从一个农村出来的中专毕业的被男人欺骗过的本是要走上末路的人,被你一手从泥潭里提了起来,你手把手的教会我怎样在人生这条路上走得精彩,让我觉得真的没枉来人世走一遭。我什么样子你都见过,我觉得在你面前自己才是真实的完整的。你觉得,我除了爱你,还有可能会爱上别人吗?”
欧阳澜沉默了,易珂见她又用不说话这一招,于是笑着抱了抱她:“不用有负担,我爱你是我的事,你爱谁是你的事。”欧阳澜瞬间活过来:“跟谁学的这么酸得掉牙的词儿?以后少跟他们玩啊。”易珂赶紧挽住她的胳臂忙不迭的点头,顺便还小声的羞赧道:“我就喜欢被你管着的感觉…”欧阳澜无力吐槽她这万年受的模样,只能装没听到。
陆婕订好了明天飞特拉维夫的机票,和陆老太太一起替许逸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突然感叹得眼睛酸疼。老太太见她这样,只得拉着她的手坐下:“都过去啦,你们娘两以后想天天在一起都成,别老想着过去。不过丫头,别怪妈话多,有件事你得仔细考虑考虑。你对林清那丫头是哪点看不过眼我也不想问了,可你总该看得明白,咱们家这只兔子没了那丫头就像丢了半边魂一样。孩子受的苦够多了,以后的日子她想咋过就咋过嘛,你要尽量宽容。”
老太太这话有些暧昧,可她也没多想,只想着确实是那么回事,两人从小感情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孩子的朋友本就不多,只能天天黏着林清,若林清也离孩子而去,那孩子确实太孤独了。虽然她依然不是很相信孩子父亲的事和林泽侬没关系,可孩子那样肯定的说,应该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证明林泽侬是清白的。想明白后嗯了一声:“先前是我魔怔了,她确实对逸儿好,以后我会慢慢补偿那丫头。”
陆澈对于许逸突然约她在外面吃饭的事颇感意外,这会进了餐厅,看了一圈才找着人。不过,那人身边又坐着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走近了陆澈才看清那小姑娘的模样,如露水点蔷薇般的清新可人。
“这是东大生物科技研究所的陆教授,筱筱叫人。”许逸话音刚落,小姑娘就站起来给陆澈鞠了一躬:“陆教授好。”
陆澈有些愣住了,迟疑了一会才点头:“你好。”末了又用眼神瞟向许逸:这是谁啊?许逸哦的一声:“这是东大附中的周筱筱,高三了,也马上要高考了,这不,我来替她提前打好关系基础。你到时给照顾着点啊姐姐。”
陆澈唔了一声,许逸怎么看都不是有这闲情逸致的人,不过这小姑娘看久了眉宇间竟和云一朵有些神似。心中大概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三人吃着饭,聊着周筱筱的学习状况,倒也其乐融融。陆澈发现这小姑娘虽然不太爱讲话,但讲出来的话还都挺周到。等到小姑娘去洗手间后,她没好气的对许逸嗔了一眼:“你从哪捡这么个小孩?”许逸轻咳了一声避而谈其他:“姐姐回东州后,多照顾照顾她,她说不想考去别的地方,到时分数过了就会去东大。她是,孤儿。”
陆澈喝东西的动作慢下来,放下杯子嗯了一声:“让你开口拜托别人真是罕见,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听你这意思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和姑姑是准备环游世界了?”许逸有些目光深远的看着远处,很无奈的叹了一声:“你爸爸给我弄好证件是有条件的,当然,你爸爸让我做的事也是我最初的选择。我可能会长期在外,所以…”
小姑娘回来了,许逸及时的打住了话题。散席的时候,陆澈和周筱筱互换了手机号。听许逸说要带小姑娘去转转,陆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许逸晚上早些回去吃饭。
周筱筱一离开陆澈,整个人就变了模样,一把勾住许逸的胳臂撒娇:“你姐姐好严肃,我有点怕她,还是你好。我想吃麻辣烫,我们去吧?”“刚吃完东西,再说了,那东西吃多了不好…”“你跟么跟我爸一个腔调…”声音突然弱了下去,而且还带着哽咽。许逸投降:“去…不过说好我不吃,我看你吃。”“好耶!”一下又活蹦乱跳了,许逸看得有些目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爸爸生病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他总有要离开的一天。他说他离开后,我要照常开心的生活,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不然就是不听他的话不乖,因为我就算悲伤到极点,他也不会再回来了。我很乖的,我很爱很爱我的爸爸…所以我要让自己过得开心…”周筱筱笑着流着眼泪说完了这些话,然后又蹦蹦跳跳往前跑了。
小孩子的心思太多样化了,吃完麻辣烫,周筱筱依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拉着许逸在街上乱逛,而且是专挑学生爱逛的地方逛。可能是马上要开学了,学生们集体出动买装备,这会街上的人多得不得了,于是周筱筱就勾着许逸的胳臂一路依赖着她走。
不知不觉手上不提了好几包东西,许逸有些受不了小孩子的精力旺盛过度,于是姿态强硬了些:“最后一件事,今天陪你做最后一件事,你想好要做什么,做完就回家。”“看电影。”说完周筱筱说了一个片长将近四个小时的电影名,许逸感觉腿软了一下:“换一部怎么样?”“不好,就这部。你自己说的最后一件让我想清楚的,我想得很清楚了。”
只略考虑了一会许逸就应允了,因为她突然明白,这孩子是在害怕回家,因为,回去家里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把车停到电影院附近停车场时,许逸对着车内后视镜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拿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能去想她吗?幼稚啊许逸,你好幼稚。”周筱筱本来已经下车了,这会突然打开车门欸了一声:“你说什么我没听清